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打江山by麻辣香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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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不利于骑兵,这一点谁都知道。尤其从山口望过去,山林茂密,小溪淙淙,沿着溪流有多处敌人埋锅造饭的痕迹。
这样的地方显然容易埋伏,更加不利于他们。但是匈奴人仇恨当头,狂妄自大,又不肯就这么罢休。
最终匈奴人争论半天达成了一致,首领吆喝几声,便有两三百个匈奴人下了马,警觉地持刀进入山林。他们来到埋锅造饭的地方,似乎敌人曾在这里扎营做饭,然后离开了,只留下灶坑,灰烬还仔细用水浇灭了。
于是一个匈奴人气哼哼踢了一脚,他们搜寻一圈没敢再继续深入,转身打算回去。
叶云岫还真在这片山林中埋伏了五百人。他们是谁,他们是山匪,是这北陵山的主人,进了深山密林就完全是他们说了算,匈奴人但凡敢进来,管叫他有来无回。
可惜这些不可一世的匈奴骑兵也有怕的时候,不敢往里走了。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射出几支箭,有匈奴人中箭大叫一声。山林中的对手现了身,竟然是几个手持弓箭的年轻女子,一排箭射过来之后,那几个女子便迅速往密林中跑去了。
几百匈奴人立刻被激起斗志,又见是几个年轻弱女子,吱哇乱叫着追了上去,于是冲在前头的匈奴人很快就遭遇了数倍于他们的强敌,被收割了一波,剩下的也不敢再往前冲了,扭头狂奔逃出了山林。
果然有埋伏,匈奴人也不会蠢得吃这个明亏,地形显然不利于他们。
匈奴人不敢进去,里头的伏兵当然也不会自己出来,两相对峙,为首的几个匈奴人又争论商量了会儿,新首领大声吆喝着,丢下山林中上百具同伴的尸体,调转马头离开了山口。
如果这些匈奴骑兵原路返回,叶云岫便打算小股兵力跟他们玩游击战术了,直到他们麻溜的滚出陵州地界,可惜这些匈奴人点子背,三岔路口选了另一条路,放弃进山,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继续往前行进。
这条路顺着北陵山的走向蜿蜒曲折,若是一直往前走,拐上官道便能去往陵州方向。匈奴人在陵阳县吃了大亏,又不敢原路回去,许多物资也在昨晚的奇袭中被烧个精光,自然是打算去往前边的市镇抢掠补充物资给养。
可匈奴人却不知道,这条路往南,要经过一条约莫两三里长的峡谷。
三千骑兵拖着飞扬的尘土一路向南,走出六七里路,便行至峡谷,左侧山坡越发陡峭,原本相对平坦的右侧则出现了一座小山岭,山林寂静,鸟雀如常,不像有大队人马埋伏的样子。
为首的几个匈奴人大约也发现此处地形险峻,停下来商量了一会儿,便吆喝着拉长了队伍,由原来的大队人马改成了一两人并行,以长队穿过峡谷。
看样子是打算首尾呼应,能互相救援,避免整队人马在里头被人家包了饺子。
长队蜿蜒,最前边的新首领眼看就要走出峡谷了,两侧山坡上忽然呐喊如雷,滚石齐发,一块块巨石从山坡上轰然滚落下来。匈奴人狡猾,既然不能整队包饺子,那就迎头痛击,拦着前头打。
叶云岫在这里埋伏了足足一千人。
第61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叶云岫统共只有三千兵力,敌人正好也剩下三千,三千骑兵。所以她从来就没打算过跟这些匈奴人正面对阵。
此处峡谷设伏一千人,只有匈奴的三分之一,但是若加上这峡谷天险,地利人和,那便足以胜算七分了。
埋伏在此处的是杨行的守备营一千人。三千匈奴骑兵,即便守备营占了地形优势,要全部拿下只怕也是一场血战,这么大一块肉他们一口吞不下。
因此叶云岫给他们的命令就是峡谷不收口,不近战,只在山上用巨石攻击,能收拾多少是多少。一旦匈奴人反扑,他们也能利用地形的熟悉及时撤退。
结果匈奴人拉起了长蛇阵。杨行当机立断调整方案,决定收南口,迎头打。
一声令下,顿时巨石、滚木纷纷往下砸,马匹受惊之后狂奔乱跳,谷中的匈奴骑兵猝不及防,一时间人仰马翻。
没进来的就算了,进来的几乎都跑不掉。峡谷南口很快就被两侧山坡砸下来的巨石、滚木堵死,走在前头的新首领和几个头目插翅难逃,被特意优先照顾,很快就被解决掉了。两三千骑兵无人指挥,就像没头的苍蝇,全都乱了套。
匈奴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兵力,本身地形不熟,被拦在峡谷之外的人无人指挥,惊慌之后也不敢轻易上山去反击他们,最终在峡谷中丢下满地死伤,匆匆调头往回逃。
结果又在之前的山口遭遇了绊马索和陷阱伏击。
这伙匈奴骑兵再也没了嚣张气焰,根本不敢扎营停留,连夜匆匆沿着来路往回逃,一路上不停受到小股兵力的伏击袭扰,偏偏这些袭击者熟悉地形,行动迅速,并且绝不恋战,打了就跑,搞得匈奴人疲马乏,苦不堪言。
匈奴人吃尽了苦头,最终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头也不敢回地逃出了陵州地界。
叶云岫亲率三千人马下山,出来了足足六日,胜利凯旋。
因为各营人手被叶云岫埋伏分布在好几处,回山的时候就各走各的,一个个还互相交代着尽量低调些,可返回山寨的时候,还是享受了一把英雄风光,山寨许多人闻讯跑来迎接他们,欢声雷动。
先锋营是最后一波回山的,他们负责后期的游击追杀,一路追着匈奴的残兵败将赶出了陵州地界。叶云岫一直坚持到最后,带着先锋营一起回来。谢让收到消息,早早下山来接她。
玉峰岭主寨的山脚下,先锋营长长的队伍先过来了,一个个见了他都一脸兴奋,纷纷抱拳打招呼:“大当家好!”
谢让颔首微笑,目光却一直望向后头,叶云岫带着木兰营的女兵们信马由缰,慢慢悠悠地跟在队伍旁边。打了那么大的胜仗,小姑娘面色平淡,表情甚至有些无聊的样子,仿佛就只是出门去玩了一趟。
谢让不自觉的嘴角噙笑,迎上去拉住马缰绳,习惯性地伸手接她下来。叶云岫跳下马背,谢让便随手把马缰绳交给身后的亲卫,牵着她的手信步缓行。
她骑了这么久的马,一看就累了,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木兰营的女兵们见两人手拉着手,一个个憋笑羞羞脸,赶紧都有眼色地策马往前去了。
叶云岫瞧见他眼下隐隐的青黑,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山寨这几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谢让不解。
叶云岫道:“你看样子比我还没休息好,怎么好像出去打仗的是你。”
“我还不能担心你了。”谢让无奈道。
她下山六日,他守在山寨,如何就能全然放心。
不由得又恨自己当初不曾习武,不能跟她一起出征,竟生生体会到了唐人那句“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的思妇闺怨。
他看着她,带着几分倦乏慵懒笑道:“回家。咱们今日接下来什么也不干,回去自己做点儿饭吃,好好睡一觉。”
这话可太合她的心意了,叶云岫笑着说好。
庆功宴是要摆的,不过出征的兄弟们眼下最想要的,大概还是吃和睡。两人沿着山寨新修的大路徐行,一边走谢让一边跟她说,先头回来的各营人马,山寨备足了好酒好菜,他已经下令出征的各营这两日都不用练兵了,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叶云岫听他这话一百个赞同,这一仗打得痛快,实则也打得艰苦,他们主要靠夜间行动,她这六日来真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人首先应该是生物属性对吧,吃饭睡觉是本质需求。吃饭睡觉,人生两大乐趣,如果这两样得不到满足,纵然打了胜仗都不够快乐了。
“想吃什么?”谢让问。
“他们都在吃什么?”
谢让明白她是在问他给各营准备的“接风餐”吃的是什么,便笑着逐一道来。其实他们山寨众兄弟的口味始终如一,都是些贫苦出身的粗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红烧肉炖得小孩拳头那么大一块,大块的羊肉和整条羊腿,还有整鸡整鸭……反正如今他们山寨,缺什么也不能缺了犒劳凯旋将士的那点银子!
叶云岫虽然爱吃,可这样豪爽狂放的吃法还是有点嫌弃,毕竟她一个小女儿家饭量摆在那儿,小孩拳头那么大的红烧肉,两块下去就差不多饱了,哪还有肚子吃别的。
“还有马肉……”谢让觑着她笑道。
叶云岫眉头一拧,随即明白过来,不禁又懊恼了一下,必然是守备营杨行他们了。
守备营负责峡谷伏击,他们那个打法占尽天时地利,但无可避免的会导致许多战马受伤。
马的腿骨骼特殊,一旦断裂,便无法救治。马这种动物性情急躁刚烈,尤其是战马,对于一匹战马来说,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存,还不如人道一些,让它早点儿结束痛苦。
守备营赢得十分痛快,可打扫战场怕是数他们最费事了。叶云岫之前下令各营打完仗要打扫好战场,守备营不光要打扫那么多敌人和死马,还要把他们自己抛下去的巨石、滚木再搬开,不然这条路以后可就没法走了。
然后守备营的人就把死掉的战马带了回来,大锅篝火煮马肉吃,十分热闹,还特别讲义气地分给其他营一些,声称这辈子第一次吃马肉,大家都来尝尝。
谢让道:“不过你放心,也有许多战马不曾受伤,这一仗守备营又牵回来四百多匹马,战马受惊,他们为了捉住这些马,漫山遍野可费了不少功夫。”
叶云岫听到四百多匹马,心里舒服多了。
她点头道:“杨行不错,脑子够用,打仗知道变通。”
谢让憋笑道:“他要听到你这样说就放心了,之前还怕你定他个自作主张呢,四百多匹马牵回来,就乖乖地全给你送过来了。”
“本来也不许私自截留。”叶云岫道。
战利品就私自留下了,无组织无纪律,那不还是山匪习气吗。
两人手牵着手,沐浴着早春的阳光,沿着路边徐步而行,十分悠闲怡然的样子。
山寨新修的大路标准都是两丈宽,容得下两辆马车轻松并行,路上不断有人经过,瞧见大当家和寨主亲昵低语的样子,一个个不禁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大家也不去打扰小夫妻两个,便佯装忙碌的样子目不斜视经过,忍不住再憋笑回头多看几眼。
随着鹧鸪岭、磨盘岭和石屏岭三座山头的灾民安置村落建设起来,玉峰岭主寨除了最初留守山寨的刘四嫂等二十几户,就没有其他住家了,整个玉峰岭山寨扩大了好几倍,一眼望去从二道防线开始全都是各营的营房,原来的老寨子被层层拱卫,成了山寨核心。
这帮留守的妇人们如今不用再给各营做饭,在刘四嫂的带领下管起了后山的菜地。后山最初开荒的大片田地,如今都已经不种庄稼了,全部改成了各营的菜地,用以供应各营自己的伙食。
这么多菜地都指望二十几个嫂子也干不过来,各营自己种,刘四嫂她们就只负责日常帮忙看护管理,另外妇人们还养了不少鸡和羊,也不卖,山寨自家都不够吃。
得知寨主凯旋归来,刘四嫂早早就把菜给送了来,鸡杀好了,鱼也杀好了,瓜果蔬菜择好洗好,大当家和寨主太忙了,养活庇佑着不光山寨,还有整个柳河县的人呢,能收拾好的她们全都给收拾好。
叶云岫不吃马肉。坚决不吃,她怕自己一边吃一边心疼。
她回到自家的小院就去沐浴了,谢让带着几分难得的闲适心情收拾做饭。谢让没给她做马肉,却给她做了牛肉。
这也是叶云岫第一次吃牛肉。农耕社会,就像马是第一脚力,牛也是农耕的第一劳动力来源,所以历朝历代都禁止私宰耕牛。再说古代牛肉也不好吃,瘦柴,油少,不香,即便偶尔有卖的,也是官府批准宰杀的病残老牛,不能役使了的,谢让也就没给她做过。
谢让今日做的牛肉,是山寨里一头半年多的小牛,牛犊淘气横冲直闯,不慎摔下山崖去了。那是叶云岫率军出征的第二日,她一向对那些不曾吃过的东西很感兴趣,所以谢让便让人用冰冰着,等着她回来吃。
小牛肉嫩,谢让做了一个荷叶牛肉,一个小炒牛肉。荷叶牛肉是将切成块的牛肉腌制后用荷叶包裹,小火蒸上两个时辰,肉香软糯,还带着淡淡的荷叶清香。小炒牛肉则切薄片滑炒,吃的是一个香辣鲜嫩。
叶云岫沐浴后换了家常的衣裳回来,嗅到了馋人的肉香,赶紧扒开荷叶尝了一块,大呼好吃。
谢让今日做了满桌子菜,她依照自己的习惯,先是每样菜都品尝一轮,然后就对准了那两道牛肉,最后又喝下半碗香醇的鸡汤。
谢让这六日来也没怎么好好吃饭,跟着她大快朵颐,两人吃饱了饭,叶云岫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感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睡觉睡觉。
可谢让却怕她伤脾胃,坚持叫她散会儿步消消食,硬把她拉了出去。他把碗筷收拾一下,叶云岫晒着春日的太阳在院里好歹转悠了两圈,进了屋踢掉鞋子就往床上爬。
谢让随后跟着进来,便看见她趴在床上,小脸贴着枕头,睡得不管不顾。
谢让噙笑,脱了鞋子挤上床,跟她相伴而眠,似乎一闭眼就睡着了。
自从去年赈灾两人在石泉庄一起睡之后,像这样同塌而眠的情况偶有发生,就单纯的一起睡,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能睡得心无杂念。
第二天日上三竿,周元明才终于看到表哥出来,乐颠颠拎着他那个马褡子拿给他看。
谢让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好么,三颗人头,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
气得谢让当场踹了他两脚,叫他赶紧自己去处理掉了,别吓着人,他答应让他调入先锋营就是了。
然后谢让把宋二子任命为自己的亲卫营队长,觉得宋二子这名字实在太过随意,就建议他改个名字。经过山寨这一年多的识字扫盲学堂,宋二子如今也认得几个字了,乐颠颠给自己改了个大名叫宋承。
叶云岫这会儿想的却不是先锋营了,具体数字报上来,他们现在有两千四百余匹马,都是顶好的匈奴马。
匈奴的马好啊,比大梁出产的马要高大,粗壮结实,适应性好,跑得快,耐力也更出色。
当然,免费的马有了,养骑兵一样要烧钱的,养兵是花银子,养骑兵那就是往里头砸银子。
叶云岫不管银子,银子是谢让的活儿。
关于这些马的分配,各营统领可都眼巴巴盯着呢,谁不想要啊。
叶云岫和谢让两人都不用商量,首先把神威营和谢让的亲卫营给配齐了,这两营原本已经有一部分马,又分去了四百多匹。
剩下的两千匹,马贺期期艾艾来要了两回了,恨不得原地升级成骑兵营。
叶云岫和谢让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保留先锋营番号,新成立一个骑兵营,从先锋营和守备营之中各抽出五百人,共一千人,成立骑兵营,由马贺任骑兵营统领。
先锋营余下的五百人,升任周元明为统领,守备营余下五百人,依旧由杨行任统领,不过叶云岫同时告诉他们,秋收后招新兵,将给这两营各补充一千兵力,都增加到一千五百人。所以这些老兵他们得加强训练,到时候好带新兵。
剩下的一千匹马,分别给先锋营、守备营、柳河营、特务营和卫戍营各两百匹,在这五营之中每营配备成立两支骑兵队,每队一百人,以便各营灵活机动。
山寨中他们高高兴兴地分战马、成立骑兵营,山寨之外早已经掀起了惊天巨浪。
五千人的匈奴骑兵在陵州惨败,短短几日时间,差一点全军覆没,只此一桩,天下震惊。
朝廷跟匈奴的战争屡战屡败,哪一回不是割地赔款和亲,匈奴这十万骑兵自侵入大梁之后肆无忌惮,京城都被围困半月,还是头一回栽这么大的跟头。
尤其那位“部落第一勇士”屠格将军,被人斩首于陵阳城下,死的悄无声息,逃出去的匈奴骑兵竟不知道何人所为。他们被人家一路追着打,一路吃尽了苦头,竟然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
然而各方势力都不傻,但凡有点消息来源的都能知道,陵州孤立无援,没别的兵力,陵州地界找来找去,手握重兵且能有这个能力的,就只有玉峰寨了。
继一夜攻克柳河城之后,玉峰寨一战成名天下知。
只是包括各路藩镇和雄踞京城的翼王叛军,如今普天之下竟无人知道,玉峰寨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究竟有多少兵力,甚至连玉峰寨首领是男是女,是“魏云芝”还是“魏允之”,至今都还没有定论。
大部分人打听到的消息,玉峰寨已经被朝廷招安,其首领“魏允之”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现领柳河县令之职。
可也有不少探子眼线潜伏柳河县,长年打探得来的消息说,柳河那个县令“魏允之”可能是个替身,真正的首领似乎另有其人。
陵阳县城中,县令陈同升对此绝口不提。他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火光中跃马扬刀的少女。
陈同升盘算着,为了给这陵阳县的数十万百姓求得一个庇护,他该怎么才能投靠玉峰寨呢?
第62章 太玄经
不管外界怎样的沸沸扬扬,山寨里该干啥干啥。一个月后,玉峰寨骑兵营隆重成立。
所谓隆重,也就是大当家和寨主这日带着一众统领,检阅了骑兵营的队列,为此连俞虎和徐三泰都特意赶了回来。其实骑兵营一个月前就开张了。为了今日能展示骑兵营队列,马贺带着骑兵营这一个月没干别的,就用来驯服马匹、学会骑马了。
骑兵营一千人,四队分列,威武雄壮地骑在马上通过二道防线高大的门楼子,向门楼上的寨主和大当家齐声问候,又在山下的大路上跑了个来回,看得众统领们群情激昂。
如今他们各自手上也有两百人的独立骑兵队,一个个穷人乍富,得瑟的不得了。
骑兵营住在山上不便,并且他们需要够大的地方建马厩,为此只好又在靠近山脚处兴建新的骑兵营营房,这又是一项大工程,各队训练之余没干别的,这阵子就出力扛活修建骑兵营的营房和马厩了。
为此其他几个统领忍不住调侃马贺,好事都让你占了,活儿还得我们帮你干。马贺则拍着胸脯笑道:“打架需要帮忙,尽管喊我!”
正好把他们原本的营房腾出来,改建后给各营的骑兵队使用,不然增加了那么多马匹,大家地方都不够。
这么一来,谢让的“二道防线”之外也成了营房区域,几个统领们纷纷说笑,眼看着大当家得重新规划“三道防线”了。
谢让是不打算建什么三道防线了,而今玉峰岭附近四座山头,方圆几十里都是他们山寨的范围。他们玉峰寨就算一道防线都没有,大概也无人再敢轻易来犯。
叶云岫说过的,犯我山寨者,我必诛之。
俞虎此次来,跟谢让回禀了两件不太寻常的事情,一件是陵阳县令陈同升忽然派人给他送谒贴来,还备了一份厚物,帖子里表达出想要结交的意思。
虽说俞虎顶着“谢允之”的名头,当了柳河县令,可玉峰寨本身是受朝廷招安的山匪,朝廷式微,他们也就顶着个名义。他们又素来不驯,连赋税钱粮都不给朝廷交,徭役征丁那些更是不理会,陵州知府根本号令不动他。因此陵州府衙有什么传召他也懒得去,也从来不参加那些所谓的官场应酬。
所以俞虎虽然跟这陈同升同在一个陵州府当县令,名义上是同僚,可压根就不曾见过,更没有任何交情。陈同升忽然跑来结交他,而且是姿态谦卑地送的“谒贴”,俞虎自然就想到了这回的匈奴之事。
“属下琢磨,他是不是想要投靠咱们山寨?”俞虎道。
谢让沉吟,如此乱世,朝廷眼看又指望不上,作为陈同升想要投靠他们寻一个庇佑很正常。
不过眼下局势微妙,即便是他们山寨和柳河县,南有景王,北有翼王,临安府还有个名义上的朝廷,他们自己都处在两边夹缝里,在各方虎视眈眈之下求生存。
“要说陈同升此人,一介文人,面对五千匈奴骑兵却也敢率领全城军民死守,也算是有担当了。”谢让侧头问叶云岫,“你觉得呢?”
叶云岫点头道:“他既然能死守陵阳三日,若不是个墙头草,此人可用。”
谢让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先观望一下吧,眼下不光陈同升,只怕是咱们自己,想来收服拉拢咱们的人多着呢。”
俞虎噗嗤一笑道:“大当家难不成会算?除了陈同升,还有一个人给属下送礼了,大当家猜猜是谁?”
“南边的,还是北边的?”谢让笑着问道。
“南边的。”俞虎道,便说起前几日景王世子路过柳河,特意派人知会给俞虎,请他过去。
这景王世子有些胆量,当真进了柳河县城,只说是路过,还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吃了顿饭才走。谁不知道“谢允之”是个山匪头子出身,传言中柳河就是个山匪窝,如今皇帝都跑了,朝廷管不住他们,旁的那些过路的达官贵人,还真少有敢这样大模大样进城停留的。
俞虎道:“属下本也不会官场上这些应酬,再说他是亲王世子,属下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小县令,按规矩见了他还得磕头跪拜呢,我就找个借口说我不在城中,就没去。结果他临走却派人给属下送了一柄剑来,说什么宝剑赠英雄,还说改日若有机会,他想亲自见一见玉峰寨首领。”
俞虎说着递上一柄剑来,谢让接过来看了看,玩味一笑,他说想亲自见“玉峰寨首领”,而不是“谢县令”。显然,景王世子应当是已经断定俞虎背后另有其人了。
此人颇有城府,两边离得又近,是个需要小心的人物。
叶云岫嫌弃地瞥了一眼那柄剑说道:“这人跟他爹送礼的风格怎么不一样,我记得他爹不是来送过礼了吗,他爹明明送的一千两黄金。”
这么一比,她还是喜欢一千两黄金。
…………
三月末,山寨里春耕春种一片大忙,今年春旱,谢让忙于抗旱,带着俞虎在柳河县规划兴修水利,一走几天见不到人影。他忙,叶云岫也得跟着忙。
以前她要亲自练兵,如今四五千人的队伍,她也不可能再亲自练兵,各营的统领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日常训练定下章程,她有兴致跑去督促巡查一下就好。如今各营练兵她少有插手,她只要看到成果。
这大约就是“亲力亲为”和“发号施令”的区别吧。
不过谢让一走,山寨这边各项事务就落到她身上了。叶云岫自己管了才知道,原来山寨日常要管的事情这么多,千头万绪,琐琐碎碎,难怪谢让整日那么忙。好在他渐渐也培养几个能用的人手,不然一个人还不得累死。
几日后谢让回来,叶云岫一见面就抱怨说他再不回来,她就该罢工了。
谢让笑道:“这才几天呀,交给你的其实也就主寨的事情,主要还是各营的军需庶务,其实原本就该你管。”
叶云岫撇嘴:“别耍赖,咱们说好的,我管人、管兵、管打仗,军需庶务那些都归你。”
他们这摊子越铺越大,铺得太快,这不是处处缺人手么。
谢让叹气道:“等我找到合适接替俞虎的人,就把他调回来,俞虎管这些事情是一把好手。”
俞虎管管庶务,他腾出精力,也好多做些长远的规划布局。
谢让回来的第二天,山下来报,说出尘道长来了。
出尘子在山寨一住半年多,三天两头跟寨主打架,所以他来了也没人敢拦他,这边刚收到报信,那边老道士就到门口了。
叶云岫和谢让起身去迎,老道士一脚踏进门来,瞧见谢让皱了皱眉头,挥手说道:“你出去,我不找你。”
谢让看看叶云岫,便忍笑给出尘子行了个揖礼,坦然出去了。
一别三个多月,老道士还是那副模样,不修边幅,风尘仆仆。叶云岫忙给他倒了杯茶,笑道:“道长快坐下歇歇。”
出尘子抓起茶盏一饮而尽,一抹嘴问道:“快跟我说说,那屠格的脑袋,你是不是就用惊鸿刀砍的?”
“当然啊。”叶云岫一点头,随手又给他倒上一杯,笑嘻嘻道,“我正要感谢道长呢,当真是把好刀,十分趁手。”
“你几招杀的屠格?”
“两招。”叶云岫道,“他的脱手刀厉害,不过我那时骑在马上不好施展,不然未必用得了两招。”
“果然不出三招,我在终南山都听说了,就知道是你,我跟观里那些人说不出三招,他们还不信。”出尘子得意地比了个大拇指,抓起她刚倒的茶又是一饮而尽。
“道长这次来就住下吧,我们也好切磋打架。”叶云岫笑道,“你坐会儿,我叫人去给你弄些饭菜来。”
道家讲究五荤三厌,这老道喝酒吃肉,只不吃葱蒜和狗肉之类。叶云岫便叫来顾双儿,吩咐她拣着出尘子平素爱吃的东西,尽快做些送来。
不大会儿工夫,顾双儿就送来了一碗热汤面,配了白切羊肉、凉拌耳丝等五六个小菜送来,出尘子也不客气,唏哩呼噜大吃起来。
他吃饱了端起清茶漱口,觑着门外,才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叶云岫道:“我有东西给你。”
叶云岫打开一开,是一卷书,上头赫然写着《太玄经》三个字。
叶云岫不禁有些惊讶,还没来及问,出尘子便摆手说道:“不许问,不许说,你就好好地练。”
叶云岫顿了顿:“道长,你不会是偷来的吧?”
出尘子瞪瞪眼睛:“什么叫偷,我自己师门的东西,我那叫拿。”
叶云岫:“……”
好有道理。
她对这东西充满好奇,老道士拿都拿来了,她可没有那个高尚美德再送回去,想了想问道:“可是你就这么拿来了,掌门不会罚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