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在逃小妾by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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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结局么……
宋吟倒是想替女总督安排几位性情各异的美男,担心内容过于惊世骇俗,引火烧身。只能怀着惋惜的心情编纂出?一位俊俏军师来做郎君,夫妻俩相辅相成?,共创繁荣盛世。
她越写越觉得有趣,捂着嘴偷偷乐了起来,笑意尚未收敛,余光见云掌柜站直了身,略带拘谨地看?向来人。
宋吟正犹豫着是否要探出?头,听一粗狂男声道:“敢问掌柜的,图南先生人在何处?”
嘶,好生耳熟。
她一时忆不起对?方是谁,但以魏川的身份,遇见任何熟面孔都是禁忌,干脆挪了挪屁股,躲进柜底,还轻扯云掌柜的衣摆。
云掌柜会意,默契地掩住她的身形,故意操着乡音答:“什么图兰先生,我不认识扶南先生。”
“……”
来人噎了噎,求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祁渊眉心蹙起,喝道:“下去。”
话?音未落,宋吟面前浮现一双阴恻恻的眼,毫不掩饰的占有,以及端详物件般的冷漠,不是祁渊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她额前惊出?一层薄汗,四肢也止不住地发抖。在汴州,可没?有卫辞能护她,若被祁渊认了出?来,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幸而云掌柜虽不曾经?历过大风大浪,却吃过足够多的苦头,已没?什么好怵怕,淡然问:“客人要买什么书?”
祁渊自下属手中?接过话?本,轻轻放至钱柜台面,客气道:“我等来自龙云,见图南先生的话?本有多处提及临海城镇,个中?内容着实有趣,遂想与他结交,不知掌柜的可否引荐。”
“听不懂。”云掌柜直白道。
见女掌柜身着粗布衣裳,肌肤亦不细腻,极像是常年在乡野间劳作的妇人。一问三不知,虽令人窝火,却也打心底能接受。
碰了壁,祁渊面色不改,抽回话?本大步离开。一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平白将宋吟吓得神经?衰弱。
待书肆恢复宁静,宋吟自柜底钻出?,唇无血色,配合一张微黄的脸,明眼人皆能瞧出?异常。
云掌柜关切地问:“川儿?,你可是与那人结了仇?这图南先生又是何人?”
宋吟揉了揉发酸的腿,语带消沉:“图南先生是写《女总督传》的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至于结仇,说来话?长。”
她添油加醋地将祁渊描绘成?有龙阳之好的大恶人,只道当时幸有魏大郎挺身而出?,助自己侥幸脱险。而如今势单力?薄,是断不能再被撞见。
仔细瞧宋吟的眉眼,水润含情,一张瓜子小脸也生得极尽秀丽,若养得精细些,的确是貌若好女,难怪引了贼人惦记。
云掌柜望了望对?街的食楼,心生一计:“不若你白日躲那里头去,窗子留道缝隙,便?能时时得见书肆的情况,待天黑打烊了再回来。他们既是龙云人,想来在汴州待不了多久。”
“好。”宋吟弯身抱起书稿,面色凝重?,“我现在就去。”
顺藤摸瓜,卫辞包下青楼,唤与宋吟接触过的云娘来跟前回话?。
厢房之内装潢旖旎,连椅凳都非寻常模样,而是清一色的助兴物件。卫辞面带嫌恶,拨开紫红色的纱帘,踱至窗边,待呼吸恢复通畅,凉声问道:“她从你这里买了多少户牒,姓甚名谁。”
云娘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朦胧间窥见颀长笔挺的身姿,嗓音亦是悦耳动听,瞬时骨头都酥了半边,拉长尾调:“公子何不出?来问奴。”
此?言一出?,苍术手中?的剑鞘便?抵住了女子脆弱的后颈。
云娘顿觉头皮发麻,不再调笑:“您和?那位倒是相像,来了青楼,却半分兴致也无。通常呀,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便?是女子所扮,如今看?来,您是前者,那位则是后者。”
她如实告知卫辞,道宋吟从自己手中?买去两块男子户牒,名姓早已记不清。
与云娘接头之人正是县衙中?的版尹,有一本小册,专门记了某日卖出?某某。从年岁来推断,符合特征的约莫有十?三位,但已是好过大海捞针。
卫辞留在隋扬等候,暗卫则兵分几路先行查看?。约莫三日后,信鸽纷纷回巢,所有线索指向——汴州。
从京中?到隋扬,再从隋扬去往汴州。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倒是挺会给人惊喜。
卫辞哼笑一声,神色异常平静。
唯有熟悉他的苍术深知,此?刻公子有多么怵人,一如明面发难好过背地使诈,卫辞恰是反过来了。
他向来无需忍让,这才养成?了易躁易怒的脾性,情绪皆摆在明面儿?上。如今倒好,难以琢磨的笑容愈发得多,心绪仿似深潭水,瞧着平静,任谁也窥不见底。
宋姑娘,危矣。
卫辞并不管苍术如何看?他,堪称温柔地喂过自汴州方向归来的信鸽,翻身上马,眉目久违地舒展,还团着一股真假难辨的笑意。
他此?番不欲声张,只苍术与南壹随行,余下的人隐于暗处。着装也一并换成?市面能买到的成?衣,贵则贵矣,并不特别,乍看?上去仅像是富商之家金钱堆砌出?来的小少爷。
免得某些人听到风声,又悄然蒸发。
行了几日路,极快抵达汴州。因是东地城镇,气候与京中?差异显著,干燥,闷热,也不似南地路绿树成?荫。
卫辞不急着寻人,租下一处阔气宅院,悠然住了进去。他倒要看?看?,宋吟是如何扮作男子,在此?地逍遥快活;而她身边,又是否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祁渊亮明了藩王身份,县令非但需夹道相迎,还每日鞍前马后,生怕一不小心怠慢了贵客。
他未能在三味书肆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干脆交由县令来办,道:“本王想与这书肆的东家见上一面,不知吴大人可方便?搭桥牵线?”
“小事一桩,王爷何需客气。”
吴县令躬身敬酒,殷勤道,“近来这话?本名头极盛。实不相瞒,下官的女婿与那三味书肆乃是同行。他先前打听过图南先生,想着买断余下几册,谁知竟查无此?人,想来并非我汴州人士。”
祁渊不置可否。
话?本内容涉及海岛、荒原、临海之地,有揉杂之嫌,各种计谋也充斥着稚嫩气息。然,话?本而已,原就不必考究,他看?中?的,是图南先生于“海战”的见地。
简而言之,图南其人应是不懂兵法?,却不知从何处得来许多妙计。祁渊并非绣花枕头,自是能将话?本里的纸上谈兵,变为切实有用的计谋。
此?人,他势在必得。
吴县令有意邀功,抬手召来女婿,吩咐道:“汴州城内,做活字印刷的唯有你松山书坊。明日就去三味书肆,邀他们东家一叙,说不必再舍近求远去邻县,往后交由你来做便?是。”
如若谈成?,两间铺子便?化敌为友,于三味书肆而言,也极大节省了成?本。
接下来,便?看?那位神神秘秘的东家,愿不愿上钩了。
第58章 袭击
在汴州城的第一夜,卫辞难得睡了个好觉。天光微亮,他自然醒来,唇角不自觉地噙着浅笑。
当然,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淡神色,无悲无喜。
苍术接下密报,快步穿过长廊,见卫辞已经立在门?前,眼神看似随意地飘向远处,却分?明是等候的姿态。
“公子。”苍术一板一眼道,“夫人她的确用两?个新户牒在钱庄开了户头,其中一个身份应是留作?备用,不曾向旁人透露。在外行走用的身份是桉城人士,十三岁,名唤魏川。”
卫辞眸光亮了一瞬:“卫?”
“生张熟魏的魏。”
“哦。”
他终于纡尊降贵地将目光落向眼前的薄薄纸张,上头事无巨细地记录了宋吟入汴州之后的轨迹。确认“魏川”是哪两?字后,积攒了一路的愠气竟奇迹般地消退大半。
犹记得告知她表字时,宋吟说过——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她既清楚“让尘”与“辞”的出处,还化名魏川,赵桢奚怎么敢信誓旦旦地说宋吟心里没有他,荒谬。
苍术斗胆打量卫辞,见他周身气息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关?切道:“公子可?要用早膳?如今寻到夫人了,您可?要养好身体才是。”
听言,卫辞低头扫了扫,指着一行小?字:“梁记菜包,君兰豆花,加白糖。”
“是。”
他刻意忽视心底泛起的丝丝甜蜜,逐字逐句地读着宋吟的近况。
见她竟胆大地寻一镖师护航,还认了孤儿寡母做干亲,甚至开了间小?有名气的书肆……
竟比预想中还潇洒得多。
怪不得从前成日嚷嚷着要出府,还将他珍藏的游志翻了个遍。原只当宋吟贪图热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都解释得通了。
卫辞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时而气她没心没肺,定?然是自己纵容过了头。于是暗自发誓,待收起鱼线,将人捉了回来,必要装作?凶狠,让她长长记性。
时而也忍不住低低笑一声,欣慰于宋吟将众人耍得团团转,如此聪慧可?爱,才是最真实的她。
倏然意识到自己愣在原地,且神色变幻无常,颇有痴傻的嫌疑。卫辞压下不断上扬的唇角,决意亲自去书肆瞧瞧。
他自是不会立即登门?,而是包下对?街酒楼二层视野最佳的雅间。因是清晨,汴州又不似京城那般忙碌,街上行人寥寥,书肆亦是大门?紧闭。
卫辞推开窗,居高临下地打量。
等候片刻,见一少年移开门?闩,鬼鬼祟祟地探头。卫辞先是挑高了眉,待看清少年的脸后,极快恢复原状,目露不耐。
是沈珂。
他在心底刻薄地评判,沈珂其人,年方十五,四肢细长如猴,容貌平平,和?美男子半点也不沾边。
宋吟断不会喜欢。
得出结论后,卫辞松一口气,眼神也跟着软了软。
笑意尚未收敛,见沈珂探完情形,朝屋内挥一挥手,身量小?上一截的小?小?少年抱着东西快步冲入酒楼。
只需一瞥,卫辞便知那是宋吟。
平缓跳动的心跳猛然提速,咚咚作?响,几乎要穿破耳膜,告知天下人。
卫辞紧紧扶着窗柩,臂上青筋因抓握动作?臌胀、耸动,眼眶也透出薄红。他深呼深吸几个来回,克制住似亢奋也似狂躁的复杂情绪。
半晌过后,关?了窗,在圆凳上安然坐下。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轻盈,带着急切,“哒哒”上了楼,径直停在卫辞所在的雅间门?口。
他眉心骤然一跳,却听店小?二适时拦住了宋吟,解释:“小?魏公子,今儿已经来了客人,您得另寻一间了。”
卫辞:“……”
“啊?这?才什么时辰。”宋吟小?声嘀咕,却还是客客气气同小?二道谢,步伐缓慢地去往隔壁,想来是因纳闷儿在悄然回头打量。
光是想象她此刻的神情,卫辞心底便生出莫大的愉悦。仿佛热天里疾走了十里路,骤然进入满是冰鉴的屋子,万般愁怨与疲惫均得到慰藉,再也聚不起一丝一毫的烦躁。
他放任自己失笑片刻,待劲头过去,复又板起脸,睇一眼碍事的白墙,琢磨着宋吟方才为何神色匆匆。
正欲唤来暗卫,去查查她可?是遇到了麻烦,却听另一道属于男子的脚步声响起,在长廊悄声唤:“川儿,小?川,你在哪个屋。”
“吱呀——”
宋吟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同样用气音回应沈珂,“我?在这?儿。”
沈珂顺手带上门?,扶墙喘气,断断续续道:“松山书坊来人了,说要找东家一聚,谈话本子印刷的事。我?娘装作?不懂,只搪塞说晚间会转述,然后便差我?来知会你。”
“别理。”宋吟行事求稳,一点蝇头小?利可?比不得她的安危贵重,忍了忍,不痛不痒地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到底发生什么了?”沈珂关?切地问?。
一墙之隔,卫辞也竖起耳朵,心想问?得好,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这?般躲躲藏藏。
谁知宋吟直白地说:“你大嘴巴。”
沈珂:“……”
卫辞默默放下茶杯,免得呛出个好歹,还平白暴露了行踪。
好在宋吟忧心沈珂会因不明状况而拖了后腿,还是决意全盘托出,用了同样的说辞,道:“书肆来了个龙云的客人,有龙阳之好,从前便想将我?掳回去。他身份不凡,县令爷见了都点头哈腰,松山书坊的东家又是县令女?婿,你说这?不是明晃晃的下套,等着我?往里跳呢。”
沈珂怔愣地张大了嘴巴,不知作?何反应。
宋吟则淡定?许多:“拒了便是,总归他们过不了几日便要离开,就算真找上门?来,我?也不在。”
她想过出去避一避风头,可?如此倒显得形迹可?疑,届时出去容易进来难,思来想去,暂且只能按兵不动。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花的是卫辞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将锦州铺子送了玉蕊和?桃红,也不见心疼。揽星街亦是,自己一死,卫府自然要收回去。
唯有三味书肆,浇筑了宋吟的心血,也占了家产的大头,她挥霍不起。
沈珂晓得事态严重,正色道:“我?告假两?日,陪着娘一起看顾铺子,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宋吟眼眶微热:“多谢。”
“谢什么谢,你是我?弟弟。”沈珂咧嘴笑了笑,“我?先回去,免得他们觉出什么异常,你安心待着便是。”
闲壁回归寂静。
提及龙云,卫辞自然能猜出她所言之人乃是祁渊,一时新仇更添旧恨,冷笑道:“去查。”
暗卫领命,身影轻盈地消失在房梁。
苍术也跟着皱眉,问?:“可?要派几个生面孔暗中保护夫人?”
“留两?个,其余的都派出去。”
恼火归恼火,宋吟的安危仍排在第一。
卫辞冷静下来,吩咐几句,踱步至窗边,锐利目光往长街巡视一番。未见到可?疑之人,他面色稍霁,可?听闻隔壁传来磨墨的动静,漆黑眸子中闪烁起晦涩情绪。
祁渊既送上门?来,他便好好利用一番,免得某位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世间处处俱安全无虞。
听闻三味书肆的东家拒了邀约,祁渊放下茶盏,反过来宽慰诚惶诚恐的县令:“不妨事。”
县令试图读懂他的脸色,低声问?:“下官其实也可?以将人直接抓来。”
闻言,祁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必,图南先生乃是栋梁之才,本王合该以礼相待。”
先前便推测图南先生与书肆东家熟识,如今看开,是板上钉钉的事。既如此,人在汴州之地,又知其名姓,守株待兔便是。
祁渊耐心地等至日落西山,挥退县衙中人,只带了三位近侍,沿着与龙云风土人情迥异的长街慢行。
他身量高挑,又是习武之人,较寻常男子显得魁梧,如此大摇大摆,倒是容易辨认。
卫辞安插的暗卫交换一个眼神,分?别向三位近侍攻去。变故来得突然,祁渊不得不止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敢公然袭击藩王,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来人只袭击他的近侍。祁渊依旧好整无暇地立在原地,连衣袍都不曾被带起波澜,四周人来人往,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俱是再普通不过的镇民?。
祁渊遥遥望一眼打了烊的三味书肆,明白不能再往前行去,轻哂道:“有趣。”
他并不恋战,收回脚,悠然离开。
远处,酒楼里,宋吟早已写?完今日份的话本,百无聊赖地透过窗隙打量。祁渊出现那一刻,因他瞩目,宋吟亦是极快便寻到了。
不待她做出反应,却见三位随从忽而止步,分?头隐于深巷之中。
“嗯?”宋吟惊诧过度,喉间溢出一声。
几息过后,祁渊也硬生生地转头,如同被人操控了一般,沿来时路消失在视野之中。
宋吟喜出望外,心道莫不是穿越女?迟来的福报?总之天助我?也,她麻利地收起纸笔,噙着笑,脚步轻快地下楼,归巢鸟儿般欢腾地回去书肆。
云掌柜始终候在门?前,见她回来,不知说了什么,而后,抬掌揉了揉宋吟的头。
苍术压低声音,解释:“夫人搬过来之前便认了干娘,对?外以母子相称,这?条街上的人只当是云氏共育有二子。”
顿了顿,又补充:“看情形,无人怀疑夫人的女?儿身。”
卫辞嗤笑一声,能怀疑才奇怪。
好好的脸涂成焦黄,唇色发紫,眼下还泛着青。丑成这?般了,谁还会细瞧她是男是女?。
话虽如此,卫辞并未移开目光,甚至带了些许眷恋,静静随着纤弱的身姿在书肆间穿梭。
她许是感到放松,花蝴蝶似的忙碌,从这?厢窜到那厢,又从那厢窜回这?厢。瞎忙活,却不失可?爱,即便隔了距离,也能被她自然散发出的旺盛生命力所感染。
而宋吟正同云掌柜倒着苦水,说今儿吃到的甜饮比之馊饭还要难以下咽,顺手将椅子扶正。
忽而,她感应到什么,“咻”地转头,目光精准地探向对?街二楼。
第59章 捉逃妻
天色昏暗,厢房内也不曾点灯,宋吟抬眸望去?,黑漆漆一片。视线停留两息,她不甚在意地收回眼,忽而忘了方才在说什么,无奈地笑笑,阖上门窗去?往后院。
遮掩身形的屏风之后,卫辞心跳如雷,仿佛是行窃之时遭主人家抓了个正着。
他略带懊恼地睨一眼足尖,后知?后觉地想,不过是暗中观察自家夫人,凭什么要心虚?竟还跑得这般快。
书肆已经打烊,此处也无从?窥见后院情形,卫辞没有继续枯坐下去的必要,朝候在外间的近侍颔首,大?步流星地出了酒楼。
却听身侧的苍术“咦”一声:“这字迹好生眼熟。”
卫辞今日光顾着?去?瞧宋吟,倒是不曾注意旁的,闻言,顺着?视线瞥一眼,见匾额所书的“三味书肆”,分明是他的字迹。
笔锋经过了柔化,加之是宋吟仿照着?绘写,并?非一气呵成,是以连最了解他的苍术也仅仅觉得眼熟。
可卫辞本人在此,只?要眼不瞎,轻易能辨认出来。
甚至,他清晰记得——锦州清风院里,宋吟柔若无骨般坐于他腿上,清淡体香萦绕在鼻间,甜软嗓音也娇滴滴的,只?为央求卫辞替两间铺面题字。末了,不知?谁起的头,挺秀的鼻梁微微错开,让唇与唇亲密相触,炽热而猛烈。
往常死?水一般平静的欲念,好似原上草丛,只?需她施舍半点火星,便能燎烧成滔天热浪。
“咳。”卫辞尴尬别?过头,耳廓被夕阳余晖照得绯红,面上颇有些恼羞成怒,恶声恶气道?,“回去?了。”
与此同时,县衙门前?聚起一队人马,由县令爷亲自带头,声势浩大?地前?往三味书肆所在的正东街。
队末还有一人敲锣,动静忒大?,铿铿锵锵,震得心里头莫名发慌。
宋吟刚用完膳,搁下筷子,便听见巷中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有“咚咚咚”的拍门声,亦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被晚风模糊,倒显得喜庆无比。
沈珂擦拭铁锅的手一顿,快步去?前?院查看,见捕快正攥着?什么纸,在挨家挨户清点人。他侧耳贴上墙壁,听师爷悠悠然地说道?:“例行查点,大?家莫要惊慌。来来来,领上三两肉,各回各屋去?。”
汴州确有半年一回的例行巡查,以免黑户混入,可三月前?分明已经来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珂看向凑上前?的宋吟:“怎么办?”
宋吟亦在发愁。
眼看着?再盘问几户人家便该轮到书肆,未知?与等待,仿佛两柄悬在头顶的利刃。惊惧使她双腿难以抑制地发颤,刻意涂黑的脸上汗如雨下。
她心中有一道?声音在清晰呼喊,绝不能被祁渊抓住。否则,等待她的只?会是变为一樽精致花瓶,供人“珍藏”,永不见天日。
可是,该如何破局呢?
宋吟往指腹哈气,湿润后在窗上戳出一个小洞,凑近了搜寻起隐于暗处的身影。
然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不见祁渊,莫不是在县衙里候着?,要待捕快寻由头将她带走?
沈珂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背,目光落至后院的灶台,心生一计,压低音量道?:“川儿,从?那里翻过去?便是正西街,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行。”
县令明显是冲着?她来,自己一走,定会牵连沈氏母子。她不清楚汴州父母官的为人,实在难以坦然地逃之夭夭。
世人皆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云氏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承蒙宋吟喊一声干娘,朝夕相处的情谊也作不得假。当即搬起椅子摞在灶台上,态度坚决:“小川,走。”
宋吟喉头发涩,眼睫被糊上一层水渍,无措地喊道?:“干娘……”
“别?磨蹭了。”沈珂提起她的后颈,“我们是土生土长的汴州人,应付起来总比你要强,能跑多远跑多远,余下的回头再想法?子。”
时不待我。
宋吟抹了把泪,不再推辞,捞过防身用的木质小弓,敏捷地踩上木椅,翻墙而出。
从?前?连夜路也不敢走的娇气姑娘,如今独行在黢黑小巷之间。她漫无目的地奔跑,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许是情绪作祟,听起来冤魂嚎叫一般。
直至气管痉挛得发疼,正东街的喧嚣离她愈来愈远,她停下脚步,扶着?粗枝缓缓喘息。然而,静谧并?不能带来安宁。
宋吟恍然发觉,她似有无数次在回头——
登上楼船时,回头远眺江面跳跃的火把;潜入氓溪时,回头观望去?往马车的香茗;还有,离开京城时,回头深深望一眼燃烧的夜焰与沸腾的人声。
热闹不属于她,寂静亦不属于她。
心底莫名涌出浓烈的孤独,泪水并?着?委屈,模糊了眼前?视线。
“如果卫辞在就好了。”一道?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并?非圣人,更?不曾自诩强者,许多脆弱的时刻,总会不可避免地思念卫辞。
思念他温柔的吻,思念他宽厚的怀抱,思念在他身边时安定安全的日子。
“醒醒。”宋吟闷声呵斥自己,努力?将荒谬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她绝不能,因一时脆弱丢弃了底线。
“喀——”
踩碎瓦片的声音突兀响起。
宋吟瞳孔微颤,见屋顶跃下一人,壮硕身躯遮住了本就黯淡的月光,正是祁渊身边的近侍。对方满意地打量她的神情,朝后方笑了笑:“主子,兔子出洞了。”
沉稳有力?的脚步渐渐逼近,宋吟若真是兔子,只?怕此刻周身的毛都炸得竖起。
几步外,祁渊诧异地挑了挑眉:“确定是他?怎么瞧着?像个小童子。”
近侍朝宋吟扬扬下巴,面色不善:“转过去?回话,三味书肆的东家是你么。”
宋吟别?无他法?,低垂着?头,声如蚊呐道?:“算是我。”
祁渊当即怔住,快步上前?,用扇骨抵住她的下颌,迫使宋吟抬起头来。
此处光线昏暗,宋吟脸上虽涂抹了东西,恰巧融入夜色,只?突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
巨大?的惊喜砸中了祁渊,他讶然道?:“是你。”
巷头巷尾皆被堵住,宋吟插翅难逃,只?能后缩着?避开祁渊的指节,闷不吭声。
“宋姑娘,你我真是有缘。”祁渊玩味的眼神扫过她一身男子装束,不无感慨道?,“世间如此辽阔,你我却几次三番遇见,就像是,冥冥之中受了什么牵引。”
宋吟不喜他放肆的目光,没忍住呛声:“我每日上街,还能几次三番遇见同一条野狗呢。”
近侍勃然大?怒,喝斥:“放尊重?些。”
“都下去?。”
祁渊不紧不慢地挥退众人,眸光愈发炙热。深觉她不胜娇弱的姣好容颜,配以泼辣性子,倒显得生动有趣,诱人得紧。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宋吟被驯服后的模样,不过,正事要紧。祁渊问:“图南先生人在何处,你若肯说,本王便放你走,如何?”
宋吟自是不信,却只?能赌,遂收了满身刺,答说:“是京城人士,王爷可以去?打听,我在揽星街有间更?大?的书肆,便是那时结交的好友。”
“啧。”祁渊抬指缠绕起她鬓边垂落的一缕乌发,情绪难辨地开口,“又?骗本王。”
分明不曾有京中人士送来书稿,唯有从?汴州之地送去?邻县,行迹单调,一查便知?。
祁渊掠过她怯怯的眼,生出几分怜惜,放柔声音:“为寻图南先生,本王专程来了汴州,你即便不说,却也不难查到。”
他默认图南先生是位男子,眼前?闪过几张面孔,求证:“是叫沈珂的少?年,对吗。”
宋吟不欲连累旁人,鼓起勇气同他讨价还价:“你找图南先生所为何事?他深居简出,我若出卖了踪迹,《女总督传》便要卖给松山书坊了。不若你放我走,作为回报,我愿在中间替你二人传话。”
祁渊笑了笑,果决道?:“本王两个都要。”
忽而响起一声闷哼,隐在墙角的近侍遭了袭击,直挺挺地倒下,激起尘土飞扬。
紧接着?,淬了冰一般清冽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冷淡如霜:“你想的美。”
只?见瓦砾间凭空出现了一道?高挑身影,玄色锦衣经月华照耀,闪动着?细腻金光。男子骨相优越,薄唇带着?几许凉薄,冷白下颌微微扬起,睥睨祁渊。
另一侧,冒出来十余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已将祁渊的人全部制住,虎视眈眈地望向下方。
祁渊顿觉荒唐,探究的眼神在宋吟与卫辞身上来回转了转,哑声道?:“你们这是玩儿哪一出。”
“你不必管。”卫辞负手而立,刻意不去?瞧宋吟,只?淡淡瞥向祁渊,“若想安然回到龙云,本侯劝你,趁早离开的好。”
祁渊此行北上是为联结藩王势力?,达成共赢局面。为表诚意,原就不曾率兵而来,而半途改道?汴州,更?是将大?部分人马留在城外,免得传入京中引起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