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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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龙与蛇到底有什么相干,他本人永远如冷血动物,连带手也比较凉。
抚上柔软温热的唇瓣便挪不开来。
宴几安龙族特有的固执脾气上来,拇指腹蹭了蹭她唇角,使惯了剑的手指自然糙得很,像是想要将那抹失落抚平。
“随我回去。”
低沉的嗓音略带劝诱,云上仙尊身上独有的冷香随其俯身压下,气息一步步将面前的人笼罩——
唇瓣在对方指尖压弄下,有些火辣的疼痛错觉。
南扶光回过神来,如惊弓之鸟,猛地拍开对方的手——
“唰”的一声刺耳金属锐响,已用至粗糙刃卷的匕首甚至抵在两人之间。
宴几安目光垂落,从几乎抵在他鼻尖的破损匕首之上,最终落在南扶光苍白的脸上。
当鹿桑带着薛平贵从外归来,一把推开厢房门,望着厢房中靠得极近眼瞧着就要贴碰到的二人,猛然一愣。
从她的视角根本看不见两人之间的匕首,和骤然冰冷的凝固紧绷……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云天宗小师妹面色猝然煞白,随即眼眶无声染红。
南扶光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外最远处准备滑跪却发现气氛不对满脸搞不清状况的薛平贵。满脸脆弱,欲哭垂泪的神凤。
还有立在她跟前,垂目而面无情绪,不辨喜怒的真龙……
好大一个修罗场。
僵拧的脖子开始发疼,她收了匕首迅速脱离宴几安可再捉住她的范围,果断迈开双腿,转身离开。
南扶光连滚带爬下楼至酒肆一楼,杀猪匠那壶酒刚喝了小半。
一筷子牛肉刚夹起来,南扶光便气势汹汹地杀到了他的跟前,语气恶劣地质问他把她弄晕之后干什么了耽误那么久,否则她明明可以直接回到推开厢房门之前那个节点,然后选择果断转身就走的。
杀猪匠被她突如其来地凶了一顿。
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她情绪不稳定。
掀起眼皮子,男人唇边还挂着笑,正欲问她又做什么了火烧了狐狸尾巴似的……然而视线在扫过她的脸时,忽地笑容一顿,翘起的唇边弧度稍微放平了些。
想问她刚才又做什么了的句子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问她是不是狗总改不了吃脏东西。
南扶光:“?”
骂人不成反被骂了的南扶光噎住了,脸上的怒火一下子熄灭被茫然取代,她眨眨眼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了?”
杀猪匠没说话,只是目光又轻描淡写地从她唇边掠过,与平日淡色唇瓣色泽不同,实在不怪他多想。
然他也没有多嘴其他,“尊重他人命运”这件事他向来做得很好,只不过现在又在有什么话要继续说之前在理智中浅过了一遍,权当自我提醒。
他摇摇头,放了筷子站起来,淡道:“没事,回罢。”
隔着一张桌子,南扶光瞪圆了眼看他摇头,突然觉得现世报来得真的很快——
现在她有多糟心,估计刚才宴几安看她摇头时便有多想打人。
动了动唇,她还想问杀猪的又发什么疯,奈何那手长腿长之人已经先一步与她擦肩而过,离开酒肆。
南扶光“啊”了声,那杀猪的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意思,她没有办法只能仓惶转身跟在他身后追出去……
来时候两人尚且能够并肩而行,回来的时候因为走在前面的人没有收敛步伐她几乎是连跑带跳跟在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沉默的气氛使得南扶光有点难受,频繁转头去看身边那人,终于有一次她看见了他面颊上一道细微的伤口——
分明是剑气所伤。
她愣了愣,没忍住主动问:“你脸上怎么了?”
杀猪匠沉默了下,没立刻回答,气人的是他目光直视前方也没有一点要搭理她的意思,南扶光便不依不饶地伸手拽他袖子。
后者抬了下手,轻易将那粗糙布料从她手中抽走,但好歹算是停下了前走的步伐。
他低下头,望向她,脸上情绪几乎看不见。
男人唇角好似还带着淡淡的笑,然而以南扶光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这个表情应该没有多少要微笑的意思,那股驱于人心的疏离感又冒了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觉得有点儿变扭,逐渐局促,鞋底无意识地在地面上摩擦了几个来回。
“我没做什么,只是在你昏迷后,请求你的师父与师妹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
平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南扶光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她“啊”了声,说实在有点想象不到他“请求”别人的模样,这个逻辑也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当时他面对的是修仙界的天花板。
“你师妹不愿,”杀猪匠道,“就拔了剑。”
南扶光闻言也顾不上违和感了,条件反射地目光一凝,回头望了眼酒肆方向。
“猫的第九条命”作为云天宗大师姐童年时期发明的作品,本身又具备时间转换的不稳定性,上一条时间线中发生的事被意外存留部分折叠发生至新的时间线这件事并不稀奇……
南扶光甚至在想,现在她只是看见了一条血痕,难道在上个时间线,鹿桑出手将杀猪匠捅了个对穿?
虽然她就是个新手修士,但架不住人家神凤神凤,进步飞快,如今筑基修士,欺负一个凡人还不是分分钟?
思及此,南扶光又回头看了看酒肆,想折返回去找鹿桑算账的心更加旺盛。
——修道水平进步飞快没错,那些个修士的臭毛病也学了个飞快?这才多久,就能随意对手无寸铁的凡人拔剑?宴几安只管教人拔剑不教人三观?
南扶光面色不好看:“你多余做这些有什么用?明明直接用时间转换器就行了。”
“当时情况紧急,忘记了。”
杀猪匠解释的轻描淡写,从怀中掏出那时间转换器,将剩下两条尾巴的黑狐狸挂件挂回了南扶光脖子上。
结实的绳结似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南扶光下意识抬手拂过黑狐狸的二条尾巴,心中翻涌着不知道为何情绪,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不是很能接受杀猪匠为了她相关的事去请求什么人——
尽管他对于这件事一笔带过,连细节都没有说。
她咬了咬唇角:“你就是为这件事在不高兴吗?”
她以为杀猪匠可能要别扭地敷衍她,没想到对方只是稍微沉默一瞬,果断回答:“不是。”
南扶光抬眼瞅他。
“只是没想到我受尽委屈换来一个用时间转换器的机会,你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的师父亲亲密密。”
“你为何不直接跟着他回云天宗?”
“???”
南扶光满脑门问号。
对方的语气过于平静,说着“受尽委屈”实则语气里好像也没有多少委屈的成分,但不妨碍南扶光还是心中猛地犹如踏空了一下,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一丝变动,认真地说:“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但我没有和他亲亲密密。”
明明是盛阳天,耀阳犹如火炉般烤着大地,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一低再低,此时简直有了秋风扫落叶的凉意。
杀猪匠的眉毛轻微低垂,他慢吞吞地“哦”了声,半晌,似乎是不想再就这件事继续争执,稍微放低了嗓音道:“知道了。”
他的单方面妥协并没有能拯救两人之间快要肃穆至凋零的凝固。
事实上,好像打从认识这人,他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冷淡。
连拒绝她的交友申请、把她直接从馄饨摊拎起来扔门外那次都没这样。
南扶光喉头滚动,颇为抓狂,想不到这世界上有和她一样喜爱油盐不进之人,这么些年周围的人没打死她真是对她仁之义尽。
“我就跟他说了两句话就下来找你了。”她盯着身边男人过分英俊也因为冷漠显得十分愚蠢的侧颜,无力地辩驳,“回来之后到我到你面前才过了多久,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话越说越向跟妻子阐述自己尚未出轨的丈夫。
杀猪匠只是又“哦”了声,冲她敷衍地笑了笑,俨然一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的模样。
这一笑,南扶光心里的火“噌”地蹿起来了,她心想我时间转换器呢,再用一次算了,这次回到酒肆直接翻栏杆从二楼跳到他桌子上,争取一瞬也不耽搁。
南扶光气得直喘粗气。
原地幼稚地跺脚,然后发现男人别说欣赏她发脾气,步伐都不带停一下,她狠狠踹飞脚边一块石头,气急败坏地跟上他。
正当她无语到脑袋上的头发都快一根根竖起来,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喝“杀猪的,还我大师姐”——
两人双双转过头,便见从身后酒肆二楼窗户飘飘然跃下一个鹿桑。
窗后,宴几安倚窗而立,遥遥望来,目光停在南扶光与杀猪匠之间。
容不得多思考,南扶光直接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匕首,整个人挡在杀猪匠前面。
修士视力太卓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看见宴几安扶着窗棱的手微一紧,手背青筋凸起。
“大师姐,跟我们回去罢,莫再叫师父担心了!”
鹿桑提剑奔来。
身后传来杀猪匠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淡道,真是阴魂不散呐。
而电光火石间,南扶光把一些看似半个下品晶石都不相关的事串联到了一起,毫无逻辑地突然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
什么意思?
杀猪的刚才那般莫不是因为他在吃醋?
可惜南扶光没能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她只是惊恐地回头瞪向杀猪匠就像他站在她身后冷不丁捅了她一刀,在男人困惑地挑起眉回望时,他们身后大日矿山方向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响。
南扶光不知道宴几安到底怎么想的, 放任鹿桑追上来试图拦截他们。
离开了大日矿山的矿区范围,她现在是金丹期修士,鹿桑再是个修真天才,现在也不过筑基初期。
大日矿山那边的异动非凡, 南扶光无心恋战, 在这小师妹冲上来的第一时间以一种不太客气的效率挑飞了她手中的伏龙剑。
“哐”的钝响, 小师妹震惊得小脸煞白,而其实南扶光也很震惊——
她是万万没想到鹿桑仅仅筑基初期境界,便已经成功将伏龙剑炼成了自己的本命剑。
否则就她刚才那下,那把剑理应飞的更远一些。
这确实很令人嫉妒, 毕竟她南扶光, 一个金丹期修士, 三灵根,灵骨未显化, 没有本命剑, 有时候她自己都质疑自己修的哪门子剑修。
“鹿桑……师妹, 先声明,我无意与任何人作对。”
南扶光半侧身,稍微踮起脚,两根手指捏着身后男人的下巴,往上一扳, 示意被一招挑飞剑正忙着失魂落魄的小师妹看过来。
“虽然你不记得,但这确实是你弄的, 他只是个脆弱的凡人, 你不应这样欺负他。”
在杀猪匠听见“欺负他”这样的描述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南扶光垂眸没给他试图狡辩的机会,松开了手, 冲着鹿桑扬了扬下巴。
“不要再有下次。”
这样的言语,果断地在他们中间划分了清晰的阵营线。
至少目前为止,她和这杀猪的才是一国的。
南扶光将手中桃木剑扔回旁边目瞪口呆的摊主怀中,后者手忙脚乱接过剑,举在手中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像是没整明白这普普通通的一把廉价木剑,是如何挑飞眼前身着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女修手中金光璀璨的神器的。
与此同时,南扶光能感觉到隔着很远的距离,云上仙尊正沉默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鹿桑追上来是他的指示;鹿桑的剑被挑飞时他一动未动;而眼下,鹿桑在受到口头威胁,哑口无言,只能狼狈地翻手掐诀拾回自己的本命剑时,他终于开口,却是让鹿桑回去,她不是南扶光的对手。
师父的话如此直白,鹿桑脸色更不好看。
南扶光觉得这小师妹很没道理,她出生就在云天宗,而小师妹不过入宗门数旬,比不上是自然的,有什么好不服气?
大日矿山的矿区方向再次传来异常骚动,这一次并非错觉,因为脚下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没再搭理小师妹现下情绪因被当众挑飞剑有多难堪,隔着整条街,南扶光的视线遥遥捉住了一切的幕后主使。
后者微探出身,大概蹙着眉,睥睨众生的姿态俯视而来。
“他不会追来。”
身后,杀猪匠的声音非常笃定。
“……你这又是哪来的自信?”
南扶光奇怪地回头,只见男人双手抱臂,山似的压在她身后,微扬下颚,与宴几安四目相对。
须臾,只见云上仙尊果真抬起手,指尖并拢,朝外小幅度扫了扫。
意思是,走罢。
南扶光:“……”
还真放人?
也不知道伟大的仙尊大人究竟在想什么,肯就这样轻易放她走。
人是会成长的,说不定固执的龙也能稍微长大,又或者方才的道歉是真诚的,经过她惊天动地的宗门出走,这位目空一切的仙尊大人终于意识到,偶尔也要稍微尊重下她这位蝼蚁的意见?
南扶光不敢想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云上仙尊:学会善解人意”这种的标题,发给《三界包打听》也值得上一回头条。
然而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这条龙本性难移、想法多变,就像她变狐狸那个时间线可不就是一会儿能放他们走一会儿又眼巴巴追上来……
南扶光转身抓住杀猪匠的胳膊,拖着他以最快速度往回赶。
后者被抓着小跑几步。
也不知道是方才的哪个步骤使得他想开了,男人一扫方才离开酒肆时非暴力不合作的作怪气氛,连带着也失去了前面健步如飞的有力气,他脚步拖沓,语调也有些懒散:“急什么,可能只是矿洞里那位今天心情不好,跺了跺脚。”
南扶光:“……”
杀猪匠:“和你刚才的行为一样。”
南扶光:“……”
杀猪匠:“总不能是那群矿工揭竿而起了。”
南扶光:“……”
杀猪匠:“嗯?应该不是?他们手头除了矿镐还有什么,要揭竿而起早这么干了,用不着等今天?”
南扶光:“……”
杀猪匠:“?”
杀猪匠:“他们只有矿镐没错吧?”
南扶光:“呃。”
杀猪匠:“……”
这件事真不全怪南扶光。
今日离开大日矿山时,她其实并没有太确定自己真的能立刻再回去——
不是她不愿意回,而是她没把握,宴几安会放她回。
出世便众星捧月,为恒月星辰,带了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叠加龙族脾性,云上仙尊行事作风向来擅长一意孤行……所以在知道南扶光有办法离开大日矿山后,他大概率是要出手把她带走的。
他打定主意这么做了,南扶光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金丹期对上化仙期,就别说像鹿桑对上南扶光一样会被吊起来打……这其中实力之悬殊,大概得类比一介凡人碰到金丹期修士同等效果。
南扶光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一次她暂时回不来,她至少希望大日矿山的矿工们能全体在这个草芥人命的地方再□□一会儿,□□到她前往弥月山,将此地暗藏之隐晦污秽完整上报仙盟。
昨日杀猪匠睡着后,她拎着乾坤袋,将里面能算做武器的东西有一样是一样全部掏了出来,那腐朽木桌上,为数不多几把武器一字排开,她又将乾坤袋里的中低等符箓,一件件地拍进那些凡品武器里。
辰时,她迎着晨曦出门,将武器派发给了采矿区的矿工,告诉他们这些武器可以使得他们至少跟一半的监护者硬碰硬,必要的时候,请拿起武器保护自己。
已时,她回到安全屋,待杀猪匠醒来,南扶光拽着他出门,并在大日矿山门口,将最后一把附着了木属性的武器匕首交给了有银。
“我也很希望这次不是有人揭竿而起。”南扶光道,“毕竟我现在手上只剩一张绿色火属性符箓,你觉得一把着火的矿镐在我手里,能和段南过几招?”
杀猪匠一时半会没说话。
南扶光没听见回答,回头瞥了他一眼,正想奚落几句,突然想到这家伙可能悄悄倾慕自己这件事,这会儿他大概率是在担心。
猛地撒开手中男人的袖子的手,云天宗大师姐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清了清嗓子,然而血色还是无法抑制地悄悄染红了耳根。
她搓搓手:“不用太担心,会没事的。”
杀猪匠面无表情地反问:“担心?应该不是。”
“我只是在想待会你若被那拿镰刀的怪胎一刀剁飞脑袋,纯粹就是活该。”
南扶光本来就心虚,这会儿直接被他骂的抬不起头,顺便心想,担心就承认,这人怎么那么擅长口是心非?
烛龙衔火,万峰叠岳,穹灵之上,有赤色天波浮动。
凡尘苦夏已久。
弥湿之地仿若凡尘的另一个缩影。
修仙界总有谣言,说云天宗的轨星阁早已占出三界六道大限日,若沙陀裂空树再不复苏,整个世界的轨道将迎来彻底的坍塌……云天宗宗主谢一年到头为了辟谣跑断了腿,强调也便是今载夏炎比去年严重一些而已。
什么时候下场雨就好了。
回到大日矿山,这个念头毫无道理地钻进了南扶光的脑子里。
眼前山体倒塌卷起黄沙弥漫,遮天蔽日。
大日矿山的墙被压塌了,突然出现的突破口反而像是夏日孩童在荷塘扔下的地笼,明知道是陷阱,但还是有许多虾蟹争先恐后的上当——
满地各色的狐狸鸣叫着奔跑,有一些被监护者拎着皮毛拎起来,挣扎之中,就被杀掉了,血洒了一地,飞溅在地面薄薄一层黄沙上。
狐狸的尸体被扔在地上,还有一些残破不堪的躯体属于监护者。
他们每杀掉一只狐狸,就会有身着矿袍的人怒吼着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劳资甲午县庆城同村人士!劳资喊陈国光!去尼玛的甲壹叁叁伍!”
“僻远山清远县,李同!”
“我不是乙贰伍柒肆!我叫薛茂!”
呐喊声此起彼伏。
曾经只有编号的人们高呼自己的本名,前仆后继地碾压上来。
监护者急急忙忙地根据自身的修炼种类释放一些术法,但一道炼气期修士释放的天雷咒也劈不着两个人,很快他就会被一群人摁倒在尘土里——
南扶光亲眼看见一名监护者被摁在地上,压住他的那个人南扶光很熟悉,是有银,她第一时间伸手去拽掉他腰间挂着的矿灯造型的腰坠。
在她的手伸向腰椎时,那监护者的表情就会从冷酷瞬间变得惊恐,他高呼着“你怎么知道”“别碰”,但很快这声音就被周围嘈杂声音淹没!
腰坠离开监护者腰间的那一刻,原本聚拢在监护者周身环绕要害的术法失去了效果,他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有银骑在他身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她将一把匕首插到了那个人的肩膀里——
在监护者凄惨的痛呼中,无数的藤蔓蔓延,扩展,直到缠绕住监护者整个人再牢牢扎根进泥土里。
狐狸的血液成了它们生长的养分。
那名监护者被牢牢的固定在地上,双眼惊恐地瞪大呐喊着“怎么可能你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他可能还有话说,但是此时另一名中年男人矿工干净利落地用矿镐剁掉了他的脑袋。
圆滚滚的脑袋脸上还定格在上一秒的震惊与惊慌表情,滚到自己脚边时,南扶光都头皮发麻,浑身血液仿若逆流,一时间动弹不得。
“大梁山桐树村,你爹,有银。”
藤蔓从那失去了脑袋的监护者身上松开褪去,站在他无头尸体身边的少女抬起头,隔着人群一抬头便看见了南扶光。
她手中重新握上了那把附着了木属性会生长出藤蔓的匕首,现在那匕首卷了刃,滴着血……
当有银一步步走来时,南扶光肩膀僵硬了下。
杀猪匠低头瞥了眼,看见她后颈脖好像有绒毛起立炸开,又想到了在某条时间线里往他怀里钻的炸毛狐狸。
“劳驾。”他对越发靠近的有银道,“我对血过敏,烦请保持一点社交距离。”
有银果真停在了南扶光不近不远的位置,没有搭腔杀猪匠睁眼说瞎话,她上下打量了下南扶光,那眼神疏离却写满了跃跃欲试,让南扶光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掀开了安全屋的窗户,提醒她安全屋里不能出现狐狸,并且塞给了她一个烤地瓜。
可惜她都不记得了。
“你还真的回来了。”有银道。
南扶光强迫自己无视这会儿就贴在自己腿边的那颗新鲜头颅,嗓音毫无起伏:“我不该回来?”
“你们这一次的‘大矿日‘预定‘演出‘一共是三个人,多多收到了大日红花。”有银无视了南扶光语气里的讽刺,自顾自道,“因为他父亲没有完成上一次的演出,所以他必须继承这个任务,继承来的大日红花无法转移。”
“他才多大,最初看到矿道里的东西用了好几周才不会哭着尿裤子……现在让他去和那东西对话,是不是很残忍?”有银停顿了下,“阿泰叔想要替代多多,监护者不肯,一来二去就动了手。”
南扶光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有银似乎也没有很在意她的意见,稍微解释了一下后,她耸耸肩:“你给的武器真好用,我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能割开一名修士的喉咙,就像切西瓜一样简单。”
她转身就要进入新的一轮厮杀,素来冷言冷语的少女的黑发被粘稠的血液飞溅湿润,发尾往下滴着粘稠散发着温热的鲜血。
她往外走了几步,又突然站住。
“你后悔了吗?后悔不该给我们武器,看上去这反而让我们更早奔赴黄泉。”
南扶光摇摇头。
有银有些惊讶:“什么?我还以为你很心软呢——”
“会因为牺牲而感到心痛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心知肚明是正确的事,那么就算是牺牲也一定要去做,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南扶光道,“有时候正义的秤就是会倾斜,需要用沾血的手去扶正,但如果怕脏了手,秤就永远不会有回归平衡的那天。”
有银闻言沉默,忽而,冲南扶光展颜一笑。
“你说得对。进入大日矿山,我们总会死的。”
“死前能带走几个监护者,我很满足。所以你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为了正确的事就会有牺牲,所以不用后悔。这不是你的错,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恰巧在今日落下来了,仅此而已。”
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恰巧在今日落下来了。
仅此而已。
刺眼的阳光与火烤般灼热的大地被隔绝,血腥味钻入鼻中却变得更加生动立体。
南扶光的呼吸加重时,她听见耳边有男人的低沉嗓音响起。
“人一但接触到从未接触过的力量很容易就迷失自我。”
“前所未有的新奇获得,会激起他们血脉里原有的躁动。”
“大日矿山曾经处于一种并不算完美但绝对的平衡中,你给予的武器让凡人得到了修仙入道者的力量,从而打破了这种平衡。”
“看到了吗?”
“战争。”
这杀猪的,废话真多。
“今日会有很多人因此死去,如果他们手中没有你给的武器,他们也许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今日,对此,你不害怕吗?”
南扶光无声地瞅着杀猪匠。
后者笑了。
似叹息也似感慨。
“你还是你。”
脚下的大地颤动让南扶光无法问杀猪匠最后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地面裂开了缝隙,剧烈的摇晃让奔走的人们不分身份跌在地上。
震耳欲聋的山体炸裂声中,被关押在大日矿山山脉深处的怪物得以重见天日,雪白的鳞片重新暴露在阳光下,发出“滋滋”的声音,毛发好像被火灼烧,散发焦臭。
监管者于半空闪现,二阶仙器雪刃阳光下折射耀眼光芒,段南高高举起镰刀试图逼退那怪物——
然而这怪物大约真的不是三界六道众生范畴内,那难得的仙器,砍入其鳞片,如砍在世间最坚韧龙鳞之上,金属摩擦刺耳声音后,伤不到其一根皮毛!
段南迅速回撤武器,再单手拽着怪物垂耳似想往更高处攀登,然而在他的手碰到它毛发的瞬间,自然身后,半空中,犹如被无形的手撕裂,出现一道深色空间间隙裂缝——
像是有生命的生物般,那裂缝逐渐扩张,在元婴期修士倏然睁大眼回首一刻,“阿乌”一下将其包裹吞噬……
间隙闪烁,合拢,消失,一气呵成。
南扶光:“……”
亲眼目睹这一切,南扶光脑海中就仨字:逆天了。
到底是谁把这东西放出来的?!
紧接着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奇怪的呼吸声,隐匿在嘶吼、惨叫声,那沉重的气息却能够清晰的传入耳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身后在喘气。
那是之前在矿道里才能听见的声音,伴随着那一息一呼,好像又有无数碎碎低语涌入,道不尽的话语急迫地述说着一些事。
很显然不是南扶光一人才听见这种声音,只见奔跑中的人们停了下来,纷纷回过头去——
他们被阴影笼罩。
大日矿山的上空,出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怪物,过于巨大的身躯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头部高耸入云,伴随着垂落的耳朵晃动,时而有黑裂空矿石如雨点般落下。
巨大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所有人感到窒息的恐惧。
怪物每一次挪动都能踩碎很大一排屋房,它的一条腿上拖着长长的锁链,锁链上那一大排黑金色的符箓被人为撕毁,伴随着它抬脚,在卷起的狂沙中几张符箓碎片,如落叶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