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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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执法者在失败后,都会受到极大的精神损伤,轻则恍惚卧床,重则自残自尽,不是没出过人命,但掩饰太平对这么一个组织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一带上等灵石,一句“我很遗憾,感谢他为他化自在天界鞠躬尽瘁”,就足够打发一名执法者痛哭流涕的家人。
近来「翠鸟之巢」可用人数锐减,但没人感到意外。
毕竟那是当年邪恶双生子为入侵者特别定制的“礼物”。
正如此时南扶光,站在陨龙村,她歪着脑袋问段北,“所以你是怎么相安无事的进来的?”
她理所当然觉得,脑子正常的人设计有危险性的东西的时候至少都会给自己留个后门,这是创作者基本常识。
被提问的人头也不回的斩落一人,将那沾满了鲜血、狰狞的不似祥瑞而是从某种阴湿角落里抬出来的冥轿踢到了身后的篝火中。
熊熊烈焰蹿起,火焰舔舐着那染血的彩轿,烧的更加热烈……
金瞳少年面颊一侧被火光照亮,火苗似在金色的瞳眸中跳跃,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南扶光也有猜错的时候,比如双生子制造这个密令舵盘设置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放过任何人。
包括他们自己。
南扶光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自己的面颊,在烛火香味缭绕之中,这一次,她再次嗅到了海风的腥咸。
模拟舱外,「翠鸟之巢」总部。
人们看着副指挥使出现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大摇大摆的旧世主大人。
自从他脱去了杀猪匠的马甲公开降临回归后,他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不净海西岸,虽然大日矿山码头的动作不断,但俨然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一脸如沐春风和煦的笑容。大有一些吃过了午膳消失随便路过这里来打个招呼的放松,传闻这位从前就随性得连下属都受不了……
作为他的敌对方也很容易被他这种态度气到。
「翠鸟之巢」是隶属仙盟下最高执法部门,这位把这里当作自家的后花园说逛就逛?
奈何不知道是在段南的带领下还是他有特殊的本事,反正从进门开始就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模拟舱林立的空地,宴歧“嗯”了一声。
段南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
“有没有考虑过换一种排列方式?这样放着很像墓地……在你们这应该叫坟场或者乱葬岗。”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段南抬手招来今日负责总后勤的人员试图找到南扶光的排班表,后勤人员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保持微笑的宴歧,看似欲言又止,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排班表接了过去。
段南看也没看直接把东西递给了身后的男人——
他也搞不懂他想干嘛。
原本他们坐在议事厅好好的开着会,正难得正经的挑设计图毛病的男人毫无征兆突然“嗯”了声,然后转头问段南,到底对「忒修斯之船」的船舵做了什么?
那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有些发沉,若是熟悉宴歧的人,会敏锐的捕捉到这时候他真正感到不愉快甚至是紧张的前兆。
正好当时会议厅里,包括蹲在吾穷腿上的那只猪都是说他的人。
当下散会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宴歧拎着段南来到「翠鸟之巢」——
现在他按照手中的排班表,站在了无数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模拟舱中的其中一个跟前。
推开门,里面的后勤执法者先是被段南吓了一跳,然后被他身后的宴歧吓了好大一跳。
男人看也未看她一眼,一步上前掀开了模拟舱的琉璃防护罩,与此同时她站起来拿出武器……完全就是本能反应,段南都在这,真有什么压根轮不到她出手。
“别紧张。”
男人头也不抬淡道。
“放下武器。”
默默震惊地睁大了眼,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压根不受控制一般,默默放下了武器。
像是木桩一般呆立在旁,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俯身观察了一会儿躺在黑色溶液中沉浮的三界第一美人,片刻后蹙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有一瞬间这位后勤执法者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果然天底下的雄性生物都一个鸟样遇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哪怕这个美人是自家媳妇儿的姐妹——
但很快的,她惊悚地看见躺在溶液里的三界第一美人脸如同融化一般,最终露出了云天宗大师姐的那张脸。
执法者彻底失语中,男人直接将沉重的琉璃防护罩打开,过程中他一直垂眸盯着还处于模拟舱事件中不省人事的云天宗大师姐,目光平和至让人品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温柔。
“现在把她弄醒会发生什么?”他问。
突然的低沉嗓音将执法者吓了一跳,她心想这是机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舌尖僵硬了会儿,她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诚实回答:“不可以。梦游中的人只能等她自己回到床榻上。”
男人闻言沉默一瞬。
那一瞬在外人看来大概是丝毫没有留有犹豫,他直接翻身跟着一块儿躺进了模拟舱。
不同的模拟舱对应不同的事件与时间点,理论上是这这样的,所以想要最快速度的唤醒南扶光、找到南扶光,当然就是躺进同一个模拟舱中。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浸泡在黑色液体中的少女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身上。
低头亲吻了她的鼻尖,像是对待易碎物品一样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缓慢匀称的鼻息扫过她的眉心,他抬头,换了一种语气让段南把防护罩盖上。
宴歧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比喻。
将这个星球的人想做一池鱼,不幸有了外来生物入侵时,他作为鱼池的主人可以坐上观壁,偶尔伸手拨正反乱。
曾经这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但他忘记了其实哪怕是作为鱼池的主人他也不总是高高在上,比如当他发现要拯救鱼池里他非常珍视、不能失去的显存物时,他必须只身下水捕捞——
池水冰冷,对他来说完全无害,但幽潭僻静且自成生态系统,贸然俯首而降,会发现其中有他也不能轻易搞定的存在。
站在那覆满了灰尘的船舵前,宴歧无语许久。
抬手随意扒拉了两下船舵,输入的也是南扶光的生辰。
等他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双生子制造的,不是他制作的,换句话说这道密令轮到用壮壮的生辰都不会轮到用南扶光的这个事实时,船舵发出“咔嚓”的长长呻吟。
整艘船震动得好像要散架,然后……
无事发生。
他没有前世今生,他甚至不属于三界六道,他不遵循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条规则。
所以,为这个世界的规则而设定的规则,也不适用于他。
他进不去第二层梦境。
站在船舵前,叉着腰的男人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脸现在很疼——
说好了不再让她遭遇或者任何的苦难。
果然有时候人也不能过于自大,把话说的太满。
他在心中替自己狠狠的记下一笔。
南扶光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猪德瑞拉正在为塞不进去的水晶鞋和跑不动的南瓜马车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但事实上她已经脱离了那顶狭窄幽暗的轿子与愚昧的陨龙村村民,被强行拖进了属于段北的记忆。
她原本还有心情在心中嘲笑,一只动物居然还有前世今生最痛的记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
故事在老太太讲得双生子那前半段正好续上,从邪恶双生子的母亲爬上了用叶桂树叶编制的一叶扁舟,在上面诞生一对双生子说起。
嗷嗷待哺的双生子依偎着母亲冰冷僵硬的尸体啼哭,但他们的啼哭只是处于毫无感情的本能,他们依靠着尸体已经开始分泌的乳汁生存,三十三天后,她的尸体在高温与潮热下腐烂。
双生子靠着血混着尸水又活了三十三天,在第六十七天,两个孩子长大成为寻常凡尘人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个故事的开头其实仔细一想非常匪夷所思,比如双生子的最初诞生并不像他们今世段南、段北兄弟这般非修士女子自愿行为。
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在母亲愿意为他们对抗全世界、无限且伟大的爱意中诞生的。
双生子拥有最得天独厚的天生能力,他们力大无穷,双颊生腮,泅水快过海中鲨,连最凶残的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在传说中,双生子却也拥有着天生的恶。
在他们的肆意屠戮海洋生灵中,蜃族岛屿之下生灵涂炭,当游鱼不再,海水凝固,正如同古籍中记载灭世灾厄“血潮”即将降临前的征兆。
南扶光坐在高高的月桂树上,看着脚下,从海中犹如鬼魅般爬上海岸线的段北,在他身后,海面上浮起一条鲨鱼的尸体,血如泉涌从雪白的肚皮涌出。
白发、金眸的漂亮少年在沙滩上踉跄了一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动数步,又突然停下,犹如动物来到全新陌生的环境仔细左右打量,脸上毫无情绪。
甚至没有传说中刚刚完成屠戮时的兴奋。
他像是捕捉到了风传来的陌生气息,抬手与坐在树梢上的南扶光四目相对,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此段北已非段北——
金色瞳眸闪烁时,南扶光扶着树干站起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这疯子发生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后者只是冷漠地撇开了自己的头。
南扶光一愣。
突然心中生出一丝丝的违和:在爱中诞生之人,为何成为了天生的恶?
虽然他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造成了灾厄天启的家伙登岛吓坏了当时的疍族人,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想要把他赶回海里,然后被打伤甚至打死了不少人——
在双生子眼里,这些人和海里的鲨鱼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当段北咬碎了一个人的喉咙常识性的破开他的胸口看看内脏是否可食用时,所有人被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一拥而散,回到村落展开紧急会议,他们逼迫身为双生子生父的蜃族族长想想办法,不净海都要为那双生子的罪孽染红。
疍族族长来到了还停留在沙滩上的段北面前。
此时的少年刚刚在海里游泳归来,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放松,当族长站在海崖边,轻哼起妻子怀孕时总在唱的童谣,少年从礁石后露出了个脑袋。
金色的瞳眸死死的盯着疍族族长,但他没有攻击的行为,他似乎是认出了眼前之人与自己或许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一时间显得非常的温驯。
坐在高处的南扶光亲眼看着疍族族长对着段北伸出手,对他说:“回家。”
她感觉到一阵的不适与窒息。
当段北将湿漉漉的手伸向疍族族长时,这种不适达到了最巅峰。
她隐约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如今好像细节不太对得上,但结局应该没有任何的不同……
就像亲眼见证一场骗局在眼前展开。
沿着族长夫人逃难时来的路,段北被他的父亲牵着踏上了归途,他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家中,踩在了厚实柔软的兽皮地毯上。
他用不再是海水的淡水洗了澡,疍族族长亲自给他梳了头发,打结的白发被梳开扎成了每一个疍族少年会有的那种发辫,戴上了象征着父母祝福与庇护的项圈。
少年第一次穿上了足够体面与遮体的衣物,白色的衣袍非常合身。
少年坐在桌边而不是随便哪个风吹雨打的礁石上,笨拙的学习使用简陋的餐具。
这一切南扶光看在眼里,此时她还在想这算什么痛苦的记忆,放眼望去前世今生,这怕不是双生子最温馨的回忆了。
但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当那个身为双生子的亲生父亲同时又为族长的男人宣言要带段北外出,他几乎是一刻也没有怀疑的站了起来——
前往海滩的路上他在东张西望,并非当初刚爬上岸时的那种警惕的眼神,而是一种单纯的好奇,虽然他没有说,南扶光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在记下这一条从海滩到家里的路。
但这一切显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海滩上的风和登岸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腥风血雨拍打着礁石沿岸,沙滩上意外的站满了虎视眈眈的人们,哭泣着控诉双生子的残忍,和他们带来的不详。
有当知更藤蔓编制成的长矛投掷向疍族族长的双生子,长矛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鲜血侵染,染红了他们金色的瞳眸,他们跌落在沙滩上,湿润的海砂弄脏了他们身上新换上的干净衣袍,与血液晕染一块儿混杂成为很大一片的污渍。
那是他们降世以来第一次作为人类一般穿上衣服,也是最后一次。
双生子被束缚着沉入海底。
因爱而生的双生子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他们只会为爱而死。
所谓的爱啊,真是一个老土又经久不衰的话题。
第186章 杀了一头猪
段北鲜血淋漓的被扔下海, 又像恶鬼一样从海崖边爬回来的时候,南扶光再一次对视上那双眼——
没有崩溃也没有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冰冷且目空一切,是「翠鸟之巢」的指挥使大人回来了。
他这样平静的反应, 让人并不怀疑他其实早就知道, 自己若是坠入二层梦境会遇见什么。
毕竟是前世今生最痛苦的经历头一号精选, 无数「翠鸟之巢」的执法者精英倒在这里——
段北绝对不是自讨苦吃的人,过去的他显然从来没有进入过二层梦境,甚至想都没想过来看一眼……
如今却为了谢允星义无反顾的进来了。
小姐妹家养的恶犬从无限负分变成了无限负分多一分,虽然还是无限负分, 但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多的区别。
南扶光从月桂树上下来, 踩在沙滩上, 歪头看着坐在礁石上冷着脸低头拧自己衣服上海水的少年,问他:“出去后我还需要写报告吗?报告还挺事无巨细的, 这段见闻要不要写进去?”
若是换了吾穷甚至是黄苏都可能直接能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
但段北头也不抬, 他淡淡道:“随便你。”
从始至终他表现得毫无波澜, 就好像方才只是看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别人的故事——
如果他没有在开口说话时,看似不经意的回头的话……
那一切都掩藏得很好。
只是南扶光的洞察能力在不必要的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她注意到段北飞快且隐蔽的瞥了一眼那条山林小路。
他的母亲赤脚从这条小路狂奔而出,他的父亲从这条小路将他送往冰冷海底深渊,小路的尽头有一座房子, 那里时他只待过短短数日的家。
段北的这一眼,让南扶光上一瞬故作轻松的调侃化作无限的尴尬。
玩笑也要别人觉得好笑才叫玩笑, 哪怕开玩笑的对象是五感缺失的动物系类人段北。
南扶光感觉到自己很像渊海宗的彩衣戏楼的演职人员,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在纠结原地道歉,还是抵死闭嘴然后为此愧疚三天三夜时, 段北转过头,问她:“走不走?”
南扶光说:“对不起。”
段北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很显然根本没搞清楚她在道个什么歉,全程连眼皮子都没抖动一下。
他最终只能理解为南扶光是为了他这遭受罪道歉,于是不得不郑重其事的强调:“我不是来救你的,如果知道是你被关,我不会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南扶光讽刺道:“替我师妹谢谢你。”
一般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南扶光低估了动物的占有欲,当它决定护骨头的时候它可以对着任何靠近的生物呲牙,无论靠近的是狗还是人,所以段北蹙眉,很不高兴地问:“你凭什么替她谢我?”
他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以比他与谢允星更亲密的地位发言。
哪怕是段南。
南扶光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说话间,两人周围的空气在变化,腥咸的海风逐渐掺杂着腐朽的木质气味,那种沉闷让人胸口发堵的味道,南扶光只在「忒休斯之船」上遇见过。
他们回到了驾驶舱。
外面的天还未亮,南扶光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感觉到有一抹不同的呼吸就在自己身后。
这种环境下,出现这样的事还挺吓人的。
“谁?!”
她在转身的一瞬间就反手摸向了自己挂在腰间的剑,她发誓自己的动作哪怕是在剑修当中也是无与伦比的卓越迅速,但还是快不过身后的人。
手尚且刚刚摸到剑柄,还未来得及凝水成剑,就被温暖的掌心压着手背把剑压回剑鞘。
那股力道顺势转到了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南扶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那个折磨了不知道多少个人的船舵上。
她早已不再是修士。
所以在黑暗之中通明若常的视力也没能保留下来,当面前高大的黑影压下来时她下意识的挣扎,但是这时候压在她腰间的大手顺着她的脊椎一路上滑,压在她的后颈脖——
在她顺着力道下意识抬起头的时候,有些急迫与不安的吻从天而降笼罩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她完全熟悉的气息。
南扶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底下能把她当成阿猫阿狗似的拎来拎去且成功阻止她拔剑的,应该也就那一个人,眼下他的舌尖已经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来,像个彻头彻尾的急色鬼。
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着急什么?
你要不扭头看看身边还有一位观众?
一肚子的提问被深吻堵回喉咙深处,南扶光听见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是唾液在被强行的吞咽。
男人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胸腔与船舵之间,就像是这样将她圈起来他才稍微感觉到没那么焦虑。
是的,焦虑。
南扶光很少在宴歧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大部分时间——就连追溯到很多年前,宴震麟一夜的背叛消息传来,男人也不过是早膳时端豆浆的碗顿了顿,发出“哎”地一声短暂似困惑也似叹息的不明声音——是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淡定到南扶光偶尔都想给他一巴掌。
眼下这般目光沉淀的模样属实罕见。
她完摸不着门道,只能在他拼命汲取、吮吸她舌尖,将她舌尖都咬得发疼时,抬手轻轻拂过他的下颚,发现其下颌线紧绷得坚如磐石。
他心情真的很不好。
指尖摸索的动作顿了顿,这一次彻底放弃了推拒,手臂干脆也缠绕上在他脖子后,她的指尖插入他的发间,以缓慢且极有存在感的方式摩挲他的发间。
直到两人气息不稳,男人稍微放开了她。
“你怎么了?”
南扶光抵着他的额头,问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适应了周遭的黑暗,她总算是可以捕捉到面前的男人垂眸而视来的那双温润深邃的黑眸,原来它如此明亮。
“我进不去二层梦境。”宴歧叹息,“想到你可能又被塞进了轿子里,有点着急。”
他的遣词造句依然习惯性的轻描淡写。
这人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了啊那塌了就塌了的语气。
但实际上他所谓的“有点着急”不知道是多少点,具体表现为即使两人短暂的分开了,他的大手却依然黏住了似的,贴在南扶光的后腰,一点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南扶光想了想,猜到大概是宴歧用某种方式知道了她身陷险境,想要来帮忙却被拦在了门外,哪怕是主宰者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他说他进不去二层梦境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的南扶光得到了答案。
旁边的段北报出了一串数字,南扶光回想了下大概就是双生子被父亲用知更藤刺穿胸膛沉入深海的日期。
下一瞬她屁股下面一空,原来是又被男人腾空抱起,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力气没使,单手就将她随意抱起。
南扶光像是十来岁的幼童般坐在他的手臂上,不得不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保持平衡的同时,她看见男人侧过身,用空着的那边手去抡那个船舵。
顺序就是方才段北报的数字。
可惜密令还是错的。
船身一阵震动后,并没有任何的奇迹发生,一切都和所有人输入错误密令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脚下的甲班没有裂开把他们扔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们还站在原地。
至此,南扶光终于搞懂了男人说自己进不去二层梦境是什么意思,她惊呆了,眨眨眼问抱着他的人:“你就没有一点儿不堪回首的往事?”
语落,她就感觉到大手抚过她的眉眼。
“不太有。”
男人言简意赅地回答。
“但若你这时哭着从二层梦境挣脱,那可能就有了。”
南扶光这时候脑子还没转过来,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
直到宴歧抱着她,推开模拟舱的水晶防护罩,一会儿从满是黑色溶液的模拟舱槽中坐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方才在黑暗中,他大概也许可能应该说了一句陈述句语气的情话。
离开了模拟舱时,南扶光就知道这是最后一回在这个地方。
段北没有对她和谢云星里应外合互换的事大发雷霆,只是因为他不舍得也不敢对谢允星大发雷霆,但他不是傻逼,他不会再任由南扶光插手「神主言书」的事。
宴歧对于这个难以回收的半拉防具也是唉声叹气,垂着眉问,如果你一心向着仙盟,那为什么刚才还要把自己认为有可能的密令报给我呢?
段北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因为我不想因为密令错误,再次堕入二层秘境。”
宴歧表示无话可说。
几人谈话的时候,南扶光正躲在房间里和谢允星互换衣服,虽然理论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这个举动多此一举。
谢允星还是照例问她在模拟舱中发生了什么,南扶光说自己又去找了老太太听故事:“最后作为报答,我把你的腰坠留在了她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摸腰间,然后发现自己摸了个空。
她话语声戛然而止,双眼也有一瞬间的呆滞,低头去看腰间果然空空如也,「翠鸟之巢」执法者的腰坠不翼而飞。
她只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来一块红豆饼。
小小的偏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已经是夏日,但一种难描述的寒气拼命从脚底往上冒,鸡皮疙瘩顺着后颈脖的某一处开始往全身扩散……
遍体侵寒,南扶光像是就这么被冻硬了,定格在远处一动不动。
谢允星在旁边,轻声提出了一个最荒谬也是她最不想听见的疑问:“‘丁‘级事件的模拟舱,真的只是模拟而已吗?”
然而「翠鸟之巢」根本没有给南扶光任何反应的时间。
就好像在经历过了二层梦境之后,段北的耐心也正式售罄,大概是第二天日落之前,段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张请帖,邀请旧世主大人观赏「神主言书」被开启的过程。
「翠鸟之巢」还是破解了那道密令,启出了「神主言书」。
这玩意曾经是旧世主的所有物,表面上看把东西从地底下挖出来拍拍灰时,邀请前主人来围观似乎无可厚非。
但仙盟一点把东西还给宴歧的意思都没有,所以这件事可以干净利落的理解为这群人在骑脸输出。
南扶光接过请帖就想撕了,但宴歧却好脾气地笑了笑,微微眯起眼,他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转过头,嬉皮笑脸的去哄身边站着的暴躁神兵利器:“去看看嘛,我也很好奇。”
这是仙盟第二次设宴款待邀请旧世主,但上一次因为走入弥月山时杀猪匠还是杀猪匠,所以排场和这一次根本不能比。
虽然时间仓促,但作为他化自在天界的顶级联盟组织,弥月山的实力不容小窥,短短几个时辰整个晚宴就准备的像模像样——
可谓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一脚踏入弥月山地界,便听见喧闹高谈阔论之音,靡靡丝竹之乐音,声声入耳。
与眼下他化自在天界自所谓“灵气大失”“仙界末日”之后便缓不过气来的颓势大相径庭,好似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这一夜,该来的人都来了。
除却仙盟盟主,所有归顺无为门、仙盟之下的宗门高层,包括宴几安和鹿桑都到了,不愧是真龙和神凤,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显眼的地方,让南扶光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们。
这段时间忙碌于模拟舱的事,再见到这两人恍如隔世。
仙盟盟主段从毅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了位,他的位置与宴歧位置并排放置于高位,入座时南扶光下意识跟着男人身边,又被一名执法者拦住。
她目光扫过去时,只是单纯没反应过来这人她干嘛——大概是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凶,那那执法者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指着下首一位,与鹿桑正面对面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提醒南扶光,她的位置在那。
南扶光站着没动,这时候走在前面的男人好像突然感觉到身边少了个人,好奇的回头,看见南扶光被拦着,他倒退了回来。
在那执法者还在试图说服南扶光坐她该做的地方时,他的话被横叉过来的一只手打断。
旧世主握住了目无情绪的云天宗大师姐的手腕,拉到了自己身边道,“这种陌生的场合,还是要有夫人在身边才感觉安心,我还是跟夫人挤挤?”
那名执法者完全呆滞了,大概没想明白这正儿八经的晚宴,「神主言书」开启仪式,他们两挤挤?
但没等他做出回应,宴歧已经把南扶光牵走,顺手将她摁在了留给旧世主的位置上,还将桌案上她会喜欢的点心换到了她的手边。
留下一句“你先自己吃点垫垫”,他便转身入了人群,与一些他认为有必要闲谈的人闲谈一二,从而获得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