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by长缨止戈

他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沈青叶也笑，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不凭借特殊能力办案，期间心情难免紧绷，如今秦佳雨安然无恙，一直绷着的情绪才轻松些许。
她偏头看着岳凌川，眉眼弯弯，主动邀约：“时间不早了，岳队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沈青叶本意是上次他请了自己，自己也该请回来才是。却不料岳凌川闻言，整个人一愣，顿了顿才道：“吃饭？现在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这个身形高大、过分英俊、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竟然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沈青叶一顿，旋而笑道：“岳队要是不方便的话——”
岳凌川忙道：“方便！没有不方便！”
他轻咳了一声，双手插兜，面上一派冷静从容，只是看着自己一身休闲的服饰，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
这可是沈青叶第一次主动请他，他怎么就没穿正式一些？
“我很方便。”他说。
沈青叶有些犹豫：“没关系的，你要是有事的话，那我们下次再吃也是一样的……”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吃饭？什么吃饭？小沈你们要出去吃饭吗？”
岳凌川身形一僵，缓缓回眸。韦正义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挠了挠头道：“说起来也是到饭点了，我早上饭都没吃呢，刚上班就被叫走了。”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店，据说味道特别好！”
岳凌川眉眼压低，周身气势冷沉，正要说什么，罗开阳的声音传了过来：“哦，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家老火锅是不是？那家店确实不错，我上次经过，看到里面基本上都坐满了！”
“那咱们这时候去会不会没位置了？”
“那有什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等一会儿也没事。”
周启明懒懒散散走出来，闻言也道：“那就去呗，我也很长时间没吃过火锅了……”
一群人纷纷应好，姜程也表示同意，韦正义就看着岳凌川，一脸兴致勃勃：“老大，咱们现在就走？”
岳凌川看着众人，脸色有些僵硬。
神tm的咱们，谁跟你咱们？
他是想跟沈青叶单独出去，带上他们算什么？
他一时没吭声，韦正义后知后觉：“哦，我知道了……”
岳凌川眼睛微微亮了亮，正指望他说出些什么，就听他道：“老大今天有事儿是不是？那没事儿，我们自己去就成！”
他又转而看着沈青叶：“小沈小沈，我跟你说那家店味道真的是一绝！又麻又辣，菜色也新鲜，我周围吃过的人都说好。你去不去……”
沈青叶看着岳凌川越发僵硬的脸色，心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好心替他解了围：“去去去，大家都去，今天我请客。”
韦正义下意识看了岳凌川一眼，道：“那老大也去吗？”
沈青叶笑吟吟地看着他，反问道：“老大去吗？”
岳凌川顶着众人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颇有些憋屈地点了点头：“去。”
韦正义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闻言欢呼一声，闹闹吵吵地就要出发。沈青叶走在最后，看着唇瓣紧抿，情绪不太高的岳凌川，竟然奇异地知道他在为什么不高兴。
她轻咳了一声，凑到岳凌川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道：“这一次算我请大家的，下一次……再单独请你？”
岳凌川闻言，嘴角绷直的弧度才终于往上翘了翘。
他目视前方，状似矜持道：“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紧接着又道：“什么时候吃饭，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他好换身衣服。
沈青叶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眸中满是笑意。
“好。”

案子暂时告一段落, 他们今天难得清闲。
晚上下班之后，岳凌川坚持送她到家门口，才自行离开。
沈青叶站在别墅门前, 看着吉普车逐渐远去, 慢慢收回目光。
回头一看, 妈妈已经下班, 沈青叶有些意外：“您回来得那么早？”
沈林月挑了挑眉, 看着她：“是啊，那么早呢。”
她靠在沙发上, 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外面还亮着呢，路上是有什么不安全的呀，还得人送回来……你们这队长，操心操得倒是不少。”
要说之前下班的时候天快黑了，岳凌川不放心小姑娘一个人, 担心危险送送就算了。现在都六月了，太阳都还没落山呢, 又何苦再费这么些事？
沈青叶换鞋的动作一顿, 旋即神色自然道：“可能顺路吧。”
沈林月慢慢琢磨着她的话：“可能, 顺路。”
她慢慢笑了：“可我怎么听说, 你们那岳队住的地方在江南岸，离咱们这边可不算近呢。”
沈青叶看着母亲, 一脸无奈, 拉长了声音：“妈……”
沈林月哼笑了一声：“从前也没见你这样……之前我去你们学校看你，有个追你的男生想在我面前献殷勤，你当时是什么态度？现在呢？”
沈青叶抿了抿唇，小声嘟囔着：“那这又不一样……”
沈林月好整以暇：“怎么不一样了？”
沈青叶不吭声, 坐在母亲身边，脸颊有些发热。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却从不少人追，自然能察觉到岳凌川最近的变化。
那些似有若无的维护与暧昧，与一些看似不经意的话语举动，她不是察觉不到。
沈青叶抬手搓了搓脸，面对母亲打趣的目光，难得有些小女孩的羞赧。
沉默良久，她轻咳了一声，坦然开口：“我的确不讨厌他……”
话音未落，女孩脸颊已经有些红了。
更准确来说，非但不讨厌，想起他今天被韦正义等人缠着吃饭那一副颇有些委屈可怜的样子，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沈青叶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清楚，自己对岳凌川这个态度，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沈林月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她顿了顿，看着沈青叶，又说：“不是妈妈催你谈恋爱什么的，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放松一些。”
沈青叶看着她，神色怔怔。
沈林月抚摸着她的长发，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你现在还年轻，谈谈恋爱，约约会，好好享受享受人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就跟沈青叶了解自己的母亲一样，沈林月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孩子。
面上不说，可她知道她心里压的有东西，远远没有表面上的放松和开怀。
沈林月不要求她能完全把那些放下，可还是希望，她能跟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谈恋爱也好，怎么都好，能多逛逛街，多交交朋友，生活过得更精彩一些。
沈青叶看着母亲，眸光闪烁，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过后，她才靠在母亲的肩上，轻轻说了一句：“妈，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我还有你呢。”
曾经沈青叶的确是有过某些想法，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更知道，妈妈只有她了。
哪怕不为了别人，只为了母亲，她也不会刻意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至于岳凌川……
沈青叶脸颊微红，其实要说有多喜欢，肯定也没有，充其量只是有些心动罢了。
只是这心动，也是人生的头一遭。
沈青叶并不讨厌。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这一份心动能走到什么地步吧。
她抱着母亲的胳膊，漂亮的眸中含着水意，带着些隐隐的期待。
而与此同时，江南岸。
岳凌川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浴袍，前襟大开，大片的腹肌裸露在外。
他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人信息，声音十分愉悦地道：“喂，大哥。”
那边的岳见山声音一顿，旋即莞尔道：“听你这语气，心情不错啊。怎么，发生什么好事了？”
岳凌川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道：“哪有什么好事儿，就是最近在办的案子破了而已。”
“案子破了，那么高兴？”岳见山挑了挑眉，语气戏谑道：“我看不止吧？”
岳凌川打开冰箱的手一顿：“大哥知道什么了？”
那边的人笑了声，也没瞒着他，道：“妈从你那边回来，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原本我还不信，但现在看来……”
岳凌川拿了一瓶冰水出来，没应他的话，反而问道：“所以你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的？”
岳见山道：“这个还不值得我打电话过来问一遍吗？我弟弟单身快三十年了，眼见着春心萌动，终于有了喜欢的人，这可不是小事儿。”
岳凌川哼笑了一声，径直走向客厅，并未出言否认。
岳见山见状，哪儿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心下啧啧称奇，对那个姑娘也越发好奇：“我听妈说那姑娘是沈董的女儿？我记得咱们家之前跟沈董有过一次合作，但是倒没怎么听说过她女儿，据说跟你还是同事是吧……”
他好奇地打听：“你跟人姑娘相处得怎么样了？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岳凌川原本是打算把人追到手后再跟家人说的，只是今天实在高兴，听到大哥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靠在沙发上，长腿搭了起来，姿态潇洒悠闲：“进展还行吧。”
岳见山笑：“呦，听你的意思，是挺顺利的喽？”
岳凌川故作平淡地道：“一般一般。”他语气难掩骄傲：“她主动说要请我吃饭了！”
“嗯？”岳见山笑容一顿，像是不确定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她说要请你吃饭？”
他刻意加重了某些字眼，岳凌川挥了挥手：“哎呀，你不懂。”
他喜滋滋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岳见山听了，一时沉默。
岳凌川疑惑开口：“大哥？”
“没事儿。”岳见山神色复杂，语带鼓励：“挺好的，你加油吧。”
他还以为这个进展顺利是有多顺利，结果……
岳见山挂断电话，看着手机，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不该高估弟弟追人的本事。
翌日一早，天朗气清，温度正好。
沈青叶推开门，惊讶发现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
岳凌川回头看她，笑容灿然，声音低沉悦耳：“早。”
沈青叶看了他半晌，慢慢眨了眨眼。
只见男人上身一件黑色的半袖衬衫，露出来的两只小臂肌肉分明，线条流畅，麦色的皮肤上隐隐可见青筋浮现。下面一身休闲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笔挺的大长腿，衬衫下摆扎在劲瘦的腰间，将男人优越的腰线完全勾勒出来，呈现出极为完美的比例。
宽肩窄腰，再配上那张过分英俊夺目的面孔，让人不觉耳根发红。
沈青叶轻轻咳了声，嗓音微哑地道了声：
“早。”

韦正义进门的时候, 感觉办公室里的氛围好像有些怪。
他把涌到嘴边的招呼声咽了回去，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好端端地坐在办公位前, 各忙各的, 看起来似乎一片正常。
只是一贯热闹的办公室此时悄然无声, 安静的可怕。
他张了张嘴, 却是没敢说什么, 而是提步，缓慢而又迟疑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慢慢坐下。
“早？”他看着身边的罗开阳，试探地打了声招呼。
罗开阳扭头冲他笑了笑：“早。”
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韦正义挠了挠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迟疑地打开面前的案件卷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时不时又飞快抬头扫视一眼，仍是不明所以。
到底怎么了？
他老实了片刻, 到底是忍不住了，凑到罗开阳面前, 以口型道：“怎么啦？”
罗开阳摇了摇头, 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我来的时候就这样啦！”他同样以口型回复。
韦正义又看了一圈, 姜哥一如既往地在摆弄电脑, 周哥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小沈和老大都在看着面前的卷宗……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韦正义越发不解, 最后只能缩着脖子，乖乖地看着面前的卷宗。
本来应该很是热闹的早上，办公室里却安静得不像话，外面人群来往说话的动静也异常明显。
沈青叶终于忍不住了, 神态自然地起身道：“我去看看杨队他们审讯结果出来了没。”
沈青叶离开不到两秒，岳凌川也缓缓站了起来：“我也去看看。”
看着他们的身影纷纷远去，半分钟后，办公室里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韦正义一脸惊恐：“我怎么感觉老大跟小沈好像吵架了啊？”
罗开阳茫然道：“可看起来也不像啊，他们俩不是好好的嘛？昨天不还在一起吃饭呢吗？”
他说着，又转而去问周启明：“启明哥，你是第一个来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启明也是一脸茫然：“我哪儿知道？”
“我来的时候，他俩就是这个样子了，谁也不搭理谁，奇奇怪怪的。”
“那是为了什么？”韦正义越发不解：“真吵架了？不至于吧？除了案子的事，老大平时脾气还挺好的啊。更何况小沈还是个女孩，老大也不至于冲她发脾气吧？”
尤其是小沈来了三组之后，办案出色也就罢了，就连文书工作也做得极好，现在又刚办完一起案子，他实在想不到两人会因为什么事吵架。
一群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是已婚人士姜程从电脑后面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平平淡淡地道：“别乱想了，没吵架。”
众人瞬间看向姜程，罗开阳急急问道：“姜哥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程只提醒了一句：“你们没发现老大今天有什么不对？”
“不对？”韦正义想了想，脑中灵关一闪：“你是说——老大今天的衣服？”
罗开阳也似有所觉：“是哦，老大今天打扮得……好像格外……”
他纠结着用词，最后选了个不那么确定的：“骚包？”
姜程嘴角扯了扯，周启明也摸着下巴道：“是了，老大平时对穿衣挺不上心的，夏天经常就是个短袖大裤衩子，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用心打扮过？”
韦正义若有所思，罗开阳却还是不解：“那跟他今天奇奇怪怪的有什么关系？”
周启明心下已经隐约明了，心下微微动了动，再听到罗开阳的话，人不住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刑警呢！”
罗开阳顿时叫冤：“不是，这跟我是刑警有什么关系？”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罗开阳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忽然灵关乍现：
“等等，老大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走出办公室后，沈青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心下隐约知道对方是谁，唇瓣微抿，并未回头。
敲响一组办公室的门，杨队扬声道了句进来，沈青叶提步进去，门还没关上，一只大手就撑了上去。
男人灼热的气息在背后贴近，让沈青叶睫毛颤了颤，颇有些不自在。
“小沈来了啊？”
杨队并未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抬手揉了揉眼睛，神色疲倦地开口。
沈青叶抬眸看去，就见对方眼底一片青黑，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她心下一顿，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与不好意思，忙上前两步，道：“杨队这是昨晚都没休息？”
李明亮也在一旁，困倦十足地打了个哈欠：“可别说了，我们昨儿熬了整宿，那孙子还是不肯交代。”
“不肯交代？”岳凌川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随手抄过一张凳子推到沈青叶身后，自己随意地靠坐在桌子上，道：“如今不是证据确凿，他不肯交代？”
“可不是嘛。”杨队叹了声，道：“一直死犟着不说话，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一副聋了哑了的样子，我们能怎么办？”
岳凌川眉头紧锁：“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指昨天派去调查柯志伟背景的事，李明亮闻言也没瞒他，道：“老黄昨儿个不是留在柯志伟寝室继续搜集证据了吗？最后也的确在那他那堆书里找到了几封信，笔记跟之前你们找到的那封一模一样，内容也大差不差，估计也是没送出去的。
“之后老黄又问了他寝室那两个室友，柯志伟之前有没有追过人，他们说之前有段时间柯志伟的确有些奇奇怪怪的，经常能看到他埋头在写着什么东西，用的还是那种粉粉嫩嫩的纸。可等他们问的时候，他有什么都不说，问急了还恼，他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只猜测是他在追什么女生，还没追到，不想说。之后柯志伟好像也有意在避开他们，都没在寝室里写过信了。
“哦对了，那个时候好像就是大二下学期吧，跟秦佳雨被人写信骚扰的时间也对得上。”
“之后老黄又更深入地去查了柯志伟的为人处世和社交情况，发现他表面看着热情，但实际上跟很多人都不交心。就连他那些室友，仔细回想起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好像就是人云亦云，看起来跟平常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因为近期临近毕业，我们就又去查了他近期面试的一些公司，结果发现他面的都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公司，甚至还有几家已经上市的公司，规模比起周氏……也只大不小。”
沈青叶闻言下意识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匆匆收回目光。
“和周氏不相上下？”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出声。
李明亮点了点头：“那些公司每年虽然也招新人，但招的无一不是各方面都格外优秀的人。财经大学在本市虽然还算不错，但放眼全省，却并不算最顶尖的那一批。柯志伟本身也不是说数一数二那种，那些公司自然会选择更优秀的。也是因此，柯志伟连着面了几个公司都没面上。”
他顿了顿，又道：“对于这些，他的那些室友也都知道，周远风曾经似乎还劝过他让他可以从小公司锻炼起，以后出成绩了，再跳到大公司去，但柯志伟不听。我也问了那些公司里负责面试他的面试官，大约明白，柯志伟之所以被刷下来，硬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心态不太好，有些太好强，是个不太可控的因素，所以他们才更偏向于别人。”
岳凌川问：“周远风问过了吗？他想起来跟柯志伟之前有过过节吗？”
李明亮苦笑摇头：“没。”
“知道幕后黑手是柯志伟，周远风比我们还意外，一直在说不可能。他们寝处得挺好的，大学四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冲突。他那两位室友也都是这么个态度……”
沈青叶道：“那也就是说，或许只是他单方面的、对周远风的恨意。”
她试图猜测：“从他操纵舆论的手段来看，他似乎格外注意周远风的家世，话里话外也都是往那方面引……仇富？看不惯周远风家境优渥？”
李明亮道：“多少应该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
岳凌川也道：“再加上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答应了周远风的追求，成了他的女朋友，估计心里更加失衡，所以才会想着在毕业之前，完成这么一起栽赃绑架，想要毁了周远风的余生。”
沈青叶揉了揉脑袋：“这种人……”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秦佳雨说柯志伟是在31号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把她绑架走的。那从财经大学到临江，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当天晚上十点左右，柯志伟就离开了——那个时候他们寝室的人都睡下了吗？他离开又回来，难道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
李明亮闻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你问到点子上了。”
“他那几个室友，的确没有察觉到不对。”
“因为当天，他们在十点之前就睡了。”
“那么早？”沈青叶扬眉，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便猜测道：“不会是……柯志伟用了什么手段吧？”
李明亮点了点头：“痕检组在汤昊的水杯里，发现了阿普唑仑的残留物。”
阿普唑仑……
沈青叶一怔：“安眠药？”
岳凌川沉声道：“准确来说，是抗焦虑、抑郁的药物。”
沈青叶道：“这种药……是处方药吧？”
李明亮点头：“没错。老黄在他寝室里找到了一瓶阿普唑仑，又找到了他在医院里就诊开药的记录。当天晚上，他以自己困了想早早入睡为由，劝说同寝室友十点不到就上了床。等确定大家熟睡之后，才实施了计划。”
岳凌川问：“他什么时候开的药？”
李明亮：“上个月2号。”
沈青叶喃喃：“也就是说，从上个月开始，他就在计划做这件事了……”
一群人沉默了片刻，李明亮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昨天你们在那个小木屋里找到的刀，痕检组在上面成功提取到了指纹，经过匹配，的确属于柯志伟无误。”
沈青叶闻言并不意外，只道：“现在各种证据确凿，只差一份他的口供是吗？”
杨队无奈：“熬鹰似的熬了他整宿，他就是不吭声，不管问什么，都跟死了似的，一句话不说。”
这种人，你能拿他怎么办？
沈青叶沉默了片刻，问：“我能去看看吧？”
杨队摆摆手：“去吧去吧，老黄老魏他们还在那儿呢。”
沈青叶于是起身，岳凌川也紧跟其后。
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几乎没有声音。
昏暗的室内，气氛有些焦灼，老黄和老魏一人喝了一口水，眉头紧锁，拍着桌子道：“柯志伟，你要是愿意老实交代，或许还有一丝从轻判处的余地，可你要是坚持这样消极抵抗，到时候在法庭上，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可不论他们把桌子拍得如何响，对面坐在审讯椅里的人始终垂着个脑袋，不声不语，没有丝毫动静，好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人。
沈青叶在老黄旁边坐定。
审讯室内只开了一盏灯，就在柯志伟的上方，能将他的一切举动都照得纤毫毕现。
前天他们看到对方时，是在学校的教室，那时候的对方戴着眼镜，行为举止一切如常，跟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当时沈青叶根本没想到，对方就是他们要找的幕后真凶。
而现在，同样是在椅子上，同样面对面的距离，不知是灯光的照射还是环境的影响，面前的年轻人，身上则是添了几分沉郁之色。
沈青叶同老黄示意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平静开口：“柯志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柯志伟终于抬起头，缓缓看向她。

沈青叶慢条斯理地道：“或许你觉得, 你的计划很成功吧？”
“从最开始偷拿了秦佳雨送周远风的手链，到给室友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继而绑架秦佳雨、嫁祸周远风, 再到最后引导舆论——你藏在后面, 严严实实, 谁都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你。”
“就连我们, 在接到案子的时候, 也是打起了一万分的注意，以为这涉及到什么商战或者豪门内幕, 都做好了长久奋战的准备了。”她摇摇头，语气很是无奈：“谁知道，结果竟然是这样呢。”
柯志伟看了她一眼，仍旧是不悲不喜，毫无情绪地收回了目光。
沈青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要说你聪明吗？也的确是聪明, 毕竟你表面上从来没跟周远风起过冲突，谁都没想到你身上过。甚至在警方调查时, 还不经意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韩松林身上, 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犯罪嫌疑人’, 成功耽误了我们调查的进度。包括后面控制舆论, 你都没自己出面，而是隐藏在幕后, 操纵谢世杰动手——你对他很了解吧？所以才知道他对周远风看不顺眼, 知道他一向愤青，最看不惯权钱勾结这一套？所以只要给出了个饵，他就一定会上钩。”
柯志伟不说话。
沈青叶继续道：“这么看来，你的确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岳凌川闻言却哼笑道：“他聪明？他算什么聪明？”
“他自以为是地以为控了全局, 却没料到当初写给秦佳雨的信还有一封没被处理，夹在秦佳雨的书里；他以为自己用左手写的完全不同的笔记别人分辨不出来，却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不同，在笔迹学专家眼中简直漏洞百出；他以为给室友们下了安眠药、就能伪造出自己当天都待在寝室的假象，却没料到汤昊一直在忙，连着几天都没时间清洗水杯，我们轻而易举就从中提取到了阿普唑仑的残留物；他以为他刻意完美地隐匿在背后，殊不知他在钓鱼的时候，别人也注意到了他。”
岳凌川嗤笑道：“不过是一些尚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幕后操控全局的人了。”
柯志伟终于抬头看向了他，唇瓣微抿，神色冷沉。
岳凌川笑容嘲讽，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只有两天。”
“刚开始接到案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还想着闲了那么久，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结果就才两天，那么轻而易举的，案子就破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他语气极尽轻蔑，看着他的目光也是高高在上，十足的看不起的模样。
柯志伟看着他，隐约好像看到了周远风，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看不起人——
他嘴角扯了扯，声音阴沉，带着难言的嘶哑：“早知道，我就该直接杀了她，看你们现在还能不能这么轻松。”
岳凌川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下颚轻抬：“可你没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