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打江山by麻辣香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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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世子一噎:“……”
“我相信世子绝无恶意,可世子肯定比我清楚,临安城如今危机重重,可不光是打仗用兵的事情。我自认为没有玩弄权术、掌控时局的能耐,实在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所以,还请世子见谅。”
叶云岫一颔首,策马离开,留下景王世子驻马立在原地。
“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徐三泰叹气道,“只是如今庆王紧闭城门,谁也不知道城中情形究竟如何,寨主这是不愿意拿山寨兄弟们冒险。”
“也不全是。”叶云岫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曾谦虚,你们寨主是真没有玩弄权术的本事,临安如今水太深,若是你们大当家在,他或许知道这步棋该怎么走。我不会走,怕这棋一招走错,把咱们山寨拖入泥沼,索性咱们还是及早抽身吧。”
这么一说,她忽然有点想念谢让了。
算了,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可她却不能轻易拿这两万将士、拿整个山寨甚至陵州去冒险,还是乖乖地赶紧回家吧,回家找谢让去。
纵然错失了一次富贵险中求的机会,可叶云岫原本就是这么个性情,皇权在她眼里根本也不算个什么。
管他谁当皇帝,不要来惹她就好,她在陵州一样是山高皇帝远的舒服日子。
叶云岫率军回营,下令大军修整一日,统计战功,抚慰伤员,阵亡将士好好装殓,返程时运回山寨安葬。对她来说,解决了翼王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情,因此叶云岫还特意嘱咐一句,明日一早便不要再练兵出操了,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明日午后拔营起寨,回家。
她处理好手边的事情,梳洗沐浴一下,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已经是晌午了,吃饱了赶紧跑去睡觉补眠。
叶云岫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然,醒来睁开眼睛,营帐中已经掌灯,她扬声叫了人进来,一问,罗燕说天刚黑,酉时了。
“你们没休息吗?”叶云岫问。
“属下睡了一个时辰。”罗燕笑道,“寨主放心,我们木兰营都是轮流值守休息,没值守的那些个睡一下午了,晚饭都有没起来吃的。”
叶云岫不禁笑了一下,她这晚饭可也没吃,从昨晚到现在,就胡乱吃了一顿中午饭。
以她一贯的人生态度,吃和睡是人的两大生物需求,必须要得到满足的,不能得到满足,人就会不幸福。
于是叶云岫问道:“那咱们晚饭吃什么?”
“寨主想吃点什么?”罗燕道,“正好顾双儿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就在值守,只管叫她做。”
行军打仗能吃的也就那么几样,来回都吃腻了,本身这时节才刚开春,可吃的新鲜蔬菜也少,瓜果更是没有。
她想念谢让炖得鲜甜的香菇鸡汤、炒得透烂的小青菜。这时节,山寨的小油菜、菠菜、芫荽都正好吃的时候,还有鸡蛋,鸡蛋这东西行军打仗没法带,煮熟的咸鸡蛋总不是一样味道。
可是鸡汤显然不容易吃到。并州城外各方几十万大军驻扎于此,老百姓早就吓得跑光了,采买都没处买,她总不至于为了自己一口吃的,要使唤手下大晚上跑去远路采买。
“随便,做个热汤面吧。”叶云岫问道,“罗燕,你想不想家?”
罗燕噗嗤一笑道:“属下一个孤儿,哪来的家啊,有寨主和木兰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顿了顿憋笑问到,“寨主这是想念大当家了吧?”
“嗯。”叶云岫心无杂念地点点头。
哎,回去得叫谢让好好给她做几顿好吃的。这么一想,叶云岫心里都开始列菜谱了。
“对了,景王世子大军走了吗?”叶云岫问道。
“没有,景王世子下午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并州城,大军还在城外扎营。”罗燕道,“他们伤亡惨重,应当也需要时间修整吧,估计明早就该走了。”
“不管他们,反正我们明日就动身回家了。”叶云岫道。
她起身梳洗收拾,吃了顾双儿送来的一碗面,顾双儿别出心裁,用荠菜配着剁碎的香菇、咸肉、豆面做丸子,放在面条里做浇头,倒也挺好吃的。
正在吃饭,木兰营有人进来禀报,景王世子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难不成还不死心。叶云岫道:“就说我休息了。”
“他说请寨主务必拨冗一见,有临安刚传来的消息要告知寨主,事关寨主和大当家。”那女兵道。
叶云岫闻言,蹙眉沉吟一下说道:“你去瞧瞧,哪位统领这会儿值守的,叫他去接他进来。”
约莫一盏茶工夫,徐三泰带着景王世子进来,叶云岫从帐后出来,拱手见了礼,分宾主坐下。
“世子这么晚亲自过来,究竟是什么要事?”叶云岫直截了当问道。
景王世子这次说话也很直接,沉声道:“我刚刚收到的消息,下午临安城中传下旨意,召你我临安城见驾。”
“?”叶云岫抬眸。
“寨主若不信,最迟明日上午,圣旨就该到了。”景王世子道,“不止你我,还有南平侯。我知道玉峰寨的消息一向灵通,但别处难说,若论皇室朝廷,寨主的消息只怕赶不上我。”
叶云岫嗤笑一声:“他召我,我就得去?我管他是谁,管他是庆王还是皇帝,反正我不去,看他能奈我何。”
景王世子继续说道:“不止如此,这一下午,临安城中发出了多道旨意,一口气召了六位藩王诸侯半月内临安城见驾,其中也包括我父王和靖安侯。说是我等击溃翼王逆贼,战功赫赫,圣架召见,御前要重重封赏,寨主信吗?”
叶云岫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个靖安侯就是谢让。
叶云岫嗤笑道:“这个庆王,是他自己脑子有病,还是把别人都当傻子?”
“无耻无能之辈,跳梁小丑罢了。”景王世子道,“寨主如今应当明白,不论你态度如何,庆王若当权,他是一定会对玉峰寨下手,即便不是庆王,也会有旁人。寨主如今名震天下,当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
“那世子作何打算?”叶云岫问道。
景王世子苦笑道:“以我的身份,去肯定要去的,只是这明显是个陷阱,自然也不能就那么赤手空拳的入城。寨主若是信我,不如我们同行,一来也能守望相助,彼此壮个声势,二来好歹我也是皇族中人,临安城内外,朝廷上下,消息人脉应当比玉峰寨多一些,也能给寨主多些参考。”
“去了之后呢?”叶云岫问道。
“见机行事吧。”景王世子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一个问题。”叶云岫问道,“景王会来吗?”
“寨主,圣旨送到淮南,总得个十天半月了。”景王世子道,“靖安侯也是,形势瞬息万变,等靖安侯收到圣旨,可能形势已经明朗,再说他远在陵州,有更多的余地可以缓缓处置,眼下急需定夺的就是你我。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寨主回了陵州,恐怕也别想消停。”
叶云岫沉吟片刻,随意一笑道:“好,索性离得近,我就去临安会会这个庆王。但有一事我要有言在先,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得是令得动的,我又不是诸侯,我一介草莽,原本就是个山匪,所以,我无法承诺跟世子共同进退。”
“这一点我明白。见惯了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寨主这性情,让人痛快!”景王世子笑道,“那我们明日就进兵临安?”
“行,”叶云岫点头,“那就明日。”
“寨主对朝堂局势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以给寨主说一说。”景王世子道。
叶云岫想了想笑道:“我所知不多,若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再问世子好了。”
话说到这里,景王世子见叶云岫端起了茶盏,便起身告辞,叶云岫起身送出营帐。
“寨主留步,这么晚了,就不必送了。”景王世子道。
叶云岫颔首,叫徐三泰:“徐统领,代我送送世子。”
就在这时,远处大营门口似乎有些喧哗之声,一名兵士飞奔而来,欣喜地喊道:“寨主,禀寨主,大……大当家来了!”
“大当家?”罗燕在旁边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大当家来了?”
叶云岫抬眸看向营门方向,果然有一行几匹马哒哒过来,灯火夜色中熟悉的身形看得清了,那人离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
叶云岫讶然一瞬,旋即绽开了笑颜,小跑迎上去。
“谢让,谢让真的是你呀?”她雀跃地笑着迎上去,在一两步远立定,歪着脑袋看着他笑道,“真的假的,你怎么会来?”
“真的,如假包换。”谢让轻笑,大步走过来张开双臂,叶云岫已自觉投入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她笑道,“你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我就不能骑马来的?”谢让轻笑出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我收到消息,临安有变,怕你被动,就赶紧过来了。”
“唔,我刚才还在说你。”叶云岫皱皱鼻子,把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怎么,一别半个多月,忽然在这千里之外见到他,她不自觉的竟有些撒娇,乍一见到的惊喜过后,想起自己身为主帅,旁边还有人呢,不禁有些赧然,便故作淡定,佯装不经意地跟他分开站好。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分开过,她出征,或者他外出做事,一别好几日也是有的,却也没觉得这么欣喜雀跃。原本孤立无援,身为主帅,连个真正能跟她商量的人都没有,见到他的那一刻,似乎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从谢让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人都是那般欣喜,一个个满面笑意,看着小夫妻亲昵高兴的样子,一堆属下甚至有眼色地没急着过来见礼。
夜色灯光下,景王世子面色僵硬,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只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
谢让目光落在不远处,主帐上方旗杆上高高挂着一串灯笼,依稀看得清楚,门口立着的白衣男子居然是景王世子。
谢让随手牵起叶云岫的手,触手温热,他身上却满是夜露寒气。他笑容温润,牵着她走了过去。
“见过世子!”谢让含笑一揖。
“靖安侯!”景王世子还了一礼,顿了顿说道,“我来找寨主商议要事,正要告辞,可巧你就到了。”
“也是有缘。”谢让含笑说道,“不如世子再进去坐坐,可巧我也正想找世子说话。”
“临安城圣旨召我见驾,世子也是。世子来邀我明日一同出兵临安。”叶云岫简明扼要一句话告诉了他。
谢让点头,面色竟没有多少意外。
“大当家!”“大当家来了。”“见过大当家!”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在场众人这才纷纷过来见礼。
“好!将士们辛苦了。”谢让含笑颔首,温声吩咐道,“这么晚了,不必再惊动其他人了,都各自忙去。徐千户,你且留下。”
谢让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景王世子顿了顿,转身又回了营帐。
进了营帐,双方分宾主坐下,叶云岫就坐在了谢让身边。
灯火下谢让风尘仆仆,一脸倦色,眼下隐隐青黑。木兰营侍卫侍卫送上茶来,叶云岫接过茶盏却没给谢让,低声吩咐道:“去换一盏蜂蜜水来。”
罗燕闻言,立刻亲自去换了温热的蜂蜜水送来,谢让端起来一饮而尽,才发现是蜂蜜水,不禁看着叶云岫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来的路上已收到昨夜的战报,得知翼王大军覆灭、翼王败逃,看着自家小娘子不禁满心骄傲。
谢让便又向景王世子简要了解了临安之事,其实有些消息他路上收到了,有些新发生的事情却还没来得及。尤其现在临安城门紧闭,翼王世子的消息确实比他们来的要灵通一些。
景王世子端着茶盏无心饮用,拿盖子撇着茶沫子问道:“方才我与寨主说定明日要一同出兵临安,既然靖安侯特意赶来,可是还有旁的决断?”
“自然是原计划进行。”谢让听出他言下之意,一笑说道,“寨主一诺千金,她行事我是极为放心的,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此行只是担心临安危机重重,夫妻一体,我总应该与她共进退。”
景王世子颔首道:“那就好。靖安侯只管放心,你我即是盟友,自该守望相助。”
“不知景王府又是作何打算?”谢让问道。
他问的是景王府,而非景王世子。
景王世子叹道:“实不相瞒,我也刚收到父王传信,他人在淮南,鞭长莫及,如今临安情形不得而知,也只能叫我相机行事。”他转向叶云岫问道,“寨主,那我们明日,何时出发?”
“三日之内赶到,世子觉得可行?”叶云岫说道。
景王世子一听,明白她这意思是各走各的,顿了顿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定了。靖安侯一路劳顿,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让起身相送,叶云岫便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无忧子和张顺和一个叫郭房的亲卫见机忙进来拜见叶云岫。叶云岫问道:“就你们三个跟着大当家来的,怎么没带亲卫营?”
“大当家说亲卫营人多目标大,行动不便。”无忧子道,“寨主放心,一路都有神威镖局护送,这样也更快捷。”
临安之事也不过才发生短短五日,一千三四百里路,消息传回陵州,谢让再一路赶来,这就已经到了,不用猜也知道是日夜兼程。
张顺笑道:“寨主不知,大当家心里着急,我们只用了三天两夜,路上换了两次马,大当家这一路统共只睡了几个时辰。”
叶云岫一听,忙吩咐人准备饭菜和热水,叫无忧子和张顺赶紧去休息。
营帐外夜色清冷,弦月如钩,谢让送景王世子走出一段,景王世子忽然驻足笑道:“靖安侯留步吧,靖安侯礼数周全,却不及寨主率真。”
“世子见笑。”谢让坦然停步,拱手笑道,“那世子慢走。”
他示意徐三泰将人送出去,自己站了站,便转身回到主帐。营帐中终于没了外人,谢让走过去用力抱了抱叶云岫,笑道:“恭喜寨主,你又打胜仗了,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叶寨主威名。”
叶云岫没好气地推开他:“你赶紧吃了饭休息。”
“我给你带了东西。”谢让笑道,拎起叫人拿来的马褡子,从里头掏了一包东西给她。叶云岫打开一看,居然是几个拳头大的橘子,红灿灿泛着清爽的果香,煞是惹人喜爱。
“咦,这时节还有这个?”叶云岫欣喜不已。
“这是云间府一带的春柑。”谢让道,“我来得急,想着总得给你带点儿什么,昨日经过永州分局换马用饭,恰好看到有卖。只是这东西圆滚滚不好带,就这么几个。”
叶云岫扒开一个,分了一半给他,自己迫不及待地剥了一瓣送进嘴里,柔软的果肉酸甜冰凉,一口咬下去汁水爆开,好吃!
出征后吃食简单,这时节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鲜果,叶云岫整个人都幸福了起来。
两人分吃了一个春柑,罗燕端着饭菜进来。
谢让吃了一碗热汤面,这工夫马贺、杨行、田武等几位统领又闻讯赶来了。明明谢让吩咐过不要再惊动众人,可他突然来了是什么动静,除了睡着的,不用一会儿,大概整个大营都知道了。
好在众人也都知道大当家日夜兼程赶来,急需休息,再说好歹心里都有个数,他们小夫妻在一起的时候,旁人就少来打扰,所以几人见了礼、问安之后就很快告辞了。
谢让简单洗漱沐浴,便坦然进了后帐。他看了看地上铺的地铺,行军打仗必然简陋,这地铺是用一层厚实的草毡上头铺了羊皮褥子,再铺上被褥做成的,被窝卷做一团,看样子主人之前就在睡懒觉。
想起叶云岫的那封家书,谢让不禁笑道:“你这地铺看着可比我那个好多了。”
叶云岫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谢让已经躺下睡了。他身量高,长手长脚一个人就占满了地铺。
叶云岫撇嘴,这地铺是木兰营女兵帮她铺的,原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睡,她睡当然不小。
夜深人静,这个时候再叫人进来铺床似乎有点不厚道了,叶云岫脱掉外衣在地铺边上坐下,先凑合挤一夜吧。
于是谢让一早醒来,怀里便收获了一个温热软乎的小娘子。外头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帐中光线暗,她闭着眼睛呼吸轻细,睡得正香。
谢让心里计算了一下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倒也不急着出发,索性闭上眼睛给她掖掖被子,决定再睡一会儿。
可他这么一动,她就醒了。行军打仗途中,叶云岫便是睡觉,也警觉许多,哪里会睡得那么沉。她睁开眼睛,正对上谢让有些青色胡茬子的下巴,她伸手摸了摸,嫌弃了一下。
古人风俗,男子一般年过二十六岁、有了子嗣才开始留胡须,谢让这个年纪自然是不会留的,他素来仪表整洁,平日一向打理得很好,这几日急于赶路,一不留神,硬硬的小胡茬就冒了出来,扎人。
她做这举动的时候神情坦然,半点也没有暧昧杂念的样子,好像就只是单纯好奇摸了一下,有些嫌弃地看他。谢让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似乎她就没有某些意识。
也许对她来说,他的角色更像是亲人、伙伴、兄长。
两人一直不曾圆房,谢让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这些。平日里他们同居同食,举止虽说亲昵,最大的分寸也就是拉拉小手、搂搂肩膀,或者他偶尔情之所至会亲她的脸颊。两人因环境所限也不止一次共寝,实实在在就是睡觉,大都还是各人盖各人的被子。
再由着她毛手毛脚下去,可能受罪的就是他自己了。谢让捉住她的小手塞回被窝。
叶云岫打了个哈欠:“你再睡会儿,我要起来了。”
谢让侧耳听了听大营之中的动静,搂着人没放,闭着眼睛说道:“顶多辰时初,还早,你起来做什么?”
“我起来看看啊,今日要拔营起寨。”
“昨晚都说过了的,你不起来他们也知道做事。”谢让道,“咱们晚一些到没关系,等着景王世子先去。再说了,圣旨来了你去接?”
叶云岫一听,立刻就钻回了被窝。叫她接什么劳什子圣旨,算了吧。
于是两人躺在被窝里商量起了临安之事。眼下临安一带的几方小诸侯,实力有限,派系复杂,成不了什么气候,先不必理会,起关键作用的也就是南平侯、景王世子和他们玉峰寨。要论兵力,玉峰寨区区两万人,可能比一些小诸侯还少,但显然,如今普天之下,谁也不敢拿叶云岫的这两万人马不当回事。
“那个南平侯,是怎么回事?”叶云岫问。
谢让便大致说了一下,南平侯是开国武勋,世代驻守西南,云间府一带可以说一直都是南平侯府的势力范围。南平侯府出过一任皇后,现任南平侯的嫡女入宫做了贵妃,育有皇帝唯一的儿子,如今才四岁。可以说当今皇帝能夺嫡登基,就有南平侯的一大功劳。
叶云岫这下明白了,怪不得这个南平侯如此忠心,原来保的是自己的外孙。
叶云岫好奇起来,又问:“侯府嫡女进宫做贵妃,那皇后呢?”
“皇后出自太原王氏。”谢让道,“当今皇帝能夺嫡登基,便是太原王氏、京城范氏等几大世家扶持起来,这些世家往往都是姻亲,盘根错节,我四婶的堂姑姑就是嫁入了太原王家。南平侯的女儿是皇帝登基后才进的宫,中宫之位已经被王氏占了,但是南平侯的女儿却生下了皇长子。”
好复杂呀,叶云岫晃晃脑袋:“所以首先,南平侯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会投鼠忌器,庆王拿捏住皇帝一家子,南平侯就不敢轻举妄动。”
谢让因为投鼠忌器这个词莞尔:“嗯,对的。”
“但是景王世子不会,从景王府的立场来说,巴不得皇帝和庆王同归于尽,好给他挪地方。”叶云岫自己分析了一下,问道,“那我们呢?”
谢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淡声道:“其实你想没想过,自从我们跟景王府结盟、千里驰援茂州解围,在旁人眼里,我们早就是景王府一党的了。”
包括这次联手剿灭翼王十五万大军。可是他们明明是为了对抗翼王啊。叶云岫撇嘴道:“我看景王府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肉食者鄙。景王刚愎自用,喜怒无常,素有残暴荒淫的名声,年轻时曾做下殴打岳父、强娶妻妹之事。”
叶云岫咋舌,这么疯?
谢让叹道:“其实在我看来,当今皇族之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疯。无非久在上位,为所欲为,无人能够约束他们罢了。也包括这个庆王,就他那点势力和能耐,便是把皇位给他,恐怕他也坐不住。”
“那景王世子呢?”叶云岫道,“这人野心很大,昨日还跟我说,若是他能上位,与我们玉峰寨大有好处,我要什么都行。”
谢让沉吟道:“此人野心勃勃,也有些能耐,比他那个父亲的风评倒是好了不少,在皇族之中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他想登上那个位子,眼下还早着呢。再说这大梁王朝世代积累下来的沉疴痼疾,病入膏肓,已经难有中兴之君了。”
“那我们呢?”叶云岫问道。
“我们?”谢让一时没明白她问的什么。
叶云岫笑眯眯看他,漆黑的眸子闪着淘气的光芒。
谢让恍然意会。不得不说自家小娘子果然胆大。
他想了想笑道:“我们,根基太浅。”
叶云岫想了想,点头赞同,倒也是。
“去了临安,你就先不要露面了。”叶云岫换了个姿势躺平,无聊地瞅着牛皮大帐的棚顶说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来了,圣旨纵然要召见你,也是送到陵州去。”
“也行。”谢让胳膊被她枕着,手臂穿过她身侧,下意识地一根根把玩她的手指。
他认真说道,“此行波诡云谲,你记得凡事往后缩一缩,不必强出头,咱们前头还有景王府呢。再有一点,他们都有所顾忌,便是景王府,也一样投鼠忌器,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攻临安,咱们利益瓜葛最小,咱们等着那两家决断就好。”
叶云岫点头答应着,笑道:“还好你来了,我在明,你在暗,人无欲则刚,我们若不要抢那个位子,那我可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顾忌你自己的安危。”谢让嗔道。
叶云岫揶揄地瞅他,想说当今天下能威胁到她性命安危的人恐怕不多,他这个“柔弱书生大当家”都敢来,她有什么怕的,当他们玉峰寨好惹呢。
两人安心睡了个懒觉,辰时末才起来吃了个早饭。还没吃完,外头来报说圣旨到了。
“来的什么人?”谢让问。
“十几个侍卫,带头一个太监。”
“不许放他们进营,就在门口,随便叫个人去接了。”叶云岫道。
“那属下去啦,属下还没见过圣旨呢。”罗燕乐呵呵跑了。
不多会儿,罗燕把圣旨拿了回来,谢让接过看了看,圣旨是一点毛病没有,玉玺也盖得端端正正。
谢让早前就在临安的镖局分局布置了人手,叶云岫出征后他又增加了一些,不多,有百十人吧,只是如今城门紧闭,消息也传不出来。
辰时初景王世子的大军就已经开拔,两人既然决定等着景王世子先到,索性也不着急,一直等到午后才下令拔营起寨。
两万人浩浩荡荡,兵发临安。
这一路他们放缓了行军速度,一路走得从容,于是途中便派人补充物资给养。
他们粮草还够,缺的主要就是菜。趁着这工夫,便着意从途经市镇购买新鲜的蔬菜、猪羊肉类,给将士们改善伙食,叶云岫也如愿喝上了鸡汤,吃上了炒得透烂的小油菜。
叶云岫是正月初十从陵州出征,一晃已经正月末了,这时节的江南万物复苏,春笋正当好吃的时候。
在陵州时,谢让炖鸡汤喜欢放香菇、板栗之类,便是吃笋,也是吃的笋干,叶云岫还是头一回品尝新鲜采挖的笋。农家买来的老母鸡,放上鲜嫩的春笋,加几片火腿,小火慢慢炖上两个时辰,就只放点盐,便是一种天然鲜美的味道。
谢让此前派了曹勇率陵州卫三千人押运粮草来并州,这会儿还在路上呢,如今大军开拔,谢让便又火速传令叫他改道临安,算算时日兴许比他们晚个一两日能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两万大军吃喝拉撒都得逐一安排妥当,不然再忠心的士兵也打不了仗。
身处古代,叶云岫对这样的节奏已经全然习惯了,就像去临安的路,区区几百里,愣是要走上三天。
途中闲来无事她把无忧子叫来问了一下,关于翼王军中那个老道。听她一说,无忧子便猜到此人应当是蜀中白水观的观主九铭道长,道上一般尊称为九铭真人。
无忧子不胜惊讶,说道:“这九铭道人原是来自蜀中,几年前游历到北地,我两年前在北方边关打探消息的时候,便听说他在幽州一带停留,那时我便疑心他跟翼王有过往,不想此人果真投靠了翼王。可叹这般人物,竟甘心做了翼王的鹰犬,为虎作伥。”
“他内功深厚,”叶云岫道,“我差点在他手上吃了亏。”
无忧子震惊道:“寨主有所不知,此人数十年修为深不可测,虽不入江湖,却称得上一方宗师,便是我师祖跟他对上,也不敢说胜券在握。寨主的内功竟如此突飞猛进了么?”
叶云岫摇头:“不知道,我自己倒是勤加习练,但应该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跟他打的时候,我大约体会到《太玄经》遇强则强是怎么个意思了。”
无忧子茫然,他虽说是终南山的道士,却连《太玄经》什么样子都没有资格一见的,哪里能理解为何眼前这个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短短不到一年,竟能把内功练到如此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