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在逃小妾by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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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懒得?搭腔。
他小狗般的拱了拱,不?一会儿,唇与手又变得?不?安分。细碎热吻落在她耳后,酥麻难耐,令人忽视不?得?。
宋吟求饶,可怜兮兮地道:“都肿了。”
“不?妨事。”卫辞嘬嘬她汗涔涔的脸,理智分析,“肿的是外头,里面还好端端的呢。”
长夜漫漫。
望着上方?似遭了急风骤雨拍打的纱帘,宋吟顺从内心拢紧了少年健壮的身?躯,暗自想——
罢了,也就能温存这?几回。
永安府。
听了仆妇回话,夏灵犀大发雷霆,指着丈夫骂道:“好一个狐假虎威,好一个两面三刀,这?就是你儿子?心心念念要纳的女人。”
卫侯爷在外头吃了酒,尚有些晕乎乎,迟缓地应和?:“嗯,对,嗯。”
“不?行?。”夏灵犀猛一拍桌,扬起精致的脸,“去给我将人带回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闻言,酒意被吓退三分。
卫侯爷坐直身?子?,劝道:“儿子?如今在宫里瞧见我,都不?愿说超过三句话。若是再为难他的小妾,你你你,要闹得?断绝亲缘不?成。”
夏灵犀却是铁了心,一语双关地说:“区区妾室,我还治不?了她。”
太子?妃之父被卷入一桩棘手案件。
碍于其身?份尊贵,只?得?由侯府与国公府担作主审,这?也是近来卫辞早出晚归的原因。
卫侯爷不?敢惹恼了妻子?,特邀裴国公去酒楼进一步“探讨”案情,事关太子?岳父,卫辞自是选了一同跟去。
与此同时,揽星街。
宋吟核对完账簿,同柳梦潮商谈了下月要采买的新书,方?戴好帏帽,忽而涌进来一群带刀侍卫。
为首之人亮出腰牌,目光掠过莲生与苍杏,勾唇道:“侯夫人有令,邀几位回府一聚。”
父命难违。
兴许卫辞本人在场,会嗤之以鼻。但对苍杏与莲生而言,他?们出自卫府,虽是公子院里的人,实在难将界限划分得清晰。
更何况,今日前来的侍卫长,乃是教过他们武功的言哥。
宋吟看了眼目露惊惧的柳梦潮,不欲伤及无辜,主动走出钱柜:“带路罢。”
马车在长街疾行,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永安府。落地后,她无心打量周遭,被径直带入了?祠堂。
夏灵犀坐于太师椅,美目淡淡扫过苍杏与莲生,扯唇:“出息了?。”
不得不提,卫辞骨子里的倨傲应是遗传自母亲,语气轻飘飘,却给人如出一辙的压迫感。
然,今日的主角乃是宋吟,人既已带到?,夏灵犀暂不发难,挥退众侍卫。丫鬟顺手带上花纹繁杂的木门,光亮霎时被夺走,余下两排颤巍巍的烛火。
宋吟好整无暇地立着,并不行礼。
“行啊,今儿连样子都不装了?。”夏灵犀冷笑一声,“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仆妇搬来一张矮桌,不设蒲团,亦没有小凳,压着宋吟的肩迫使她跪下。
细密的刺痛自膝骨攀升,宋吟咬牙忍了?忍,倔强地看向夏灵犀:“您不怕卫辞知道了?,会大闹永安府么。”
“闹便闹,我是他?娘,还怕他?不成。”
仆妇正是昨日遭宋吟奚落的那个,心中积怨已深,碍于主子在场,按捺着火气摊开白纸:“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起来。”
除去上一世家中老人去世,宋吟何曾跪过,更遑论要?跪着抄书。她无赖地趴伏上桌案,闹起脾气,一边拖延时间。
暗卫若是脚程快,应当已经寻到?卫辞。
夏灵犀出身名门,哪里接得住她没脸没皮的打法,面?色一沉:“传家法。”
丫鬟快步呈上一根两指粗的戒尺,宋吟下意识要?躲,被仆妇按住半边身子。她奋力挣扎,手臂上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得宋吟嗓子抖了?抖:“我抄还不行吗,不要?打了?。”
一双含情杏眼涌出豆大的泪滴,真?真?是梨花带雨,勾人心弦。
仆妇请示地看向夏灵犀,后者嗤笑:“继续。”
一下落在肩背,一下落在后腰。
宋吟气力不大,却发狠似的去掰仆妇的手,刺痛牵动了?内心深处的委屈,一时潸然泪下,哭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院外传来嘈杂声,夏灵犀眉心一凛,示意仆妇停手,亲自打开门迎上卫辞。
记忆中爱笑爱闹的稚子,不知何时起竟变得沉默,一晃许多年过去,长成了?身量高挑的男子,俊秀十分,也显得陌生。
卫辞用?剑柄击退侍卫长,冷冷看向阶上的母亲:“她呢。”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怒意,夏灵犀神色复杂,似失望,似早有预料,也似恨铁不成钢。
僵持片刻,宋吟惨白着脸跑了?出来,却因双膝无力,直直扑倒在他?脚边。卫辞当即扔了?剑,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眼眶通红,质问母亲:“您打了?她?”
仆妇急急喘了?两口气,正欲替主子解释,却遭卫辞一脚踹翻在地。
宋吟实则只跪了?一小会儿,但若不借机挑拨他?们母子感情,拉满仇恨,她的死遁之计则功亏一篑。遂抽泣着说:“她们要?我跪着抄写《女诫》,还用?戒尺打我,阿辞,吟吟好疼。”
随即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御医诊断过后,退至外间:“小夫人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至于外伤,三日内莫要?沾水再辅以药膏,很快便能?痊愈。”
“多谢。”
卫辞深深望一眼榻上恬静的睡颜,取下外袍,唤来守值丫鬟:“本侯进宫一趟,仔细看顾好夫人。”
太子近来为岳丈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即便在深夜,东宫仍是灯火通明。
卫辞随宫侍径直去了?书房,见他?来,赵桢容微微讶异,揉了?揉酸涩眼睛,揶揄道:“出什么事了?,脸色比锅底还黑上几分。”
“臣自请随殿下去戎西查案。”
“为何。”赵桢容示意他?落座,目露关切,“本宫还当你舍不得新纳的小夫人,特命人划去你的名字,怎的如今又?变卦了?。”
若去戎西,少不得要?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放在从前,卫辞自是选择不去,可母亲一连闹了?两回,他?也有了?新的决断。
“师兄。”他?改换了?称呼,语气不再硬梆梆,带着少见的低落,“我想?一道去戎西,回来了?,向圣上求道恩典。”
赵桢容止了?笑意,拧眉道:“可是和你的小夫人有关。”
他?坦然点头:“我要?抬她做正妻。”
“你疯了?。”
赵桢容胸膛剧烈起伏两下,退开椅子,负手在房中走来走去,“以她的身份,将来生了?孩子,念在苦劳之上勉强能?抬做侧室。”
当初,太子赵桢容与七品小官的女儿姜瑶有过一段情。碍于身份悬殊,加之姜瑶心思不纯,后来无疾而?终。
彼时赵桢容觉得眼前无光,恍似天都要?塌下来。可后来迎娶太子妃,少年夫妻日久生情,如今已成了?高门大户间广为传颂的佳话。
赵桢容以为,他?日卫辞亦当会如此。
卫辞极小便做了?太子伴读,何尝不懂赵桢容的意思,但他?更了?解自己的心,淡声说道:“她离了?我,能?活;可我离了?她……”
有些?话,不必言明。
“你啊。”
赵桢容颇为头疼,偏说不出重话。
他?趁势自荐:“总归圣上只会骂我一个,而?且,多一个我,早去早回,嫂嫂便能?早日放心。”
太子被生生气笑:“好一个巧舌如簧,这还是我认识的卫辞么,平日里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卫辞忧心宋吟,不欲久留,抱拳道:“多谢师兄。”
“……”
回至府中,宋吟已经醒来。她肌肤娇嫩,大片雪白之上是戒尺留下青紫痕迹,瞧着极为可怖。
见卫辞进屋,停下查验的手,小嘴一瘪,委委屈屈地哭诉:“从来没有人这般打过我。”
莫说后世乃法治社会,便是顽皮,也顶多被父母不痛不痒地拍打两下后臀。今日是宋吟头一遭体验戒尺,且仆妇使了?蛮力,滋味酸爽,不忍回想?。
卫辞一颗心跟着揪起,眼尾发红,不知是怒还是……欲哭。
宋吟钻入他?怀中,带了?发泄的意味,将满腹怨气一股脑地往外泼,喃喃道:“我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为什么偏让我来了?这里。好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讨厌你,也讨厌这里。”
纵然是气话,卫辞大脑仍是“轰”地空白了?一瞬。他?强压下喉头干涩,垂眸望向她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吟吟,你不可以讨厌我。”
她如何能?听得进去,继续如稚儿一般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念着:“我要?回家。”
卫辞面?上血色尽失,僵硬地轻拍她的背,想?出言安抚却又?不知怎么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宋吟哭得嗓子发疼,哑声命令他?:“水。”
几杯下肚,缓解了?肿痛,她起身用?清水洗把脸,躺倒至榻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架势。
卫辞得空脱了?外袍,蹑手蹑脚钻进被衾,不舍闭眼,直直地看着她的侧脸。
宋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偏过头瞪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做什么。”
“吟吟,我要?去戎西了?。”
“去戎西?”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了?神情,硬生生将喜悦变为惊讶,“咳,去戎西做什么?”
卫辞吻了?吻她肿胀的眼皮,“嗯”一声:“事关太子岳丈的大案,我若办妥了?,能?向圣上求个恩典。”
宋吟并不关心他?要?求何种恩典,只缓缓眨了?眨眼,克制住胸腔的欢快情绪。卫辞则是想?等尘埃落定?后再说与她听,免得空欢喜一场。
“你何时走。”
他?琢磨:“三日后。”
府中侍卫替换成了?他?亲自培养的一批,包括苍杏、莲生,因办事不力被遣去别庄受罚。所以,即便他?不在京城,也不至于令宋吟再陷险境。
闻言,宋吟主动缠上他?,曲膝蹭了?蹭,嗓音仿似浸了?蜜:“我想?你了?怎么办。”
卫辞被撩拨得呼吸急促,翻身压住,动听的喘息落在她耳畔,随之而?来的是滚烫的吻。
“那,今夜定?要?先喂饱了?你。”
三日后,宋吟泪眼阑珊地将卫辞送至城门外。此番同去的还有赵桢奚,不过他?半途要?改水路南下,查另一桩案子。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为洗去赵桢奚的嫌疑,让她的“死”显得更为真?切。
另也有一层,是宋吟留的后招——
她会借用?赵桢奚所办的户碟去往隋扬,再寻时机买到?新路引,以男子身份往东。
斩草除根。
宋吟要?与故人统统切断联系。
回至城中,她照例去了?揽星街,巡查过铺子,拐进钱庄存入一笔。继而?前往赵桢奚的食楼,与他?留下的心腹商谈计策。
男子在雅间恭候多时。
他?容貌平平,着一身灰色布衣,仿佛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面?孔,实则武功不凡,且擅长凫水。他?朝宋吟轻扬下颌,侧耳听过周遭动静,方谨慎开口:“东西已经备好,今夜花灯节,机不可失。”
“多谢。”
如今贴身护卫宋吟的是一中年女子,名唤楚姨。因她坚持,二人没有乘车,改为沿江悠悠散步。忽而?,楚姨警惕地眯了?眯眼,低声道:“附近有夏家死士。”
闻言,宋吟几乎要?拍手叫好。
她强压下满腔喜悦,装作担忧地环顾一圈,极快又?恢复往常,赌气似的开口:“公子留了?许多人保护我,我才?不怕他?们。”
楚姨还想?劝诫两句,却见宋吟可怜地耷拉下脸,再启唇,已是染了?哭腔:“他?一走便是大半个月,会不会,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楚姨,我好难受,我不想?回府。府里冷冷清清,无人陪我说话,还不如这街上,至少热闹些?。”
说罢,她抚上心口,作出呼吸不畅的模样。
楚姨态度松动:“多跟些?人便是。”
于是,宋吟一边扮作失魂落魄,一边忍着小腿酸胀,在外游了?半日方打道回府。期间,故意寻了?路人打听,问江面?上停着的船能?否上去。
夏家人若是聪明些?,当能?探听到?她夜里要?与公主相约坐船的消息。
宋吟最后看一眼熟悉的桌案、床榻、箭靶,处处都留着她的痕迹。瑕不掩瑜,在京中的几月,勉强也算是快乐的回忆。
酉时,珺宁于府门口接她。
楚姨跟着上了?马车,听两位年岁轻的小娘子谈天说地,眼神不自觉软了?软。
宋吟故作可惜道:“什么,你不能?与我去坐船?”
“都是我不好。”珺宁连声道歉,“实是我先应了?表兄,后来因口角,便赌气说不再搭理?他?。你也知道,我、我心悦他?。”
宋吟娇羞着点点头:“既如此,下回再约也是一样。若小侯爷仍在京中,我怕也要?爽你的约,我懂的。”
两位小娘子手挽着手进了?食楼,赵桢奚的人前来接应。
宋吟取下裕王赠的玉佩,递与男子,道:“物?证我带来了?。”
赵桢奚的人寻了?具身量相仿的女尸,已经换上与宋吟今日一致的衣裳,再辅以天下仅这一块的玉佩,身份不言而?喻。
戌时,珺宁以幽会情郎为由先行离开,宋吟触景生情,对着粼粼江水发愣。
楚姨不甚放心,出言相劝:“该回了?。”
“为何,夏家人还在附近么。”
她强撑着瞪大眼睛,不让泪滴坠落,语气感伤,“我还是第?一次过花灯节呢,珺宁走了?,公子也不在……楚姨,我想?坐船,都已付了?钱,一个人坐又?如何。”
主仆,主仆,宋吟才?是主子。
她既坚持,做侍卫的自当顺从。楚姨唤来暗卫,叮嘱他?们留意夏家人的动向,而?后随哭花了?脸的宋吟踏上小船。
宋吟如愿以偿,指使船夫去往中心处,道是想?凑凑热闹。
她眉眼弯弯,笑得一派纯真?,时不时念叨几句卫辞,好似当真?是游船看灯的小娘子。
待小船离江岸愈来愈远,也离几艘花船愈来愈近,忽而?,灯火齐齐熄灭。
船夫一个鲤鱼打挺,缠上宋吟身后的楚姨,她顺势跳入水中。
夏日江水虽不刺骨,却仍是将宋吟冻了?个激灵。她艰难地翻转了?身,漂浮在水面?,抬指解开华贵衣袍,露出内里的夜行衣。
约莫过了?半刻钟,一艘破旧渔船停至宋吟身侧。来人将她捞起,同时吹响哨音。
三、二、一……
江心的船只悉数燃起大火,光亮划破夜空,似是人工织造的云彩,绚烂而?旺盛。
宋吟淡然移开眼,唇角微翘——
再见了?,卫辞。
熊熊火光吞没了江心的所有船只,呼救声、落水声、奔走声,划破寂静长?夜。然而,随风飘至江岸,只余下模糊鹤唳。
巡城锦衣卫勒马驻足,目力有限,辨不清远处情?形。
路旁,稚儿惊呼着拍了拍手,天真道:“阿娘阿娘,看好大好大的花。”
楚姨钻入水中搜寻宋吟,不期然遇上两名?夏家死士,后者目露惊恐,急忙解释:“与我们无关。”
“咳咳。”
浓烟滚滚,楚姨重呛两声,灼烧刺痛自?喉头蔓延至胸腔,如同被喂服了一团黑烬。长?剑横在一名?死士颈下,喑哑呵斥,“说?清楚。”
死士自?是不惧死亡,却不能任务未遂,还陷入背黑锅的境地。遂不挣扎,好声气儿的说?道:“主子专程吩咐我们莫要伤人,只伺机将她带回永安府。”
既如此?,骤然灭掉的烛火,与突如其来的走水,难道仅仅是巧合?
眼下并非追究的时候,楚姨示意前来支援的侍卫将夏家人绑回去,余下的继续寻找宋吟。
时间一长?,终于惊动官府,征调了渔船,打捞起幸存者。
渐渐,火势熄灭,余下黑黢黢的残骸。
楚姨出示腰牌,随官差一同入内查看。统共发?现三具尸体,二女一童,似是遭断裂的横梁砸伤,错失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什么,卫府的小夫人也?不见了?”
“我们在小船上走散了。”
楚姨与宋吟并不相熟,目光掠过焦尸,见身量确有些相似,但也?仅此?而已。若无?旁的凭证,实在难从一团黑炭中辨明身份。
郑都尉递了个眼神,两名?下属将焦尸平摊于白布,欠身让楚姨拨开灰烬翻找。
因是在船上,难免有潮湿之处,当真扒出几块未被焚烧殆尽的碎布。
忽而,于后背摸到凸起。
楚姨伸指一探,勾出来一枚澄黄玉佩。
郑都尉挨得最近,眯着眼瞧了瞧,倒吸一口?气:“这这这是裕王的东西。”
事关皇室宗亲,须得当即上禀。
“据我所知,裕王殿下昨夜已携妻女入了京。”郑都尉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同楚姨说?道,“需先将此?物呈于殿下,再做定夺。”
回了岸边,一身华服的夏灵犀被拥簇着立于官轿前,众人纷纷行礼:“见过侯夫人。”
夏灵犀掩鼻扫一眼用白布包裹着的几具焦尸:“人找到了?”
郑都尉如实答道:“尚不能断定是宋夫人。”
“我儿不在京中,府里连个拿主意的也?没有。”夏灵犀神色凝重,“也?罢,我随你去见裕王。”
卫府如今群龙无?首,由?身为母亲的夏灵犀出面,自?是再好不过。
楚姨不过一介侍卫,能做的事并不多,换了贴身伺候宋吟的香茗与府中管家,随夏灵犀前往裕王府。
再说?裕王此?番为长?女休夫一事回京,屁股尚未坐热,旧友领了焦尸上门,手中还拿着他不久前送出去的玉佩。
夏灵犀开门见山地问:“你的?”
“呀,如何到了你手中。”裕王捻起玉佩,在光下照了照,的确是他赠予宋吟的那?一枚。
见他反应,夏灵犀心知大事不妙,面色白了白,扶着椅背稳住身形,艰难地开口?:“游船走水,人死了。”
裕王瞳孔骤缩:“可给卫辞传了信?”
“不曾。”
他亲眼目睹过少?年少?女相处的场景,知晓卫辞有多么看重宋吟。然逝者已逝,不论如何,需先稳住局面。
“郑都尉。”裕王抬手,“天亮之前,查明走水原因,呈到本王面前。”
“是。”
裕王又指了指无?声啜泣的香茗:“你既是宋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认一认。”
香茗慌忙抹了抹泪,接过碎布,哽咽道:“是铜雀街成衣铺的料子,主子半月前买的,今儿出府正是穿了这身。”
闻言,夏灵犀重重闭了闭眼:“不必看我,我若要杀她,何需用这般拙劣的手段。”
“唉——”
偌大的书?房被沉沉死气笼罩。
宋吟不会凫水,大抵是在火中丧了生,裕王命人看顾好尸身,严令卫府上下不得送信出京。
且不说?卫辞赶回来也?于事无?补,戎西一案牵连众多,若是出了纰漏,甚至能撼动太子之位。裕王虽也?感伤,毕竟与宋吟无?甚交情?,斟酌之下,还是以?侄儿与徒弟的前程为重。
夏灵犀亦是担忧儿子知晓后会承受不住,薄衫生生被冷汗濡湿,却无?心整理仪容,干坐着等候天明。
寅时,万籁俱寂。
郑都尉攥着一沓纸匆匆闪入王府偏门,进了书?房,朝上首福身:“启禀王爷,据船夫口?供,今夜走水实乃意外。”
花灯节年年都有,水面俱是漂浮的火光,霎是美丽。为了更好地观景,乘坐舟艇或是花船去往江心,亦非新鲜事。
只今夜起了阵妖风,将烛台吹倒,后有人摸黑拿火折子去点,意外燃起帷幔,这才酿成惨剧。
“继续查。”裕王道,“在卫小侯爷归京之前,彻彻底底地查,直至没有一丝纰漏,再——”
他顿了顿,语气难掩沉重,“再将噩耗送至卫府。”
“还请王爷允我将儿媳的尸身带回去保管。”夏灵犀起身,眉眼在烛光中显得柔和,她轻叹一声,几近喃喃道,“从始至终,我并未起过杀念。”
男子将宋吟一路送至隋扬,替她租好民宅,又请了两个丫鬟,打点妥当,回京复命。
临行前,宋吟连声道谢,故意说?:“还请替我带一句话,便说?,往后十六郎若是途径隋扬,务必前来一聚。”
待人离去,她扮作肤色发?黄的瘦弱村妇,随丫鬟上街转悠,没出两日便将隋扬熟悉得差不多。
见时机成熟,宋吟取出男子装束,对镜描摹片刻,摇身变作翩翩少?年郎。幸好两位丫鬟俱是普通人,夜里睡得熟,她蹑手蹑脚翻过院墙,一路往青楼走去。
因她瞧着不过十三四,嗓音尖细若女,甫一进楼,好几位高挑姐姐笑?着涌过来,稀奇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汹涌波涛几乎要触上她的鼻尖。
宋吟“轰”地涨红了脸,取出一锭银子,刻意粗声粗气地问:“够吗?”
“自?然是够的。”一身着淡紫纱衣的女子握住她的手,顺势将银两纳入袖中,妩媚地眨眨眼,“来,随姐姐上楼。”
进了屋,女子当着她的面儿开始宽衣解带,宋吟急忙捂住眼睛:“姐姐不必如此?,我是来打听消息的。”
“打听消息?”女子止了动作,绕着她转悠两圈。见宋吟五官秀丽,只可惜尚未长?开,小身板羸弱得紧,只好退而求其次,摸一把她精致的脸,“先办事、后打听,如何?”
“……先打听。”
“既如此?,小郎君要打听什么?”
女子重又系好衣带,牵着宋吟入座,直白道,“云娘知无?不言,但是这价钱么,另说?。”
她预先打听过市价,免得出手过于阔绰从而被贼人盯上。闻言,爽快点头,取出一张银票。
云娘见了,果然欢喜,眼中却不见贪婪之色。
“好姐姐,我想知道何处能买户牒。”
“唔。”云娘并不过问缘由?,伸出两指,轻轻晃了晃,“加这个数,奴便告诉小郎君该去何处,若再加六,奴便亲力亲为,替小郎君办妥。”
宋吟不缺银钱,反倒是与人接触过多,容易生出隐患。遂沉思片刻,选了后者。
又在房中坐满一盏茶的时间,朝云娘道谢,而后身披月色疾步离去。
她不确定赵桢奚是否派了人暗中盯梢,因此?,后几日仍打扮成村妇模样,招摇地行过街市,摆出要长?久居住的姿态。实则暗中观摩,为离开隋扬做起准备。
暑气渐重,宋吟不想折腾两位丫鬟,留了她们看家,自?己雷打不动地去茶楼听戏。
目光扫过来来往往的女子,她忽而发?现,且不论容貌好坏,单看气质,多是婉约纤细那?一卦——倒与自?己有些相似。
宋吟不禁想,原身莫不是被人从隋扬拐去的锦州?
然两地相距甚远,她对此?间也?生不出归属感,念头一闪而过,极快被楼下的热闹所取代。
今日登台的是位老先生,来说?时兴的志怪故事,宋吟听得津津有味,连糕点都多用了一碟。正要唤小二添茶,察觉左间一绾着妇人发?髻的秀美女子在悄然打量自?己。
既被发?现,女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解释道:“我是这间茶楼的东家,因姑娘连来了四五日,一时好奇才多看了两眼,还望莫要见怪。”
宋吟第一日便听闻了慕家的名?号,知道他们乃是隋扬最大的商贾之家。这间茶楼便是慕府长?女的产业,她十分向往,满目戒备登时化为惊喜。
“慕姑娘请坐。”
宋吟笑?了笑?,“实不相瞒,我想回乡后做些小本生意,见茶楼红红火火,心下好奇,才每日过来坐坐。”
女子从商实为少?数,慕雪柔听完,眼神软了软,也?不藏着掖着,亲切地拉过她的手说?话。
二人一见如故,宋吟又悟性颇高,竟不知不觉聊至了晌午。
今日是慕雪柔幼弟的十二岁生辰,举家约了去新开的食肆用膳。金顶马车已经行至楼下,眉目温润的男子唤来小二问话,正是慕雪柔的夫君。
“明儿姑娘若是再来,我带你去其他铺子里瞧瞧。”慕雪柔依依不舍地同宋吟道别。
宋吟重重“嗯”一声:“若我得空,一定再过来。”
她与慕雪柔相携出了茶楼,朝马车前的高大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倩丽身影消失在拐角小巷,慕雪柔抬眸,见夫君迟迟不曾收回眼,抬脚踩了上去:“看什么看,我还没死呢。”
陆二郎吃痛,无?奈地解释:“你难道不觉得,方才那?女子若是肤色白些,与你有三四分相似?”
“当真?”
慕雪柔实则是见宋吟面熟,故意上前结交,自?家夫君既也?如此?说?,便一拍脑门:“快快快,我得去问问咱爹娘,看他们可曾给我生过妹妹。”
慕雪柔之所以?如此信誓旦旦,是?因她记忆深处有些模糊片段。
似乎是?梅雨季节的廊下,襁褓中?的婴孩不哭不闹,睁着葡萄粒儿般的漂亮眼睛,与努力踮着?脚的慕雪柔相?视而笑。
“后来不知怎的,她凭空消失了。”慕雪柔靠着夫君宽厚的肩,絮絮叨叨地说,“时间一长,我便只记得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一块鸦青色的布匹。”
家中?无人提及,是?以?慕雪柔也不曾刻意回想,记忆渐而被尘封,直至此刻,她也辨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陆二郎与她乃是?青梅竹马,提点道:“可还记得六年前,你与父亲大吵一架?”
“记得。”
彼时幼弟六岁,慕雪柔约莫十三四?,二人心血来潮,在府中?玩起了躲迷藏。
她仗着?年岁大,轻易寻到藏在橱柜中?的弟弟,轮到自?己了,便悄然?躲去书房。幼弟向来听话,知道书房重地不得擅入,几度路过门前,都未发现明晃晃躺在小榻上?的长姐。
慕雪柔百无聊赖,东摸西瞧,寻到一上?了年头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