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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打江山by麻辣香橙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4

索性这样了,谢让一中午在藤椅上睡得不太舒服,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走吧,一直也没抽出工夫来,正好我下午去给四婶问个安。”
于是三人径自又回了谢家老宅。
进了主院,就只有谢宏陪着老王氏闲坐,一问,谢宏便说道:“是你大伯母今晚操办了家宴,说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回来,总归是一家子骨肉,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说着谢宏还满脸欣慰道:“让儿,你大伯母应是知道错了,她总归是长辈,大过节的,你就少跟她计较。”
明白了,崔氏这是怕他们跑了,借着老王氏的嘴,将他们弄来老宅稳住。
谢让淡笑,便说要去四叔四婶那里坐坐,带了凤宁一起去,周元明却不放心,怕谢凤歌他们又来使坏,也跟在后头。
范氏见了他们很是高兴,谢宸也在,殷勤地招待三人坐下喝茶,聊了些家常。范氏今日穿了件半旧的衣裙,钗环也简朴了许多。她自从嫁入谢家门,素来都是衣衫鲜亮,看得出眼下是真拮据了。
范家跟着皇帝一跑,范氏这一家也断了接济,已经落魄到典当度日了,只是范氏世家女的傲气撑在那儿,不像小王氏逢人就哭穷诉苦。
上回玉峰寨刚进驻陵州之时,谢让心中有数,便派人给范氏送了几样值钱的礼物,既不会太直白伤人自尊,却也能济一下用处。范氏是满心感激的。
就只有谢宸这个棒槌,到这会儿都还没弄明白,还说些什么两年多没见的话。
提及七岁的谢识如今也上学读书了,范氏特意叫谢识拿了他习的字来给谢让看,谢让笑着夸了几句。
范氏笑着嘱咐谢识道:“识哥儿,三堂兄夸你呢,你以后可记得要敬重三堂兄,听三堂兄的话,爹娘就生了你一个,三堂兄就如同你的亲兄长,是你最亲的人了。”
谢让从范氏这话里听出了某种担忧,便含笑安慰道:“四婶尽管放心,我看识哥儿是个聪明伶俐的,有四叔四婶教导,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范氏眉目间却难掩忧色,无非是在忧心娘家。范氏这样的世家女,偏又嫁了谢宸这么个无能的丈夫,若是娘家再倒了,她自己只怕也落得一个凄凉。
这便不得不说范氏的聪明通透了,从一开始她就有心跟谢让和叶云岫交好,无非是想给自己多留条路。
如今范氏才知道自己眼光有多好,范家若真倒了,旁的不说,有谢让在,起码还能善待谢识。
于是范氏笑道:“我和你四叔就他这么一个孩子,性子又怯懦一些,我也不求他多有出息,只要他平安长大我就知足了。”
正说着话,范氏的丫鬟急慌慌跑进来道:“不好了,外头来了很多官兵,把整个宅子都围了。”
范氏和谢宸闻言都是一惊,范氏忙抬头看向谢让,见他神色淡然,便也放下心来。
“那侄儿先告辞了,我过去看看。”谢让起身道。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谢宸道。
几人纷纷起身出去,谢宸边走边慌张说道:“家里怎会忽然来了官兵,莫不是大哥的事情还没完?”
他们径自去往主院,整个谢家已经慌作一团了。一朝被蛇咬,毕竟谢家是经历过抄家流放的。
然而一进主院,迎面就瞧见谢凤歌叉着腰站在正厅廊下,一脸高傲地笑道:“谢让,你可来了,得亏你没跑。”
谢让理了一下衣袖,先向老王氏和谢宏行了个礼,笑道:“我为何要跑?”
“哼,你也跑不了,谢让,你既然还敢回来,你自己找死!”
“大堂姐看来是知道官兵为何而来。”
“那当然。”谢凤歌哼了一声,恶狠狠道,“谢让,你们夫妻杀人越货,勾结山匪,你们两口子都是山匪强盗,官府这就抓你来了!”
“还有你那个媳妇,她去哪儿了,早晚也跑不了!”崔氏嚷道。
“让儿,你们……”谢宏一脸惊惶,拉着他一个劲儿说,“这可怎么办,这么怎么办……对对,你们快逃,从后头角门出去,往北边山上逃!”
“逃,逃得了吗!”谢凤歌得意地大笑。
“大堂姐,看来这官兵,是你找来的。”谢让淡声道。
“对,我叫谢诚报的官。”谢凤歌得意笑道,“谢让,你的报应来了!”
谢宏震惊不已,连老王氏也抖着手说道:“凤歌你……你怎能报官呢,他谢让若坐实了是个山匪,咱们谢家也要受牵连的!”
谢凤歌样子都有些癫狂了,挥舞着手臂,恶狠狠盯着他们骂道:“我不管,连累我什么,跟我有什么干系!她谢凤宁能报官抓我,我凭什么不能报官抓他们?他们兄妹两个都该死,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父亲,您自己都看到了。”谢让平淡说道,“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错。”
谢宏急切道:“先别说了,你快逃吧,带着凤宁和元明,你们赶紧想法子逃。”
“我不走。我为何要逃?”谢让理了下衣袖,自顾自进了厅堂,随意在椅子坐下。他漠然笑道,“我就在这等着,我谢让,自问平生没做过亏心事,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颠倒黑白。”
谢宏顿足跟进来说道:“哎呀你……你……官府做事,哪有道理跟你讲!”
“父亲,您别担心,二哥自有主张,您就别管了。”凤宁把谢宏扶到一旁坐下。
谢宏哪里坐得住,原本就是懦弱的性情,几年的发配苦役生活,越发噤若寒蝉。
老王氏则拍着胸脯喘不上气来,谢寄和小王氏一左一右扶着她,老王氏急切地叫谢寄:“快,快,老三,你去跟他们说说清楚,谢让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他都几年不在家了,我们不知情,不要牵连无辜。”
谢让心中悲凉,面沉如水坐着不言语。
周元明则睇着谢凤歌问道:“你们报的是陵阳县衙?听这动静来的是骑兵,可够快的。”
陵州卫的骑兵还在固川县剿匪呢。
“对,我们报的是陵阳县衙。”谢凤歌得意地抬起下巴,傲然说道,“谢凤宁,这次你也别想跑,我知道你认得那个陵州卫千户,你跟他肯定有奸情,可惜他这回帮不了你了,我们报的是陵阳县衙。”
一群人吵吵嚷嚷,惊慌失措,外头却一直没有动静,并不见官兵闯入进来。直到谢询跑进来,迟疑说道:“二哥,外头的官兵说,他们是陵阳县令、和一个什么统领求见!”
“叫他们进来。”谢让道。
“县令,县令都亲自来了?”老王氏哆嗦着手,指着谢让骂道,“你这孽障,你到底犯下了多大的罪责!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不要牵连旁人。”然后又嗷嗷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我谢家,怎出了你这等不肖子孙!”
谢宸察觉到事情有些异常,抄家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官兵哪还有求见的,谢宸看看范氏,范氏坦然坐在一旁,连个反应都没有。
然而谢凤歌却已经癫狂失智一般,指着谢让和谢凤宁笑道:“哈哈哈,你们都给我去死!都去死!”
说着话,两名男子跟在谢询身后进了主院,一个中年的身着县令官服,一个年轻些的青色武将服饰,那年轻武将挎着腰刀,浑身杀气。谢家人一见这阵仗,胆小的忍不住瑟瑟发抖,老王氏眼睛一翻,差点又昏过去。
两人大步进了厅中走到谢让面前,中年县令整理了一下官服,展臂拢手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叩首道:“属下陵阳县令沈士骏,见过公子!”
杨行则利落地单膝跪地,一手按着腰刀朗声道:“属下守备营统领杨行,见过大当家。”
老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堂上瞬时一静,一片惊疑的死寂。
谢让待人谦和,即便跟属下在一起,平日也极少让他们行这般大礼,这会儿两人这般郑重其事的大礼参拜,尤其那杨行,面色整肃,杀气腾腾,显然是带了气来的。谢让也没想到,这两人这般郑重其事一起来了。
“起来吧,不必多礼。”谢让淡声道。
“谢公子。”“谢大当家。”
两人起身,杨行扫了一眼堂上瞠目震惊的谢家众人,沉声道:“属下等来迟,大当家受惊了。”
“无妨。”谢让面色掩不住的疲惫,喟然一叹道,“家门不幸,让两位看笑话了。”
“公子言重了。”沈士骏躬身道,“今日午后有人来报官,杨统领一听他说的是公子名讳,立刻就将人拿下了,属下等不明所以,担心大当家安危,就立刻赶了过来。”
谢让一直以谢允之的名字示人,但即便沈士骏不了解,杨行却是知道的,看杨行这般态度,恐怕是谢诚说话不中听把他给气着了。
没法子,有个过分凶残的寨主作比较,谢让在山寨众人心中就是个文弱不能自保的书生,须得大家小心护着。
杨行眼角瞥见周元明,阴着脸暗暗瞪了他一眼,你个无用的货,竟让大当家受这等鸟气!周元明还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番急转直下的变故,在场谢家众人一片震惊茫然,噤若寒蝉,半晌竟没人敢出声。直到谢宏惊疑不定地问道:“让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让,你究竟是什么人?”谢凤歌一脸惊疑灰败,指着沈士骏质问道,“他们为何要给你行礼?他们,他们真是官府的人?”
“大堂姐不幸言中了,我是山匪,还是个穷凶极恶的山匪头子。”谢让起身理了下衣袖,冲老王氏和谢宏一揖说道,“让祖母和父亲受惊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事因我而起,今日我就越俎代庖,代祖母料理一下家事。”
他负手而立,沉声道:“杨行,那报官的人呢?”
“禀大当家,那厮出言无礼,被属下揍了几下,一起带来了。”杨行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那小子给我带进来。”
立刻便有两名士兵挟着被捆成粽子的谢诚进来,鼻青脸肿,嘴也堵上了,押解的士兵手一推脚一踢,谢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崔氏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谢让,谢让你丧良心了,他是你大堂兄,谢家的嫡长孙,你怎能打他!”崔氏哭嚎道。
杨行沧啷一声抽出刀来,指着崔氏骂道:“你这婆子怎么回事,老子刚说完是我打的,你怎么非赖我们大当家打的?”
崔氏惊恐万状,谢让淡淡叫了一声:“杨行。”
杨行恨恨地归刀入鞘,却依旧骂道:“你们这些人,欺负我们大当家好性子,大当家那是仁义,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莫说你们这些人,上到朝廷下到匈奴,哪个敢对我们大当家这般不敬!”
“我,我是他的长辈!”崔氏色厉内荏嚷道。
杨行嗤声冷笑道:“我呸,什么长辈,老子是山匪,生来就是六亲不认的,我管你长辈不长辈。”
“杨统领稍安勿躁。”沈士骏躬身道:“公子,这原是公子家事,只是此人跑去县衙谎言诬告,还请公子示下,该如何处置?”
“他告我什么?”谢让问。
沈士骏躬身道:“他告公子是青龙寨的山匪,杀人越货,谋财害命。”
“可查实了?”谢让玩味一笑问道。
“无稽之谈,玉峰寨众人都能作证,公子当日是上山赎人,青龙寨恶行累累,匪首当日是被寨主反杀。”
“那该当何罪?”
沈士骏应对如流道:“《大梁律例》所定,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诬告者抵罪反坐。此人既然诬告公子杀人害命,则当以杀人罪论处,按律当斩。公子后来留在玉峰寨,却是朝廷召了安的,堂堂朝廷命官,此人诬告上官,当杖责四十。两罪可并罚。”
谢诚嘴被堵着,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崔氏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谢让扭头看了看谢凤歌,凛然说道:“谢让虽是个山匪,却自问从不曾劫掠扰民,不曾为非作歹,从未行过不义之事,便是对于谢家,我谢让也仁至义尽,自觉问心无愧。谢诚告我,始作俑者却是大堂姐,大堂姐身为长姐,有情有义,可要替他担下这罪责?”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出自《北魏律》;“诬告者抵罪反坐”出自《大元通制.诉讼》。

“大堂姐身为长姐,有情有义,可要替他担下这罪责?”
谢凤歌原本脸色灰败地往角落里缩,闻言顿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惊惶地连连摇头:“是谢诚去报的官,不关我事,是谢诚诬告你的。”
谢诚嘴被堵着呜呜挣扎,瞪着谢凤歌的眼睛里都能喷火。
押解的兵士取下谢诚口中的破布,谢诚破口大骂道:“谢凤歌,明明是你叫我去报官的,你敢不敢赌咒?明明是你记恨山寨的事情,你恨死了谢让,一直说要报仇,要让他不得好死,是不是!要是你撒谎,你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你敢不敢赌咒发誓?”
“胡说,你胡说八道!”谢凤歌扑过去抱着老王氏的腿哭求,“祖母,祖母您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怎样,我只是想吓吓他们。”
老王氏因为谢让的身份还在震惊之中,也没个反应,谢凤歌又扑到另一边,一把抱住谢宏的腿哭道:“二叔,二叔您救救我,看在我爹的份上,二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敢了。”
谢宏愣怔纠结,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让哥儿,让哥儿你饶了我吧,看在一家子骨肉的份上,饶了我吧。”谢凤歌见没人给她说话,哭得撕心裂肺,连声哀求。
所以谢凤歌哪里是癫狂,谢凤歌当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谢让心中疲惫,坐回椅子上说道:“祖母,大伯母,他们终究是我的堂哥堂姐,他们二人合谋本该是同罪,看在祖母的份上我就网开一面,要不大伯母选一个吧。”
崔氏一愣,哪里肯选,连声哀求不能打。杨行喝道:“那就别选了,二人同罪,一起砍了就是。”
“凤歌,我选凤歌!”崔氏立刻指着谢凤歌说道,“她身为长姐,都是她的错,诚儿是被她指使的。”
谢诚松了一口气,谢凤歌大约也知道自己在崔氏心里远比不上谢诚,绝望地呵呵冷笑,又骂崔氏狠心绝情。
“沈县令,既然是告到你陵阳县衙的,你来处置吧。”谢让道。
“是。”沈士骏拱手一礼,转向堂前说道,“来人,把谢凤歌押下去,先杖责四十。”
杨行狠得牙痒痒,就等着这句话了,一挥手,立刻就有兵士进来把谢凤歌拖了出去,谢凤歌尖声叫喊,随即就没了声音,兵士们熟练地堵了嘴。
“不要,不能打呀。老太太,老太太你素来最疼凤歌,你快帮着求求情吧。”崔氏哭嚎,扑到老王氏跟前哭求,又去求谢宏,“他二叔,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还真看着他打死凤歌呀,你好歹念着一家子骨肉,她可是你嫡亲的侄女啊!”
谢宏起初气愤,这会儿又开始纠结不忍,觑着谢让的脸色终究说道:“大嫂,你们大房这回太过分了,你们这是想要让儿的命,你们怎不念着骨肉情分!”
杨行有心撒气,故意让手下就把人押在主院外头打,还吩咐手下打得响亮点,一时间厅中众人就听着噼噼啪啪打板子的声音了。崔氏也不敢出去看,就抱着谢诚哭。
老王氏眼巴巴望着外头说道:“让哥儿,你还真的打呀,她好歹是你堂姐,四十板子打完,不死也得残了……”说着暗暗地用手推谢宏。
“让儿,你看……”谢宏期期艾艾道,“惩戒一下是要的,可万一真打死打残了……”
“父亲,沈知县依的是国法。”谢让道。
谢宏嚅嚅不吭声了。谢让说道:“祖母和父亲可曾想过,四房嫡亲兄弟,同气连枝,为何只有大房弄成这个样子,谢家教子,处处以嫡长为先,养的他们唯我独尊,将旁人都视如草芥,才有了今日种种。祖母还要纵容到哪一日呢。”
依着老王氏往日的脾气张嘴就该骂了,子孙怎可指责她呢,可杨行摁着刀就在那边虎视眈眈,她又不敢。
一直等到兵士进来禀报行刑完毕,沈士骏问了一句:“怎样了?”
“昏了。”那兵士道。
沈士骏看了看谢让,谢让一叹说道:“沈大人,我帮她说个情,可否先留她在家中养伤,大堂姐想要我的命,我却不能忍心看她死在牢里。”
“公子仁义,公子是被诬告的苦主,做得这个主。”沈士骏便吩咐道,“谢凤歌留下养伤,先将谢诚押回陵阳,打入大牢。”
“哎,不是说选凤歌了吗?”崔氏急忙叫道,“让哥儿,你说话算话,已经把凤歌打完了,怎的还要抓诚儿呢!”
谢让示意沈士骏,沈士骏一板一眼陈述道:“谢凤歌领的是提告上官的杖刑,诬告反坐的罪责却还没处置,他二人合谋诬告谢公子杀人害命,按律反坐,当判斩刑,这却是重罪,须得上报刑部核准才能判决,自然是先收监等候审理。谢凤歌居家养伤乃是苦主原宥、法外开恩,等养好了伤一样要捉拿归案的。”
众人服了,这沈知县竟然是个熟读律法的人才。
崔氏眼睁睁看着谢诚被押走,叫人抬了谢凤歌回房,她还得先伺候谢凤歌养伤。想想也知道母女两个经过这一遭,往后能怎么相处。
“询儿,你去看看,堂祖父怕是已经来了,放他进来。”谢让道。
谢询赶紧跑了出去,果然不多会儿,便带着谢仲进来。
谢仲被拦在外头,只瞧见官兵围了谢家大宅,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满脸惊惶担忧。等到谢询带他进来,一路上简略听谢询一说,谢仲不禁痛心疾首。
“堂祖父。”谢让行了礼请谢仲上座,说道,“堂祖父受惊了。今日把堂祖父请进来,实在是家中诸事令人束手无策,孙儿也是百般无奈了。”
谢仲虽说身在乡野,好歹也知道如今这陵州是玉峰寨的地盘,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侄孙竟然就是玉峰寨的首领。想起前事种种,小夫妻无辜被牵连逼上了玉峰岭,谢仲不禁又唏嘘不已。
谢仲叹气道:“便是你祖父在时,我也劝过他的,十指连心,纵然重视嫡长却也要一碗水端平。你祖父过世后,这家中如何,大嫂也亲眼看到了,如今我的意思,你们四房走到这一步,赶紧分家另过吧,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分家?”老王氏一惊,骂道,“我还没死呢!谁家父母在就要分家的,不行。”
谢仲道:“大嫂别拦着了,这点主族里还能做。说句难听的,长辈失德,你这四房早就心散了,分了家大嫂还有人奉养,不分家,大嫂非得要把这一门子孙都作践完了才肯罢休?”
“你们兄弟三个说说呢?”谢仲问道。
谢宏迟疑纠结,谢寄却连忙说道:“分,分了好。”
谢宸觑着范氏道:“我们听叔父的,我们本来也没在一起,从不曾从家里拿过半点钱粮。”
“那就分了吧。明日是中秋总归不好,后日我就召集族老,来给你们分家。”谢仲道。
谢让道:“堂祖父,趁着您在这儿我就再多嘴一句。分了家,四房各过各的,那便不能再靠着族里,各房自己有法子就自己营生,过去不下去了,堂祖父可拨给他们几亩田地。谢氏比许多贫苦人家已经好太多了,族中还有族田,只要拿得动锄头,总归也不会饿死。若是连锄头都不肯拿,那只能说人各有命。”
谢仲点头赞许,说道:“就这么定了,不愿意的就算了,愿意种田的就跟我说,看他房里有多少人口,一口人我分给他两亩田地。但这地是族里的,自己不好好种族里一样要收回来。”
处理完这些事,谢仲迟疑问道:“让哥儿,自家院里就算了,至于外头,你看……”
谢让忙笑道:“堂祖父考虑周到,总归谢氏一族还要名声,至于外头,只说谢诚与人纠纷诉讼,这些官兵是来拿他的就好,旁的不必细说。这般乱世,孙儿也是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群狼环伺,总不能日日派人守着白石镇,我也担心谢氏一族的安危。”
“你说得对,你如今是咱陵州地界的当家人,干系重大,万一被人钻了空子,抓了谢氏一族要挟你。”
谢仲说着转向其他人说道:“我这么讲,你们可能明白?让哥儿手里有兵是不怕,可咱们谢氏一族就在这白石镇上,你们哪个自己张扬出去,叫人知道玉峰寨首领是咱谢家人,那就是自寻死路。”
“正是。”谢让道,“玉峰寨断不可能为了哪一个人,就让整个山寨去给他卖命。”
“你且放心,我会看着他们的。”谢仲疲惫叹道,“回头我就叫他们把民团操练起来,让哥儿身系整个陵州的安危,他们帮不上忙就罢了,总归不能拖你后腿。”
“多谢堂祖父。”谢让郑重一礼。
谢让心中感触,谢仲这般通透睿智的老人,追究起来,何尝不是嫡长宗法的受害者,当日谢家贫寒,祖父谢信是嫡长子,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科举,谢仲作为胞弟,便只能留在家中种田出力。
也包括谢让他自己,包括他那位早夭的兄长,以及谢询他们,还不都受过这嫡长宗法的害。
送走谢仲,谢让便吩咐沈士骏和杨行他们先撤了,杨行却不肯,叫沈士骏带着两百骑兵只管回去,他硬要留下来保护谢让,似乎他们大当家受了莫大的委屈。
谢让失笑无奈,只好随他。
周元明道:“你也太把我看扁了,我在这里,还能让表哥吃了亏?”
杨行脖子一梗说道:“就因为你们是亲戚,那些人才敢放肆。老子从小孤儿长大,最烦那些子亲戚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一番折腾,暮色已经昏黑,这中秋节是半点过节的气氛也没有了。谢让只好决定再留一晚。
凤宁住在她原先的屋里,谢让以前的屋子已经被谢宏住了,杨姨娘也带着谢燕真搬了这边院里。谢让索性收拾了隔壁的空屋,跟周元明和杨行凑合一夜。
晚饭后谢宏留住谢让,期期艾艾吞吞吐吐,谢让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直截了当道:“父亲,你若是想给谢诚说情,那就不必了,我原也没打算杀他,我这苦主不追究,他倒是可以留一条命,但是我却不可能放了他,谢凤歌也一样。”
“那,那就好,那就好。”谢宏迟疑道,“让儿,他们是错了,你该打该罚都行,可总归血脉相连,杀头……也太过了。”
血脉相连……谢让自嘲一笑:“但是请父亲也告诉那些人,若还有人不能安分,非要犯我的忌讳,人,我是随时可以杀的。”
他语气中尽是森然,周身霸气天成,谢宏目光十分复杂,似乎第一天才认识他这个儿子。
“就这样吧,父亲,我累了先去睡了。”谢让恭谨地行礼告退,临出门想起来,又转头道,“对了,父亲,谢询明日我带走了。”
谢宏愣了愣,连忙答应着,谢让却已经走远了。
囫囵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依着晨醒昏定的规矩,谢宏寅时就起床了,又叫谢询来喊谢让,问他去不去。
每当逢年过节,谢家晨醒昏定的规矩便会越发郑重,似乎默认这一日是必须要去的。谢让虽不认同这种“孝心”,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素来不做坚持,反正也睡不着了,随口说那就去吧。
等谢宏郑重其事带着谢让、谢询、谢凤宁和谢燕真一起去了主院,除了大房,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看着谢让的目光各种复杂,却一个个都十分安分。
老王氏难得起了个早,没让大家等着,于是众人请了个安,老王氏便叫他们各自回去。
“让哥儿,你留一下。”老王氏道,又叫谢宏,“老二,你过来坐。”
谢让便留了下来,坐在下首看着谢宏和老王氏母慈子孝,嘘寒问暖,等着老王氏发话。
“让哥儿,你大伯父……被关在陵州大牢,这事你可知道?”老王氏问。
“知道。”谢让态度恭敬地答道,“我抓的。”
“你……”老王氏一句话差点呛住,忍了忍敲着拐杖斥道,“他是你大伯父。”
“对,”谢让依旧恭敬地答道,“所以陵州城除了我,还有谁会抓他。此事祖母就不必多言了,谢诚、谢凤歌我能网开一面,暂时留他们的性命,因为他们得罪的是我,算是我给祖母和父亲的情面了。但大伯父不同,大伯父所犯之事,有违国法,有违德行,有辱谢家的祖宗,这不是我能不能原谅的事。”
老王氏忍了忍,说道:“让哥儿啊,那好歹是你大伯父,你把他放了吧,我以后好好管教他。”
“不必了。”谢让道,“祖母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你敢!”老王氏指着他道,“让哥儿,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也不能六亲不认!今日你给我句准话,你到底放不放你大伯父,你敢不放,我……我死给你们看!”
谢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方才说了,谢诚和谢凤歌,我暂且留着他们,是我给祖母和父亲的情面,大伯父不行。这不是家事,祖母逼我也没用,逼得急了,我就把谢诚杀了作罢。”
“孽障,孽障!”老王氏劈手砸了个茶杯过来,往地上一滚哭嚎道,“我不活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呀!”
“让儿!”谢宏情急道,“你怎么跟祖母说话,你真要逼死你祖母吗!”
谢让一怒说道:“人总有一死,祖母若要寻死,也是被大房气死的,我谢让不担这个罪名。”
“孽障!”
谢宏气急之下,一巴掌抽了过来。谢让没躲,直直地站在原地受了这一巴掌。
他只觉得满心悲凉,身心俱疲,面色却越发淡然,缓了一息,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祖母,父亲,谢让不孝,也怕给家中带来灾祸,就此别过!祝祖母和父亲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他说完,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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