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坠欢—— by九月流火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3

“指挥使不要这样说。”赵沉茜道,“你当日出京是为了调查通敌案, 受伤是被同行之人暗算,你忠孝义俱全,何错之有?只怪我当时太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宫里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奚檀说:“殿下, 你太苛责自己了。当时你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自保尚且艰难,而爹娘之死及金陂关惨案却是容家和皇室的斗争,哪怕不是在参加你们婚礼的路上出事,也迟早会因为其他事情引爆,与你有什么关系呢?相反,你能在容家出事后救出三郎,保下大郎,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你了。”
“是啊。”容泽说道,“其实我们夫妻早就感受到了,容家鼎盛太久,烈火烹油,必有一劫,只是爹娘仍然心怀侥幸,以为只要让三郎和皇室联姻,就能解决汴京的猜忌。说来这也怪我,父母常在白玉京,不清楚京城局势,我身为长子,理应提前看到隐患,却也犯了软弱,将希望寄托在幼弟身上。你和三郎都被无辜牵入此局,是我们对不住,怎么能怪到你们身上?可惜了你和三郎情投意合……”
容泽被妻子捏了下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有些尴尬,奚檀笑着,不动声色圆场道:“好了,别说这些事情了。身处乱世,家破人亡、遭遇不幸的人家,又何止我们?我们三人都算历经劫波,如今能坐在这里,已经是幸事了。只要人没事,一切都过得去,我先干为敬,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沉茜微微笑了,就当没听到容泽说的那句情投意合,举杯道:“是啊,只要人没事,一切都过得去。”
赵沉茜浅浅抿了一口,刚放下酒杯,容泽又满满倒了一杯酒,郑而重之对赵沉茜说:“殿下,这杯我敬你,多谢你救阿檀出来,甚至甚于感激你安排神医救我。当然,并非说我不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而是……”
“我明白。”赵沉茜主动举杯,说道,“指挥使不必多说,这是我应做的事。你还在养伤,不能饮酒,这杯我代你喝了。”
说完,赵沉茜一饮而尽,容泽对奚檀摇摇头,同样将杯中酒喝完。奚檀对容泽的饮食管控非常严格,但这一次她等他喝完后,才收起桌上的酒杯,玩笑道:“我做了这么一桌菜,可不是让你们冷落的,接下来都不许喝了。你们两人也别一口一个殿下、指挥使,都叫生分了。沉茜,若你不嫌弃,就叫他一声容大哥吧。”
“好。”赵沉茜微笑,道,“容大哥。我闺名沉茜,容大哥叫我沉茜就好。”
容泽迟疑,他当然知道赵沉茜名字,当初她和容冲可是换了庚帖的,但婚事没成,赵沉茜毕竟是公主,他叫闺名恐怕不合礼数。这时奚檀在桌子下撞了他一下,容泽接收到妻子的眼神,乖乖改口道:“那我就斗胆了,沉茜。”
他们这里刚说完过往,容冲就带着苏昭蜚回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容冲大步流星进门,也不招呼苏昭蜚,自顾自坐下夹菜:“你们也吃得太少了,这么半天菜都没怎么动。哎,我放在这里的酒呢?”
苏昭蜚熟练地在对面坐下,嗤道:“少喝点吧,你这几天已经够神志不清了。”
苏昭蜚这话一语双关,容冲飞快瞥了眼赵沉茜,恼羞成怒地怼回去:“你才该少喝点,你做的账都是什么东西,放条狗在算盘上都比你好。”
赵沉茜默默喝汤,她理解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损来损去,但是,容冲这话到底骂谁呢?
苏昭蜚冷笑:“你行那你来,我早就不乐意干了。”
“好了。”奚檀及时打断这场幼稚的吵架,说,“忘了容家的规矩?饭桌上不许谈公务,都吃饭。”
这不是苏昭蜚第一次见赵沉茜,但赵沉茜出现在海州,还在查一直由苏昭蜚经手的账务,总要交代一句。饭后,奚檀搀着容泽去小花园散步,特意将东花厅的空间让出来,留给他们三人。容冲熟练地泡了热茶,说:“你们两人早就见过,应该不用我介绍。路上我和苏昭蜚说了今日的事,他觉得你的意见都很中肯,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可以放心施展拳脚,有任何问题直接找我或他,不必顾忌颜面。”
苏昭蜚同样点头:“没错,我这人捉妖打架在行,管理内务真不擅长。要不是实在没人,我早不乐意干了。你管过朝廷变法,虽然最后没成吧,但至少有经验,海州你看着办,反正穷得叮当响,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赵沉茜默默看着容冲和苏昭蜚,要不说他们能成为朋友呢,在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但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苏昭蜚大大方方提起崇宁变法失败,赵沉茜不爽了瞬息后也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道:“海州如今的问题有二,其一是缺乏标准,以文书为例,写得随心所欲,主次不分,时间、地点、经手人都不明不白,看得人头疼;其二,权责不明,无论武器、粮草还是钱财,只要数对了就扔到库里,既不留档也不批审,如今你们人少,彼此之间也信得过,这样做没什么问题,但是等你们做大了,必然会滋生贪墨。”
苏昭蜚若有所思,容冲叹气道:“我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不动。你刚来海州,曾经又管过六部,这些事你来出面,比我说更有用。”
赵沉茜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愿意得罪人,让我来做出头鸟?”
容冲豁出半条命才把她救活,哪舍得让她挡枪?容冲很无奈,一双星眸认真地注视着赵沉茜,说:“当然不是。只是我相信,有些人是天生的领导者,你属于那个位置,你也能做好。”
他的目光真诚炙热,赵沉茜像被烫了一下,默默转移视线。苏昭蜚扫过他们两人,轻嗤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副烂摊子终于有人接手了。无事一身轻,我回去睡觉了,没事别烦我。”
苏昭蜚双手枕在脑后,放荡不羁走了,眨眼花厅里只剩下赵沉茜和容冲。有人时不觉得,如今两人面对面,一股莫名的尴尬开始流转。
吃饭时容冲进来的时机太凑巧,赵沉茜不相信他没听到容泽和奚檀的话。容冲再次为赵沉茜添了盏茶,说:“北梁刚退兵,下午我得去军营处理战俘,可能没法陪着你了。这是我的令牌,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不要怕得罪人。如果有人敢对你不敬,记下名字,回来我收拾他们。”
赵沉茜扫了眼令牌,说:“这可是能调兵的铜符,你就这样给我了?”
容冲轻笑,海州军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虎头铜符对海州军民来说只是一个信物,没有他的示意,仅凭一块令牌,天王老子来了也调不走一个兵,但正因如此,他将铜符给赵沉茜,下面人才能意识到他对赵沉茜的看重。
“是啊。”容冲笑着看向她,眼睛莹润黑亮,“战场上瞬息万变,连我也不能预料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持有最高兵符,就是海州下一任主帅。”
赵沉茜吓了一跳,立刻将铜符推回去:“你疯了?”
“军中无戏言。”容冲按住虎头,坚定地将铜符推向她,“我没有开玩笑。这支军队中,有无家可归的农民,有想替天行道的地痞游侠,有被北梁人逼得活不下去的官宦之后,也有只想讨一口饭吃的老弱妇孺。把他们交给你,是我能想到的,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赵沉茜深受触动,都有些诧异了:“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容冲洒脱一笑,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我相信你,甚于相信我自己。”
赵沉茜沉默许久,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容冲意识到赵沉茜大概误会了,笑着道,“真没事。我不是感觉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伤春悲秋,只是这些年看惯了,谁都有一死,天命而已。”
“但你却不顾一切救活了我。”
容冲噎了一下,差点被水呛到。他没想到居然是赵沉茜先提起这件事,他默了片刻,坦然点头:“是的。人就是这么奇怪,能接受自己死,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死亡发生在最爱的人身上。”
赵沉茜意识到这个话题已经非常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捅破她当下赖以生存的安稳。但她却控制不住,她身体内像有一股火一样,在故意报复她的理智:“最爱的人,谁,我吗?”
“从男女之情上讲,是的。”
男女之间的事就像脱缰野马,一旦打开话口就完全不可控制了,赵沉茜借着低头喝茶来掩饰失态,她没有看容冲,不知道容冲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她清晰看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你将我带到海州城,就是为了如此吗?”
“不完全是。”容冲这辈子都学不会圈圈绕绕,索性一杆子捅到底,说,“我的态度和当初订婚时一样,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无论回应还是不回应,都是你的权力。但你不仅是我喜欢的女子,还是一个意志坚定、聪明能干的摄政公主,除了婚事,其他合作我们也可以谈。”
“若我不答应呢?”
“那也没关系啊。”容冲说,“人本来就不可能什么都得到。能和我喜欢的人共事,我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人幸运了。”
一盏茶已经见底,但赵沉茜完全不记得味道。她的心跳一点点加速,扑通扑通,跳得令她惶恐。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成熟了,不会再像少时那样患得患失,可是只要面对容冲,她的情绪就不由她自主,她还是会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做出一些完全不理智的行为。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不答应,或者说,她还没想明白。在梦境中她可以冲动,可是一旦回归现实,她和他之间要面对的问题太沉重了,她没有信心可以处理好。
这一步没有跨出去,她和他依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稀里糊涂相处,但如果跨越朋友成了恋人,再一次闹崩,那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赵沉茜的想法其实和容冲很相似,哪怕不成夫妻,她也很想和他做一辈子朋友。她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容冲是她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对她很重要的人了。
他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期,带给她情窦初开,却在爱意最巅峰时急转而下,反目成仇,将她的心绪撞得一团乱后扬长而去,徒留她一人收拾满地狼藉。如果他就此消失就好了,可是,他偏偏又在她生命最低谷时重新出现在她身边,陪着她从深渊中走出来。
比爱而不得更可怕的是,多年后你又遇到了他,并且两人都孑然一身。命运对她总是很残忍,她无法再经历又一次的失去了。
赵沉茜脑中一片空白,拼命想做些什么争取时间,低头却发现茶已经喝完了。她冰凉着手指放下茶盏,说:“你不会觉得我利用你?”
容冲轻轻一笑,率先站起身,对着她伸出手:“一切都是我清醒中做出的决定,我理应接受任何后果,与你何干?走吧,该去查账了。”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体贴地带她离开,回到她觉得舒服的位置。容冲将她送到二堂,然后就走了,正如他所说,他其实没有太多时间。
因为中午的谈话,赵沉茜一下午都心神不属,很快她就受不了了,挑了两本账册,回家去算。
容冲不在,府衙里各尽其责,没人拦她。赵沉茜从侧门出来,清清静静走回家门。院子里,小桐正拿着锄头给花园松土,听见声音,她随手抹了下额头的汗,问:“你回来了。怎么不是容将军送你?”
“他有自己的事情忙,区区两步路,我又不是走不了。”赵沉茜将账册放回自己房间,出来帮小桐提水,道,“你歇一会吧,这些事我来做。”
“不用。”小桐出了汗,认真看着泥土道,“我不累,我喜欢和土打交道,摸到土就像回了家,让我觉得平静又快乐。”
赵沉茜望了眼黑土,无法理解小桐的快乐。她也不强求,默默帮小桐浇水。小桐哼哧哼哧锄地,回头瞥了赵沉茜一眼,说:“心情不好?”
赵沉茜回神,下意识收敛表情,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小桐了然一笑,说:“别想骗我,我感觉得到。早上还好好的,和容将军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因为容将军?”
那天夜里赵沉茜告诉小桐要搬家,随即两人就被传送阵带到海州。赵沉茜暗暗担心要怎么和小桐解释,没想到小桐非常心大,丝毫不关心容冲和赵沉茜的关系,也不在乎赵沉茜是谁。她不质疑也不点破,一门心思认真生活,赵沉茜也渐渐放了心,就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和小桐如常相处。
小桐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过往,赵沉茜没那么多顾忌,终于能坦白自己的心绪:“算是吧。小桐,如果你有一个故人,你为他做了很多,可是你们却无法在一起。后来你们分开许久,久到你都忘记和他有关的一切了,忽然有一天他又出现在你的梦中。你要怎么办?”
小桐埋着头锄地,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赵沉茜认真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喜欢的吧。”
“有多喜欢?”
她有多喜欢他呢?赵沉茜眼神微微放空,想到那场漫无边际的风雪,想到鉴心镜中盛大的婚礼,叹道:“大概是临死关头,想到有些话没告诉他,依然会遗憾的喜欢吧。”
“那就去把他找回来呀。”小桐说,“如果你临死时都在惦念一个人,活着时,为什么不去见他呢?”
赵沉茜愣了许久,猛地站起身,眉目间的郁结豁然开朗:“你说得对。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

第99章 不渝
赵沉茜跑出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但身体就是静不下来,迫切地想做些什么。
是她钻牛角尖了, 世间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呢?她都不害怕死亡,为什么要害怕和容冲重新在一起后的种种问题?
那些困难,比她遇袭时撑着最后一口气放出无字信的遗憾, 还要重要吗?
巡逻士兵看到赵沉茜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娘子, 你要去哪里?”
赵沉茜露出袖中的铜符:“兵营。”
士兵们早就被耳提面命过,如今看到将军连兵符都给了这位娘子,对视一眼道:“卑职带您去。”
“不必。”赵沉茜感受着脉搏处的跳动, 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容冲从暗牢出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边走边说:“看好他, 别让他死, 也不许和他说话, 不得透露任何外界消息给他。”
“是。”
“伤员呢?”
“已按将军的吩咐安置好了,但缺少药草, 军医实在有心无力。”
“缺药草……”容冲按眉心,语气中说不出的疲惫, “粮草要钱,武器要钱,药草也要钱。这仗打的哪里是战术,分明是钱啊。”
“将军。”一个哨兵快步跑来,抱拳道,“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容冲正心烦着, 语气自带凌厉,“什么人?”
“没见过,是一个女子。”
“我哪认识什么女子,军营重地,送她离开。”说完,容冲一愣,猛地把哨兵叫住,“等等,你刚才说,一个女子找我?”
容冲风风火火走出营地,果真看到一道倩影站在斜阳下,仰头看天上的云,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了金光,从容冲的视角看,她简直在闪闪发光。
容冲不由停下脚步,这一幕美得像梦境,某个寻常的日暮,他从军营出来,发现她在门口等他回家。容冲定了定神,想到自己刚去暗牢看过刘豫,赶紧在身上施了一个除尘术,才快步上前:“茜茜,你怎么来了?”
赵沉茜回头,容冲还穿着上午那身装束,但他刚从军营出来,眉宇间杀伐果断,连衣服也仿佛带上了杀气。赵沉茜终于感觉到,如今他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向她走来。
容冲停在她面前,有些担心,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柔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沉茜摇摇头,她扫了眼后方看热闹的士兵,问:“你的事情结束了吗?”
容冲感受到她的视线,回头望了眼,侧身挡住她:“差不多结束了。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沉茜慢悠悠说,“如果你不忙,边走边说?”
“好。”容冲回头吩咐了几句,很快回来,陪着她往衙署走去,“现在没人听得到了,你可以放心说了。”
赵沉茜望着两人拉长的影子,冷不丁问:“那夜你收到我的信,为什么要来?”
容冲怔了怔,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哪件事。本能告诉他不对劲,容冲脊背不知不觉紧绷起来,道:“你上元都没有认出我,好不容易给我写信,我怎么敢不去?”
他以半玩笑半埋怨的语气,说出了他深深介怀的事。赵沉茜抿了下头发,说:“谁说我没认出你。就像你假扮苏无鸣一样,第一面我就认出来了。”
容冲短促笑了声,紧咬着牙道:“真的?”
显然赵沉茜忘了她被救起来时,第一反应是“萧惊鸿”。赵沉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终究是她理亏,她没有过多纠缠,直接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那封传讯符是我发的?万一,是陷阱呢?”
容冲还沉浸在醋意中,赌气道:“我就是知道。如果是陷阱更好,我早就看那几个男人不顺眼了。”
赵沉茜哽住,抬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逞匹夫之勇。我被人弹劾成那样,都硬压着不去围剿朝廷头号逃犯,你倒好,自投罗网。”
容冲想到那夜的场景,哪怕过了许久,依然会痛得无法呼吸。他轻叹一声,替赵沉茜摘下发丝上的飞絮,低沉说:“我倒宁愿我是自投罗网。”
赵沉茜也沉默了,两人静了片刻,她问:“神医谷还好吗?”
容冲回道:“还是老样子。”
赵沉茜点点头,不难猜出是神医为她和容冲施展了血引术,她知道神医本就是通过容家。想必是那夜她昏迷后,容冲赶来,带着她去神医谷求救,意外撞到了容泽。赵沉茜没料到自己会突然遇刺,她本来打算等容泽完全恢复,再安排“巧合”让容家势力发现容泽的。
不过这样也好,容家一家人如她所愿团圆了,唯一的意外就是欠了容冲人情。赵沉茜睫毛微颤,问:“那时你都不知道你大哥大嫂还活着,为何要舍命救我?”
“那你呢?”容冲乖乖回答了许久,骨子里的攻击性终于还是压不住了,他眸光紧紧盯着她,反客为主问,“那夜你给我发传讯符,究竟要说什么。”
话已至此,赵沉茜不想再耗下去了,忽然抬眸,看着他说道:“临死之人,还能想什么?无非是想告诉你,当年订婚我并没有不情愿,我亦喜欢过你。”
容冲瞳孔骤缩,他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再一次疑心自己在做梦。
若不是做梦,他怎么会听到他喜欢了大半生的姑娘,亲口对他说也喜欢过他?
容冲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痛后,才认真问:“为什么是喜欢过,难道现在不喜欢了吗?”
这个狗东西,说话永远横冲直撞,总是问一些让人尴尬的问题,赵沉茜有些恼怒,转身道:“要你管。”
那就是还喜欢。容冲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眉眼瞬间飞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张臂将她抱住:“太好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年是我一厢情愿,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只要你喜欢过我,现在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无论错过多少,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
赵沉茜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枉她刚才还说容冲稳重了,他这得寸进尺的嘴脸,分明和少时一个样!赵沉茜推不开他的臂膀,故意气他:“你怎么知道没有?”
容冲一点都听不得这种话,他立刻将赵沉茜的耳朵蒙住,说:“不听不听,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赵沉茜想端着架子,又忍不住被他逗笑。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她何时说过最爱他了?
容冲是海州城的红人,往来百姓和士兵不断朝他们这里看来,赵沉茜红着脸,轻轻撞了容冲一下,嗔道:“快放手,让人看笑话。”
容冲好不容易追回他走丢的挚爱,现在恨不得抱着赵沉茜绕城一圈,哪舍得放手。但茜茜说什么都是对的,容冲万般不舍松开,委委屈屈说:“我脸还算俊俏,身材也没变,怎么就成笑话了?”
赵沉茜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先约法三章,我同意和你试一试,但不许告诉府衙的人,不许告诉你大哥大嫂,也不许告诉小桐。”
容冲眨眼,试图理解自己的名分。听起来,他连外室都不如呢。
容冲知道她需要时间接纳他,他能理解,但并不妨碍他给自己争取待遇:“好,那就是说只要这些人不在,我就可以搂你抱你了吧?”
“不行。”
“牵手总可以了吧?”容冲一副做了巨大退步的样子,说,“你才认识小桐多久就对她那么好,我总不能比普通朋友还不如吧?”
赵沉茜吃软不吃硬,容冲又是撒娇又是装委屈,她完全拿他没办法,只能默许。男人天生懂得得寸进尺,容冲被允许牵手后就往她身上贴,没过一会就暗戳戳搂她的肩:“茜茜,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十六岁时他就是这样粘着她,想方设法拖延她回宫的时辰。赵沉茜唇角浅浅翘起,说:“阿檀姐还要照顾容大哥,别麻烦她了。正好我想看看海州城,你帮我指路?”
“好啊,乐意至极。”容冲牵着她,这一刻两人不是大将军也不是公主,不需要考虑国恨家仇,天下存亡,他们就像一对寻常夫妻,往人间烟火深处走去,“我知道那边有家汤饼店,很是美味,一点都不逊色汴梁。”
容冲是一个很合格的向导,为她讲解路边店面如何规划,深巷里的人家有哪些故事。这么多年来,赵沉茜第一次不需要动脑筋,也无需关心走到哪里,只须完全放松地去感受生活。
海州比汴梁小太多,没一会就走到头了,但赵沉茜一点都不觉得乏味。容冲将她送到家门前,他牵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放开:“明早,我来接你?”
赵沉茜轻轻点头:“好。”
再过几个时辰就又能见到她了,容冲依依不舍松手:“快进去吧。晚上别看账簿了,早点休息。”
赵沉茜颔首,她怕吵醒小桐,轻手轻脚开门。容冲忽然唤她:“茜茜。”
赵沉茜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拥入怀中。容冲紧紧抱着她,此刻才终于敢相信,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容冲眼尾发红,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轻柔。他轻轻吻上赵沉茜额头,说:“茜茜,你永远无法想象,日落时听到你说你也喜欢我,我是多么高兴。”
“我爱你,从始至终,至死不渝。”

第100章 斥候
阴雨绵绵, 银珠滚地,滴滴答答打在青石板上。赵沉茜放下泛黄的钱粮文簿,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身后突然传来男子声音, 一双修长的手将茶盏放在她手边,熟稔地为她捏肩。赵沉茜惊讶回眸:“你怎么来了?”
容冲还穿着戎装,肩甲上挂着水珠, 像是刚刚从练兵场赶来。容冲为她揉捏肩膀穴位,说:“路过府衙, 就进来看看你。”
自从那天两人将话说开后,这几日每日早晨容冲接赵沉茜来府衙,两人各自忙碌, 等晚上他再送她回家,早出暮归, 倒像是经年夫妻。
大战初平,城里有办不完的事情, 但无论多忙, 容冲总会赶来接送她。今日中午难得有片刻空白, 容冲毫不犹豫赶来衙署,哪怕看着她忙碌, 他也觉得开心。
赵沉茜瞥了他一眼,没揭穿他的“顺路”, 说:“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不叫人通传一声。”
“我怕打扰你,就没让他们通传。”容冲说完停顿了一下,有些委屈道,“何况,不是你说不欲声张, 不让我在人前暴露我们两人的关系吗?”
他不远路途专程跑来见她,赵沉茜也不舍得扫他的兴,暂时放下文簿,拉着他在榻上坐下:“好好好,怪我不好。练兵累不累?”
容冲看着她浅笑盈盈,心里那些芥蒂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别说让他练兵,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他都愿意。容冲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摩挲她指节上的薄茧,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愿意公开就不公开,何错之有?你这几日本就耗神,饭也吃得少,你才是最累的。可恨我琐事缠身,没法多陪你。”
“没关系,你做好你的事情,比陪我有用多了。”赵沉茜冷静道,“要是你什么都不干,天天待在这里看我忙,我才要烦死你了。”
容冲忍不住笑了,茜茜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对风花雪月敬谢不敏。容冲揽住她的肩膀,为她揉捏太阳穴,说:“刚才听到你叹气,怎么了,很棘手吗?”
容冲手上带了灵力,两人本就灵气同源,他的灵力进入赵沉茜体内,像春雨一般,瞬间抚平疲乏。赵沉茜舒服得轻叹一声,完全靠在他肩膀上,说:“这几天我教衙署官员怎么写文书,流程混乱的问题已经好多了,但是,治标容易,治本却难。打仗处处都要钱,但我看海州历年来的地税和户税,不容乐观啊。”
“正是这个问题。”容冲说,“我和苏昭蜚讨论过许多遍,都无计可施。海州的百姓大多是因战乱流离失所,逃难到这一带,而海州常年征战,青苗常常被踩踏、焚烧,收粮不易,如果我们赋税太重,农户活不下去,没人会再来投奔海州;若我们不收粮税,军队无法给养,战力提升不上来,迟早会被北梁人耗死。唉,这就是左右为难之困局啊。”
赵沉茜靠在容冲身上,听着他铠甲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两人谁都没说话,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地靠近这个男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她看着他四处奔波,帮城中百姓排忧解难,整日忙得饭都吃不上,看着他治军极严,令行禁止,不允许将士骚扰百姓,购买物资必须以市场价交易,不得故意压价,否则严惩不贷,但脱下铠甲,他也会和士兵说说笑笑。他和她印象中的少年越来越不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具体的男人。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有金手指我杀  带球跑文学里  福运文女配夺  开局一铲子:  重生之我是废  (清穿同人)  吉祥如意by暮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