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文女配夺回气运后/锦鲤文后,女配重生了by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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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沉寂了好些年,但府里的护卫也不少,哪怕公主府有禁军在,可是也依然没有挡住这些从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护卫也不伤人,只一股脑儿把昭阳公主的面首带走了。
大管事在大街上敲了铜锣,吆喝道:“昭阳公主孝顺,亲自调教了些伶人送与皇后娘娘赏玩。”
“公主至孝至纯,感天动地。”
大张旗鼓。
整个京城的人全都出来看热闹。
昭阳公主最近和龚海抢青衣的事,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十几个容貌各异的年青男子,一个个穿得花红柳绿,大管事亲自拿着铜锣走在最前头,一边走一边敲打着铜锣,身边一个小子高声喊道:“大公主孝顺,把他们养在庄子上,只是为了好好调教,免得不通规矩伺候不好,让皇后娘娘不高兴。是我们世子误会了公主,实感愧疚。”
“大家来做个见证,公主没有养面首,他们都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
时不时地又和看热闹的百姓搭话。
“是啊是啊,正要把人给皇后娘娘呢,公主的一片孝心总得让娘娘知晓。什么?皇上?公主大孝,皇上又岂会介意……你说青衣呀,哎呀,那当然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准备的啊。”
喊话的是大管事家的小子,声音清朗而又响亮,保管让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国公府在内城,为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公主有多孝顺,大管事也丝毫不嫌累,带着人去外城逛了一大圈。
昭阳公主带回京城的一共有二十三个面首,有的正得宠,有的早已失了宠。
昭阳不是个长性的,对于腻了的面首,大多都是反手送人,或者直接卖了。昭阳也不是缺银子,就是养太多会被皇帝骂,需要进新人就得定期清理掉几个。
至于送谁卖哪儿,她向来不会管,但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去处。哪怕是良家子,在被带进这个庄子后,也都被强行落了贱籍。
几乎没几个能够长留在庄子上的。
昭阳为了气安国公和驸马,这趟索性把这一些还来不及处理的都带了过来。
安国公府把他们抓出来后,直白地说了,要么送他们回公主府,要么就跟着绕街。
皇家为了颜面,十有七八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甚至会为他们削了贱籍,放他们自由。但是,也不能完全保证,许是会死,由他们自行选择。
所以,现在一同出来的这几个,全是自愿。
走在路上,他们主动骚手弄姿,卖弄风情,引来无数的百姓围观,大街小巷口耳相传,京城里头热闹的就跟过年似的,只差没放鞭炮了。
四下沸沸扬扬,御使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飘进了司礼监。
沈旭红衣胜血,歪在香戏楼一间包厢的美人榻上,随手拿起一本,看得有趣,低眉轻笑。
“安国公府是什么事?”
乌伤躬身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顾三夫人闻讯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安国公世子已经在顺天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了,再跪下去怕是要性命不保,至于大公主现在正和那位青衣在一块儿,去了温泉山庄。安国公忍无可忍,才如此行事。”
沈旭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安国公府太软弱了,这等歪门邪路,对上又毫无敬意和惧色之举,显然是她的手笔。
“主子,公子忱到了。”
屋角的漏壶正好走到正午,沈旭把折子随手一扔:“让他进来。”
门从外头打开。
一袭月白直襟的谢应忱抬步走了进来,优雅中带着几分矜贵。
沈旭靠在美人榻的软枕上,也没有任何起身相迎的意思,嘴角似笑非笑:“大公子约本座为了何事?”
“喵呜。”
一只黑色的狸花猫在八仙桌上伸了懒腰, 一跃到了美人榻上,躺在他衣袖上打滚,软乎乎的肚明朝上, 喵呜喵呜地撒着娇。
它皮毛上不知打哪儿沾上了一片花瓣,沈旭抽开衣袖, 嫌弃地别过头。
沈猫从来不是一只知难而退的猫, 它有着猫所有的坏脾气,见沈旭不搭理自己,它先是翻着肚皮等了一会儿,又试探地用爪子去勾他的衣袖。
指甲哗拉一下,拉出了一条丝线。
猫眼蓦地亮,兴奋地用两只爪子磨了起来。
擦擦擦。
沈旭眉心直跳, 几乎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谢应忱发束玉佩,唇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他踏着稳健的步伐, 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向沈旭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自行在一张圈椅上坐下,秦沉提着一个鸡翅木食盒, 站在他的身后。
“咪?”
猫耸了耸黑漆漆的小鼻子,从沈旭的膝上跳了下来,踱步走到他的面前, 虎视耽耽地盯着他, 又拱起后背,发出了低低的恐吓声。它的两只耳朵往后飞,尾巴上毛都炸了起来。每一根毛都在说着两个字:讨厌!
谢应忱偏了偏首, 这猫他见过。
“沈猫,过来。”
他向猫招了招手。
沈猫的麒麟尾翘得高高的,它跳回到了沈旭身上,拿屁股对着谢应忱,擦擦擦地继续在沈旭精致华丽的衣袖上磨爪子。
谢应忱:?
上回在宫里的时候,这猫还是挺粘自己,怎么这会儿跟对着死敌似的。
沈旭嗤笑。
这位大公子的运气看来是转好了。
他讨厌好运的人,他的猫也是。甚好!
“合作?”沈旭挑唇,笑意不达眼底,“本座不懂大公子是何意。”
他姿态肆意地往后仰,扬袖把小臂架在软枕上,大红色嵌金丝的衣袖被抓得丝线乱飞,跟流苏似的。猫飞快地摆动着尾巴,扑了过去,一把把几缕丝线按在了爪子底下。
盛江在一旁看得眉心一跳一跳。
谢应忱单手靠着太师椅的扶手,直点正题:“督主,五军都督府左提督的位置,能不能得?”
盛江扯了扯嘴角,公子忱还真敢说。
五军都督府掌天下兵马大权,只有左右两提督,都是正一品,如今的左提督是龚海,管着禁军,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公子忱开口就要五军都督府,就凭他的身份,主子能弄到,他敢接吗?
沈旭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像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大公子,狮子大开口可不好。”
盛江和乌伤不禁敛容,包厢里只有沈猫磨爪子的擦擦擦。
谢应忱云淡风轻,含笑道:“督主,左提督的位置空出来,你说晋王会不会心动。”
沈旭挑起眉尾:“你要给晋王?”
“有利可图,才会徐徐图之。否则晋王又岂会放弃经营已久的西疆。”
谢应忱不爱来往试探,浪费时间。
他送无为子回去的时候特意问过,师父说,给夭夭时间并不多。夭夭已经凭一己之力,让命运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她无时无刻,都在经受着天道反噬。、
曾经谢应忱不介意和沈旭有来有往,互有利益交换。
但是,现在不行,时间不允许,谢应忱要把他拉到同一条船上。
沈旭收起了笑意,他慢慢捻动佛珠,微眯的桃花眼里跳动着野兽捕食的光芒:“话虽如此,但本座又为何要为你去费这等心思。”
“喵呜。”
猫满足了,伸了懒腰,抖抖油光水滑的背毛,谢应忱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孔雀翎羽逗弄它,把话挑明了。
“八年前,雍州马匪猖獗,时有袭城作乱之举。但黑水堡城并不在马匪出没的区域,生活平静。后来,雍州来了新的总兵,总兵从各城调了兵力,围剿马匪,黑水堡城的五千驻兵被调走了四千。谁料,不久后,匪首带着一伙马匪逃了出来,占了黑水堡城。”
阳光明媚穿透窗户,落在谢应忱的侧脸,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在隔扇门的另一端,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曲,时不时地惹来一阵叫好。
沈旭猛地捏住了袖口,尾声转冷:“闭嘴。”
谢应忱不紧不慢道:“黑水堡城有一户马商姓殷,匪首需要殷家为其弄到良马,对殷家相当客气,未伤殷家一人。但是,黑水堡城的其余百姓,或是遭抢,或是遭掠,凡是反抗的全死了。殷家有一小儿,年少气盛,看不下去马匪滥杀,不自量力的想要救全城。”
沈旭目色沉沉。
“我让你闭嘴!”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中没有任何气急败坏的意味,面上阴冷似一汪死水,深不见底,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噬血,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他掀了掀眼皮,乌伤长剑出鞘,剑身散发着森森寒芒,直指谢应忱的喉咙。
谢应忱抬手示意秦沉别动,目视着沈旭的双眸能洞察人心。
剑锋停留在他的喉尖,秦沉心里直发毛,手臂崩得紧紧的,身体稍稍前倾,保持着能立刻动手的架式。
谢应忱摇晃着孔雀翎羽,不夹杂着一丝情绪地说道:“殷家小儿悄悄离城,向一游击将军求救。游击将军大义凛然,当下出兵,殷家小儿随着他一起进了黑水堡城。”
“他自以为是救了全城人的英雄。”
“直到他见那马匪匪首进了游击将军的营账。”
盛江听得眉心直跳,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只觉有一股寒流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自诩忠心,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听到这样机密的事。
乌伤面无表情地持剑,指向谢应忱,反倒只有谢应忱还慢悠悠地甩着孔雀羽逗猫。
孔雀翎羽一跳一跳的,猫拼命忍耐着本能,不和讨厌的人玩。它喵呜喵呜着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沈旭的脸。
没有推开它!
猫高兴极了,得寸进尺地拿爪子拍他的脸,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梅花脚印。
沈旭眼角含了几分森森寒意。
“后,殷家上下一百二十余口,被以马匪的罪名处死。”
谢应忱抬手轻描淡写地拨开了抵着自己喉咙的剑锋,乌伤见沈旭并无反应,便持剑而立,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片雨云遮挡住了阳光,包厢里陡然暗沉许多,明明暗暗的阴影平添了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息。
终于,沈旭开口了,阴柔的声线中不带一丝的情绪波动。
“大公子已知道那位游击将军是谁了?”
他冷嘲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本座,是谢律?”
谢律是晋王的本名。
沈旭审视着他,如同一位对弈者在审视自己的对手,彻底看清他手中握有多少筹码。
他被抓得如流苏一般的宽袖散在了美人榻白色的皮毛软垫上,就如同雪地里的鲜血,鲜艳欲滴。
沈旭的瞳孔被大红色的衣袖浸染,眼底血红,映衬着他的脸颊愈加苍白。
那个冬天,鲜血染红了雪地。
小小的宅子里所有人全都死了,死于他的天真,死于他的不自量力。
死于他可笑的伪善。
他查过司礼监的所有的圣旨和折子副本,也查过吏命和兵命的所有任命文书,毫无收获。从太元二十年到太元二十二年的折子,仅留存了十之一二。
“皇上登基前,宫中走过一次水,督主想必是知道的。”
谢应忱甩动着孔雀羽,用羽尾在猫的头顶晃啊晃的,狸花猫本来讨厌理他,被逗弄得实在不耐烦了,一转头,阿呜一口扑了过去。爪子一碰到孔雀羽,胡子一下子就翘了起来,它兴奋地抱住孔雀羽,拿后腿直蹬。
两人目光相对,包厢的气息好似一张拉满的弦的弓,你来我往,仿佛每一句话都有种深思熟虑后的布局。
连秦沉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谢应忱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在一片沉寂中开了口,不紧不慢:“督主,你我的目的一致。”
“合作如何?”
这是谢应忱第二回说到合作。
他向站在身后的秦沉使了一个眼色,秦沉上前,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
食盒里头是一个银制的酒壶和一对银酒杯。
谢应忱亲手执壶,琥珀色的酒液流淌进了银酒杯中。
“上回曾说,若有机会,想与督主共饮一杯,不知如今可是这个机会?”
谢应忱面容含笑,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度。
沈旭手中的佛珠垂落了下来。
当年那个游击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阴暗的光线和头盔遮住了他的容貌。
是晋王谢律?
还是,谢应忱仅仅要利用自己绊倒晋王的谎言?
谢应忱倒满了两杯酒,抬手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晋王是不是去过雍州任职,只要落到东厂的手里,督主您有无数种法子让他说,不是吗?”
“我与督主如今并无利益冲突,日后也不想多一个敌人。”
“信我一回,又何妨。”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内心,沈旭默不作声地抬手接了酒。
谢应忱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先一步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咙而下,刺激的酒味顿时呛得他差点咳出来。
自己要是真咳出来,十有八九沈旭会以为自己在酒里下了毒。
沈旭盯着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液。
香是陈酿,酒香扑鼻。
谢应忱抬袖掩唇,硬生生地咽了下来,溅出的酒液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仿若流动着一滴滴的水珠。
他道:“没毒。我只是,不擅酒力。”
这叫不擅酒力?这分明就是滴酒都不能沾。
沈旭发出一声嗤笑:“毒死我,对公子忱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笑声中带着一点愉悦,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他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银酒杯:“只限晋王。”
谢应忱重复了一遍:“只限晋王。”
两人击掌为盟。
手掌相触,一连三下。
沈旭放下手,宽大的衣袖也跟着散开,上头的金线闪着淡淡的微光。
“合作愉快。”
“喵呜。”
狸花猫爬到他的膝上,虎视耽耽地盯着谢应忱。
谢应忱起身告辞。
盛江长舒一口气,刚刚紧张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所以,现在主子和大公子是合作的关系了?
这位大公子倒还颇有几分能耐。谁能想到,两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主子的猎物。
沈旭随手翻了一遍堆在一起的弹劾折子,从里面挑出了一本言辞最犀利的,丢给了乌伤。
“把这些全都送去御前,这本放在最上头。另外,叫孙信去午门撞一撞。”
乌伤拱手应是。
他动作利索地把桌上的折子一一理好,又把方才被丢出那一本放在最上头,捧着退下。
“你出去。”
这话是对着盛江说的。
盛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人全走光了。
沈旭独自一人歪在美人榻上。
他嫌弃地盯着自己被抓得像流苏一样的衣袖,随手拿过一把匕首一挥而下,衣袖轻飘飘地落了下。猫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踱步走他手边,用肉垫子按着手背。
爪垫又柔又软,像极了那天紧紧拉着他的手。
“别怕。还有姐姐在。”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按了按眉心,不愿去回想,但记忆还是如潮水一样不断地冲刷着他。
爹娘把他们俩推进暗道后,就把暗道锁死了。
姐姐带着逃出了黑水堡城,他们用泥土弄脏了脸,弄脏了全身。姐姐说,只要跑出边陲,弄到马,他们就去京城告御状。
殷家不是马匪。不是!
可是,他们被发现了。
他们拼命的逃,直到前头只有死路,姐姐趁他不备把他蒙晕塞进了山石缝,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擦去了脸上的污泥,束起故意散开的头发,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她被他们拖走了。
被一群男人拖走了!
心底的暴戾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出,沈旭眸底阴暗,半眯着的桃花眼绽放出了危险的光芒,杀意在他心底弥漫,带着一种野兽受伤后的疯狂。
他抬手抚过眼角的朱砂痣,从额头到后脑有如被一阵阵重物剧烈重击,痛得难以自抑。
额角暴起了根根青筋。
“喵呜?”
沈猫紧张地盯着他,直往他身上蹭。
沈旭紧抿双唇,压不住的暴戾让他想要摧毁世间的一切,也包括他自己。他拿起身侧的匕首,任由匕首的锋刃割伤手心,鲜血顺着掌中佛珠蜿蜒滴落,泛红的眼角死死地盯着正仰头看他的沈猫。
“喵呜喵呜。”
软柔的猫叫声让他肩膀一震,狸花猫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把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蠢猫。”
沈旭放开了匕首,他一手握拳压着痛不可耐的额头,另一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白玉玉牌,捏在掌心中。
白玉玉牌冰冰凉凉的,这股冰凉一直从掌心沁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气息渐渐平静,只剩下后脑还一抽一抽的痛。
沈旭抚摸着猫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他们该死,剥皮抽骨凌迟,都不为过,对不对?”
“喵呜。”
“我也该死。”
狸花猫抬首和他贴了贴,细细的猫毛粘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你脏死了。”
沈旭五指张开,漫不经心地拂过它后背的短毛,狸花猫惬意地眯起金色猫瞳,舒坦地躺在他的手臂上。
乌发垂落在肩头,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篆刻在玉牌上的符纹,掌心的血染红了白玉牌。
“主子。”
外头响起了盛江的声音。
“孙信在午门撞了柱。”
孙信二榜进士出身,孙家老太爷是位大儒,在学子中间颇有名望。
“皇上宣您进宫。”
沈旭从猫的脑袋下抽出了自己的小臂,反手看向掌心中染了血的白玉牌。
“真丑。”
“和上一块一样丑。”
沈旭丢开了常年挂在手上的佛珠,把玉牌上带着的红丝线缠到手腕上。
浓密的黑睫在他脸上投下了如羽扇般的阴影。
头不痛了,那就送一份“大礼”给她好了。
“找人告诉昭阳公主,皇上生气了,让她立刻回京。”
沈旭踩着脚凳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金吾卫已经把撞墙的孙御使抬走了。
他的靴子踩过地上的鲜血,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宫门。
御使以死弹劾劝诫君王,实为美谈。
尤其是在前朝, 文人做官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在金銮殿上撞一撞柱, 青史留名。孙御使这一撞在御使们中间惹来一阵羡艳, 纷纷称赞其刚正不阿,更不少御使候在宫门外头求见,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学学孙御使的架势。
如此,对于皇帝来说,就实在没那么美了。
女儿包养戏子, 养面首,这些倒也罢了。毕竟是亲闺女,他唯一的嫡公主,又是头一个孩子, 初为人父时心都是软的, 打小抱着她长大。倒是后头的皇子皇女,除了璟儿,他大多也就偶尔看上几眼, 考校几句而已。
昭阳是不一样的。
一个得宠的公主,养养面首又怎么了?
历朝历代,这种事又不少见。
虽说气病了安国公, 但也被驸马捅了一剑了, 两相抵过就是。让驸马跪跪,不过是让他知道一下君臣尊卑,这些御使又来凑什么热闹!
还有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妇人袭爵, 不上朝也不掌兵,本来瞧着他们安分守己,皇帝颇有几分欣慰,没想到也是这般狡诈之辈。他真真是被他们表面功夫给蒙骗了。
御案上已经堆了不少的折子了,他越看越是是火冒三丈,挥手就把几本折子扫落在地。
李得顺不敢多言。
皇帝上回病倒后,一直在休养,现在被这件事气得差点又犯了病。
“皇上。”
沈旭踏进御书房时,皇帝已经把折子扔得七零八落。
“你是怎么办事的。”皇帝指着他鼻子,迁怒道,“诺大个东厂连京城都看顾不住,竟由安国公府乱来。”
“闹得这样沸沸扬扬。”
“朕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皇帝把手中的折子对着他狠狠地掷了出去。
御书房里哗啦啦地跪下了一大片。
沈旭略略偏首,折子从他耳际擦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立刻有一个小太监膝行着过去捡了起来,递到了沈旭的手上。
皇帝揉了揉紧绷的眉心,他的眼前灰蒙蒙的,似是蒙着一层纱,看不清人影。
“皇上。”沈旭缓步走上前,把折子放到了御案上,“安国公近些年一向安分,若非是被逼急了,又岂会如此行事。驸马体弱,在顺天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如今还好?”
后半句话他是问李得顺的。
李得顺打了个激灵,他跪在地上道:“不到巳时,驸马爷就晕死了过去。”
“皇后娘娘说,驸马没有好好反省,就让人浇了盆冷水,弄醒了。现在还在顺天门外。”
沈旭不疾不徐地说道:”皇上,若是驸马有什么三长两短,驸马膝下空空,陆家的血脉只剩下平嘉郡主一人,按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的例,爵位只能由平嘉郡主承袭。”
平嘉郡主?她嫁的是顾家的顾白白!这岂不是把爵位白白给了顾家!!皇帝揉着眉心的动作蓦地一止,忙道:“快去,让驸马进殿中休息。”
“带太医一同过去,把太医正也叫去!”
昭阳也真是的,都跟她说了早些生个孩子。但凡有个儿子,哪怕是个女儿,又何愁爵位旁落。
沈旭殷红的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黑沉沉的眼底充满了讥讽。
“安国公中风,皇后娘娘还非说那些只是伶人,闭口不言公主过错,趁着您病着无暇分神,扣下驸马不让回去。一双儿女皆在鬼门关上,安国公也难免行事莽撞了些。”
皇帝气慢慢消了。
李得顺放下心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打了个手势,跪着的内侍宫女陆续站起,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皇帝连眼角都没向他们斜,烦躁道:“这些折子全都是弹劾大公主的,阿旭,你说当如何?”
“皇上。”
沈旭纤长的手指把桌上散落着的折子一本一本收拾起来,动作不紧不慢:“您当日让安国公世子尚公主,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皇帝默默点头,是啊,那个时候,他刚登基不久。
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他除了心愿得偿的兴奋,还有一种忐忑不安。
太祖皇帝留给了他三个国公,每位国公都持有一块虎符。安国公最是弱势,又子嗣不丰,世子也是病病歪歪的。
昭阳是他最长的女儿,又是嫡公主,足够配得上陆今宜。只要她生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安国公府的虎符,就能兵不血刃的回到谢家血脉的手上。
偏偏这死丫头不懂事。
“皇上是明君。”
三言两语间,皇帝的满腔怒火全都移到了昭阳的身上。
这多好的亲事,安国公府人口简单,皇帝对昭阳唯一的要求只是尽快生下孩子。就这么点事,她就办成了这样。
他没有注意到,沈旭不着痕迹地朝侍立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点了下头,小太监悄悄出了御书房。
皇帝越想越气,若是有孩子,现在他岂会这般两难!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朕早跟她说了,尽快生下孩子,她把朕的话全当作耳旁风了。他……”
”父皇!”
伴随着一个娇蛮的声音,大公主昭阳一袭胭脂色宫装从外头推门走了进来,衣裳的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了香肩和胸口大片粉嫩肌肤。
沈旭已经把折子理好了,直起身来,侧首看向门外。
他的乌发浓稠如墨,殷红的唇色衬得肌肤有种病态的苍白,桃花眼仿若蒙着一层水雾,似醉非醉,摄人心魄。
真是好看。
比她收集到的所有人都好看。
尤其是眼尾的朱砂痣,妖冶邪魅,让她挪不开眼睛,
一见到他,昭阳就觉得连她最新得手的青衣瑟瑟也有些索然无味。
沈旭垂眸:“大公主。”
见她一进来就盯着沈旭,皇帝的面孔板得更紧了:“谁让你进来的!?”
昭阳怔了怔,回过神来。
分明是一个小太监说,父皇要见她的,是她听错了?
皇帝拍着桌子喝问道:“你还知道回京?!”
昭阳得宠,不止因为她是长女,更因为她最懂得察言观色,一看皇帝的脸色就不好,连忙撒娇道:“父皇,女儿错了。 ”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见皇帝还紧板着脸,昭阳想着那个跑去温泉山庄给她递消息的小太监。
小太监说,安国公府不肯罢休,皇帝很生气,还说,要是公主早点生下孩子也不至于让安国公府这样闹腾。
她忙讨好道:“父皇,我会尽快和驸马生一个孩子。您别生气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皇帝心里的怒火腾得一下就又蹿了起来。
“你生?”
“你生了陆家也不会认。”
皇帝恶狠狠地说道。
昭阳嘟着嘴道:“陆家才不敢说什么呢。是我的生的就成。”
皇帝:“……”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着她根本没想跟驸马认错,好好过日子。
分明是想随便生一个父不详的孩子,硬逼着陆家认下。
若是从前不小心怀上了,偷偷生下也就罢了,现在闹得满城风云,事情闹成了这样,再这么行事,那就是明晃晃的在说,这就是个野种。
陆家再怎样也是太祖亲封的国公府,昭阳荒唐了这么多年,陆今宜也都忍了,从来都没有任何不顺之举。
强行逼陆家认下?
自己要是真这么做,朝上的唾沫碎子都能喷死他,到时候金銮殿上得堆满撞死的御使。
他这个皇帝,必会“青史留名”!留的还是骂名。
阿旭说的是,自己当初把女儿嫁过去,并不是结仇。
如今,已完全悖了他的本意。
皇帝疲倦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