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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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过初三的学长,也有过偷偷翘掉晚自修, 和朋友组团去篮球馆高三的校队打篮球, 被老师抓个正着,幸运的是当日巡逻的老师是数理化组,带着红袖套的三人组一看是那个有150分就考150分不能160分是因为卷面只有150分的那个南扶光, 就放了她们一马。
爸爸是同声传译,但不妨碍她英语一塌糊涂,但家里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吵架,有一次去爸爸的单位混饭吃,爸爸会说,我女儿以后要当科学家。
科学家这个概念太大了,南扶光都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
那时候,人类最大的幻想仅限于万米高空、地外、黑洞、银河系。
他们并不知道,所有的物理学基础诞生的产物,当离开了沙陀裂空树的树根,进入另外的高纬度,就会坍塌、撕裂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
可他们总在自己的规则内进步,他们很幸福。
哪怕是无知,也很幸福。
上了大学后,南扶光读了个奇奇怪怪的专业,研究密码与符号,但涉及的知识面广阔到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南扶光当着老师的面道,学那么全的除了咱们只有导游,然后被当时已经是国内本专业头把交椅的老师赏了无语又赞同的一个爆栗。
放眼前半生,南扶光是没什么建树,但属实也算是无病无灾、无忧无虑的一生。
身边的许多人一生追名逐利,起起伏伏,毕业的前一天,同寝室的小姐妹喝的酩酊大醉,指天发誓要成为了不起人的人——
那时候的南扶光捧着脸坐在窗下,夕阳照入窗框照在她的脸上,那个时候她唯一也是最大的烦恼,就是英语为什么那么难,“Abandon”到“Zoo”有大概一个光年的距离。
出生在地界的南扶光从未想过自己要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划上等号。
因为看过《魔法少女小圆》所以干脆连成为魔法少女的梦都没做过。
可偏偏是她。
她甚至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事她。
从高楼坠下之前,南教授拉着被她称作“天使”的宴先生——
“如果您真的无所不能,请再给我爸妈一个女儿,让他们忘记我。”
南扶光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这张床很软很大,铺着黑色的床单和黑色的杯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人躺在上面就会深深地陷进去。
当南扶光意识到自己整把眼下的床和她作为人类时那个算上公摊也只有二百平家中的小床做比较时,她内心感到一阵惆怅。
但很快她就来不及惆怅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快成了一道模糊身影的小猪“哒哒哒”冲上来,一个箭步飞射撞入她的怀里,在她被撞得“噢啾”一声倒回柔软被子里时,谢允星来到床边,放下手中热腾腾的青菜粥,抬手摸摸她的头。
南扶光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她以前也没那么爱哭的。
学习御剑飞行时候摔得鼻青脸肿也没哭,现在想想骑个自行车摔了都嚎得惊天动地确实很无语……
可能真情实感的做过人类以后就变得爱哭了吧。
南扶光埋在师妹的怀里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抽抽鼻子,沙哑着嗓音问宴歧在哪。
南教授的坠楼象征着很多意义——
首先「神主言书」伴随着她的肉身陨落,被永久摧毁。
其次,沙陀裂空树与地界的链接也被切断了,刚刚建立起的链接脆弱不堪,想要短时间建立起新的链接,对于那棵树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除非宴歧是个废物,没办法处理那棵树,让他有在喘息的机会。
眼下南扶光很累但人是精神的,她急着抓着宴歧制定接下来的方案——
大日矿山的码头已经接近竣工,不净海东、西两岸属于修士与凡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可是谢允星听到她的询问却难得停顿了下,南扶光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直到她告诉她,宴歧去找宴几安了。
具体去做什么不知道。
他走的时候很匆忙,只顺手拎上了不情不愿的段南,还有下摆翻滚的战衣披风,看上去杀气腾腾。
南扶光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拎着宴歧的耳朵求他消停一会儿,她才刚刚从高楼跳下完成生命的一跃,他甚至没有准备给她留多哪怕一个时辰的事件用来伤春悲秋。
每天在两岸同行的船只就剩一艘,这会儿早就已经回到了大日矿山码头。
南扶光踩着剑御剑飞行跨越整个不近海、被夜幕降临后的海风吹的东倒西歪甚至还想流鼻涕的时候,想到了南教授的发言——
【是站在剑上飞比较高贵吗?我觉得还是坐在飞机里飞比较舒服,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累了还能睡一会……】
什么叫一语成谶。
她现在就怀念飞机。
落地的时候她已经把这辈子能想起来的所有的脏话用在了宴歧身上,她被冻得手脚发冷,以至于穿过无为门的山门禁制时,并没有给无为门看守山门的小弟子太好的脸色。
两军交战期,敌方将领从天而降,把己方大本营当自己家后花园逛,那小弟子脸色发绿,待南扶光离开后,屁滚尿流转身去找主事的人报道。
南扶光没怎么受到阻拦就来到了后山。
她不知道宴歧在哪,但她知道宴几安位于弥月山的住处。
与神凤鹿桑的住所隔山而立,但此时此刻,正是华灯初上夜未央,鹿桑住所的灯却是熄灭的,月光照在那座山上,显得格外的僻静。
这两人终于看开了,住一块儿去了?
南扶光的思绪甚至没有彻底的展开,就立刻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那声音之凄厉,硬生生把漂浮在半空的南扶光差点儿吓得从剑上掉下来。
“不要——求求您!”
宴几安的住处也未点灯。
但鹿桑的尖叫声确实是从那边传来的。
南扶光调转了御剑方向,往声音来源那边赶去,落地的时候踉踉跄跄甚至没来得及站稳,头顶上风云骤变,正是他化自在天界之盛夏,却有一阵刺骨寒风卷过,雷鸣轰动。
仅剩的月光也被乌云盖住。
从窗户往里看去,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鹿桑的衣裙裙摆铺撒在地面,大概她整个人呈匍匐姿势……
“等下等下等下!”
南扶光拼拎着裙摆冲进去的时候,总算看清楚,鹿桑并不是没事匍匐在地趴着玩儿,她是被几条水属性、冒着寒冰白气的锁链牢牢的锁住四肢,固定在了地面上。
她哭的满脸狼狈。
脸上还有剑气所伤的痕迹,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此刻双眼睁圆,怒红绝望,使得原本的美丽都有所扭曲。
顺着她的目光,南扶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二人——
宴几安一身简单道袍,是他平日里习惯穿的那种道骨仙风的素净月白,只是此时此刻,道袍上有烧焦与撕裂……
那头乌黑的长发凌乱散开,束发发冠碎裂摔在一旁。
宴歧一身炫黑战甲,掐着他的脖子。
此时南扶光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也没能让这父子二人谁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她只看见伴随着她靠近,男人原本青筋明显的手背青痕跳动。大概是因为更加用力,更为凸起。
宴几安从深喉从发出窒息的呛气音。
宴歧不仅没有放开他,而是将他单手掐着脖子拎起来,摁在墙上。
“我曾经以为,你虽然生性愚钝,但本性不坏,藏有小心思但终不是为了害人……笨点就笨点,耐心教就是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平静的犹如一滩无论如何激不起涟漪的死水。
南扶光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声音说话,哪怕是在地界的时候,面对更低维度的人类,他也不是这样的。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眼中原本甚至应当无甚蝼蚁之类物种存在。
“我承认,我错得离谱。有些人蠢便罢了,但他的蠢,会害死身边所有企图对他留有宽容的人。”
男人的轻笑让南扶光想到了在地界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寒假跟着楼下的小哥哥去扒蚂蚁窝,然后放火一把烧掉。
南扶光说太残忍了。
小哥哥说,可它们只是蚂蚁,它们不知道痛的。
——没人知道蚂蚁究竟知不知道痛,但当无知孩童无所谓的笑着解释时,很显然,真相是其实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件事。
而此时此刻,宴歧看上去与那站在蚂蚁窝前、手举火把的小男孩身影重叠了。
一只手将宴几安顺势从墙上摁在了旁边的长榻,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宴歧的掌心亮起了光,那金色的光晕很快扩散开来,犹如液体覆盖在他整只手上,光是纯金属性的,至纯金属性为后天伶契所补,是可切割天地之力——
“噗”的一声闷响。
那手如最锋利的刀,刺入了宴几安的胸膛。
“不要!!!!”
身后,有神凤疯狂挣扎时带动锁链发出的哗哗声响,她凄惨的尖叫,伴随着宴几安从胸腔与口中同时喷涌而出的鲜血血腥充数整个室内……
头顶电闪雷鸣,风雷涌动。
隐约可听闻龙吟声,不似曾经见过的那般宏伟,南扶光发誓,自己从未想过龙族这样几乎活在另一层更高维度的存在,也会发出如此凄厉哀鸣——
像是痛极,又像是濒死挣扎之音。
罡风起,四面八方的风凌乱刮入,屋内的窗户噼啪作响,狂风掀翻了桌子也吹掉了窗户!
南扶光眼睁睁的看着宴歧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从宴几安胸膛中抽出,两根还在滴答粘稠往下滴血的指间夹着的,是一根纯金属性的龙骨。
天空中,龙吟渐消。
曾经高高在上的真龙,似被方才那道狂风吹散了。
“自打认识你,日日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宴歧看也懒得看手中夹着的那根龙骨,抽之剥离宴几安后,便在后者狂咳呛血的粗重喘息声中,随意扔至脚下。
沾着血的连根手指轻佻地拍了拍宴几安煞白的脸。
两根手指在其那张清俊面颊上留下两道屈辱意味极浓的红痕。
“你本为我亲手捏的真龙神君,但归根究底,原本不过为一滩烂泥。”
挂着鲜血的龙骨滚落在地,轱辘轱辘一路滚至南扶光脚下。
身前,是四肢瘫软、奄奄一息的宴几安,与一条腿狂妄踩在长榻上,将其几乎摁死于手下的宴歧。
身后,是哭的好不凄惨,几乎快要断气,还要被宴歧威胁再哭连你一起做掉的鹿桑。
脚下,是蜿蜒向四面八方流淌的血液。
南扶光:“……”
妈耶.JPG。
他们真的很像大反派。
弥月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盛夏时节伴随着雨季, 对位于不净海沿岸的弥月山来说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这一晚的雨太大了。
大到人在屋檐下,总觉得雨点要把屋顶冲塌。
原真是个弥月山炼器阁阁中不记名内门弟子,区区炼器末期。
他睡眠浅,便在这一天半夜不幸被雨声与时不时传来的闷雷声吵醒, 打着呵欠抱怨着“这鬼天气”爬起来去关窗, 却在来到窗边时, 看到早已起床的同房同伴站在床边发呆。
“不睡呐?雨中悟道?你也不是水灵根呐……”
原真调侃着,直到看到同伴伸手到窗外接了些雨水,缩手的时候,手上却是暗色一片,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碎碎念, 脸上的调侃也随之收敛。
屋内的烛光伴随着练气末期的修士抬手被点亮。
火光摇曳中, 得见一丝光明。
原真的双眼瞳孔倏然睁大,双唇磕碰了下, 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 才挤出硬生生二字:“是血……”
电闪雷鸣中, 有龙吟在哀鸣,仿若垂死之音,透着浓重的不详……
哗啦啦落下的雨水好像才伴随着原真挤出的二字落地突然有了气味,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弥月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是掺杂着血的雨。
真龙困堕,天地悲鸣。
困住鹿桑的锁链在罡风中铮鸣, 她的哭喊声最先被风吹得变得模糊……几乎听不见她在哭闹什么,但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请求宴歧手下留情。
没什么好求的。
宴几安被抽龙骨之痛, 近乎接近于神形俱灭之罚, 他自顾不暇,只勉强听见南扶光站在鹿桑旁边,用很紧绷的声音让她别哭了, 要是那个疯子真的动手把她神凤翅膀也撅了,她肯定不会拦。
鹿桑大概是被她半认真的语气吓得够呛,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间内原本亮着的琉璃灯突然爆裂!
“啪”的闷响,似是被风吹破!
琉璃碎片如星辰坠落,四分五裂,宴几安只觉得眼前一暗——
那盏琉璃灯就放在门边,原本南扶光站着的地方,那灯爆裂开的一瞬他余光瞥见南扶光还站在那个地方没动……
说来也奇怪。
当下宴几安因为被抽了龙骨痛的快死了,可他想着的,居然还是那四处飞溅的琉璃碎片有没有伤到南扶光。
“日日?”
沙哑难听的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屋内暗下去的第一时间,宴几安转过头去想要确认南扶光的安危。
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和过往不一的地方——
被抽掉龙骨之后,理论上来说,宴几安依然还是渡劫期修士。
他理应拥有渡劫期修士敏锐的五感,在视觉已经完全脱离肉体凡胎的境界中,他原本应该视黑暗中任何物体犹如青天白日。
但现在,宴几安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他看不清楚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也因此骤然消失,对准着门口的方向,门开着,哪怕外面暴雨侵盆也该有一点点光照,但宴几安用力眨眼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模糊一切。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连眼泪汪汪原本哭闹着的鹿桑都没了声音,她茫然地冲着宴几安的方向,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里还是有视觉反应的光的,但是好像……
没以前那么亮了。
曾经宴几安的双眼不说特别,但哪怕在黑暗中也得以窥见一抹金光。
但如今抹光黯淡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不过是这点微妙的变化,甚至有可能只是兵荒马乱的错觉,但偏偏就让人觉得,眼前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不止是字面意义上的,仅仅失去了真龙灵骨。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依然好看。
但就像在某一瞬,清冷矜贵的云上仙尊失去了光环。
是高岭之花零落尘土。
仿若是一场噩梦来临前的预兆。
“宴几安……你眼睛怎么了?”
屋内,南扶光的声音突兀又茫然,茫然到直白,直白到残忍,她问出了鹿桑不敢问的话。
宴几安转过头,在黑暗中,与南扶光四目相对。
霎时,天边响起最后一声震天的龙吟,南扶光只感觉脚下地动山摇,紧接着狂风四起,她看见房顶被一抹巨大的龙形身影掀飞,苍龙虚影自宴几安体内腾飞而起——
暴雨中,龙最脆弱与柔软的腹部有一道被强行裂开的狰狞伤口,渗出的鲜红龙血几乎与雨幕混作一谈,最后,鲜血变成了黑色浓稠的液体。
巨龙腾空在天,似在痛苦的挣扎。
蛇属同类的瞳孔从竖立的金色逐渐退化、灰败。
原本泛着锋利雪光的龙爪不再富有光泽的同时,那原本坚实覆盖龙身的黑色鳞片突然松脱,炸鳞般,以一种让人冒鸡皮疙瘩的方式翻开,凌乱脱落,散发着濒死之气……
最后,当巨龙消散于半空。
屋内,前一瞬勉强站立的宴几安轰然倒下,如任何肉体凡胎一般砸在地上会发出的重重闷响。
晨光熹微,暴雨渐淅。
如弥月山始终半笼着一层似雾似雨的奶白色浓雾中,群山轮廓模糊不清。
他化自在天界亦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但对于妙殊界的人们来说,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弥月山下,妙殊界,茶馆内。
惊堂木一拍,“啪”一声巨响,喝彩声起,说书先生一堂木一壶茶一折扇,端坐上方。
“列位看官,细听我言。且说高高在上、白衣仙袍的真龙仙君宴几安,从前那是金鳞耀日吞云海,龙吟九霄搅三江!谁曾料,如此云端之上、睥睨众生的仙君大人也会有如高岭之花坠入泥泞之日!
昨日他化自在天界,那是字面上意义的血雨腥风,不净海西岸弥湿之地,昔日主宰者闯入弥月山硬取龙骨,雷火轰鸣,山摇地动,真龙腾空如龙鱼炸鳞,竟似泥鳅般,坠下凡尘!”
上位者的陨落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真龙褪鳞,苍龙陨堕,曾经高高在上的云上仙尊堕入凡尘从此成了□□凡躯什么的……
跟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说书先生一口茶后,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催促声……坐堂之下,无人怜惜,只是人人双眼期待,等待下文。
“您道这仙君失去了龙骨,该如何自处?昔年呼风唤雨的龙爪,三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修第一人,如今怕是连后山劈柴的柴刀都握不稳。”
说书先生再开腔。
“更可怜如今弥之地与昆法大陆大战在即,弥月山数旬前日被叛变的云天宗大师姐南扶光一剑荡平,众多周知称‘血色圣宴‘。
列位,今儿个可是特殊日子!
弥月山自‘血色圣宴‘后,盟主段从毅被那南扶光一剑斩首,命星陨落……至此,无为门架空无主,那他化自在天界更是群龙无首,原本今日乃仙盟临时授印云上仙尊代为暂管,推其为新的仙盟盟主的头等重要之日。
原本真龙仙君,乃三界六道第一剑修,渡劫期大能,身负真龙灵骨,如此安排,无可厚非。
谁曾想就在这授封前夜,那真龙陨堕,形如病虎,声似哀猿——
神魔坠凡尚不如犬,诸位且思且议,那授印仪式,可还能顺利进行?”
折扇“唰”得展开,轻摇两下,满堂喝彩中,人们催促下文。
说书先生满脸自得,只道“天机不可泄露,且听下回分解”,那般装神弄鬼的样子……
实则还不是因为弥月山的盟主掌印授封仪式,也轮不到他这样的凡人混进去看上一看罢了。
热热闹闹的茶馆内,人们窃窃私语就着“他化自在天界大翻车事件”下饭,人人面露唏嘘——
“南扶光一剑削了仙盟盟主,旧世主一掌拍碎真龙灵骨……咳,我听说他俩是一对,那不得三天两头换一个炕?”
“哦哟,这个情况对的很,那个南扶光本身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咧,干过的大事一件惊得一件,听闻她本身就是天下兵器类神兵与仙器的缔造者,万器母源,曾经得名‘伶契‘,又叫‘东君‘——”
“‘东君‘和‘扶光‘?这就差把版本答案写脸上啦,他化自在天界咋能精心呵护敌方将领兵器百年,对此毫不知情?”
“可能是宴几安都要爱死南扶光了,爱情蒙蔽了他的双眼。”
“……爱死南扶光了还他娘的娶鹿桑呢?”
“所以现在被拔了灵骨,正应验了那句,渣男不得好死。”
众人七嘴八舌,谁都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桌边,气氛截然不同——
相比起其他桌上的热闹非凡,这一桌原本显得过分安静。
桌边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低头认真在喝粥,男的身形高大如一座小山横在那,看着她头顶发呆。
耷拉着眉毛的男人起先面无表情。
直到旁人提到“三天两头换一个炕”,他眉毛一抖,发出一声类似赞美的叹息。
然后在话题至“渣男不得好死”时,他单手捂着唇,开始发出闷声的笑。
最后笑得肩膀狂抖,自己笑还不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低头在喝粥的人,揶揄:“他们说宴几安是因为企图一脚踏两船才遭天谴,你怎么看?”
南扶光头也不抬:“抽他龙骨的人又不是我。”
宴歧认真点点头,“哦”了声:“说的也是。”
“你该问天道怎么看,管东管西还管上人家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了。”
“天道可不管什么脚踏两条船。”
南扶光放下了捏着的勺子,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歪了歪脑袋,望着他毫不回避,目光坚定,当然没有谴责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所以呢?”她问,“是为什么?”
宴歧唇角上扬,嗤笑一声,笑容依旧如春风和煦,但说出来的话却如三尺寒冰,毫无温度:“是个人的泄愤。”
完全没料到是这种答案,南扶光一愣。
“本来这次回来,也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是想解决掉那棵树……最开始看到他还是得偿所愿跟你将名字挂在了姻缘树上,虽然有些惊讶这孩子的执念怎么那么深,但我想的是,非要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的声音缓和,提到“这孩子”的时候,声音甚至还有点慈爱,就好像昨日单手将其摁在榻上掏出真龙灵骨的人不是他。
“但就连好好对待你这么小的一件事,他都做得一塌糊涂。”
宴歧叹息。
“不仅如此,他经常有些出乎预料愚蠢的所作所为,让我都觉得,要处理难以下手,相当棘手。”
就像是这一次说长不长,说短着实也不太短暂的地界一行,原本南扶光手握人生赢家剧本能够一生顺逐,喜乐安康……
她将追寻着文森特·梵高的脚步,虽然永远不会得到沙陀裂空树的真相,但她将会在这个领域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非是宴几安横空出世,搅合了一切。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为她好。
南扶光“啊”了声:“因为他太笨了,所以你很生气?”
宴歧:“现在我觉得你也很笨。”
南扶光一脸警惕,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识海,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金丹早就碎了,那里屁都没雨没有,才讪讪放开手。
宴歧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指腹很是眷恋地在她脑袋顶上发旋上多摩挲了下,这才缓缓挪开。
“这样说好像有些狂妄,但是在此之前,我确实是想要什么都会顺利得到……金钱,地位,荣耀,战绩,领地——我从来不知道,自我否定和挫败感,是一种怎么样令人窒息的存在。”
“嗯?”
“直到我看到南教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从三十二层高楼一跃而下。”
单手支着下巴,男人漆黑的双眼弯了弯。
“你还记得吗?跳下去之前,你吻了我一下。”
“……”
“当时我就觉得,在化作星屑尘埃之前,我大概率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有个女人吻了我,然后一言不发的又死在我面前。”
“……呃。”
“我当时恨死你了。”
南扶光哑口无言。
她确实不太记得自己还干了这么缺德的事——
换了是她也会有心理阴影的。
难怪他们回来刚落地,这人就马不停蹄地去发疯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南扶光盯着他的眉眼之间看了许久。
那句“变态”在牙关间打了个转憋了回去,不得不说虽然平日里骂他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但昨日看完宴几安的下场,是个都有些发怵。
昨晚在客栈,虽然沐浴过了,她总觉得闭上眼就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又不能分房睡。
她只能多从柜子里抱了床被褥,美其名曰作为南教授自己睡了二十七八年,身边突然多一个人,她会不习惯。
她很怀疑宴歧当时一眼就看穿她那点蹩脚的借口,但他没有揭穿他……只是今早睁开眼时,她多抱的那床被子在床底下,她人则毫无遮拦的,被他牢牢的圈拢在怀中。
南扶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所以在地界,你被我弄哭了吗?”
“什么?”男人的笑容收敛了些,“没有。”
南扶光盯着他,半晌道:“今晚不分被窝睡了。”
宴歧:“是吗?谢谢。但我还是强调下,我没有——”
他的话语被打断在她突然张开双臂笼罩过来的拥抱中,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到自己略微冰凉的耳垂贴上了温暖柔软的触感。
她亲了亲他。
“抱歉。下次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了。”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些什么,或者再强调一下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都过去了,但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良久,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他希望她说话算数。
他知道她说话算数。
周围的人们还在八卦不断,南扶光偶尔还可以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嘴巴里冒出来。
有人说她叛出他化自在天界当真狠心,有人说那仙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叛出就叛出。
她心想上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在大日矿山的酒肆,那时候她的名字还是真龙与神凤的边角料……
现在也算是独当一面,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功过是非也当真任凭他人随意指点,总好过当狗血剧女配。
宴歧安静的在南扶光怀里赖了一会儿,半晌当他的手鬼鬼祟祟开始摩挲她的腰时,终于喜提一顿打。
男人很委屈的缩回手,问她为什么打人。
南扶光问他,之前抓着她疯狂润器,是准备蓄能是吧,然后趁着她在地界的时候,他自己在上面把一切都解决。
宴歧一脸认真的问她怎么发现的。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男人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在她说出“下次不许这样了”之前,就率先提出:“以后不会这样了,进棺材都会带着你的。”
南扶光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嘴,掐了把被她捏的像是小鸭子的嘴巴。
“按照时差,现在在地界才是元月十五,元宵节。”她淡道,“大过节的,不许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