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文女配夺回气运后/锦鲤文后,女配重生了by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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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天色,说道:“先休息一晚上,我们再去阿乌尔城。”
尽管有圣旨,但他们一行有几百人,边境城池看到他们都会戒备再三,齐拂就提议说,还是就地扎营,再去城里买些补给。
“也好。炔炔,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要要!”
顾以炔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顾知灼带上了晴眉,还有重九和阿单,去了最近的巴勒亥城。
巴勒亥城没有遭遇过屠城,是如今西疆十三城中最热闹和富庶的,又临近洛峡关,来往的游商不少,城门前进进出出都是人。
“城墙好高。”
顾以炔抬头去看城墙。
城墙灰蒙蒙的,上头有无数斑痕,就像是被泼了墨一样,有一大片一大片的,也有一小块一小块的,毫无规律。这些斑痕乍一眼是漆黑的,仔细看又呈现出一点点暗红。西疆人还会在城墙上画画?
他正想过去摸摸,顾知灼在他身后凉凉地说了一句:“那是血。”
顾以炔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写着:大姐姐,你别吓我。
“西疆当年人口少了近一半。”顾知灼牵着马,跟着进城的人往前走,“这片土地上,浸透了人血。”
顾以炔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喃喃自语道:“这一片疆域,全是大伯父夺回来的……”
轮到他们了,老单递上路引,守城卫仔细查验着。
“刘道长,您可算是下山了,长风真人可好?”
一个体形宽胖的中年男人一脸献媚地领了一个道士越过了顾知灼他们,先一步往城里走。
“谁不认得您啊。不用查了。”
守城卫们果然不查,还笑着和道士打招呼。
“刘道长,您这是上哪儿去了?游历了这么久才回来。”
顾知灼敛目看了这道士一眼,他摆了摆手,倒是平和近人的很:“哪儿都没去,在观里帮着师兄做法事。”
“什么法事要这么久?”
“也不知是谁给了我师兄一具遗骨,说此人生前杀戮过重,满身煞气,让我师兄做个法事镇压一下。这都放在我们观里两三年了,前不久刚来拿走。”
“定是哪儿来的恶人。”
顾知灼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牵动似的,没来由地猛抽了一下,痛若刀搅。
很快又好了,只留下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
顾以炔拉着她的衣袖,满脸尽是忧色。
刚刚他看到大姐姐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变得煞白煞白的, 吓死他了。
“是不是站太久了,你要不要先歇歇?”
顾以炔见城门卫还在和道士唠嗑, 有些生气地朗声道:“咱们路引齐全, 能不能快些放行。”
“嚷嚷什么。”长着一把络腮胡的城门卫大着嗓门,“等不急就别进了。”
他扫了他们几个,指着重九道:“边关重地,严禁带武器,不许进。 ”
“你!”
顾以炔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他分明就是在找岔!前头进去的镖师们还都带着腰刀呢。
“哼, 哪儿来的小公子,毛都没长出来吧,还瞎叫唤,去去, 滚一边去。 ”
“差爷。”
老单摸了个二两重的银锞子悄悄往他手里塞。
“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舒坦, 小公子他是着急了。”
守门卫瞧着这一行中唯一的少女,果然是面有土色冷汗淋漓,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 他掂了掂银锞子觉得他们还算识趣,便道:“进去吧,前头有医馆。”
“多谢。”
老单拱了拱手。
顾知灼忽然问了一句道:“这位差爷, 方才的道长是哪间观的。”
“是上虚观的白松道长, 在前头不远。”
“我听着你们说了镇邪什么的,这上虚观可是精于八卦阴阳,除邪避祟?”
“那你可说对了。”守门卫大着嗓门说道, “上虚观的长风真人开了天眼,能通鬼神。你瞧见城门上的八卦镜了没,就是长风真人亲自做了法事挂上的。”
一旁有个老人感慨:“三年前的屠杀,冤魂遍野。”
有人插嘴道:“长风真人做法镇压的,该不会是凉国大将吧!”
“要真是就太好了!老朽拼了命也要让那伙子蛮夷挫骨扬灰!”
西疆十三城的百姓就没有不恨凉国的,恨不能剥皮啃骨。
“我觉着是,除了凉人,还有谁能满身煞气,需要做法镇压。”
顾知灼听了一会儿,没多耽搁就进了城。
她心里想着白松道长说的那些话,心神不宁,直到顾以炔唤了一声:“大姐姐。前头是医馆!”
“不去了,我已经好了。”
心悸只有短短的一瞬,毫无由来,去的也快。
她定了定神,说道:“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再买些补给,明天就能到阿乌尔城,别节外生枝了。”
是与不是,明日便知。
顾知灼拿出了袖中的罗盘,看了一眼天池的磁针。
“大姐姐,”顾以炔懊恼道,“我错了。”
顾知灼挑眉看他。
顾以炔讪讪道:“我不该乱插嘴的。”
“没事,长了记性就行。不然古人怎么说,吃一堑长一智。”
后面不管那个守地卫说什么,他都忍着没再开口,说明他当时就明白自己冲动了。
说到底,他也是在担心她。顾知灼看了看左右的铺子:“要不要吃羊肉?”
顾以炔一下子又神采飞扬了:“要!要!”
他们就近找了家酒馆,喂了马,又点了些羊排和容易填饱肚子的吃食,还另外打包了几百个馕。
坐下来后,顾知灼给了小二一些银子,托他去买些羊回来,二十只,五十只都可以,有多少要多少。余下的就当赏钱了。
这赏钱真是不少!小二乐得应下,赶紧出去办。
等他们吃饱喝足,小二就搬了五只杀好洗净的羊回来,还弄了一辆板车,把羊放在板车上。
老单过去把板车绑在马后,小二拿布擦着汗,操着音域口音说道:“卖羊肉的王屠夫说,这几日又有凉人来抢掠了,他媳妇娘家的村子前天刚被屠了,他经常去那里收生羊,现在是不敢去了,手上的生羊只剩下这五只。要不够的话,我再去别处给你们问问。”
“当年国公爷多么英武,打得西凉人抱头鼠蹿,现在呢,几年的功夫就又嚣张起来了。咱们守备都说好几回了,要派兵出去清剿一下,那个狗屁监军不同意。呸!”
“他整天躲在城里不出去,杀也杀不到他头上。”
老单心头一凛。
他连忙问了被屠的村子在哪个方向,又去找了王屠夫打听了一番,等出城和齐拂会和后,把情况的一说,又道:“齐校尉,得派斥候去查探一下。”
齐拂眉头紧锁。
他和顾知灼商量了一番后,派了五十人出去,其他人就地扎营。
“没给你们带酒,就带了些羊肉,等回京后,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
快马加鞭的跑了十来天,有顿羊肉那也是极香极美的。
周遭顿时一片欢呼不断,燃起篝火。
五只羊,四百人,一人也就分一口,吃得他们意犹未尽,直骂凉人不长眼。
斥候是半夜回来的,顾知灼睡得浅,听到动静就起来了,又把顾以炔叫了起来。
“大姑娘。”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礼。”
不止是齐拂,老单和重九也都过来了。
顾知灼往齐拂身边席地一坐:“说吧。 ”
“是。”
斥候禀道:“有约百来凉人,六天前进入大启境内,连屠了三个村子,还抢走了十来个姑娘。”
“暂且没有发现凉人的行踪。”
顾知灼颔首。疆域广阔,这伙凉人随便往哪里一待,一时半会儿也确发现不了。
“属下已命人沿着他们最后到过的村子一路追寻。”
待斥候说完,顾以炔强忍怒火道:“大姐姐,我觉得那个小二哥说得对。要是能时不时地派兵清剿一番,凉人也不敢这么大胆,一百多人就敢来我们大启疆域内屠杀。”
“大姐姐,爹爹从前说过,朝廷给边关定下的兵力,每城有一万至三万不等。就算各城只负责各自附近疆域,凉人也不至于这样嚣张。”
“你说的是。西疆诸城设有监军,没有监军许可,守备不得擅自出兵。”
顾知灼和他说了监军的事,顾以炔听得目瞪口呆。
顾知灼忍不住就想笑,讥讽的那种。
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龙椅上的那一位真就看不明白吗?未必。
只是这样,他能更好的掌控西疆。
至于凉人,凉国三年前就已经签下了降书,他们被镇国公打得元气大伤,十年内都没有实力再犯境。最多也就是如今这般,百来人抢掠几天就走。
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对皇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大姑娘。”齐拂思忖道,“末将认为,明日出行前可派一百人先行一步探路。”
顾知灼点了头:“烦劳齐校尉了。”
在野外也不知时辰,但弦月当空,天边还是黑漆漆的,顾知灼又去睡了一会儿,免得精神不好影响士气。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无惊无险,倒是在路过其中一个被屠村子的时候,远远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顾以炔捏紧了缰绳,策马上前几步,走到顾知灼的身侧。
他的小脸崩得紧紧的,又强装镇定,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摸着腰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们没有进村,远远地绕了过去,直到血腥味淡去,顾以炔往马背上一趴,一股酸味从胃里反了下来,呛得他一阵恶心
“三少爷。”老单安抚地笑道,“是不是想吐?以后看多了就好了,新兵蛋子都这样。”
“是……”
“接着。”
顾知灼扔了个香囊,他抬手接过香囊放到鼻子底下闻了好几口,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就是有些心情低落:“大姐姐,他们本来不该死的。”
“难怪北疆总有打不完的仗。”
顾知灼笑了笑。
是啊。北疆如今的太平是用顾家四代人和无数将士的命堆出来的。
“大姑娘,前头就是阿乌尔城了。”
“走吧。”
顾知灼摸摸玉狮子的脑袋,喊了一声“驾”,再又疾奔了一个多时辰,一座古朴的城池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此时,申时刚过半。
顾知灼这一行足足有几百人,还没进城就被拦了下来。
她从怀里摸出了圣旨,把圣旨展露于人前。
“请去禀报姜守备。”
“我们从京城而来,我是镇国公府的。”
很快,门千总从城墙上下来,待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立刻打发了人前去回禀,并着人把要进出城的百姓们全都拦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城内有奔马声传来,一个披着铠甲的中年男人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策马而来,还有一辆黑漆马车跟在后头。
“姜守备。”
顾知灼见了礼,猜测他应当就是公子说的阿乌尔城守备姜有郑了。
姜有郑下了马,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顾知灼。
半个月前姜有郑就知道会有镇国公府的人来,只是方才城守卫来禀的时候,没说来的是个姑娘啊。
顾知灼的身上是大红色的骑装,面覆薄纱,腰间束着黑色马鞭和短刀,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为了骑行方便没有带任何首饰。
她没有女扮男装,实实在在就是个姑娘家。
他道:“敢问姑娘是……”
从马车的方向响起一声轻咳,打断了姜有郑的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穿着文官的绯红色官服大腹便便的男人踩着脚凳下来了。
他昂首挺胸地走到姜有郑身边,一脸倨傲。
顾知灼唤了一声“刘大人”,又对姜有郑说道:“我姓顾,是镇国公长女,奉皇命而来。”
她说完把手上的圣旨递了过去。
姜有郑赶紧双手接过,看完后,给了一旁的监军刘诺。
刘诺没有接,他跪倒在地,一脸严肃地对着京城的方向三跪九叩。
“臣刘诺恭请皇上圣安。”
顾知灼:?
姜有郑的眼角直抽抽。
他这么一跪,他们若是不跪,岂不是显得他们对圣旨不恭不敬。
于是,哗啦啦一下子就跪倒了一大片。
刘诺叩完了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感念君恩浩荡,自己当以十二分敬畏之心办妥皇帝交代的差事云云。
“大姑娘。”
齐拂看傻了眼,木木地问道:“咱们要跪吗?”
顾知灼勾了勾嘴角:“咱们远道而来,就无需入乡随俗了。”
晴眉低头闷笑。
顾知灼抱着双臂靠在玉狮子的身上,喂它吃了颗糖,刘诺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接过圣旨看罢后,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知灼。
“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跟着一群男人风餐露宿,同吃同行,实在有失贞节。”他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道,“镇国公府就没人了,让你出来?本官不想跟一个女子多言。”
他官威甚重地挥了挥手:“快快回京去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知灼冷笑出声:“我此来是奉了圣旨,刘大人若是对圣意有所不满,待我回京自当禀明了圣上。”
“皇上让我来,刘大人让我回。许是刘大人你,比皇上更加加圣明,可圣心独断。”
“你!”刘诺指着她,喝斥道,“牙尖嘴利!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知灼笑意中不带一丝温度:“我是女子,那谁又是小人?”
“齐校尉,记下,阿乌尔城监军刘诺对皇上不躬,谩骂皇上是小人。”
齐拂拱手道:“末将记下了。”
“我、本官……”刘诺没想到居然还有校尉随行。
他的脸上青青白白,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冤屈,激动道,“你胡乱污蔑!本官自当禀明圣上……”
“好了,刘大人。”
姜有郑出言缓和道,“顾大姑娘奉皇命而来,我等自当谨遵圣命。”
刘诺接了他递上来的台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用力一甩袖,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姜有郑笑了笑,说道:“顾大姑娘,请。”
顾知灼翻身上马,随着他进了城门,直接往守备府去。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在看他们,还有交头接耳。
和巴勒亥城相比,阿乌尔城明显贫瘠了不少,街上没多少店铺,两边的房舍有着明显破损的痕迹,上头糊了一块一块的粘灰。百姓也少了很多,几乎见不到几个壮年男人。
“大姐姐。他这是做什么。”顾以炔有些没懂。
他们是奉旨而来的,有圣旨在,这刘诺脑子坏掉了吗,故意为难他们。
顾知灼哂笑:“要银子罢了。”
姜有郑就在不远,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的眼角又抽了抽,只当没听到。
“塞个一万两银票,保管他对你满脸堆笑。”
姜有郑心道:这话说对了,不过不需要一万两,这人寒门出身,眼皮子浅得很,一千两就够了。
他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提点顾大姑娘一二,谁想,原来顾大姑娘竟是个明白人。
看懂了但一点也不惯着,也是脾气大的,不愧是国公爷的女儿。
等到了守备府,领着他们进去的时候,姜有郑的态度诚了几分。
刘诺在上首坐下,身上阴沉沉的,脸上写满了不爽。
顾知灼连眼角也没有斜他一下,她懒得应酬,也不想喝茶,只问道:“姜守备,我父的遗骨呢?”
姜有郑沉默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顾大姑娘节哀。”
顾知灼的心口狂跳了几下,面色不显:“姜守备请直言。”
“是这样的……”姜有郑起身道,“顾大姑娘,请。”
见顾知灼压根当他不存在,刘诺干脆也不跟不过去了,憋着一口气坐在正堂等他们再回来。
顾知灼随着姜有郑走到后堂。
后堂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在一个黑漆木的供桌上头,安放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盒。
这木盒大小,仅仅只够安放一个头颅。
顾知灼的心似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难以自抑。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脚下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她的手在颤抖,连指尖也抖得厉害。
“大姑娘……”
老单想说,要不他来。
顾知灼默默地摇了摇头,她紧咬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顾知灼慢慢地打开了那个木盒。
木盒里头是一个已经风干了的头颅。
没有了血肉的支撑,干透的皮肤紧贴在头骨上,两眼的位置只留下深深的凹陷,一眼看去,谁又能认得出这是那位风姿绰约,威武不凡的顾韬韬。
血脉相连的痛楚在顾知灼心里灼烧着,泪如泉涌。
她跪倒在了地上,将双手抵在额前。
其他人也尽数跪在了她的身后,深深俯首。
就连姜有郑也跪了下来。
顾知灼任由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然后,再次伏首叩头。
等到第三次伏首时,她已经收敛住了泪,把所有喷涌而出的悲痛强压了下去。
爹爹说过,为将者,绝不能让自己被情绪所累,必须始终保持冷静和清醒。
她虽不是将领,可是,她身后还带了四百人。
她带了他们出来,也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顾知灼抚过裙摆站起了身,走过去把那个木盒抱在了怀里。
“姜守……”
顾知灼刚要回首说话,她忽然眉头紧锁,又把木盒重新放回到桌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双手把头颅捧出,对着晴眉道:“你把这木盒翻过来。”
她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仿若含着一口冰。
“是。”
晴眉依言把木盒翻了过来。
“砸开。”
所有人皆是一惊,老单冲了过去,但是晴眉的动作更快,在顾知灼说完这两个字后,她已经拔出了腰刀,一刀砍了下去。
“大姑娘,您三思啊!”
这虽不是棺椁,但也装着国公爷的遗骨,不能随意毁了啊!
“大姑娘!”
他们以为她是被悲伤冲晕了头,然后下一刻,所有人全都噤了声。
木盒的底部竟然有一个薄薄的夹层,晴眉一刀砸开夹层,里头赫然贴了一张符箓。
符箓的颜色十分陈旧,上头还沾了血。
鲜血因为时间长久已经变为了黑红色,混杂着符箓上的文字,触目惊心。
晴眉也被惊了一跳,瞠目结舌。
哪怕她不懂这符箓是什么意思,但是, 这样一张混杂着黑血的符箓被暗暗贴在放着人头的木盒上,光是看着就无端端的生起一股寒意。
毫无疑问, 这符箓绝对是出于恶意的。
顾知灼一动不动, 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有如崩塌的城墙,破碎倒塌。
“顾大姑娘,我什么也不知道。”
姜有郑在惊骇中抬起了眼,连忙辩解道,“送来的时候只有木盒, 我没有随意移棺,就为国公爷布置了灵堂供奉起来。真不知道怎么会……”
“凉人简直可恶至极。”
姜有郑以为是凉人刚刚归还的,他紧咬后槽牙,恨不能啖其血肉。
“国公爷!”
老单满腔悲痛, 泪水不停地顺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往下流, 他扑通跪倒,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凄厉地放声大喊。
国公爷为了大启, 征战到死,为什么死后还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顾知灼没有哭,她抱着头颅, 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符箓撕了下来, 死死地捏在掌心里。
“姜守备。”她问道,“我父亲的遗骨是何人送来的?”
她声音冷若冰霜,姜守备有一答一道:“是晋王世子, 晋王世子亲自送来的。”
“晋王世子……”
顾知灼咀嚼着这个名字。
公子说,当年晋王代君与凉国议和,凉国在归回还了父亲的遗骨后,晋王将遗骨送到了一间道观。
晋王在先帝时只是郡王,父亲战死后,晋王奉命来了西疆,此后,因着和凉国和谈有功结束了西疆战事,被封为了亲王。
晋王世子也是在三年前到了西疆,驻守至今。
顾知灼颔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们走!”
连那个木盒她都没有要,把头颅抱在怀里,转身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她平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顾以炔赶忙扶住了她。
“大姐姐,我来……你把大伯父给我,我来抱着。”
“顾大姑娘。”姜有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劝道,“你在府衙稍住一晚,我立刻让人去准备棺木。”
他的心里实在难受。
三年前他苦守巴勒亥城整整一个月,断粮缺水,兵士们死伤了近八成,他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镇国公带兵赶了过来,如神邸降临一样,一杆长枪三进三杀,冲垮了包围着他们的凉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谁能想到,国公爷死后,不仅保不住全尸,还要遭受这样的诅咒。
“顾大姑娘!”
“不用。”
顾知灼往外头走去,其他人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顾大姑娘,天色已经暗了,你们现在走也来不及赶到下座城。”姜有郑拼命劝道,“不如先休息一晚上。”
顾知灼头也没回,还是那两个字:“不用。”
哎,国公爷的闺女怎就这么犟呢!
顾知灼牵上马,走出守备府大门。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天空,天色还明亮的很,顾知灼平静地吩咐道:“老单,你去打听一下,城里的寿材铺子在哪里,买一具棺木来。”
老单抹了把泪,领命走了。
姜有郑轻轻一叹。
他也不是蠢人,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顾知灼不信任他。
所以一刻也不愿意待在守备府,甚至宁愿自己出去打听棺材铺,也不应下自己的提议。
也是,换作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会轻信任何陌生人的。
姜有郑什么也不说了,沉默地跟在后头。
守备府门前的大街上,有百姓探头张望,有个妇人走过来几步刚要出声,刘诺恰从里头出来,不满地喝斥道:“站住,谁让你们就这么走了。”
刘诺在正堂等了半天都不见他们过来,一问方知,他们居然走了。
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简直目中无人。
顾知灼扭头朝他看过去,她的怀中还抱着一颗头颅,黑漆漆的双瞳注视着他,刘诺顿觉四下阴风阵阵,毛骨悚然。
这还是大白天,就算有厉鬼也不敢出来。刘诺安慰了自己几句,心里不屑道:镇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教养出来的闺女竟是这副德性。
“顾大姑娘。”刘诺抖着声音,责备道,“你竟敢对父如此,简直不孝至极!”
有哪家正常人家的姑娘,怀里抱着个人头的到处走的。此等行为当浸猪笼。
难怪牙尖嘴利,爱逞口舌之快,果然是少了教养。
“顾大姑娘是吧。”刘诺下巴一抬,高高在上地说道,“本官劝你一句,身为女子应当贤良淑德,方可宜家宜室。你这样的当心嫁不出去。”
说罢,刘诺左右看了看,问了一句:“木盒呢?”
他又道:“姜守备,顾大姑娘不懂事,你怎能也任由她乱来?来人,去把木盒拿过来。”
顾知灼平静地问道:“听说,刘大人是晋王门人?”
刘诺倨傲道:“正是。”
他三年前就投在了晋王门下,因着晋王作保,他被派到了这里任从五品监军,只需待满三年,他就会被调回京城,至少也能迈进四品。
与他同科的,都不知道还在哪个乡下地方窝着呢。
木盒是晋王世子亲自送来的,世子爷特意暗中交代过,让镇国公府连着木盒一起带走。
头颅就放在木盒里,不连着木盒带,拿不成还手拿吗?所以,顾知灼他们去后头时刘诺并未在意,谁想、谁想,还真是手拿!
“刘大人认得这个吗?”
顾知灼摊开了手,她掌心中的正是那张染血的符纸,黑红色的血迹和朱砂混杂在了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晋王世子把木盒子带来的时候,姜守备正在巡城,就刘诺陪着。当时,打开那个布包的时候,木盒上头密密麻麻的贴了十几张符,后来全揭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张?!
这东西瞧着阴森森的。刘诺挪开目光,掸了掸官服的袍角:“自然知道。”
他故意不给顾知灼好脸色:“镇国公顾韬韬杀戮太重,符纸是为了给他去去煞气,免得上天见罚,难入轮回。”
黑色长鞭如蛇而动,啪!鞭稍卷在刘诺的手臂上,他恼极一抬眼,鞭子是漆黑的,手柄上镶满了红宝石,反射着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生地痛。
第一个念头是:这条鞭子得多少银子啊。
他咽了咽口水:“奢靡!”
他试图甩开缠在手上的鞭子,口中说道:“武将就是这样,为了一己富贵,惯爱打打杀杀。”
顾知灼原本是想着先寻一具棺木,将爹爹安顿好了再说别的。
她如今怀抱着头颅,会让爹爹死而难安。
可是,这个人让她实在忍无可忍。
“刘大人,你说什么?”顾知灼的眼底深处刺骨冰冷。
刘诺扯不开鞭子,气道:“本官哪有说错。”
他两榜出生,天子门生,最是看不上这些武刀弄枪的莽夫。
“世人皆知,穷文富武,这一打仗,单是空饷就能吃得盆满钵满,连你这小丫头用的鞭子都能镶这么大一圈宝石。”
而他们呢,苦读圣贤书,数十年寒窗,也就勉强图个温饱。
都贪了这么多了,来了他的地盘也不知孝敬自己一二,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越想越气:“凡事若能以和为贵,又岂会战乱不断,黎民百姓死伤无数,这难道不是这些匹夫逞一时之勇,为了敛财而至江山百姓于不顾,乱造杀戮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