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by长缨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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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叶在一旁看得眉心直跳,旁边的男人也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庆海叔……”
他话还没说完,老人就瞪了过来,一双鹰眼锐利异常,不客气道:“文强啊,你以后也少跟这臭小子混在一起,他那么笨,就得人好好督促着,一玩起来,心就野了。
“以前他多听我的话啊,是吧?”
男人脸上笑容一僵,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对、对……”
老人哼了一声,拽着狗蛋的耳朵往家里走去,步幅之大,丝毫不顾及对方还是个小孩,惹得狗蛋只能小跑着跟上去,还不敢哭出来。
沈青叶看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窒息,哪怕是刚才知道身边这人就是连续犯下三起凶案的凶手,都没那么难受。
男人回过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庆海叔对孙子管得比较严……”
沈青叶勉强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只说:“我去那边看看。”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双手垂在腰间,脸上笑容不变。
岳凌川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目测一米八的身高,国字脸,笑容憨厚,种种要素叠加,实在不能不让他多想。
他看着身边过来引路的村支书,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村支书回眸看了一眼,道:“哦,那是黄文强,汪庆海家的邻居。”
岳凌川问:“黄?他也是你们村里的?”
村支书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最近?”岳凌川目光一顿:“大概什么时候?”
成长想了想:“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
岳凌川微微一愣,正好沈青叶此时也跟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岳凌川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事吧?还疼吗?”他刻意放大了声音。
沈青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为自己刚刚说的腿疼打圆场,忙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过了刚才那股劲就好了。”
她又问:“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两人并肩往受害者家走去,面上一派自然,好似没有丝毫怀疑。
岳凌川只是怀疑,又觉得时间对不上。沈青叶尽管已经知道他是凶手,奈何没有证据,再加上他们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枪。万一贸然行动惹怒了凶手,周围都是村民,他们的处境不妙。
还需得从长计议。
沈青叶强行把那个案子抛在脑后,让自己不要过多关注他,以免打草惊蛇。
不管怎么样,先把面前这个案子办好。
村支书领着他们到了受害者家门口,老人还在失声痛哭,拽着民警的衣服一遍遍地道:“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啊,我家智永那么小,就被人害死了,你们得给我个交代啊!”
老人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以及一对年轻的男女,此时都是眼眶通红,神情憔悴,看起来应该是老人的妻子和儿子儿媳。
村支书上前两步,先安抚了汪庆华,又对岳凌川他们道:“他们是孩子的家人,这是孩子爷爷,叫汪庆华,那边是孩子的奶奶和爸妈。”
他转头拍了拍汪庆华的后背,叹了一声道:“这几位都是市局的刑警同志,办案经验丰富,有他们在,肯定能给智永一个交代的。”
汪庆华顿时转过头,拉着他的手,哭声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岳凌川心下也不太好受,回握住他的手,保证道:“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力调查出真相的。”
沈青叶也道:“您先冷静下来,我们得先了解案子的经过,才能找出害了孩子的真凶不是?”
汪庆华的儿子也上前,抱了抱父亲,哑声道:“爸……”
汪庆华抬手抹了把眼泪,懊悔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他拍着大腿,恨道:“前两天周末,智永幼儿园放学,他爸妈就把孩子送了过来,说让他陪陪我们。我和他奶奶也高兴啊,给他买了吃的喝的,就那么过了一天。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孩子在家睡觉,我跟他奶奶就想趁这一会儿的功夫去地里拔拔草,抗抗旱。本来想着在村里,都是乡亲,孩子醒了嚷一声就能听见,也不会有人贩子。结果谁能想到,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老太太埋在儿子怀里悲声痛哭,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当时留在家里,不去上地就好了……”
岳凌川皱眉:“你们当时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汪庆华道:“估计还没到六点,那个时候太阳都还没下山呢。我们怕他醒了,就趁早赶回去。”
罗开阳道:“事发之后呢?报警了吗?”
汪庆华点了点头:“报了……”
一旁的民警也道:“是报了,当时我们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仔细查了一番,发现汪大爷家里并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门外也没有打斗挣扎的迹象。我们又走访了村里其他人,得知那天下午大多数人都在地里抗旱,村里没留多少人,只有后面的张淑梅当时在自家后院里给菜地浇水。
“听她说,五点多的时候吧,她好像听到前面有孩子在哭着叫爷爷奶奶,听那声,好像就是汪智永的。她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谁家孩子没哭过?又过了一会儿,孩子哭声停了,她就以为是汪大爷回来了,更没在意了。”
岳凌川道:“孩子哭声是忽然停的?”
民警点头:“据她所说,是的。”
“她就没听到别的动静?”
“没,当时她在菜地,水呼啦啦的,两家离得也不算近,要不是孩子哭声大,她也听不到。”
岳凌川沉吟了一会儿:“案发之后,在附近找了没?”
“找了,怎么没找?”民警无奈:“我们当时在各家各户都搜了一遍,又沿着村子四周往外搜了好几里路,但还是没线索。”
一旁的村支书也补充道:“是,当时知道出事后,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帮着一起找孩子,一直找到天黑,也没看到一点人影。”
“我们还怀疑会不会是孩子想爸妈,自己跑去找父母了,但是沿着去城里的那条大路搜了个遍,同样没什么线索。”
“所以我们才怀疑,孩子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毕竟当时村里没什么人,要有人不声不响把孩子抱走,也没人能察觉。”
岳凌川闻言,沉沉舒了一口气,又看着汪庆华道:“现在能确定,死者就是汪智永?”
汪庆华激动道:“确定,我确定!我自己的孙子,我还能认不出来吗?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跟他奶奶刚给他买的,我记得清楚呢!”
“他平时乖得很,很少到处乱跑,更不用说是跑到人家屋后面的茅坑去了,肯定是有人害他的警察同志!”
“您放心。”岳凌川环视一圈,问村支书:“尸体现在在哪?”
村支书忙道:“还在汪世和家里呢!刚才来的那几位医生也在。”
医生……应该是秦队他们。
岳凌川看着汪庆华,道:“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汪庆华忙道:“我也去!”
岳凌川顿了顿,并未反对。
一行人走了几分钟,到了一间平房前,他们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绕到了房子后面。
农村的旱厕基本都盖在房子后面,汪智永的尸体,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他们到的时候,只见茅房旁的地面上铺了一块白布,秦队带着几位法医正在研究尸体,一旁还有两个衣着朴素神情紧张的中年夫妇,应该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汪世和夫妻。
“秦队。”岳凌川上前一步,打了声招呼,垂眸看着已经被清理了一遍的小小尸体,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秦一朗抬眸看来,眸光微闪,道:“我正想找你呢。”
他看着后面的一群人,声色冷淡:“目前能够确定,这孩子不是被憋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沈青叶心下一震,忙凑近去看,就见孩子眼睛瞪大,纤细的脖颈上带有两道明显的淤青,观其痕迹大小,应该是成年人的手笔。
岳凌川脸色微沉,回头看向一旁的汪世和夫妻:“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们这几天一直闻着后面臭的很,本想今天把粪缸清理出来,结果就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孩的手……”汪世和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颤,当时那个画面,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岳凌川又问:“周六下午,你们都在干什么?”
汪世和的妻子郑英忙道:“我们都在地里干活呢,村里其他人都看见了!”
“中间没回来过?”
郑英果断摇头:“没回来过!”
岳凌川手指轻点胳膊,眉眼压低,沉默不语。
沈青叶也是脸色难看,她在这里并没有听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也就是说,这里是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很低。
饶是有心理准备,可再次看到那小小的尸体时,汪庆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又听到刚才法医说的话,心中更是愤恨:“警官……”
岳凌川看着他,沉声道:“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孩子是被人掐死之后再扔到茅坑里的。”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凶手本身不喜欢孩子,要么就是跟你们有仇,才会痛下杀手。”
他目光沉凝,紧紧地盯着他:“你仔细想想,你们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汪庆华一脸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谁会很我恨到这个地步,连我那么小的孙子都不放过……”
孩子奶奶也颤抖着身体,道:“要说在这村里这么多年,跟谁都没结过怨那也不可能。可就算平时跟谁看不顺眼,彼此吵一架也就算了,顶多背后说几句,平时不往来就是。谁会那么丧尽天良,干出这种事啊……”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岳凌川又问:“那近期呢?有没有跟什么人产生过什么冲突?”
汪庆华想了想,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沈青叶眉梢轻蹙,余光却见一旁的郑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下一顿,抬手扯了扯岳凌川的衣袖,见他垂眸看来,目光往那边示意了一番。
岳凌川余光瞥去,心下了然,又对着汪庆华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们再去别的人家调查一下。你们呢,就先回去吧,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线索,想到了就尽快来通知我们。”
汪庆华忙不迭地应道:“好,好,我这就回去好好想想!警官,警官麻烦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找出真凶啊!我们只能靠你了!”
看着老两口的身影慢慢消失,岳凌川唇瓣微抿,心情复杂。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一旁的郑英身上,道:“你想说什么?”
郑英神色一顿:“我、我、我想说什么?”
沈青叶温声道:“刚刚你要是顾及汪庆华他们在不好开口,现在人都走了,能说了吗?”
郑英挠了挠头,一旁的汪世和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妻子,推了推她道:“你知道什么啊?还不赶紧跟警察同志说?”
郑英又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沈青叶道:“没关系,你说,是真是假我们会判断。”
郑英支支吾吾道:“就你们刚才不是说庆华叔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嘛?那他家孙子回来了……不就是最得罪人的事吗?”
罗开阳一愣:“怎么说?”
“就是……哎!”郑英一拍大腿,直接道:“汪智永那孩子,从小就聪明。现在才不到五岁,据说就能背一百多首诗了!那汪庆华又是个爱炫的性子,总是喜欢炫耀自家孙子多机灵多懂事,每次他家小孩回来的时候,都得在村里绕一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一次两次的就算了,可次数多了,村里人实在受不了,表面上说是羡慕他有个好孙子,实际上,谁不在暗地里说几句难听的话?
“就像这一次智永回来,你们是没看见,周五那天天黑之前,他看到谁都得搭句话;晚上吃完饭,还领着孩子一家一家地上门,说他孙子又学会了几首诗什么的。大家都烦得很,只是看在同村的份上应付他而已!偏偏汪庆华心里还没一点数,真以为大家都跟他关系好得不得了了,上赶着惹人烦!
“你想我们,孩子大了也就算了,平时多忍忍,装作没听到就是了。可村儿里还有一些跟汪智永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呢,这汪庆华每每带着汪智永过来,夸自己孩孙子的同时还明里暗里挤兑人家孩子多笨多傻,跟他家的孙子完全不能比,这谁听了能高兴得起来?”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汪庆海家,跟他是邻居,还是同族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能不被比较吗?”
沈青叶闻言一愣:“汪庆海?”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对那个老头的称呼,好像就是……庆海叔?
沈青叶半眯着眼:“你的意思是……汪庆海很讨厌汪庆华?”
郑英顿了顿, 摆了摆手道:“嗨,怎么说呢?”
“他俩堂兄弟嘛,表面上看起来亲亲热热的,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汪庆海看汪庆华不顺眼。”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 道:“是怎么个不顺眼法?能具体说说嘛?”
郑英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汪庆海和汪庆华是没出三服的堂兄弟。两人年纪也差不多, 从小就是一块长大。
“但相比于汪庆华整天没心没肺的, 汪庆海心思就小了点, 做什么都想跟人家比。从小时候比学习,到长大后娶老婆、生儿子, 几十年里,两人各有输赢,倒也还算稳定。
“只是等他们儿子前后结婚,又陆续生娃,这差距就逐渐显出来了。
“汪庆海家的孙子智怀先出生,汪庆华家的智永晚两天。智怀那孩子呢, 从小就能看出来长得好,白白嫩嫩的, 还特别机灵。才几个月的时候, 你跟他说话, 他就会咯咯咯咯地对你笑, 眼睛又黑又亮,灵气得很。而智永呢, 就差一点了。当然, 也不能说他笨,只是看起来呆呆的,憨憨的,没那么灵光。
“那段时间汪庆海就算面上不显, 但心里的得意大家都能看出来,估计是想着这一次,是自己赢了汪庆华。村里的人呢,也都觉得智怀那孩子长大后肯定比智永要强一些。
“但要不是说小孩一天一个样呢?两个孩子慢慢长大,等到一岁多的时候,情况就反过来了。”
沈青叶一愣:“反过来了?”
郑英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以前智怀灵气又好看,可等五官慢慢长开了,大家就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跟普通的小孩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而智永呢,一张小脸越来越漂亮不说,说话说得也早,一岁出头的时候就整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地叫着,说话又清楚又脆生,逢人就笑眯眯的,谁见了都喜欢。
“眼看着两个孩子差距越来越大,汪庆海也气啊。尤其是孩子等又长大了一点,智永呢,什么字儿别人随便教两遍他都能记住,十个数字更是早早就背下了,甚至还能流畅地背几首古诗。而智怀呢?汪庆海日日教夜夜教,可就是死活记不住,周围的人没少听到他在那骂孩子蠢。”
沈青叶神色微顿,也想起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汪庆海的那些表现。
要求一个五岁的孩子去写作业,口口声声说他笨、跟别人没法比,还不允许他出去玩……
“其实智怀从前虽然比不上智永那么聪明,但也还算灵光,只是现在……哎。”郑英摇了摇头:“汪庆海把孩子逼得太紧了,弄得好好的孩子现在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见到人都不敢抬头去望,更不用说大声说话了。”
沈青叶完全能想象出来汪庆海对孩子的教导会有多么严苛,忍不住问道:“那孩子爸妈呢?难道都不管吗?”
“怎么不管?”郑英无奈道:“他倒是想管,也得有那个胆子才是?”
“汪世新自个儿就是被他爹这么带着长大的,说是学习好,但也就只剩一个学习好了!性子被养得软的不行,从小到大不敢忤逆他爹的话,要知道汪庆海教育起孩子来,那是真拿着柳条抽啊!小时候汪世新不听话,直接被绑在了他们家门口的那棵大树上,抽断了三根柳条才罢休呢!
“现在虽说他也算是出息了,在城里大公司找了个工作,每年也能赚到不少钱,但骨子里对他爹还是怕的不行,对他教育自己的儿子,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媳妇儿呢,也是个绵软的,怕她公公,撑不起来。”
沈青叶沉吟道:“所以,对于汪庆华三番五次炫耀孙子的事,汪庆海或许早就心有不满了?”
郑英道:“可不是嘛。汪庆华自个儿没脑子,不会看人脸色,但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楚呢。平时一看到汪庆华带着孩子出来,他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沈青叶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理解,难道就只是因为这些?因为所谓的攀比,所以痛下杀手杀了别人的孩子?
岳凌川问:“周五下午的时候,汪庆海在哪儿,你们知道吗?”
郑英道:“那天村里大多数人都在地里,汪庆海应该也在。”
汪世和也补充道:“是,我跟英子下地的时候,正好在路边看到他们了。”
罗开阳问:“那他中间有回去过吗?”
郑英想了想,摇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那时候大家都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多余的心思管别人啊?”
几人对视了一眼:“行,我们知道了。”
双方告别过后,又往别的人家走去。路上罗开阳问岳凌川:“老大,真的会是汪庆海动的手吗?”
岳凌川看了他一眼:“目前证据还不明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沈青叶也道:“但他的确是有杀人动机的,最起码是条线索,之后的调查可以多侧重一些。”
罗开阳叹了一声:“我就是想……这都什么事儿啊……”
因为嫉妒,因为攀比,对一个小孩下手?
罗开阳实在难以理解。
沈青叶看着前方,也沉沉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孩子已经没了,一个家庭因此破裂,这是事实。
岳凌川看了两人一眼:“行了,都打起精神来,后面还有几家等着呢。”
“是!”罗开阳揉了揉脸,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精神饱满,沈青叶也重新调整好了心态。
他们之后又陆续去了几户人家,问了关于汪庆海和汪庆华两家的恩怨,得到的答案也都和郑英说的差不多。看来村子里对汪庆华的态度,远没有对方以为的那么和谐。
他们又问案发当天有没有人注意到汪庆海中途从地里回来过,大部分人都说没注意,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想了想,道:
“那天下午……汪庆海好像是回去过。我当时在他家地旁边拔草,抬眼就能看到,中间有一会儿,的确没见到他人。”
罗开阳眼前一亮,忙问:“大概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您还记得吗?”
那男人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好像是……下午五点多吧?我记得那时候太阳离落山还得一会儿呢。”
沈青叶沉静道:“那他回去了大概有多长时间?”
男人笑容无奈:“这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又不是说带了个表在身上,随时都能看到。”
罗开阳不甘心道:“那大概呢?时间是长还是短,你总该隐约有个印象吧?”
“这个嘛……”男人苦思冥想:“我估摸着,时间应该不算短。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好像是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少说有……半个小时?哎呀,我也不确定。”
半个小时?
沈青叶眉头微拧,道:“那块儿地离他家大概有多远?”
男人摆了摆手:“嗨,不远,脚程快的话五六分钟就到了!你们看,过了那条路就是了!”
众人一顿,神色皆是有些狐疑。
岳凌川忽然又问:“那那天下午,他家孙子在哪?”
“在地里啊。”男人说:“庆海叔担心把孩子放在家里他不好好学习,就把人拎到地里,找个阴凉的地方,让他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看书背诗。大家伙都知道。”
在地里看书?
沈青叶对这种行为不予置评,只是这样的话……家里没人,汪庆海若是想做什么也不需顾忌?
几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怀疑。
告别了男人之后,沈青叶道:“目前为止,汪庆海的确是嫌疑最大的。”
岳凌川也道:“他中间回来的那半个小时,的确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罗开阳摸着下巴思索道:“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弄清楚他回来那半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
沈青叶也点头,表示赞同。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快到了村口。汪庆华和汪庆海是邻居,两家挨着,都住在附近。
几人加快步伐,还没到目的地,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喊: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就是不小心爷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个蠢东西!十以内的加减法我教过你多少次了?还能做错?还能做错!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就是心思野了!非得我抽你几顿,你才能老老实实沉下心来好好学习!”
“呜哇——爷爷我再也不敢了,爷爷别打了好疼!爷爷……”
“呜呜黄叔,黄叔……”
沈青叶身形一顿,快步上前,绕过前面的树丛,就见汪庆海挥着一根粗壮的柳条,“啪”的一声,一下一下地抽在孩子身上,小孩那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汪智怀哭得声音都哑了,一窜一窜地绕在黄文强身边,拼命地往他怀钻,嘴里还不住叫着爷爷、黄叔。
黄文强也手忙脚乱,好声好气地试图阻止汪庆海。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成见,冷声让他离开无果,索性扬起柳条,连他也一起抽!
场面一时混乱,沈青叶眉头紧锁,看得难受。刚要上前制止,余光却敏锐地发现黄文强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似乎是有意识地在侧过身体,把左半边身子送到前面,右半边则往后缩去,动作间,对右边似乎颇有顾虑。
沈青叶神色一顿,右边有什么?
小石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幽幽开口道:
“枪。”
“他右边的腰间,有枪。”
“上次他杀那两个人的时候, 就是从腰间掏出的枪。”
小石头声音隐隐有些发抖,哪怕不是人类,对方也对它造成不了威胁, 可男人毫不留情开枪射杀两人的场面还是给它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沈青叶深吸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小石头话的影响, 她现在看着他右边的腰侧, 莫名觉得有些鼓鼓囊囊。
可实际上, 他穿的外套很长,还很宽松, 把腰部完全遮了起来,完全看不出端倪。
沈青叶唇瓣微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枪随身带着。
是一贯如此,还是面对他们这些警察,心虚之下的防备?
她只想幸好, 幸好刚才没有打草惊蛇……
岳凌川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望去, 神色微动, 不知是不是也发现了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岳凌川大步上前, 对着混乱的人群沉声喝了一句:“干什么呢?”
汪庆海闻言看来,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一变, 神色缓了缓, 语气仍旧是有些僵硬:“警察同志,我教育自家孩子呢。”
岳凌川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黄文强:“教育自家孩子,那也是你家孩子?连人家也一块打?”
黄文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汪庆海脸色有些难看,嘴唇蠕动片刻,讪讪道:“我刚刚……那是不小心。”
罗开阳冷声道:“呵,不小心不小心,别以为你是孩子爷爷就能肆无忌惮打人了,孩子要真被你打出什么毛病来,你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汪庆海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也只能把柳条扔到地上,道:“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不会随便打他了……”
岳凌川道:“行了,先把孩子带回去吧,关于本案,我们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我?”汪庆海一愣:“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警察同志?”
罗开阳硬邦邦地道:“案件调查,例行询问,还请配合。”
汪庆海慌不迭地点头,忙上前两步,在门前侧过身道:“行、行。那你们进来,赶紧进来吧!”
岳凌川跟上去之前,先回头交代了罗开阳两句什么,对方闻言一顿,随后快步朝着汪庆华家走去。
沈青叶看着他进入汪庆华家里,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见痕检组的小刘举着个相机,在周围拍照留证。
她眸光一闪,心念一动,跟岳凌川说了一声,小跑着过去。
岳凌川抬眸看去,见她和对方说了两句什么,又飞快地跑了回来,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黄文强,眼眸微垂,故意道:“干什么去了?”
沈青叶明白他的意思,音调微微抬高:“小刘哥刚来,我跟他说发现死者的粪缸附近说不定也留有痕迹,让他等会儿记得去那边看看。”
岳凌川嗯了一声,同沈青叶并肩往汪庆海家走去。
黄文强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脸上的笑意不变,一只手无意识地下垂,按了按腰间,片刻后,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不远处的镜头对准了他,留下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两人走进院里,岳凌川目视前方,声音压低:“你发现了什么?”
沈青叶神情不变,唇瓣微抿:“我刚刚看到……他右边的腰里鼓鼓囊囊的。”其实是没有看到,只是沈青叶能肯定,那里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