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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 by九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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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沉茜死后,崇宁新法一一被废,许多人都在其中出了力,此后富者更富,贫者更贫。能收到殷夫人请柬的燕朝人非富即贵,在场都是受益者,他们怎么可能想迎曾经的政敌公主回去呢?
他们只是借一个由头观察赵琳琅真假,无论今日宣誓多么热血,等明日真起了冲突,这群人才不会出力。他们只会躲在赵琳琅身后,如果能破幻境皆大欢喜,如果破不了,死的也不会是他们。
一群连故都和江山都能舍弃,不惜支付高昂岁币换自身太平的人,怎么可能为一个无辜女孩挺身而出呢?太高估这群孬种了。
群情激奋,说完大话后,就开始排兵布阵。一个人问:“福庆殿下,明日去法场,该如何行动?”
赵琳琅沉吟片刻,说道:“那群白衣人妖邪的很,凡夫俗子对上他们没有胜算,最好由修行之人打头。萧指挥使是我们这里武功最高的人,由你带人去沿途街巷埋伏,如何?”
萧惊鸿盯着赵琳琅,目光中似有深思,许久不做反应。谢徽淡淡瞥了他一眼,将他从游神中唤醒:“殿下问你话呢。”
萧惊鸿回神,望向赵琳琅,安静垂首:“臣悉听殿下安排。”
赵琳琅又望向谢徽:“谢相,你最审慎心细,明日你随我藏在沿街阁楼上,总览全局,随机应变,怎么样?”
谢徽眼眸微弯,一副对前妻一往情深的模样,温声笑道:“能伴殿下左右,谢某求之不得。”
容冲听着恶心,这些年,汴京的风气已经这样坏了吗?难道姓谢的对着茜茜,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赵琳琅对着谢徽感激一笑,忽而苦恼地嘟嘴,抱怨道:“若是能请来卫景云就好了。他是云中城主,有他助阵,我们的胜算会增大许多。怪我,将他伤得太过,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肯离开医馆。”
美人颦眉,我见犹怜,下面不少人忙劝道:“公主莫要伤心,云中城的人本就没什么大局观,听说他们那位城主从小体弱,十二岁前像女儿一样养在闺阁,孤僻乖戾,心胸狭小,公主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赵琳琅叹了口气:“他只是不喜喧嚣,并非江湖传言说的那样怪异。罢了,等散会后,我再去医馆试试,看能不能请他出山。”
容冲进来这么久,唯有骂卫景云这句听着顺耳。这群乌合之众的战术根本不配称作战术,用这么高明的法术刺探,简直是对移魂术的侮辱。
容冲懒得再听了,不动声色抽回神魂。萧惊鸿似有所感,回头朝树丛看去。绿荫中蝉鸣阵阵,急促得像是没有明天,一只黑蝉从树上掉落,已失去了气息。
容冲回到自己身体,移魂术带来的眩晕渐渐散去,目光刚能聚焦,就看到一张清如冰雪的眼睛凑在他面前,紧张地望着他:“容冲,你怎么样?”
情急之下,她喊的是容冲,而不是他幻境中的名字。容冲悄悄笑了笑,满不在意道:“我能有什么事?莫非你担心我?”
赵沉茜看着这张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反而洋洋得意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将他的手拍到地上,冷冰冰道:“大将军神通广大,独来独往,我一介凡人,哪配担心您?”
容冲一听茜茜生气了,本能正襟危坐,一双星眸像狗狗眼一样眨巴眨巴,乖巧道:“我错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不重要,认错就行了。
赵沉茜冷着脸起身,独自往前店走去。容冲自知糟了,不敢再嘚瑟,亦步亦趋跟上赵沉茜,小心翼翼道:“你要去找什么,我帮你找。里面那群人随时可能出来,你暴露在外太危险了。”
赵沉茜完全不搭理他,面无表情进入珍宝阁店铺,直奔账台而去。今日珍宝阁闭门,木板覆在屋外,高大宽敞的店面被光格成一栅栅的。容冲大气不敢喘,看到赵沉茜想查账,立即去撬锁、摊账本、搬座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做过无数遍,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在旁边沏一壶茶。
赵沉茜揽着长裙坐在木椅上,掀开账本,专心看账。容冲很有眼力劲,她刚看完一本,他立马就递上另一本,离赵沉茜手指的距离恰到好处,比宫里太监都贴心。
赵沉茜很快就在账目中找到了雄黄酒,她忙顺着名字去查,发现雄黄酒是从一家叫裕和商行的地方买的。
裕和商行?芙蓉明明说,雄黄酒是珍宝阁掌柜帮她从京城捎回来的,赵沉茜在汴京数年,大型的商会她都有数,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赵沉茜似有所感,忙翻回另外几本账册,发现裕和商行散落在账目里,已出现了好几回,采购的都是茶酒、首饰、玉器、瓷器等物,且数额都不小。看起来裕和商行颇得珍宝阁掌柜信任,是个长期合作的供货方。
然而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五行八作各有各的规矩,只要签订了合约,除非一方重大失信,否则不能擅自更替上下家。珍宝阁是做珠宝生意的,为什么向裕和商行采购的东西常年在变呢?若他从裕和商行大量进货,那原定的上家怎么办?
顺着这个思路想,赵沉茜还发现一个异常,珍宝阁和裕和商行的买卖,只进不出。也就是说,珍宝阁的钱每年大量流入裕和商行,却从不见裕和商行买珍宝阁的东西。
这可不符合一个大商行的做派。赵沉茜沉吟片刻,对容冲说:“会算数吗?”
茜茜居然理他了!容冲受宠若惊,拨浪鼓一样点头:“会!”
赵沉茜将一叠账册推给他,说:“这是去年的账本。你只算出项,我算入项。等一会,将结果告诉我。”
小意思,容冲自信接过,伸手掐了个诀,账本册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过。赵沉茜正在打算盘,听到声音诧异抬头。容冲接触到她的目光,无辜道:“我懒得一个一个算,所以编了个算数法诀。”
宁愿自创一个法诀,也不想算数。赵沉茜沉默,不知道自己在对他期待什么,无语低头,继续拨算盘。
有法决帮忙,容冲很快就将一叠账册翻完了。他得意地将账本垒到赵沉茜身边,然后就单手支在柜台上,近距离看她打算盘。
赵沉茜手指修长,气度沉稳,一只手查账,另一只手盲拨算盘,珠串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实在是种享受。
将家业交给这种人打理,真是看着就放心。
容冲忍不住道:“你真厉害,居然连算盘都会打。”
赵沉茜心中默算数字,懒得搭理他。本来不会,但推行新政那几年,她天天和户部扯皮,不知不觉学会了看账和算盘。如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倒把这项技能留下了,算是新政唯一的用处了吧。
赵沉茜很快拨完最后一页,在她开口前,容冲就抢答道:“九千八百三十三两白银,我算了两遍,都是这个数,不会错。”
赵沉茜从容将账本整理好,淡淡应了声:“你没算错。因为珍宝阁去年的收入,也恰恰好是这个数。”
容冲挑眉:“你的意思是……”
“珍宝阁的账被做平了。”赵沉茜眯眼,意味不明道,“账本怎么会正巧不盈不亏呢?除非这是假账。要是我没猜错,珍宝阁借进货之名,向裕和商行输送大量钱财。他将这些款项分散在账本里,看起来就是普通生意,可是珍宝阁每次买的都是玉石、瓷器这种没有明确价值的东西,这么大的珠宝店,竟然不需要金银器?而且他向裕和商行购入一大批瓷器后,仓库支出竟然并没有增加。呵,他这做假账的水平,放在户部,可是要当替罪羊的。”
此事似乎越查越复杂了,容冲拧眉思索:“裕和商行?珍宝阁和裕和商行什么关系,为何要向裕和商行上贡?”
“谁知道。”赵沉茜淡道,“看来,昨夜我喝的雄黄酒并非来自汴京民酿御酒,而是不知总部在何处的裕和商行的手笔。珍宝阁家大业大,为何要帮芙蓉呢?”
赵沉茜眸中意味不明,她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妖物和负心汉的剧本,没想到在殷家之外,海市还编织着一张庞大的网,骊珠和殷书生,只不过冰山一角。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隐约夹杂着说话,似乎是后院的集会散了。容冲立即警觉,将一切还原,趁人还没走过来,带着赵沉茜从窗户一跃而过。
等里面的人走后,谢徽才从树后走出来,信步开门。他走到柜台前,手指轻轻拂过位置一动未动,但表面上已无灰尘的算盘。
谢徽眼神深沉,缓缓摩挲串珠,宛如在和情人叙旧。萧惊鸿从后院出来,瞧着谢徽站着不动,诧异地走过来:“你在做什么?”
谢徽从容掸去浮尘,说:“店里积了灰,我来检查一二。若不然宝物蒙尘,岂不可惜。”
萧惊鸿看到谢徽将一个算盘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像看到了什么变态,讽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账房先生了?明日她要宣战,生死在此一举,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招。”
谢徽轻轻一笑,眸光幽深,黑得仿佛照不进光来:“用不着你提醒,我当然会护她,平安离开。”

第50章 真相
赵沉茜和容冲从珍宝阁出来, 已到傍晚时分。渔舟唱晚,倦鸟归巢,连小贩的吆喝声仿佛都带上思归之意。
傍晚是一天中烟火气最浓郁的时候, 到处飘荡着柴火饭香,哪怕最偏僻的小巷里也尽是归家人。赵沉茜在被全城通缉,走得非常不容易, 容冲连换了好几条路,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我去客栈开间房,我们暂且在客栈躲一夜。”
开房两字在他嘴里说得轻轻松松,赵沉茜瞥了他一眼, 容冲神色坦荡直白,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妥。
狗脑子就是这样的, 无论做什么都直来直去,不知道他是不把她当外人, 还是不把她当女人。
赵沉茜道:“不可。我昨夜从殷家逃脱, 想必现在各客栈、酒肆、医馆都是殷夫人的画像。哪怕我进去时用了易容术, 只要进入客栈,幻境就有了我们的把柄, 它随时能搞些事情,陷我们于被动。世间制胜之道在于主动出击, 决不能跟着对方的牵引走。”
容冲看着霞光下坚定冷静,整个人仿佛都闪耀着光芒的赵沉茜,心想这才是能斗倒先皇和宠妃,威震天下,以女子之身成为朝堂无冕之王的福庆公主,珍宝阁里那个假货, 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实在差远了。
容冲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沉茜环顾四周,说:“先找个落脚之地,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通八达便宜转移,名义上不属于任何人,还要掩人耳目。不能出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往城外逃,就要反其道行之,藏在闹市里,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只需要熬过今晚,我有预感,明日火刑法场,就是海市蜃楼的终点。”
赵沉茜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容冲打了个响指,指尖骤然飞出一群蝴蝶。他随意道了声去,蝴蝶便如听得懂般,星星点点散向大街小巷。
容冲抬头看着花里胡哨的蝶灵,很满意效果,不枉他琢磨许久,将寻踪符的形态改了。
多费些法力无人知道,但帅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在她面前耍帅的机会。
容冲装完了,不经意道:“一个小法术,让它们找快一点。”
赵沉茜了然地看着他,悠悠道:“是吗,小法术就有这么绚丽的出场,将军的实力可真是深不可测。”
容冲嘴上谦虚,但眼角眉梢全是得意,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定然摇上天了。赵沉茜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么大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夸他一句就恨不得将自己的才艺都展示一遍。她心里嫌弃,但唇边不知不觉带出一丝笑。
口头奖励的威力非常明显,没一会,容冲就将完全符合赵沉茜要求的地方找到了。赵沉茜躲开蜘蛛网,看着前面,问:“这就是你找的藏身之地?”
“对啊。”容冲言之凿凿,“这座仙姑庙虽然已经废弃,但屋顶还在,既能遮风挡雨,又能避人耳目。而且前后贯通,从后门出去很快就能逃往大海,离主街也不远,很适合藏身啊。”
赵沉茜无语了,不得不提醒他:“我现在的身份是蛇妖。”
“无妨。”容冲坦荡道,“仙姑保佑海上泊客,你来自海里,既没有作恶,也没有害人,她为何不肯庇佑你?”
容冲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赵沉茜也放弃了,破罐子破摔道:“那就走吧,大不了自投罗网。”
容冲一马当先去探路,赵沉茜试探地迈入门槛,上方仙姑依然慈眉善目,端坐高台,并没有触发什么惩罚。赵沉茜放下心,大方走入庙中。
容冲已把仙姑庙都检查了一遍,竟然找出一个完好的矮凳,他擦干净后搬给赵沉茜,说:“你从昨夜起就没有休息,坐下歇一会吧,别熬坏了身体。放心,我已检查过了,没有埋伏。”
赵沉茜敛着裙摆坐下,容冲根本闲不住,又跑去翻看贡品桌。他手心微微使力,就将桌上的灰尘全部震落:“这条桌子也不错,可以做床。”
赵沉茜无奈道:“我们侥幸得地仙庇佑,不得无礼。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容冲一听,二话不说翻到赵沉茜身边,一条腿吊儿郎当搭在倒塌的房梁上:“什么事?”
赵沉茜正色问:“你对白衣人的身份,有想法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容冲扬眉笑了笑,说,“我在医馆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虽然他们都罩着白袍子,看不到面容身形,但他们拔剑的招式,我从小就见。”
赵沉茜紧盯着他,问:“是白玉京的人吗?”
容冲点头:“我敢肯定,一定是。”
赵沉茜轻轻呼了口气,若有所思:“果然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容冲其实也猜得七七八八,但他更相信赵沉茜的判断,问:“你猜到什么了?”
赵沉茜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一摆在地上,说:“我的规则中,共有黑、白、红、绿四种剧情人物。刚开始时,规则将黑衣人、白衣人描述得非常可怖,我下意识觉得黑衣人是敌人。但须知殷夫人的身份是蛇妖,在她视角的敌人,不正是凡人的保护者吗?”
容冲附和,显然深有同感。赵沉茜继续说道:“这里虽叫海市蜃楼,但显然模仿的是真实的凡人城池,有知州、学堂、医馆、仙姑庙,还有做假账的珍宝阁。如果海市的一切都在还原真实世界,那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没有捕快衙役?那些黑衣人,皮下就是这座城池的守护者,负责巡逻缉捕,治安百姓。照着这个思路,对蛇妖来说,白衣人比黑衣人更危险,而且神出鬼没,结伴同行,想来,就是白玉京驻在凡间的巡查弟子了。”
容冲点头,完全肯定了赵沉茜的猜测:“没错。白玉京每年都会有任务,派弟子去凡间驻守,帮助当地官府除妖守城,维护治安,为期一年,所有人都要轮换。所以我一看到白衣人,就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白玉京的弟子大多和汴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历来白玉京的驻扎队伍还有巡查御史的功效,所以,殷家人提到知府想帮白衣人捉妖,上达天听谋求升官时,我就确定了白衣人必和白玉京脱不了干系。”赵沉茜抽丝剥茧,说,“这是蛇妖编织的幻境,而我们是人,所以每一条规则,都要反着看。规则说黑衣人、白衣人都是敌人,恰恰他们是玩家可以依靠的帮手。规则说绿衣人可以用来充饥,那就决不能伤害绿衣人。反之,规则说红衣人会带玩家离开幻境,说明红衣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但你分不清红和绿。”容冲道,“这该如何是好?”
赵沉茜拧眉,暂时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现在我还没遇到绿衣人和红衣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用担心。”容冲从横梁上跳下来,半蹲在赵沉茜身边,说,“我们还有宋玟这条线呢。等晚上,我们一起去见他,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线索。”
“不行。”赵沉茜断然拒绝,她抬眸,定定注视着容冲,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容冲脸色一怔,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不可,你没有武功,我得留下保护你……”
“但保护海市更重要。”赵沉茜说,“虽然幻境改了名字,但在海边,商贸繁荣,盛产珍珠,有宵禁,结合这些条件,不难猜出海市就是曾经登州治下的栖霞城。三十年前,栖霞爆发瘟疫,整座城的百姓都死了,无一幸免。这桩案子,你还记得吗?”
容冲叹气:“我记得。”
“朝廷实录中记是因为瘟疫。但什么瘟疫能转瞬带走一城人性命,以致于一个都逃不出来?白玉京负责管理天下妖邪事件,你来告诉我,栖霞城之难,真的是瘟疫吗?”
容冲知道瞒不过她了,无奈道:“当然不是。当年我父母正好接宗门任务,在登州戍守。端午那天,栖霞城有一只蛇妖喝了雄黄酒后显出原形,妖性大发,她化作一条巨蟒,在城中肆虐,撞毁了不少房屋,事情闹得极大。我父母急忙来捉妖,但他们来时,蛇妖已逃了。全城百姓人心惶惶,他们安抚了城内百姓后,就集结所有人手,赶往城外捉拿妖物。”
赵沉茜眸光微动,容冲的父母竟然正好是当事人?她问:“后来呢,抓到了吗?”
“没有。”容冲摇头,“他们出城后,很快就找到妖气。他们顺着妖气追,但走了很远都不见蛇妖踪迹。我娘觉得中了计,正要返回时,发现栖霞城方向邪气冲天,等他们赶到,栖霞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城内官民都被夺魂大阵抽走了魂魄,死状凄惨。夺魂大阵可是最恶毒的邪术,早已失传多年,如今竟然重新现世。我爹娘不敢大意,立刻上报朝廷和白玉京,白玉京十分重视,之后若干年我爹娘都在追查此阵,但施展阵法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现身,连被抽走的十万凡人魂魄也不见踪迹。没想到,那些魂魄,都生活在海市蜃楼里。”
容冲苦笑一声:“夺魂阵一出,所有人都忙着去查邪术,哪还记得捉拿那只小小的蛇妖。此事没能给天下一个交代,我父母耿耿于怀半生。谁能想到,当年那只蛇妖,就是一切的关键。”
此事骇人听闻,为防动摇民心,所以朝廷实录里以瘟疫含糊其辞,只有白玉京保留了栖霞惨案真实经过。赵沉茜默然片刻,用力扣住容冲的手,说:“既然遗憾,就去弥补。”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按照故事轨迹,你父母昨夜才出栖霞城。你现在去追他们,来得及。”
这既是容复夫妇的遗憾,也是容冲的。绍圣十五年,容冲在汴京兴高采烈准备婚礼,忽然传来父母的死讯。他当初偷灵蛇镯送给赵沉茜时,容复狠狠骂了他一顿,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一次寻常的父子口角,谁能知道,那就是他和父母最后一次见面。
赵沉茜望着他,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去吧。既然遗憾,就去弥补。

第51章 师兄
赵沉茜注意到容冲的眼神, 指尖蜷缩了下,知道她说得太多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应该知道容冲的往事。
可是, 她没有办法装不知道。正是因为曾经两人那样亲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容复夫妇的死, 对容冲是多大的冲击。
世人乐于造神,容冲少年时家世显赫, 成婚时一夜从云端坠落,家破人亡,还背负上叛国罪名, 多年后他东山再起,成了淮北以一己之力违逆世界大势的叛军首领。如此跌宕起伏的经历, 宛如话本主角,人们津津乐道于他传奇一般的天才之路, 但赵沉茜知道, 他的天才之名, 更多出于他的勤奋,并非天生如此。
容家不是天生就在权势顶端, 那是一代又一代容家人用血铸就的荣耀。容冲身为容家小公子,拥有最好的修炼资源, 同样必须承担容家人的使命。他练剑会累,捉妖会受伤,强大武功之下亦长了一颗会痛会流泪的心,但他从不向人诉说,遇到危险永远第一个冲出去,最后一个离开, 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快乐勇敢的少侠。
可是,哪有人天生就是快乐的?只因为他将痛苦和悲伤都藏在了自己心里,别人一旦有需要,他就立刻履行自己作为“强者”的职责,杀妖救人,一马当先,从不懈怠。
如果赵沉茜和他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她会理直气壮要求白玉京前掌门三公子寸步不离地保护她,但她不是,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她无法做到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
哪怕两人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他多做容冲,少做救死救难的镇国大将军。哪怕只有一天,去做自私的儿子吧,快马加鞭去见父母最后一面,不要再当白玉京弟子了。
容冲从赵沉茜的眼睛中,看到了她无声的心疼。容冲突然觉得眼眶酸楚,绍圣十五年他在大雨里执意等的那个人,终于还是来了。
只要有她这句话,他这些年的痛苦流离,就都有了归处。
容冲忍下眼底的酸涩,爽朗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这里是幻境,哪怕真的有我父母也不过是幻境投影,但你遇到的危险却都是真实的。我还是留下来……”
赵沉茜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上半身骤然逼近。容冲话音顿停,紧张地结巴了一下:“茜……姑娘?”
赵沉茜紧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成为负担,任何人的都不行。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去做你自己。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离开了别人,脆弱的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菟丝花?”
容冲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很快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他叹息道:“当然不是。”
“那就去做你最想做,也最应该做的事情。”赵沉茜说,“趁现在城门还没关,你打扮成白衣人出城,不会有人敢拦你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出了城就算大幅偏离剧情,会冒出很多牛鬼蛇神阻拦你,这一路危机重重。你多保重。”
容冲知道茜茜最讨厌拖泥带水,她话已至此,容冲不愿意辜负她的心意,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咬破指尖,飞快在她手背上画阵法:“多谢。戌时你得自己去找宋玟了,这个阵法可挡三次攻击,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追到白玉京的队伍,告诉他们栖霞城发生的一切,天明前,一定带着他们回来,毫发无损救下光珠。”
赵沉茜吓了一跳,用力抽手:“你疯了?外面尽是魑魅魍魉,这种时候,你还敢损耗心头血!”
容冲握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眸光认真执着:“父母生养大恩,我不能负,但我也不想负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毕生难安。算我求你,让我图个心安。”
赵沉茜被他眼神中的诚恳刺痛,两人四目相对,容冲寸步不让,一副她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架势。赵沉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气咻咻道:“你自己的命,你不爱惜,谁管你。快去快回。”
容冲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他像对神灵宣誓,声音坚定果决:“好,我一定快去快回。”
容冲扯下仙姑身上的披风,心里道了声抱歉。事情紧急,只能唐突行事,等离开幻境后,他一定早日收复登州,在栖霞城为仙姑重塑仙身。
他不能辜负心爱的姑娘和父母深恩,今夜借衣服一用,失礼。
容冲拔剑,三两下将白色披风裁成斗篷模样,学着白衣人的样子罩在身上。他最后看了赵沉茜一眼,赵沉茜对他挥手,示意他快走。此情此景,容冲很想抱她一下,但思及自己的身份,只能收回手,坚定短促道:“等我回来。”
赵沉茜静静颔首:“路上小心。”
容冲风风火火走后,仙姑庙瞬间空荡下来,赵沉茜仰头,看着破败不堪,却依然宝相庄严、慈悲济世的仙姑,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夜了,如有神意,保佑他一路平安,得偿所愿;保佑光珠,安然无恙,一夜好眠。”
赵沉茜从不祈祷神灵保佑自己行动顺利。因为她更信自己。
黑衣人成群集队,在街巷中巡逻,轻飘飘如酆都鬼灵。一行黑衣人走过街口,忽然暗巷深处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利刃无意中反射出的光芒。黑衣人瞬间警觉,冲入小巷。
然而,巷中空无一人,黑衣人搜了两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在刚才反光的方向找到一条红色剑穗。
什么东西?为首的黑衣人一剑将剑穗砍落,剑穗悠悠落在地上,被黑靴毫不留情碾过。黑衣人对后面人点了下头,示意继续巡逻。
黑衣人重新排成一列,如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走过。唯有最后一个黑衣人步伐越来越慢,最后没忍住脱离队列,折返回去,将踩在泥里的剑穗捡起来。
他看着熟悉的剑穗,身周的时间仿佛静止。忽然,又一道白光闪过,黑衣人倏然抬头,照旧没找到始作俑者,只看到小巷深处,挂着另一缕一模一样的剑穗。
黑衣人握着剑缓缓走近,抬手揭下剑穗。宛如一个再直白不过的捕猎游戏,几步远的地方,又系着一条剑穗。
黑衣人一步步解,一步步深入。不知不觉,他手里已拿了一大把剑穗,几乎就要握不住了,而他也走到一个幽深偏僻,巡逻队伍绝不会到达的地方。他看着前方从树梢垂落的剑穗,久久驻足,不敢上前。
如果这是一个捕猎游戏,无疑,再往前就该图穷匕见了。黑衣人站在树下,不敢上前,也不愿离开。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奏鸣,一个清冷优美的女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不去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师妹的手笔吗?”
黑衣人眼神转厉,拔剑转身,毫不犹豫朝声音来处刺去,杀气惊人。赵沉茜本能想躲,血阵和施法者心脉相连,她这边受到的攻击,都会转移到容冲身上,她可不能害了容冲。
但那群黑衣人随时可能发现少了人,拖得越久越不利,赵沉茜破釜沉舟,没有逃跑,而是拔剑迎战,同时盯着黑衣人的眼睛,定定喊出他的名字:“宋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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