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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by吴若离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26

老人家身子不好,心地却不错,知道他们要忙的事多,把小娃娃要了过来,和和气气说:“我生了两儿一女,都是我亲自教养,这事我比你们在行。”
褚太太牢记儿媳本分,不敢叫她累着,只好强忍不适接过来自己搂着。
小娃娃不闹,也不认人,谁抱都行。
巧善和青桃安心去做活,把锅洗得干干净净,开始熬糯米浆,留给他们修墙用,再到附近接着挖野菜。
一共就两间半,半间是灶房,能住人的只有两间。青桃留在太太们住的这屋守夜,小五和巧善睡小的那间,他拿条板凳贴墙睡外边。
她果然出来了,拿了件絮衣给他做盖被。
他嘴里催着她进去睡,心里乐开了花。
她挨着他坐下,靠着他,吸着冷冽的晚风,带着伤感说:“妙妙不会说话,小五把过脉,看过喉咙,不是病。”
再乖的孩子也不可能几天几夜不出声,这个年龄,正该牙牙学语,就算吐不出词,也该跟着大人含糊说。
可是无论怎么逗,妙妙只会笑,还有拍手。
他只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想明白:怪不得是随手扔掉,而不是养大点再卖。别人眼里的赔钱货,如今是她牵挂的宝,这些话可不能说出来。他安慰道:“不要紧,养久了就习惯了,自然看得懂她要说什么。”
“嗯。”
“别难过,老天爷不长眼亏待她,我们多费点心就是了。”
“好!”
“累着你了,快进去睡吧。”
“我不累,你们比较辛苦。”她笑笑,又说,“在这里住着也挺好,宁静祥和。你闻闻,风这样湿润,夜里说不定有雨。明早上山捡菌子,趁新鲜做成汤,比肉还要好吃。”
在这里,没有反覆无常、是非不分的皇帝要防备。也不用刻意去揣摩主子的心意,褚老太太慈祥,只要把她当长辈看待就可以了,有她管着褚太太,他们就像真的是很寻常的一家人。
扎根于土地的踏实感,让她很满足。
“我陪你去。”
“你是镇山虎,留在这主持大局,我和青桃去。你放心,我们只在这后边逛。”
两人都舍不得,东拉西扯说了许久才散。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地削好了竹箭等着,要陪她上山。
她担心剩下几人的安危。
“没事,就算他们此刻拿下了褚府,也只会在去往那边的路上拦截。”
也对,他们一早就没打算直接送过去,压根不在一个方向。凭实力无法抗衡的时候,只能先猜透别人的心思,剑走偏锋。
山里有野物,不难找。并不是乡人犯懒或者蠢到不知道上山捡肉吃,而是野物比家养的警觉,且善于奔跑藏匿。他这样的高手都有落空的时候,普通人为了生计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练这个。
没进到深山,有野兔,但逃了一半,只打到三只。
他很是郁闷,“回头你别跟小五说。”
她笑着安慰:“这还不好?叫她知道了,只有羡慕的份。家养的笨拙,放养的靠自己过活,厉害着呢。黄肚里也不是家家有地,有钱买船的练打鱼,置办不起的专练这个,有一户代代靠狩猎维生,常常是进山蹲几天才有这么多。野物味重,也不如家养的细嫩,穷人家没那么多闲工夫细心烹饪,也没钱买这样那样来调味,都是挑到城里去卖。你这些都是肥的,够兑上一二百钱了。等下,这是车前菜,摘点回去炒鸡蛋。”
她说起农家事,滔滔不绝。他自记事起,就关在宅院里学伺候人,并不懂这些,只能现学,嘴很顺溜地恭维:“跟着你,果然饿不到肚子。”
她开怀一笑,认真说:“这也是本事,学了就不会忘。你不要操太多心,无论如何,我们有手有脚,又勤快,总不会饿死。”
“那是。”
他老拽她篮子,她随口安抚:“不重,我走得慢,不会滑倒。”
“我是怕你变成仙人,飞走了,留下我孤苦伶仃。”
她嗔骂:“又胡说。这菜也是一味药,吃了对身子好,正是鲜嫩的时候,错过可惜。我再挖几丛就够了,你略等一等。”
他恨不能在脑门刻上“家有贤妻”四字,既骄傲她,又忍不住埋怨拖累她的人:“那小脚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大呼小叫,真不明白褚大人娶她做什么?”
别家娇养的千金万金,就算不会做这些活,至少能走路。这就是个纯粹的废物,都这时候了,还等着人伺候洗脸洗手,抱个娃笨手笨脚。小孩懂事早,要尿了知道指外边,她一个大人,叫得像是见了鬼。
她也答不上来,随口说:“图个门当户对吧。父母做的主,儿女再不中意也没办法。”
“还是我们这样好,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比翼齐飞……”
她笑得肚子疼,干脆蹲下来挖菜。他跟着蹲好,把惦记了好些天的事补上:细细地吻个够!
他在几处接应的地方安排了人,沿途留了自己人认识的记号,不怕他们找不着,天高路远,管不了外边的事,只管安心在这住着,安心在这给她过了生日。
小五乔装打扮一番,赔青桃去赶集,挑回来一担粮和一些布。五个女人一起忙裁剪缝纫,给妙妙置办好了衣裳和鞋袜,小家伙终于能下地走路了,摇摇晃晃,但乐此不疲。
老人家没有亲孙子,过继来的孩子有六七岁,懂事了,和她们不亲近。这些日子这么近身地照看着妙妙,处出情谊来了,疼得什么似的。
天聋地哑不是错,是仙童下降,该多加珍爱。
听了婆婆这番教诲,褚太太也和软了许多。
等到萧寒领着褚家的人来接,这两位已经割舍不下了,来回叮嘱,说家里庭院宽敞,够孩子撒欢跑,叫她常带去坐坐。
这是妙妙的福气,巧善抱着她应下了。
回的是玉溆,城里冷清安静,铺子大多数关着门,街上少有人走动。
褚家的院墙还在修,他们以这个为由告辞了——施恩不图报,才显得品行高洁。挟恩图报,功德至少要减半。
他们的宅子也被人烧了一小半,看得出修补痕迹,应该是褚家派人来做的。
他心急如焚,找个借口叫小五把孩子和青桃送去赵西辞那,关门休养四五天,把漏下的夫妻恩爱补齐了,再去忙正事。
难得天晴,赵西辞带着妙妙在院中玩风筝,瞧见巧善,立马抱起妙妙,吆喝人关门。
“抢孩子的来了,快打出去!”
妙妙抱着她脖子笑,巧善扶着柱子笑,“帮凶们”也笑了。
先前赵家禾说妙妙长得好,不过是随口一句,并不是真的天生丽质。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地养着,长了肉,洗得干干净净,穿得规规整整,才算好看。她的眼睛干净明亮,看着谁的时候,因为心无旁骛,能叫人感受到那种“我眼里只有你”的珍视,会自然而然地心软。
唐家的阿婵阿妍不可能真的给她,这样的妙妙正好。
巧善犹豫,担心妙妙的残缺会给她带去更多非议。
赵西辞诚心实意说:“赵家信奉女子无才,才会安分守己,我从小要强,一直是讨嫌的那个,受过许多打压,知道女儿家的艰难。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要把女孩该有的东西,都献给她。我做亲娘,你做干娘,我们一块疼她。”
她伸手摸摸巧善的小腹,压声说:“你是胖了,还是有了?”
巧善哭笑不得,小声答:“胖了,回来前有过月事。”
“也好,等身子骨壮实了再生产。那几年,一同房我就赶紧起来清洗。”她抬头看一眼天,老实承认,“我担心会生出个像唐四那样的蠢货,拉我后腿,盼着哪个妾能生下儿子,替我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唉,妾也是人,真生下来了,我总不能强行叫人家母子分离。”
巧善想起那个没缘分的孩子,心疼了,小声说:“妙妙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是担心别人因此说你。”
“让他们说去,尖刺我的人不少,再多点也无妨。”
巧善点了头,赵西辞欢喜,走到被红衣抱着的妙妙那,亲一口,欢欢喜喜宣告:“我是你亲妈,那是你干娘,这些是姨妈,妙妙是心肝宝贝。”
妙妙高兴拍手,哄得大家一齐笑。赵西辞为孩子添了许多耍货,不信邪,非要亲自教会巧善踢毽子不可。
不会的仍旧不会,踢两下就飞了出去,急得赵西辞跺脚喊“祖宗”。巧善心知这辈子怕是学不好了,抱着“老师”认错讨饶。
看戏人又是一阵笑。
欢声笑语飘出院墙,门外的男人停下来细听。
赵家禾瞥见,心乱如麻,连忙停下,就近藏到铺子里。
男人的心思好猜,一个驻足就显露无疑。
赵七年轻气盛好打发,不足为惧。可是褚骑成熟稳重,手里有千军万马,而他,只心里有千军万马奔驰而过,践踏得他丧魂落魄。
他该怎么应对?

虽然情难自控,但礼法当前,理智尚存。
他心事重重,巧善一眼看出来了,以为他是舍不得孩子。到家后,她不忙做活,先坐到他旁边,柔声劝解:“我也舍不得,可我仔细想过,西辞那边人多,她见识广,能把妙妙照顾得更好。”
他含含糊糊说:“这样也行。”
她贴着他胳膊,轻叹过后,忧心忡忡问:“成亲后多久有孕才是对的?”
他回神,抽出胳膊揽住她,笑着安慰:“眼下各自装着糊涂,两厢握和,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已浑浊不堪,迟早要大动干戈。不好在这时候生儿育女,我找人开了些药在吃,暂且避一避,等天下太平了再说。”
褚家没中计,在这事中规规矩矩行事,既没做内应,也没有丢下百姓不管,一直在奋力抵抗。人和财都受了重创,理直气壮递折子要求彻查。上面没有拿办他的借口,只能按“流民夺城”的戏码接着唱下去,查办一堆“办事不利”的人,给他家一个交代。
褚颀失了先机又缺钱,暂且造不了反,只能借伤退回来从长计议。
“书上说是药三分毒,人好好的,就不该胡乱吃药。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我能照顾好自己,就算孩子来了以后事多,我也不怕,还有青桃,还有西辞她们呢。”
有了孩子,琐事多,她便没空出门,也许那人就不会再惦记了。但他一直担心早育伤身,只是她从来不怕苦不怕死,光凭这点恐怕说服不了她。他无奈道:“真要起了战乱,比前些日子凶险百倍。人心都是贪的,倘若知道处处悲惨,为了多得点粮让自己能活下去,抢劫杀人,无恶不作。我身子硬实,吃点苦药不算什么,总不能让你带着孩子受那个罪。”
“那还是别……别欺负了,你不欺负我,我也不欺负你。那你就不用吃药了。”
晴天霹雳!
那怎么行?
他赶忙说:“那方子是老祖宗传下来,用的全是常见的养生药,温补降燥。你看我,哪哪都好,身强力壮,浑身是劲。”
“那好吧。”她苦笑道,“幸好上头没有长辈来催。”
陈婆子命苦,嫁过去没多久就挨公婆骂,挨男人打,只因三四个月没怀上,就被认定是个没用的丧门星。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在不知情的时候挨打小产,从此再没消息。被家人凌虐,被外人指点,都因为这个。她一提往事就哭,万千仇怨,都化在刀下,砍在了砧板上。
他哪里知道这些深情底理,咧嘴笑道:“所以说他们死得妙。我是你丈夫,你听我的就好了。”
他笑得痛快,这让她暂且忘了这些不好,故意为难:“那要是你说错了,该怎么办?”
他一拍膝盖,佯装生气道:“反了天!”
她掐他胳膊,瞪眼睛,“你说什么呢?”
他乐得逗她高兴,接得快:“我说方才弄反了,我是你丈夫,我听你的就好了!”
她靠着他大笑。
两人说笑一阵,闲不住,忙开了。
他要给往东走的人写信,她连忙收走桌上的书本和算盘,临时起意,问:“那药在哪?给我看看吧。我背到《千金方》了。”
他不懂药理,怕她看出什么,不敢给,随口扯谎:“正好吃完了,还没去拿。你放心,是老……马神医家祖传的方子。”
“老大夫家的吧?”
呃……都不是。
她帮他解了围:“你放心,这样的私密事,我不会拿去和小五说,她还没嫁人呢。对了,她们说坊间新出了称誉褚大人的戏,等传唱到了本地,就要去看。你是因为喜欢听戏才学唱的吧,要不要一块去?”
他抽空学了,但实在唱不好,这嗓音是天生的,勤学苦练,总算会了这个调,但怎么也唱不出那个韵。
他豁出去了,老实承认:“我不会唱戏,那会见不得你跟小五好,吹大法螺
,想压她一头。我不该争强好胜,拿话哄你。我知道错了,特意去拜了师,得空就去学,只是……学得不好。”
为表诚意,他拉开嗓门唱了几句《平西传》里平贼将军的词。唱得差强人意, 干巴还糙,像是在背书,怕她误会是糊弄,立即起身来了一套武打,拿这个弥补唱腔的不足。
她垂头躲笑,可惜实在憋不住,笑得一抖一抖的。
他捧起她的脸,细细地看,尴尬道:“真这么差吗?”
她拚命摇头,搓脸止了笑,一本正经说:“挺好的,戏台上的武打可没有这样好的,我沾大光,开眼界了。我只是不明白,你老跟她争什么,小五是女孩,总不至于是吃醋吧?”
没有早知道,那时瞎了眼,根本没看出来,只一眼瞧中了那股拼劲:是个跑腿的好苗子!
小五是他找来的,看起来像是他故意把一个对他有意的女子长久留在身边,要是让她这样误会了,那还得了。
一世英名,再也洗不清了。
他的确看不得有人霸着她,女的也不行!
他倒吸一口气,闭着眼说:“不放心,怕她戏唱多了,沾上了磨镜之好!”
“什么?磨镜子怎么了,我正打算……”
“说的是女人和女人相好。戏院里常有这样的事,男人扮女人,女人扮男人,戏里雌雄混淆,扮多了容易移性情。”
她抓了他的胳膊,正色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只当我们是好姐妹,从来没有不该有的事!”
“好好好,我知道了,是我小人多心,该打该打。不过,她到了这年纪,是不是该议亲了?上回那局,她就没看中谁?我问了萧寒,这小子没眼光,没胆色……”
她摇头,很肯定地说:“小五想干出一番事业来,还是别在这时候折腾了,以免打扰她求学的进程。你先留意着,自大自私的男人可不行,得尊重她,爱护她,不拦着她行医……”
她出了神,他刚贴近,她又笑了,指着门外说:“小四什么时候来?叫他住家里,铺面也好找。”
他听懂了,乐得不行,连说了几个好!
把人嫁了,永绝后患!
他欢欢喜喜去磨墨,信还没写完,青桃进来送贴了。
褚家的贴!
他扔下笔,急道:“他家三爷不是伤得很重吗?哪来的闲情逸致办宴席。”
青桃哪里知道,一脸为难。
巧善忙支开她:“青桃,你先去洗菜,我一会就来。”
青桃赶紧跑开。
巧善回头提醒:“你别一惊一乍的,和气点,她还是个孩子呢,吓破胆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
他巴巴地看向帖子,她随手递给他,愁道:“这是想孩子了呢,先前冒冒失失答应带妙妙进去,如今西辞才是亲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惦记别人家的孩子没事,就怕惦记别人的妻子。
他当即拿定主意:“辞了!我来写回帖。”
“不好吧,这是老太太房里来的,你看这抬头。老太太慈祥,又是这样的年纪,我不忍心。我先去和西辞商量商量吧。”
上回那婆娘逼良为妾,惹恼了赵西辞,她又没有一路同行的情谊,应该厌恶着那府里的人。正好,让她去拒,巧善就不会老愧疚了!
他三两下写完给小四的信,交给阿代,亲自赶马车送老婆过去“商量”。
他哪也不去,就在二门上等着。
果然,她欢欢喜喜出来了,刚迈出门槛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不用为难,西辞答应了,她跟我们一块去。”
赵西辞,你的气节呢!
他拿着那请帖来来回回看,巧善问他怎么了,他一肚子忧愁不能讲,只好说没事。
他亲自送过去,看着轿子抬进宽夹道,一路往北去,这才稍稍放心。
据他所知,褚颀常住在前边的南浔斋,这大白天的,这种能人应该留在书房勤于公务,黾勉从事……
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强压怒气,客客气气请安。
褚颀待他也客气,回了抱拳礼,再请他移步书房喝茶。
他欣然答应——找我没事,别找我老婆就成。
先前褚颀请过两回,他都谢绝了,这回褚颀又要行感激的大礼,他当然不会受。
他费尽心思,可不是图个一拜。
褚颀过意不去,只好提谢礼。他仍旧摇头,谦和有礼,说来此地安家,承蒙他家照看,理应尽心竭力回报。
他不光不要谢礼,还有东西要献,从定江起,由南往北说,把经历的古怪都讲了。
褚颀果然陷入了深思。
很好,多拖延一会,她们就该走了。
于是他有意无意地提一提自己的猜测,和他慢慢商讨,直到小兵来通报内院管事在寻这位赵爷。
“大人,叨扰了。”
褚颀点头,提步跟上。
果然贼心不死,那么大一个爷,居然赖了上来。
送送送,送你个头,谁叫你送了!
幸好女眷们早在内院就上了马车,帘子盖得严严实实,只等他坐上车板来赶车了。
“告辞了!”
过拐角时,他有意往那边瞥去。
人还立在那没动,望着这边出神。
他娘的!

第129章 精明人办糊涂事
先走一趟自在馆,她跟进去,在里边待了一会才出来,闷闷不乐,一进自家门,就气呼呼地说:“以后不去那家了!”
喜讯啊!
但这是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的好人王巧善,这样的事可不多见。
“谁欺负你们了?”
她重叹一声,忧心忡忡说:“家里大人都这么和善,怎么小孩那么坏?”
他随便一猜:“那位悦小爷欺负妙妙了?”
“嗯。”她垂头扯帕子,伤心地说,“褚太太见了妙妙很高兴,等着老太太抱完,想自己抱一抱。她着急起身,没站稳,跟着的人扶住了。她没在意,弯腰去抱妙妙,那小孩凑上去,抓了茶碗去砸妙妙的头。他动得太快,没人猜到他一个小孩会有这么大的恶意,想挡都来不及。妙妙的额头被砸了,脸也被烫红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他娘的!”他也心疼,恨道,“你别哭,这个仇,今晚就报!”
她一把拽住他,哽咽着说:“两位太太都是明白人,赶紧叫人来看伤抹药,她们也疼妙妙,很生气,教训了坏小子。他却不肯认错,狡辩是心疼太太,说妙妙害太太伤着了,他打人,是出自一片孝心。西辞气不过,说了他两句,他的奶妈妈冷嘲热讽,抢着说了两句气人的话。老太太罚了那婆子,诚心诚意道歉。她们给妙妙预备了很多东西:七八对小镯子,金锁玉环,还有衣衫裙子,这不是随时能拿得出来的,可见是真心疼她。因此到这都还好,想着下回避开那小爷就是了,谁知等我们出了那院子,他领着六七个人在拐角处等着,指着西辞叫嚣,说等他做了国公爷,要把我们都灭了!”
他恨得牙痒痒,“那就让他活不到那时候!”
鸡蛋砸不碎石头!这只能是气话。
她抱着他胳膊,幽幽地说:“哪里是心疼养母,分明是嫉妒,他什么都有,却连这么小的妙妙都容不下。老太太说以后会严加管教,可是一则她精神不好,二则小孩这么大了,只怕掰不过来。西辞说一看那眼睛就知道不是闹着玩,而是‘吃了蝎子,心肠歹毒’,谁沾谁倒霉!我和她都觉着这是后患,商量了一番。这事得早做打算,你去打听打听他家还有没有别的子侄。我们挑两个好的来往,将来好有个说情的地方。”
“一落地就打听好了。原本是他亲兄长承袭,他凭军功立业,彼此扶持。那位命薄,三十岁不到就病死了,因此他既是将军,又做了国公,这本是好事,总比赵家尸位素餐的好。谁知没过几年,两个庶出的兄弟也死了,坊间便有了些不三不四的闲话。酒池肉林,醉生梦死,这样的人家,有几个长命的?多半是出自那些沾不到好处便要诽谤几句的酸舌头。后来百姓见他真心实意做了许多善事,这才好些。这家人丁不旺,兄弟侄儿都算上,也不足十人。那小鬼是从出了五服的族兄弟家里过继来的,穷人乍富,得意忘形,还不知要猖狂到什么地步。他把褚四爷和褚七爷带在身边磨炼,留下褚三爷看家。这个为人还过得去,只是这回必须替他叔叔坚守阵地,落在那些人手里,受尽折磨,吃了大亏,恐怕……”
“怪不得三奶奶没空,唉!总是好人受罪,求菩萨保佑三爷能平安渡过难关,早日康复。”
她双手合十拜一拜,念完佛,又叹气。
“没事的,上边赏了许多灵芝人参,又有神医名医看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 ”
“那就好。家禾,我原以为只要赎了身,凡事就是自己说了算,其实不管走到哪一步,最终都是身不由己。怪不得她们总说为人是难做的,起初我以为做农人最自在,可是那又经不起风雨,光靠勤快也不定能过好,一遇旱涝,就要死人,只能时时祈祷老天爷慈悲。”
“各有各的难处,但不用算上我们,有难处,想法子除了它。我看他家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这么大的家业,应该多子多福才是。国公爷膝下无子,他们徐家该担起这个责。”
她急道:“你要做什么?”
“扇个风,点个火,传点闲话,让徐家自觉为他送几个好生养的妾,这事就容易了。亲生的总比捡来的好……”
“家禾!”她急得站了起来,痛心疾首道,“不能这样,这些是男人的事,不该将错推到女人身上。”
糟,她又感同身受了。他光想到多几个美人能叫那位分心,却忘了她最近正伤感生儿育女的难处。
在他看来,那小脚怪占着位子,既不能生育,又不会管教养子,就是不该。但她跟他不一样,一难受就解不开结,会长长久久地伤心。
他只好妥协:“行吧,我再想法子。”
她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不想委屈他,小声解释:“在牛栏村的时候,有一回她们婆媳突然说起了私房话,我在屋后洗衣裳,不好在这时走开弄出动静来,听见了一段。原来褚太太不是不愿意生,是那位不肯跟她同房。老太太劝她多看看我们,说人的脚生来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走路干活,利索稳当,叫她不要再找那些小脚的女人回来。褚太太说哪里是小脚大脚,他心里有人,换谁来都一样。我原先讨厌褚太太的为人,后来恨不动了,家里管得严,把她教得书本一样,丈夫嫌她迂腐,爱着别人冷落她,她能怎么办?长长久久地守着佛灯,性子自然古怪。”
他听得心里发毛,焦急地问:“谁?心里有人那句。”
“我猜是那个翠莲。”
他听糊涂了,皱眉再问:“哪来的什么翠莲?”
“徐小姐说的,为她姐姐抱不平。褚太太没嫁过来之前,翠莲这个通房就占了先机,成了那位心尖尖上的人。后来还有两三个,也是照着翠莲的模样在找。”
他不耐烦听这些妻妾争宠,追问:“你们几时遇上了徐家人?”
“我不在,是听婉如说的。徐小姐登门道谢,送了许多礼,陪西辞说话时透漏的。”
他顿觉不对,再问:“她去的是自在馆,专门找赵西辞说的话?”
她点头。
他倒吸一口气,哼道:“来了个精怪!照看她姐姐的是我们,她要诚心感激,怎么是去的那边?况且两人先前没交情,突然在生人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这事太蹊跷,你让我想想。”
她一听,也觉察出不对了,喃喃道:“婉如说这是个温柔可亲的年轻姑娘,十五六岁,生得十分标致。言行举止,好得不得了,没有裹脚,笑起来天真烂漫。婉如还说了许多好词,梅香也跟着夸了几句。徐小姐说她家也有个梅香,是个能干爽利的好姑娘,改天要引荐她们认识。会不会是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忌讳,见这边的人亲切,因心疼姐姐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哪家都有梅香,她就是故意套近乎。你听我的准没错,这就是个人精。这样的话一传出去,对她姐姐百害无一利:正房太太跟个通房吃醋,既不贤惠,也不体面。她要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家里就不会打发她出门来办事,就算太太奶奶们实在抽不出空,也会叫几个老练的婆子跟着,哪里容得下她在外边胡说。再说了,褚家的事,徐家抢着来办,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她越听越觉得可疑,闭眼想了会,睁开眼,提起裙子,将脚往前伸,盯着它看了会,恍然大悟。
“她想取代她姐姐,故意提翠芝,是要先赶走对手!”
前半句好理解,后半句……
她松开裙子,跳起来,咬着手指,在桌子附近来回走。
咬手提裙子,都不该,但最不该的是去指她的错。
夫妻之间,放肆一点不要紧。
他权当没看见,脑子里有什么事一直在蹦,偏偏就是跳不出来,只好等着她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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