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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 by九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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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可谓十分挑衅,连谢徽都没忍住沉了脸,凉凉道:“朝廷的事,不牢你一个叛国之将关心。”
容冲直视着谢徽,又像根本没看他,道:“听说谢宰相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懂,还望谢相解惑。一个国君,靠皇姐扶持上位,在位初期不说四海升平,但至少安安稳稳,他便认为都是自己的功劳,逼死皇姐自己亲政,结果一上手就出乱子,内政一团糟糕,外战节节败退,最后连都城都丢了,灰溜溜跑去南方当乌龟,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还有一个臣子,公主在世时他一门心思推行新政,公主不明不白死去后,他连哀悼都没有,立刻转向政敌,坐视反对派推翻了新法,而他一句话都没说,自己依然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这种老虎和伥鬼为非作歹的地方,配称作国吗?这样的国,值得人效忠吗?”
容冲和谢徽都是名人,而容冲话中指向性又太明显,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另一艘船上的人纷纷走到围栏前看戏。女子们被这副阵仗吓住,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赵沉茜也装作害怕的样子,垂着脸跑到角落里,趁大家都在关注那两人争吵,悄悄藏入人群。
变故发生得太快,当时海浪颠簸,她正抓着围栏稳定身体,突然容冲从天而降,劈碎了钱掌柜的箱子。赵沉茜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容冲看向谢徽,她正好在两人视线中央。
幸好,容冲一心和谢徽争锋,并没有留意到她。赵沉茜藏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有心思听谢徽和容冲的对话。
六年过去,谢徽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但容冲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刺头,敢当着朝廷的面骂皇帝是乌龟。相比之下,他说她执政那几年“至少安安稳稳”,可真是谢谢了。
谢徽听到容冲挑衅,反而觉得放心了。这才对,赵沉茜死后,连卫景云那么避世的人都间歇性发疯,谢徽不信容冲一点波动都没有。他对朝廷有恨,才是正常的。
谢徽自觉摸准了容冲的心思,局势重新回到他的掌控,谢徽并不恼,反而游刃有余笑了笑,说:“容将军是为吾妻打抱不平吗?别的事不敢说,但我对她的心意日月可鉴,你一个外人不明实情,难免误会。下次,望容将军管好自己,不要再对别人的家务事置喙了。”
容冲知道谢徽是有意激怒他,往常他就当听了个响屁,但今日容冲突然控制不住,真的有些生气了。
一口一个吾妻,呸,他也配!
容冲面上端着笑,仔细听咬着后槽牙,道:“家务事?谢大人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和她订婚的时候,你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吾妻轮得到你叫?”
看热闹的人默默在心里哇了一声,刺激,太刺激了。民间不乏有好事之人,在话本里编排过福庆长公主的新欢旧爱们相遇会怎么样,没想到现实比艺术加工更炸裂。容冲这话,堪比正室对小妾说,我一日不死,尔等终究为妾。
谢徽在众人瞩目下,依然站得玉树临风,气定神闲,但仔细看,手臂似乎也绷紧了,反击道:“是我记错了吗,容将军似乎只是与她订婚,没走完三书六礼,不算正经夫妻吧?”

谢徽这句话可谓正中容冲痛处。容冲平生最遗憾的, 莫过于父母在赴婚礼途中遇害。
他满心满眼都是将自己心爱的姑娘介绍给父母,他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喜欢她,然而却在礼堂上, 毫无防备听到了父母的死讯。
那场没办成的婚礼,不止是他和赵沉茜的错过,更是他们容家的血海深仇。现在却被谢徽当成炫耀的资本, 如果放在平时,容冲一定要打断谢徽几根肋骨, 但现在不行,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他和谢徽争吵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不是为了一时意气。容冲忍住怒气, 思索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水晶棺材为何会落到这个胖子手中,并正好来到蓬莱岛?在场之人, 是否已经知道她醒来了?
六年前,容冲将几乎失去脉搏的赵沉茜带去神医谷, 不惜一切代价, 终于找到了救活她的办法。但那个法子损耗很大, 时间漫长,最重要的是不一定能成功, 容冲恨不得时刻守在她身边,但是淮北形势严峻, 百姓民不聊生,他不得不将她留在神医谷,抽身去尽自己应尽之义。
这六年,他只做了两件事,打仗,和等她。
战场局势稍微安稳的时候, 无论多远,他都会去神医谷,亲眼检查她的情况。但治疗进展十分缓慢,她躺在水晶棺材中,沉静美丽,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停滞,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每一天都在期盼她苏醒,也暗暗担心过她醒来后,他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安排,他在海州处理军务时,突然收到神医谷急信,说复活赵沉茜的阵法被洪水冲塌了,赵沉茜不知所踪。
容冲当时被吓死了,立刻扔下军务,唤来照雪就去寻她。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洪水冲塌阵法并不是意外,而是某位故人蓄意为之。他循着紫府水晶的气息,一路追到海上,意外发现抢走水晶棺材的不是旧相识,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商人。
沉睡六年的美人也不再一动不动躺在水晶中,而是站在船尾,会说话,会皱眉,会逃跑。
真好。但也不完全好。
复活术虽然成功了,但她也被过早暴露。谢徽就在下方,任何一个表情都可能被他抓住破绽,另一艘船上有好几个修道者,其中最强的一道灵识熟悉得令人厌恶。
卫景云那个病秧子,怎么还没死。
在这些人面前强行带走她,可以,但没必要。在场有南朝廷的人,有北梁的人,也有云中城的人,他若强攻,他们马上就能认出来赵沉茜。除非容冲能杀了在场所有人,要不然,赵沉茜死而复生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天下。复活药谁不想要,此后,她会永无宁日。
除非,她留在他身边,由他来解决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可这样一来,她选择他就成了一种不得已而为之,这绝不是容冲的初衷。
说来恐怕无人相信,他花了六年救她醒来,其实没想过回报。如果他们能够复合,容冲当然求之不得,但是,这不是他救她的原因。
就像多年前她做的事情一样,他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但与她无关。她是自由的,可以尽情去过自己的人生,一辈子不知道背后因果,甚至一辈子不再与他相见,也没关系。
他只望余生她能自由选择想过的人生,而不是再度卷入漩涡中,被各种势力胁迫着做决定。不要再像当初的他们,有太多事情没搞清楚,刀尖却已经逼到眼前,他们只能被环境推动着做选择,一个流亡天涯,一个在宫斗漩涡中越卷越深,再相见竟然就是死别。
失去过一次后,他再也不想体验她在怀里一点点停止呼吸的感觉了。灭门之仇不重要,弃他另嫁也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就好。
容冲感受着各式各样瞄在自己身上的武器,很是高兴。很好,他们都在盯着他,说明并不知道赵沉茜就在不远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不引起这些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她送走。
容冲看起来在和昔日情敌对骂,其实心里一刻不停思考打草不惊蛇的法子,船上另一个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钱掌柜听对话才知面前这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宰相和容将军,钱掌柜第一反应是懊悔,原来他和谢相同船,这三天他应该上门去推销替身的!
但有容将军在,似乎也不晚,钱掌柜小心翼翼往后挪,试图挪到一个安全位置和容将军谈生意,然而容冲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钱掌柜才一动,容冲的剑尖分毫不差跟上,只隔一根头发丝,就能刺穿钱掌柜眉心。
钱掌柜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全身上下只有嘴敢动,生怕容冲的剑没握稳,手一抖将他刺死:“容将军,小的姓钱,来自临安,这次应邀来蓬莱仙岛参加拍卖会。小的有桩生意,不知容将军感不感兴趣?”
容冲还没找他算账,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容冲生出兴致,低眸,似笑非笑看向钱掌柜:“你姓钱?”
钱掌柜立刻挤出讨好的笑:“是呢,鄙姓钱,名生。莫非容将军听过小人?”
“没有。”容冲意味深长道,“但我剑下不斩无名之人,你是第一个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和我做生意的人。说说吧,如果真能让我感兴趣,说不定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钱掌柜心脏一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将军饶命!小的只是一介商贾,侥幸得殷夫人赏识,帮忙操办拍卖会,顺便卖几样东西,挣些小钱。这些女子是小人精心搜集来的舞姬,各个多才多艺,貌美如花,容将军看哪个有眼缘,小人拱手相赠,惟愿和容将军结个善缘。”
钱掌柜急着说服容冲,并不知道容冲也在套他的话。容冲不动声色转眼珠,这个临安商人竟然不是客人,而是来卖东西的?容冲当然没错过这群舞姬或多或少有些像赵沉茜,听起来这些女子就是他的货物。
难道,这个商贾并非某一派的势力,而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特意搜集了许多像她的替身,来蓬莱岛挣钱,路上偶然遇到了水晶棺材,他就带着棺材和赵沉茜一起来了蓬莱岛?
其实说得通,如果他真是某个人的手下,劫到赵沉茜后直接带给主子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来蓬莱岛?殷夫人放出蓬莱岛即将展出复活的“赵沉茜”在前,赵沉茜的阵法被水冲塌在后,如果背后有人指示,此人非但能未卜先知,还喜欢脱裤子放屁,偷偷将人劫走,再光明正大推到台前。
无论国师、云中城还是北梁人,都没有必要这样做。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个被贪欲拼凑起来的巧合?
容冲心里多少有些无语,但还不得不演下去,道:“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替身没有兴趣。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养一群像她的人在眼前,膈应谁呢?”
说着容冲剑尖下移,悬到钱掌柜肩膀上,说:“相比替身,我更感兴趣另一件事。让她们都下去,我有话单独问你。”
钱掌柜生意黄了,还要被单独问话,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他试图挽救:“将军,小人是良民,最遵纪守法不过,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要是不喜欢替身,就将这群舞姬带回去当洒扫丫头,算是小人孝敬您,小人平生最仰慕您这样的少年英雄……”
钱掌柜奉承话还没说完,感受到一股寒意逼近脖颈,一缕头发悠悠飘落。哪怕看不到,钱掌柜也完全能感受到剑刃的锋利,割开他的皮肉恐怕不比割断头发费力多少。
钱掌柜舌头都打结了:“将……将军?”
容冲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微歪着头,眼睛如孩童一般明亮天真,似乎发自真心疑惑:“听不懂人话?”
容冲长相极具少年感,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下颌线流畅纤薄,几乎每个五官都是性格鲜明的折角,却长了一双大而黑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这样一双眼睛,笑起来会很有感染力,但现在这般不说不笑威胁人的时候,就显得凌厉恣睢,尤其有杀气。
钱掌柜瞬间吓软了,忙不迭道:“将军饶命,小的不敢。没听到将军的话吗,你们快下去!”
舞女们像惊弓之鸟,早没了主意,听到钱掌柜赶人就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往下跑。赵沉茜就等着这句话,立刻混在人群中,远远离开容冲。
容冲余光注意着她往下走,如愿以偿,但还不能完全放心。谢徽在岸上,卫景云在另一艘船上,她还不够安全,得再走远些。
容冲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海州混入奸细,丢失了一批重要军械,我循着气息追过来,最后竟然落在你身上。老实交代,你和奸细什么关系?”
钱掌柜一听,简直冤枉极了:“将军,小人都没去过海州,实在和奸细没有任何关系啊!我实话实说了吧,这座水晶是我……”
“住口。”容冲冷冷道,“起来,进屋再说。”
进屋就不能读唇语了,看热闹的观众本来不在意,现在也都被勾起好奇。一只飞镖朝容冲袭来,容冲头也不回,随意歪了歪肩膀,飞镖铮得一声扎入柱子,拦住了他们的路。
身后,飞镖主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本身就是朝廷通缉犯,现在还敢私藏军械,遮遮掩掩,实在大逆不道。”
容冲看着面前的飞镖,轻轻笑了笑,如对方所愿,转身看向后方。
两人各站一艘船,隔着海水相望,心里都道了声难怪。
难怪,原来是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几乎第一眼彼此就认出了对方,并双双生出浓郁的敌意。
在汴京那天,容冲夜探公主府,曾在赵沉茜屋外看到过他。当时容冲没听到屋里人的话,不知这个男子是谁,没想到,这就是萧惊鸿。
早就听说她在身边养了一个像他的人,如今看来,也不是很像。
萧惊鸿在房间里听了半晌,忍无可忍出来会一会容冲。他得知自己是赵沉茜特意炮制出来的容冲仿品后,有过愤怒,有过绝望,也有过不屑。一个叛国之人,有什么好的,他陪在她身边六年,远比容冲陪着她的时间久,说不定她早就忘了容冲是什么样。
但这一刻萧惊鸿正面看到容冲,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他突然明白谢徽、宋知秋看他时为什么总是带着怜悯,他也终于知道那些人困蝉乏的午后,殿下望着他突然无话时,到底透过他,看向了哪里。
殿下从没有一刻忘记容冲的样子。他和容冲,真的很像。
不在于五官,而在于感觉。那是一个人的所学所见、人生经历带给他的,萧惊鸿离开斗兽场后一切经历,都是赵沉茜为他安排的。
她有意让他长成容冲的样子。甚至当初在斗兽场,她在万人中救下他、带走他,是不是也因为,他身上有容冲的影子?
更讽刺的是,萧惊鸿认出来,殿下抓狐妖那天,从高楼上救了殿下的黑衣人,和容冲的身形一模一样。
萧惊鸿甚至恨自己的眼力,让他连骗自己的余地都没有。容冲去过汴京,在狐妖爪下救了殿下,而殿下什么都没表露,连追兵都没有派过。枉萧惊鸿还觉得是自己护驾有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殿下是不是一直和容冲藕断丝连?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萧惊鸿掐断,萧惊鸿拒绝深想,放任杀意蔓延。只要解决掉眼前这个人,他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画影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嗡然长鸣,容冲不动声色安抚佩剑,说:“叛国是昭孝帝安给容家的,她从未承认过这个罪名,如今她已不在,我宁愿当通缉犯,也不想和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扯上关系。淮北是你们割让给北梁的,也是我亲手从北梁人手里打下来的,便是我的地盘,我处理我军中机密,还用征求你们同意吗?哦,差点忘了,南朝廷只会割地求和,没有军队,就算我当着你们的面审问,你们听得懂吗?”
容冲话音刚落,杀气就袭了过来。他心道正合他意,拔剑格住萧惊鸿的攻击,两人目光相对,里面电闪雷鸣,新仇旧恨一触即发。
那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围观群众再一次惊哗,一边往远躲,一边密切关注在船上的打斗。
舞女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失魂落魄,赵沉茜轻而易举就将她们煽动起来,掩护着她躲到树丛后,彻底消失在那几个男人的视线中。
赵沉茜心想容冲还真是丝毫未改,依然强硬耿直,个性鲜明,一点气都受不得。不过,也多亏了他搅局,赵沉茜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隐身。
赵沉茜透过树丛,仔细打量着容冲……的鹰。在场众人都是乘船来,唯有容冲是乘着鹰从天而降,一剑劈开岛上云雾,击中了钱掌柜的箱子。这只鹰是唯一不受殷夫人控制的代步工具,她能不能利用鹰逃跑呢?
赵沉茜观察环境时,看到钱掌柜抱着头,连滚带爬从船上逃下来,形容十分狼狈,但手里仍然死死捏着殷夫人的请帖。
船上剑光四射,桅杆、木栏纷纷倒落,钱掌柜站都站不稳,居然还有心思从船上捡请帖……
不得不说声佩服。
钱掌柜灰头土脸跑到接引婢女处,高高举起请帖,说:“这是我的帖子,我按时来到了蓬莱岛,是不是能登岛了?”
白衣婢女捏着兰花指在请帖上一拂,封面上果然亮起一个似龟似蛇的图腾。两个婢女福身,齐声说:“里面请。”
钱掌柜喜笑颜开,他指向藏在树后的红衣舞姬们,道:“这是我带来的舞女,客人们一直看拍卖肯定会累,正好让她们上去跳跳舞,放松放松。两位仙子高抬贵手,让她们也跟着我一起登岛吧。”
白衣婢女毫不留情,拒绝道:“殷夫人有令,每位客人最多只许带一位侍从。”
钱掌柜急了:“她们又不是侍从,是舞姬!殷夫人明明答应我了!”
“殷夫人有令……”
“让他过去吧。”
两个白衣婢女瞬间挺直身体,对着身后行礼:“夫人。”
原来,这就是神秘的蓬莱岛主。赵沉茜借着人群遮挡,悄悄抬眼,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缓缓走来,和岛上白衣飘飘的婢女不同,她穿着大红衣裙,偏紧身的裙子紧紧包裹在她身上,勾勒出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裙摆侧面开了岔,若有若无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
赵沉茜在打量殷夫人的同时,殷夫人也在打量她们。殷夫人目光扫过带着面纱的舞姬们,脸上笑意似乎更深了,说:“我不许客人带太多侍从上岛,是怕武林人士多了,在岛上打起来。她们不过一群舞女,不会威胁到蓬莱岛,让她们上去也无妨。”
婢女看起来对殷夫人毕恭毕敬,没有任何质疑,齐声应诺,然后转身对钱掌柜说:“请客人随我这边走。”
钱掌柜眉开眼笑,对着殷夫人不住奉承,示意女子们跟上。他瞥了眼打得一塌糊涂的船,面露难色:“夫人,小人的一件货物还在船上,您看……”
殷夫人笑道:“钱掌柜只管登岛,安心准备晚上的拍卖会就好。你的货物,稍后我会派人送到的。”
钱掌柜彻底放了心,作揖道:“多谢殷夫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练舞,晚上就要登台了!让殷夫人见笑了,那小人就先走了。”
钱掌柜变脸比翻书都快,殷夫人拧眉看着前方战局,压根懒得搭理他,钱掌柜也不以为意,依然热情地讨好仙人。赵沉茜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暗暗评估逃跑的可能性,觉得贸然暴露实在太冒险,便决定按兵不动,先登岛,随后再想办法。

第26章 前夫
容冲看着在和萧惊鸿打, 其实余光一直关注岸上。他注意到赵沉茜上了岸,往岛内走去,无声松了口气。萧惊鸿察觉到容冲的走神, 猛然加重剑上的力气。
容冲横剑挡住萧惊鸿的攻击,两人目光相对,谁都不掩饰里面的杀意。
萧惊鸿厌恶自己被当成容冲的替身, 容冲又何尝喜欢被人模仿呢?他和赵沉茜的回忆是独一无二的,他也厌恶她身边出现另一个男人, 试图替代他的位置。
既然赵沉茜已经走了,无需再拖时间,容冲也不客气, 剑上金光瞬间大盛,就在萧惊鸿以为他要硬碰硬时, 容冲却突然收了力。萧惊鸿被闪了一下,容冲趁机重重一脚踹在萧惊鸿腹部, 举剑追击。萧惊鸿忍着痛格挡, 一连撞断了好几条围栏, 从船头滑到船尾,才将将停住。
容冲握着剑站在萧惊鸿面前, 剑尖就停在他喉咙一寸之外,因战意太甚, 剑尖微微震动,仿佛随时会刺下去。萧惊鸿很明确那一瞬间,他确实从容冲的目光中看到了杀意。
容冲天才之名,确实名不虚传,他要是真刺下来,萧惊鸿还敬他是条汉子。萧惊鸿无所谓地擦去唇边鲜血, 挑衅道:“怎么不敢动手?怕杀了我,惹怒了朝廷,被派兵围剿吗?呵,所谓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
容冲很想装作收不住手,就此杀了这个碍眼的学人精,但理智终究阻止了他。容冲轻嗤,觉得可笑极了:“我,怕朝廷?就凭临安那个不忠不孝不义的窝囊废,也配被我怕?”
容冲忽然冷了双眼,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她封你作殿前司虞侯,可见将你视为左膀右臂,但是六年前,她遇害时,你在哪里?”
萧惊鸿一直玩世不恭地笑,哪怕吐了血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听到容冲的话,他怔了下,勃然大怒。
他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兽,眼睛瞪得血红,咬牙切齿道:“她早就和你解除了婚约,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
“呵。”容冲轻轻笑了声,目光冷得像冰刃,寒意如有实质,“如果我还在她身边,你以为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吗?从一开始,我就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落入任何危险中。”
流亡那些年,容冲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故人的消息。坚固得让他认为天生就该如此的家族一夜间覆灭,父母、大兄、二兄都死于非命,白玉京换了新掌门,他有家不能回,只能像丧家犬一样隐姓埋名,四处流浪。而曾经和他亲密无比的恋人,很快认识了新的人,发生了新的故事。
她依然是高贵美丽的公主,生活没有因他受到任何影响,一个驸马卷入谋反,那就再换一个,而新驸马偏偏是他从小比到大的对头——卫景云。
是谁不行,为何偏偏是卫景云?
当然,他的真实心绪或许更接近于——谁都不行,但绝对不能是卫景云。
那一段时间,赵沉茜和卫景云的存在不断提醒容冲,他不重要,这世上没有人需要他。容冲听不得任何和朝廷、云中城有关的事情,哪怕路上遇到一个姓卫的陌生人,都能让他失魂落魄许久。
幸亏仅过了一年,赵沉茜和卫景云就退婚了,要不然,容冲一定会走火入魔。
卫景云也被她毫不犹豫地放弃后,容冲终于能相对冷静地听朝廷的消息。她的第三任丈夫是书香世家,门阀之后,与他、卫景云都截然不同。如果仅是这样就罢了,她偏偏又收养了一个叫萧惊鸿的少年,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在身边,倚重到让外界怀疑这到底是侍卫还是面首。
偏偏,所有见过萧惊鸿的人,都说那个少年神似容冲。
容冲由此陷入新一轮的痛苦。比爱人绝情更让人意难平的,是她似乎对他还有情,却完全移情到新人身上。容冲没有享受过的温柔耐心,企之不及的朝夕陪伴,萧惊鸿轻而易举就拥有了。
容冲曾遗憾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觉得如果他是萧惊鸿就好了,没有家恨血仇横亘在两人之间,没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惹她忌惮,他只是他自己,只需要追随她、陪伴她,帮助她实现她的政治理想。
容冲尤其恨萧惊鸿拥有了这一切,却又不珍惜。她最后一封信才发给容冲,不难想到之前她在向谁求助。萧惊鸿,谢徽,他们怎么敢如此怠慢他的心尖爱,将她一个人落在雪原,直到昏迷,都没等来救援?
容冲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萧惊鸿,毫不掩饰敌意,萧惊鸿看着自己的“原件”,恨意亦翻江倒海。
萧惊鸿并不知道,在他因自己是容冲的替身而发疯时,容冲也曾羡慕过他。萧惊鸿只觉得容冲在嘲讽他,嘲讽他永远只是个替代品。
萧惊鸿突然向容冲扑去,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容冲还惦记着赵沉茜,不肯冒险,此消彼长之下,竟然被他挣了出来。谢徽带着人远远站在岸边,从容看着萧惊鸿拼命,完全没有援助同僚的意思。
显然,谢徽巴不得萧惊鸿死在这里,如果能拉上容冲,那可太好了。
容冲着急去找赵沉茜,实在被打烦了,正打算放大招将萧惊鸿解决时,四周隐约传来极细微的灵气波动,随即空中凭空出现几个墨点,墨迹抽长变成绳索,将萧惊鸿双手缚住。萧惊鸿奋力挣断,还要再举剑,断裂的墨点顷刻复原,并变成带刺的荆棘,牢牢将他捆住。
尖刺扎入萧惊鸿双臂,萧惊鸿流了血,脱力坠地,才终于冷静了些。他抬头,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容冲,说:“你是叛国之将,她却是尊贵的长公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
这句话正中容冲隐痛,容冲却还要笑着,以白月光的姿态对后来者说:“她一生为燕朝殚精竭虑,你们却坐视她孤独死去,这么多年都没找出害她的凶手,与帮凶何异?她这个人最恨背叛,从不宽恕叛徒,你,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无论今生来世,她都不会允许你靠近了。”
萧惊鸿嘶吼一声,不管不顾要冲上前,被墨黑色的藤条紧紧缚住。萧惊鸿血红着眼回头,盯着另一艘船说:“卫景云,你为何帮他?云中城果然还是站队了,是吗?”
以墨入道,挥笔成真,这项神通根本不需要认,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使。
对面二楼,一扇房门轻轻打开,两个美貌侍女袅娜而出,一个给空气熏香,另一个撑起精致的伞盖,等一切做好后,她们退到一边,毕恭毕敬道:“城主,请。”
一个锦衣公子这才徐徐而来。他头戴玉冠,广袖博带,容貌昳丽,连身边空气都要用香提前熏过,讲究的不像一个江湖人,更像京城里锦衣玉食的贵公子。
容冲抱着剑,忍无可忍啧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如此恶心。
习武之人耳力好,容冲完全没打算掩饰的啧声自然传到卫景云耳中。卫景云淡淡扫了一眼,讽道:“几年不见,你的功力越发弱了,连一只鹰犬都控制不住。莫非这些年你和南朝廷那些人一样,都钻在女人裙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卫景云长了一张温雅贵公子的脸,一开口却十分毒舌,一句话把容冲、萧惊鸿、谢徽都得罪了。谢徽不动声色审量着每个人的表情,开口道:“卫城主,久违。城主无需欲盖弥彰,你的行动早就证明了你的立场。看来,号称中立的云中城,终于还是表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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