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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by吴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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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的月光,这样好的时候,不该自怨自艾,伤人伤己。
小五把脸抹干净,走近些,小声说:“是我错了,家禾,我还去七星县,只是……过了明晚再走,行不行?他们都走了,只有你和冯家兄弟在,人手不一定够。”
赵家禾睁开眼,思索片刻,“嗯”了一声,不过,不可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荡下来,轻轻落地,指着院中,等走到了那边,才说:“你只能跟着我,这里有冯稷夫妻,用不着你。”
原以为从此以后都要躲着她呢。
小五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赵家禾狐疑,特地警告:“你离巧善远点!”
“好,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她好,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我家的好姑娘,轮得到你来夸?
眼见他又要翻脸,小五见好就收,赶忙说:“我把王朝颜扔在铺子里,要回去看着才放心,明早我再过来。”
算你识相!
百效堂后院还亮着灯,她翻墙进去时,小四果然没歇,脚踩药碾,手里拿书,边背药理,边干活。
小四背完这段,才跟她说话:“师祖睡下了。”
“他睡不睡的,不与我相干,往后不要拿来烦人。那位怎样了?”
她不等他答,迳直翻出窗,去了北屋,打开圆脚柜看一眼,不等王朝颜发话,又将柜门阖上,翻回来,坐在窗框上问小四:“你真不走?”
“师祖这情形,不宜动身,这里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物件,对他更好……阿丹,百效堂是你们家几百年的基业,不能弃。”
它先弃了她,就不该怨她狠心抛下它不管。
小四见说不动她,起身去拉抽屉,将两本发黄的书递到她面前。
她赌气道:“我不要,没那闲工夫读这破东西。”
“就当是替我保管吧,万一定江城真的出了事,凭我一个人,不定能保住。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为别的,单为它能治病救人,就该好好收着。明早别急着走,再给你这一本。”
怪不得拼了命在背,真是气人!
“你……你傻啊,叫你走又不走,非要留在这送死。”
小四无奈道:“我答应了要守着……这里。”
他还答应了要娶她,照顾好她,可是她心里有人,他不能勉强她。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往床上一倒,暗自生闷气。
他接着碾药背书,背完一段,又听她在帐子后问:“我到底是娘里娘气,还是太像野小子?”
原本翘着脚,问话的时候,先把腿放平了,仔仔细细对齐。这才是真的挺尸,太难受了!她刚问完话就憋不住,翻身侧躺,故意让脚尖钻出帐缝,伸到外边。
小四不知道要怎么答,就说:“人都说你把慧娘唱活了,悲戚的时候惹人怜爱,坚韧的时候叫人佩服。趁这会还早,来一段吧?”
他嫌这戏啰嗦,说柳慧娘只有女人愿意看,她特地在他面前唱了许多回,就是这样才露了痕迹吧?
她才起个头就唱不下去了,哭道:“我怎么活成了这样?”
男不男,女不女。学医不成,戏也唱不下去。
“阿丹,你还小,不要逼着自己出息。师祖年纪大,人糊涂了,那些话不是他本意,你别伤心了。”
“他说的时候可没糊涂,我才碰那针,他就指着我骂:你一个女人,身上不干净,怎么能碰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别玷污了它们!”
这话无解。
小四端了一杯茶,送到床边。
她扯开帐子,翻起来坐着,吃了茶,递还了杯子,又倒下去。
“小四,你也是男人,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答话。”
“好。”
“你们男人,到底要挑什么样的姑娘?隔壁那个,生得好,性子好,当得起一句温柔可人,你中不中意?”
“不!阿丹,这话我答不好,人和人不一样,谁也不知道另一个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放不下,那要不要……告诉他?”
她重新坐起,垂着头重重地叹气,沮丧地说:“原来他早就知道,今晚我说破了,他一点都不意外,还叫我绝了那念头。”
“你怎么说的?”
小五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梗着脖子,冲他低吼:“我说我是个姑娘,我想跟着他,我不会跟巧善争抢,我只要能看见他就行……他死活不松口,你满意了吗?”
小四叹道:“你不要贬低自己,不是你比那姑娘差,只是月老没牵好线,你的缘分停在别处。阿丹,总有人懂你的好,愿意真心待你。”
她听到一半就拿被子包住了头。
她就是这拗性子,只听得进去愿意听的,就像当初,无论如何也劝不回。唉!小四无奈,拿著书去了东厢,把老人家叫起来方便一次,伺候好了他,再守在床边接着背书。
巧善起了个大早。
长顺小留都在,正清理马粪呢,一听见动静就慌了。
巧善抢着说:“你们接着做,我去煮点粥。”
两人对视一眼,为难道:“姑娘歇着吧,我们这就去做饭。”
“不用,一家人,不要见外。”
两人不敢跟她争,也不敢跟她抢灶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去了。
小五也赶上了吃早饭:巧善做的早饭。家禾一改往日的横扫,斯文上头,慢悠悠地细品,间或夸几句,句句带“我家巧善”,回回是对着她说的!
这是叫我知难而退吗?
她做的好吃,我做的很差吗?
她走了神,筷子上的凉菜丝掉了一小截在桌上,这本是小事,是常事,他居然在瞪她。
她只好将它捡回来送进嘴,饭吃到最后,把碗刮得干干净净才放下,他果然很满意。
天还是那么热,但好歹外边有一丝风,比屋里凉快,他们坐在树下商量事。巧善在屋檐下拨算盘,算完一本,笑着将算珠拨回,再挑第二本。
他和他们说着话,但心思全在那边,不时看过去。巧善笑,他也会跟着笑。
小四说的没错:月老早牵好了线,他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她用不着懊恼没有早点说破。其实她不需要得到什么,看到他笑,她心里就是暖的。
知足吧。
小五和冯稷出门逛逛,四处打探一番,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缉拿令上的犯人跑了,县衙并没有大张旗鼓出来抓捕。
不过,赵家禾也不好明目张胆出门晃悠,以免被乡邻看到。他就留在院子里干活,晌午热得过分,他隔一会就打两桶水上来,一些送去给巧善擦脸,剩下的又洒又泼,好叫屋里凉快点。
晚饭吃得早,各自躺下歇一歇,暮鼓一响,全坐起来等着。查宵禁的人只在二更三点前,钟楼那一响,他们便悄悄上了屋顶。
冯稼也去了,留下元娘陪着巧善。她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让人舒服的爽利劲。巧善缠着她问是不是学了功夫,又问自己能不能学。
可惜元娘说的,和他说的差不离,她这身板,是真的学不精。
“姑娘这胳膊,精精细细,活该是绣花用的,不该做那些粗活。外头的事,有爷们在呢。我这里不一样,家里太穷,将我扔在山里。婆婆去捡菌子,见我可怜,就把我抱回去养着。镖局里,早中晚都要练功,天天在那住着,看也看会了。公公说女孩家不该学,婆婆说学好了,缺人的时候也能顶半个。再者,押镖容易得罪人,歹人趁虚找上门来,女眷会一点工夫,就能抵挡两下,将来还能教孩子。三处有益,公公也不好说什么,就让我跟着师兄弟一块学。”
“真好!”
元娘笑道:“是,我婆婆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人。”
真心实意,一点都不像吹牛。
巧善跟着笑,把算盘账簿都收了,拿出料子和她一块裁剪——忙起来,好过闲在那胡思乱想。
因不好泄露灯光,窗上蒙着厚布,屋里闷得厉害,元娘大大方方解了外衫,还教她也这样。
“你放心,外边还有值夜的小兄弟,有事会提醒。”
巧善不好动,只称不热。
元娘胸前也鼓鼓的,巧善不觉多看了两眼。
元娘垂头瞧一眼,笑道:“这不要紧的,一会就干了。”
巧善回神,焦急地提醒:“嫂子这里疼不疼?除了漏,还有没有发热或是堵着哪儿?”
元娘听糊涂了,摇头道:“姑娘别急,这只是漏了奶,真不要紧。”
不是说小的也四岁了吗,怎么还没断奶?她以为……以为是太太那样的病症,吓出了一背的汗。
元娘也在看她那,小声道:“姑娘夜里摸一摸,唤醒它,叫它别偷懒,要快快长。”
“啊?”她又窘又臊,脸涨得通红,干巴巴地解释,“我的也有长,只是慢一点。”
元娘赶紧安慰:“那不要紧,迟早会有的。”
其实有了一点,方才又裁新衣,就是为了它,身上这些才做了没多久,太松了不好穿,一回只能放一点点量, 穿着穿着,又不太合身了。
只是她怕个万一,提早把那两本书缠在了腰上,暗袋里塞着一堆簪子,还有太太给的镯子和“早生贵子”。腰腹平白粗了几圈,上边就凸得不明显了。
我们巧善穿的是这个小背心哈,所以老是要做新的。

第76章 她们
她抬手轻触微胀的那块,盯着元娘,认真说:“嫂子,倘若这儿不好,一定要趁早说出来,找个人品好、医术高明的大夫给瞧瞧……嫂子别误会,我是说……”
元娘不是个爱计较,忙说:“我懂你的意思,你这话没错,我们女人啊,身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又不好对外人说,只好忍着。”
巧善叹道:“要是有女大夫就好了,可惜……我没见过。”
“这种大事,轮不到女人。我婆婆的小腹痛了一辈子,到去年,癸水竭了才好些。公公是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总说她娇气。我们去找过草药婆,可惜她们不懂药理,不会把脉,看一会,问几句,开了些草药方子,吃了总不见起效。唉!这女人啊,生来是遭罪的,还得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
“还好有嫂子疼她。”
元娘望着烛台,苦笑一声,无奈道:“纵有千人疼,不如枕边这一个。巧善,你好福气,禾爷是个体贴的,临走特意交代我,不要说凶险的故事,不要说胸脯的事,不要……”
巧善害臊,捂着脸喊:“嫂子快别说了。”
她先住了嘴,走到窗边,贴着布帘子仔细听了会,失望地坐回来,喃喃道:“像是刮起了风。”
“起风了是好事,多少天没下过雨了,但愿能下下来吧!”
巧善跟着愁上了这个,她问过小留和长顺,知道外头不光米贵,连菜也跟着涨起来。他们手里还有些钱,吃得饱,那些贫苦的人怎么办呢?原先她舍不得梅珍他们,总盼着晚点儿走,如今这样一想,倒不如早点离开,少了他们这些不种地的闲人,能多留点粮食和菜给走不了的人吃。
她们接着做针线,聊家常,四更四点的钟一响,两人都坐不住了,吹了灯,到院子里去等。
好在他们总算是赶在天亮前回来了,一人先灌两大碗凉茶水,洗手擦脸,挤在中间那屋子商量事。
巧善想跟过去,元娘拉住她,摇头。
家禾脸色不好,必定有大事。
元娘却说:“爷们说事,我们别去掺和。”
她刚说完这话,赵家禾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两把椅子,招呼她们坐在门口,又掉头回去拿了两把蒲扇。
屋里闷热,里边几人不停抹汗。外边有风更舒服,两人一左一右往后退,把门口让出来,好让风能吹进去一点。
县衙没派人出来“抓捕”,还将缉拿令收了回去,只因衙门里边的人吵了起来:本地县丞和潼清县过来的县丞都觉得这事行不通,毕竟赵家禾他们救了所有人,包括张大人这个继任的县官。想否定他又不露一点口风,就要杀了那些知情的家眷,罗县丞头一个不答应!张大人坚持要遵上头的意思办,他官大一级,但压不死罗县丞这个本地通,也不能越界完全辖制潼清县的二老爷。上边来的特使急着要交差,又怕真的惊动赵家,提早泄露了风声,于是嘴里含含糊糊,立场不明。臬司衙门来的人想快点抓了回去交差,可是又拿不出钉封文书,只管问张大人要案卷。张大人找不着官印,给不了,不敢说没有
丢了官印会被撸了官职
,只能拖延——收掌人被先前那伙人杀了,尤大人这个叛贼被炸得稀碎,那些印信去了哪,没人知道。
几位争来吵去,两天了,仍旧没个定论。
屋里的人也在争论,县衙不稳,定江城就不稳,百姓要遭殃。冯稼想替张大人找回印信,一是为家乡,二是为家禾:立了功劳,表明忠心,好洗脱罪名。
这话连冯稷都不赞同。先前他们立的功还不够大吗?照样想陷害就陷害了。老祖宗早说过:百姓是鱼肉,任人宰割。
小五说气话:干脆把这些人也杀了!
没人理她,赵家禾没说要怎么办,只劝他们赶紧走。
小五急道:“那你呢?”
人都看着他,赵家禾缓缓说:“我和巧善还有件要紧的事等着办,过几天也走。”
谁都可以晚点,独他要尽快走!小五忘了他先前的叮嘱,脱口而出:“不就是没了那……”
“废什么话!赶紧走,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冯稷也在朝她摇头,小五只得咬紧了嘴,不再提卖身契。
冯稼讲义气,扭头对元娘说:“你跟着他们先走,我先留下,和禾爷办完最后一件事,随后就到。”
冯稷不等元娘答应,抢着说:“大哥,你跟嫂子一块走,家里老老小小,还有那些闹腾小子,还得你这个大师兄去才镇得住。我没有妻儿拖累,走起来更快,两三天就追上了。”
冯稼还待要说,冯稷又说:“禾爷用惯了我,更顺手。”
赵家禾点了头,冯稼也没法子。
天亮得快,晨钟
晨钟暮鼓,宵禁的解和禁
一响,冯稼夫妻匆匆回家安排。长顺刚进院子,赵家禾就塞给他一些碎银,叫他带着妻儿去乡下帮忙看屋子,这里有小留就够了。
小五不舍得走,磨磨蹭蹭说横竖出去了也没事要做,太闲了没意识。被骂了几句,她又蹭到巧善那,想叮嘱她好生照看家禾,只是一靠近,就被赵家禾呵斥,半句话没说成,先被轰了出去。
巧善顾不上没晾完的被单,追到院门口,朝小五喊:“小五,要没有别的要紧事,那你好好学医,别落下了,好不好?”
小五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巧善知道这要求过分,咬了一下手,硬着头皮说:“将来……你能不能悄悄地……悄悄地给女眷看病……看女人病。我看书上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会武功,在外头闯荡过,又会唱慧娘,事急从权,治病救人的时候,先丢开那些不合适的规矩吧?”
小五没答应,反问她:“你觉得女人学医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说女人污秽,会带来血光之灾,因此不肯让女人学医,学了也不让靠近了治病。又说女人愚钝,大字不识,只会败德骗人。还说女人心思狭窄,只会下毒害人……”
赵家禾以为他是在鼓动巧善也学,没急着反驳,往斜后方让了一步,不再拦在两人之间。
“我都不懂,也没人教,恐怕一时半会学不好药理。是药是毒,一毫千里,不敢乱来。 打算先学治伤,我不怕血,不怕伤口,会缝会补。”巧善上前,把琢磨了许久的话,全说给小五听,“我知道你不光有那些好药,还有学医的天分。你帮我换药时,按的地方不一样,我说不疼了,是真的不疼了。小五,你还有耐心,抹药时,有轻有重,十分细致。你眼里只有病患,没有特地去避讳,是真的仔仔细细在看伤。小五,你一定会是个好大夫!”
因为我也是女人,小四怕沾上事,不敢靠太近,才漏看了那条细裂,让药渗了进去。
小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堵得严严实实,出不来声。
“求你了!”
巧善说完这句,回头去看赵家禾,想托他也求求情。赵家禾开了口:“响快点行不行?他不让你学,你不会偷偷学吗?就他这年纪,算高寿了,还能活几年。再说了,如今他连人都认不清,你走到他面前,说你是小六七八,他保管说这孩子不错,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小五快要哭了,怕被他说娘气,强忍着不让眼泪往下掉,结结巴巴说:“哦……好……行吧,我记下了。”

冯稷出去办事,小留要夜里才来,院子突然空下来,只剩了他俩。
他照例去打井水,她跟过来,这一回他没拦得住,她也看见了下落的水位。
“会不会干涸?”
他安慰道:“不要紧,就算这里没了水,赵家那些井打得深,总是有水的。”
她担心的是别处的人。他也想到了,又说:“好歹这里有条江,再缺水也不会渴死人。”
但远水解不了近愁,再这么晒下去,会旱死庄稼饿死人!
被单只晾这一会就晒到发硬,她把它们拿下来收进去,再去拆另一间屋子里的床。
“放在那,等着小留来洗,他最爱干这活,能练力气。”
她停手,曲着胳膊问:“我这样的,练什么能长?”
“巧善啊,你不用什么都学。”
也对,宁要一艺精,不要百艺通。
她太急切了,一放出来,就什么都想做。
他见她分外失落,就说:“你想学医,这好办,我去找人来教你。”
“等安定下来吧。”
她们就要走了,总不能把人家也拽着走。
“那好,你过来一下!”他等着她靠近,抬手到她头上一碰,变戏法似的摘下来一根干草棍,递到她面前,说,“快谢谢我。”
她立马揭穿:“这是丝茅草,院里没有,你手里原本藏得有。”
他哈哈笑,看着半点不愁。她跟着笑了,又说:“嫩的时候,我们拔那个茅针来吃,清爽可口,能甜嘴,还能填饱肚子。”
“到屋里去吧,有事要和你说。”
那必定是要紧的事,她顾不上男女大防,跟去了,留了门没关。
他要说的事,先前提过一嘴,他知道些秘密,昨晚拿到了一些可靠的证据,只要用得好,将来能保下大太太和赵明,没准还能顺带报了小英的仇。
这是极好的事,绝不能错过!
她忙不迭点头,急道:“我们这就去说……等天黑。”
“好。”
“我先去找梅珍,这会应该回去了,叫她晚间想办法递个消息,以免到时进不去。”
“一起去。”他知道她的顾虑,抢着说,“你放心,乔装一番,认不出来,赵苓去了一趟县衙,那缉拿令撕下来了。本就是鬼扯,那上边只有朱砂,连印都没盖。”
“丢了印是大事吧,怎么会找不着呢?小英给我比划过,说官印可不小。”她比划完,接着说,“为了那条胳膊,我将那地方找了个遍,别的尸首也翻开看过,没见过那样的东西,也没有碎块。”
他听到这话,立刻问:“最后在哪找到的?”
那晚他们杀疯了,杀累了,又被赵香蒲的壮举震慑到,忘了在他死之前,那姓尤的不仅拿了官凭,还拿了印给他看过。
究竟还没还,因两人换了方向往墙那边走,他也没看清楚。
那会她蒙着眼,因此不知道有这一出。
她说不上来,只能一通比划,又着急解释:“我着急将它拿下来,没见附近有什么。”
赵家禾笑道:“不要紧,夜里我们亲自去找。”
“会不会……”
“二堂死了那么多人,一时半会洗不干净。他们不敢待,将那儿锁了,门上贴了许多符,摆了镇魂兽。据说还派了人去请高僧来做法,横竖你不怕鬼,我们就去那逛逛。你真不怕?”
她摇头,她没亲眼见过鬼害人,只见过人害人。
他粘了些胡子,换了身衣服,一走出来,像换了个人,呃……像个爹。
她盯着看,他问如何,她只好撇开脸,说想带点东西过去。
米面各拿一些,他拿了扁担,一头挂一布袋,挑着走。她跟在后边,挎一个小篮子,里边是一小罐猪油和几条有些发蔫的黄瓜。
探亲常见这样式,顺利到了后巷冯家。
门上挂着锁,这可不常见。巧善眼尖,摸着对联说:“上回不是这个。”
去年春节贴的对联,到这会,该晒旧了,门框上这副却很新。
隔壁也锁着门,再走远点,这家总算有动静了。
生面孔,不等她打听,就摆手,不耐烦地说:“我家新买的宅子,与你什么相干,去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他先前担心的事,果然成了真。
好在周家还有座小院子,两人又急着往那边赶,又吃了个闭门羹。邻居倒热心,告诉他们:这家遇上了急事,急匆匆地赶回了老家。邻居一直在打量巧善,问明她身份,叫等一等,回头拿了封信给她。
那年赵老爷给底下人请了夫子教认字,梅珍想着将来能教给孩子,跟着学了,认得不少,只是写不好,歪歪扭扭。
赵家禾瞧得费劲,皱眉嫌弃:“传个口信不就得了,这鬼画符……”
那会两人常拿指头沾水在桌上练,巧善常见梅珍怎么画,认得出,到了僻静处就念给他听。
大太太赶在五太太发难前,就悄悄地把抢回来的银锭分发给了下人,每人五十两。她没有明着说要打发她们走,只说这阵子遭了难,实在可怜,特地把嫁妆当了,拿来贴补他们。钱不多,各家看着留用。
“你别气,太太也是一片好心。”
他辛苦赚回来的银子,太太拿来散给奴仆,看着像是在糟蹋他的心意。
他笑道:“这有什么,奴才无私产,本就是赵家的银子,花在这些人身上,好过被那对伥鬼搜刮走。太太这招极好,这样一来,这家散了,赵家垮了,全是那毒妇做下的祸,将来无颜见列祖列宗的人,就是五房了!”
丧事不能不管,提早把人散了,陋室空堂,那赵家的脸面因此丢尽,大太太就是罪人。先把钱散给众人,等到五太太为难人的时候,他们才有底气脱身。五太太心里只有钱,一拿到权柄,就拚命压榨底下人,把后巷的宅子收回去卖了,里头的活计加了又加,吃的一日比一日少。等到人熬不住想赎身时,她再狮子大开口,十两的要价三十,二十的要五十,梅珍就是靠大太太给的钱才成功脱身。而那些死守着钱,还做着黄粱梦的人,将来因被牵累而后悔时,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了。
那门子还在,横竖他这活,再勤恳,也不过是日夜守在这。半夜的时候打盹,冷清的时候瞌睡,半点不耽误。吃的少了也不要紧,给外头的小子一点好处,捎几个馒头饼子,又是吃饱睡足的一天。这就算了,人心惶惶时,后门就是个吐金的口,总有人想出去寻寻门路,或是找人商议,打这儿过,或多或少要给点“买路财”。
譬如这会,这姑娘还是这么大气,一塞就是一粒银。
门子也有惯用的跑腿,没一会就把事办妥了:有小丫头过来领着他们绕去江清院。
江清院冷冷清清,大门没人看守,再往里走,二门上也没人。敲了一会才有人拔闩开门,竟然是常满。
她认出了巧善,一脸不自在,叫赶紧进去。
巧善怕她多事,丢开前嫌,塞了一两给她堵嘴。
常满果然愿意给钱面子,在石桌那停住,不跟着往正房去了。
赵明听见传唤就丢下经书钻了出来,也要往正房去,此刻他就站在廊下,没有急着进去,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丫头将纱帘掀起又放下,不敢再催他,只通报“巧善姑娘来了”。等到巧善上了台矶,她赶忙把帘子带起,特地说:“太太说过,姑娘来了就赶紧进去。”
“多谢。”
赵家禾是男人,在院中等着,赵明盯了他一阵,走下来问话。
还摆少爷的款呢,跟他爹一个样。
赵家禾随口乱答,很是敷衍。
赵明有些恼,但又拿不出惩治人的气势,忿忿地拂袖而去。
他到里边去探望母亲,听她说到要他即刻写信去京里,揭发他叔父和姑父的罪行,立时坐不住了,跳起来喊:“母亲可是病糊涂了,我是晚辈,他们是长辈,我这样做,那是目无尊长、大逆不道。便是昽弟,就算这些是真的,那我也不能……一家子骨肉,该戮力同心才是,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大太太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仍不免失望难过。
巧善在帮她擦眼泪,儿子还在那慷慨激昂背那兄友弟恭和亲亲相隐
除了大逆不道的罪,允许为亲人隐瞒其犯下其他罪行,知情而不揭发,合法。现在不行!算包庇或窝藏罪
她长叹一声,等到他住了嘴,才说:“你父亲死了,这里只剩了我,我这个母亲的话,你听是不听?”
“这……”赵明跪下了,认定是巧善和赵家禾从中挑唆,恨恨地盯着她。
大太太气道:“我教你十次百次,比不过他们歪一次,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
“母亲!”
“他们把你当亲人看待了吗?豺狼虎豹一般,冲进来打砸抢烧,还有你老婆,被逼得没法在这里立足。你爹死了,你连灵堂都不能去,要不是你舅舅他们及时赶来,我们早被逼死了!这就是你的好亲人,他们迟早要将刀砍到我头上,你若不想我死在你眼前,就立刻写好!不必出去,就在这里写,缺什么说一声,我去给你拿!”
赵明跪在那哭,大太太变了脸,冷声说:“我的命,能不能保住,全在你手里。赵明,你写,还是不写?”
她写的信,只能保她,那有什么用?可惜这个蠢儿子,永远不懂她的苦心,不明白家禾巧善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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