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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5

伴随着房屋被踩,天上也噼里啪啦往下掉黑裂空矿石,那大家伙笨重地挪动身躯,看上去每一次下脚都在挑选一个合适的角度——
直到某一次怪物落脚,几名监护者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踩成了肉泥。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炸裂开,怪物抬起脚,覆盖着绒毛的兽爪在半空动了动,从云霄之上传来奇怪的愉悦嘶鸣……
黑裂空矿石停止了掉落。
这家伙无论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真的很讨厌修士。
南扶光拽下了捂在双眼前的手,最后一瞬扫过眼前这一片堪称人间炼狱之地。
来历杀伤力具体数据均未知的非自然生物。
她再一次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猫的第九条命”。
这一次时间转换器再次体现出了其不稳定性,或许是本次扭转时间涉及的生命体过多,又或者是眼前的怪物本身和黑裂空矿石产物有奇怪的共鸣——
本应该还剩两条尾巴的狐狸从头部开始龟裂,裂缝产生耀眼的光芒!
云层中的怪物似有察觉,停止了异动,发出哼哼的声音,垂落的耳朵晃动着似朝南扶光方向扭过头来,它弓起身,垂下头,后脑勺的金色兽瞳缓缓的睁开。
那如人低语之音在耳边越来越响,似夏日虫鸣,似冬日冰体消融沉入不净海低,似万千被关押于大日矿山地下冤魂哭泣,似森山月下野狐鸣泣——
当整个时间转换器“嘭”地一声炸裂化作碎片,眼前的黄沙卷起沙尘暴般的漩涡,耳边的一切都在时间间隙中倒转。
狂风吹来,南扶光踉跄后退一步,肩撞到身后结实坚硬胸膛,原来那杀猪的一直站在她身后。
“杀猪的,你们为什么要废话连篇、问东问西?伤疤被揭开的时候总是会痛的,也会流血,但是这样才能得到痊愈。”
近在咫尺的距离,南扶光反手一把捉住他的衣领,将那脸上似笑非笑的人一把扯到自己跟前——
他被迫弯下腰。
她微扬起下巴,与他对视,目光闪烁着坚定。
“我的字典里,向来没有太多的‘不该‘。”
“哦。”
男人一声轻笑。
“那便拭目以待了,仙子姐姐。”
从此刻起,每一步都是孤注一掷,她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没关系。
至此,就一路前行。

第42章 造谣可以,墓志铭不可以这样写
一旦发现时间紧急, 很多拉扯的步骤就可以减少,什么鹿桑什么宴几安统统闪开,南扶光站在酒肆大门前的街道上,听见小摊贩叫卖声的第一秒, 就冲着大日矿上的方向撒腿狂奔。
得赶在第一声巨响响起前。
得赶在那个怪物被人为彻底释放前。
因为是当着杀猪匠的面使用的时间转换器, 于是顺道节约了他问“为什么”的时间, 等南扶光把两朵刚掉了没几瓣花瓣的大日红花扔到满脸诧异的看守矿区大门的监护者脸上时,后者非常诧异地问:“那么快?你们出去是为了改善伙食?那也可以吃完晚膳再回,来得及。”
杀猪匠没忍住笑出了声。
南扶光却十分无语。
她觉得自己已经出去了一辈子那么久,现在再回到大日矿山矿区, 看着的生锈轨道与焦土, 她发现自己竟然分外想念——当然是想念非鲜血淋漓版。
矿洞门前, 南扶光抓起矿灯,矿灯一瞬间被点亮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旁边的杀猪匠倒是闲得很, 又在拨弄那些挂成一排的矿灯, 纯纯手欠似的摸着玩也没有拿下来的意思,唇角微翘,是他惯有的神态。
这份淡定激起南扶光想用手中的矿灯砸他的冲动。
矿灯在手中摇晃,她问:“刚才的监护者脑袋飞的不够高?为什么你不会害怕?”
杀猪匠转过身,瞥了她一眼, 又伸手过来,替她调整她手中那盏矿灯松脱的固定铁钉, 一边头也不抬道:“我是屠夫。”
“一样吗?”
“不一样。”矿灯摇曳的频率变低, 明显稳定,隔着灯男人抬起头,“山猪被剁掉脑袋之前哼唧的声音比较大, 有时候我不得不在山上就解决它。”
他的语气总是这样。
有时候南扶光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回答问题。
男人英俊成熟的脸挂着熟练的笑容,然而半张匿藏在阴影中的脸上,那笑容逐渐因为光影含糊……
南扶光只能清晰看到他的眼眸深处,明确那眼中其实并无多少笑意。
她愣了愣。
如同数次目睹云霄之上,怪物低下头缓缓睁开那单只金眸,完全陌生的的恐惧感再次侵袭,白毛汗立了起来。
“你的类比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人和动物不一样。”
“这发言未免太傲慢了。”
“你这个疯子。”
“?你怎么骂人,是你自己先问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身往里走,杀猪匠像是黑暗中视力比南扶光还好,手里根本没拿矿灯,南扶光任劳任怨拎着矿灯,进了矿道就乖乖闭上嘴,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要引起里面那个怪物的注意——
这就成就了旁边那个人肆无忌惮的独白时间,他忙着以让人来不及想好哪个更叫人生气的频率提出一些很讨人厌的问题。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拯救得了整个大日矿山的现状吗?虽然不会变得更糟糕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目标颇为勉强,一口吃不成胖子。”
“你确定仙盟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我看未必,说不定蛇鼠一窝。”
“中央区域关着那个东西,是挺高的,难怪一释放大家都吓傻了一样……上上个时间线你用时间转换器我没在场记不起来,上个时间线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些年关在矿山里面它都吃什么?身材保持那么好。”
“它才该叫壮壮。”
“你那个师父道貌岸然,挺讨厌的,你不觉得吗?”
“你那个小师妹倒是真性情,什么都写脸上,就是话多了些,听说是神凤降世?鸟类都比较聒噪的原因吗?”
再比如。
“我也养过一只鸟,确实很聒噪。”
南扶光不知道这会到底是谁比较聒噪,终于在某个岔路口忍无可忍猛地停住,转身,阴沉着脸给了他一脚。
摇晃的矿灯中,被袭击的杀猪匠完全无视她的怒目,无所谓地抬手拍拍灰,再抬头,正欲继续说些什么,此时无意间瞥见前面的岔路口。
他笑容一顿终于收敛了些,换上比较淡的语气道:“到了。”
南扶光瞬间忘记跟他的争锋相对,用力转过身,拼命往岔道口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看去,前方黑暗吞噬了一切,就像是巨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亲身进入矿道,顺利进入中央矿区,视线整个终于不再局限于双面镜而变得开阔起来,感官完全不同。
尽管早就在双面镜中见识过了这里面的基本场景,在用眼睛亲自看到摇曳的鲛油灯芯跳跃的火焰澄光,心脏还是止不住“砰砰”地跳动起来。
人至中央区域入口,这次没有了只到杀猪匠腰际同高的小屁孩作为引导人,站在门口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因为小屁孩本人正在忙。
黑金符箓碎片散落一地,小屁孩正撅着屁股站在比他人还粗的玄铁铁链旁,采蘑菇似的,弯腰伸手向链条末端的最后一张黑金符箓。
南扶光猛地抖了下,肝胆俱裂喊了声“多多”,后者吓了一跳直起身回头,连带着手中那黑金符箓“撕拉”一声清脆的声音。
整个矿山开始摇晃震动,怪物的叹息与私语如潮水涌出再无数次拍打于矿壁山洞再钻入耳朵里——
南扶光手里的矿灯摔在地上,摔得稀碎,只剩下鲛油灯那点澄黄无济于事的摇曳轻晃……
她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如何描述眼前一幕?就像是一座雪山拔地而起,一场雪崩蓄势待发,雪山沿途与山脚下的一切注定无一幸免。
南扶光几乎要相信这世上果真有天道玄妙存在——
天道要她失败。
天道要她命陨于大日矿山。
灭顶绝望时,人真的会笑出声,她转过头对身后杀猪匠无语地嗤笑一声作为自嘲,而后三步上前一把拎起一脸懵逼又有点决绝的小屁孩,将他夹在腋下,躲过了巨大怪物直起身时被它蹭掉的落石。
两人滚作一团蜷缩在一个角落,一片落石混乱间隙里,她勉强看着杀猪匠迅速找到了另外一个暂时安全的地点缩躲进去。
南扶光暂时松了一口气,这回她可再也没有时间转换器再救任何人一命。
她低头问小蘑菇,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今早看到桌子上的大日红花,有银说我死定了。”
“……”
“有银说,我会死,她也会,反正大家总会死的,只是时间问题。明知道会死还要硬活着会很累,还不如拉上垫背的,一起早点死掉算了。”
小蘑菇说话总是断断续续,很少听他一次说那么长的句子,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鹦鹉学舌,南扶光简直能自己翻译一下带入有银说话的语气。
这个时候教育小屁孩少和厌世少女玩显然为时已晚,总不能让他下辈子注意点。
山体很快就被怪物从内部突破,沉睡多年的怪物舒展了身体,也许是错觉,耳边碎碎低语之音好像也带上了愉悦的语气——
伴随着一声巨响,山体炸裂,地表震动,南扶光摇摇晃晃地抱着小蘑菇摔在地上时,一缕阳光照亮了终年不见天日的矿山中央地区。
这一次不再是似是而非的低语和各种拟声,怪物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介于幽冥狼嚎与吞海鲸吐纳之间混合的声音,尖锐又足够悠长。
那声波震得人脑子疼,就好像颅内盛着一块杏仁豆腐,现在豆腐正为这声波震动疯狂抖动,随时会“啪”地直接爆开成豆腐花。
南扶光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摁着小蘑菇揣自己怀里,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摸索乾坤袋,试图将“阴阳镜像界”摸出来——
延展空间,创造界限,形成独立的里世界,躲进去的人与物体可以完成与外界空间与时间的双重切割。
这东西创造出来的究极意义就是为了保命,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南扶光掏啊掏好不容易把皱巴巴的符箓掏出来,稍微压压平整正准备用,这时候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压住了她的手。
是那杀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原本待着的地方摸到了她的身边。
生死攸关,此时男人脸上终于不再带着那可恶的笑,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的怪物,道:“这东西能装下多少人?”
怪物三分之一的身子还埋在矿山里,构造问题那腿可能有点短,凹陷的山体暂时阻碍了它迈出去作威作福的步伐,这会儿它正笨拙地爪子在刨土,像是准备自己挖一条能走出去的道。
上个时间线里频繁的震动就是这样传来的。
南扶光停下了准备立刻启动符箓的手势,她一下就搞懂了杀猪匠在说什么——
矿山外,禁制内,整个大日矿山矿区还有数不清的无辜之人。
而“阴阳镜像界”为如今三界六道能够找出的最顶级的符箓,其施展开的空间,笼罩整个大日矿山区域应该不成问题。
“但我们时间不一定来得及。”
南扶光疑虑——
要从这里出去,展开界限,等待所有的……包括不限于矿工与监护者,一起躲进去,哪一步不需要一些时间?
“来不及就争取。”杀猪匠道,“如果只有你躲进符箓展开的界限里活下来,事后你会哭个没完。”
南扶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会真诚又难得夸他一句。
正想问他说话那么笃定是不是已经有了可以拖延时间的办法——
办法自己就送上了门。
天空晴天突然有闷雷声,“轰隆”的巨响响彻天际,一抹玄铁同款漆黑条条身影浮现于半空,白发在天空飞舞,与人同高的赤怒鬼头镰高高扬起——
“畜生,退去!”
言简意赅的怒呵如使用扬声符箓,通过破损山体很有威严的扩散、放大、回响。
除了大日矿山区监管者段南,还能是谁?
耳边响起了杀猪匠的叹息,他说,它有名字,叫壮壮。
南扶光:“……”
南扶光觉得这个壮壮和那个壮壮确实有共通点,比如他们都很讨厌修真者,人形壮壮则讨厌到死到临头听见修真者说句话都还记得要奚落抬杠。
“两条时间线他都尽职尽责地出现了,这人关键的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南扶光公平地说。
杀猪匠瞥了她一眼,就好像在看个傻子,而他懒得跟她争论这位她口中“尽职尽责地出现”的监管者,之前“尽职尽责”地杀了她多少次。
南扶光把手中黑金符箓揣进怀里最方便被拿出来的地方,然后一把拽过满脸懵逼闯了个大祸而不自知的小蘑菇,嘟囔着“好了好了这下又不一定死得成了”。
小蘑菇在她怀里仰起头。
南扶光低头严肃地告诉他,以后离有银远一点,小孩子要学会自己杜绝来自社会上的负面情绪。
那怪物像是浑身布满铠甲,鳞片硬得不像话。
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光,南扶光都不免走神心想,但凡段南能随便弄掉一片鳞片,都够那些天天抱着熔炼炉的器修抢到头破血流。
——可惜不能。
二阶仙器在这一条时间线里依然毫无作用,好在这怪物看似可怕,实则冷静下来能发现它属于顶端发育压制侧芽生长……
总而言之智商不太高。
它忙着挥舞与下肢同样粗短的上肢挖土,又时不时需要扭动笨重的身躯躲避段南一次次的攻击,这时候段南放弃了攻击它被鳞片覆盖的身体,镰刀挥舞着攻向它湿漉漉的鼻子。
怪物被弄疼了,鸣叫如被搁浅的鲸,恼怒地抓起一把土扔段南——
它很忙,一时间忘记释放那个诡异的间隙把戏表演大变活人消失。
段南勉强算是拖延住了怪物,它尚未离开矿山那小小的凹陷处。
——这给足了时间给南扶光成功地把小蘑菇送出了矿道。
重新来到已经进入初步混乱的矿区,南扶光将阴阳境界符塞给小蘑菇,告诉他如果她回不来,就在怪物离开矿山的瞬间把符撕了往头上扔,然后通知矿区内所有人,都往从头顶开始扩散开的黑暗区域逃难。
小蘑菇答应得很懵懂,南扶光说实在不行你找个信得过的大人帮你,想了想补充,“但不许找有银。”
小蘑菇扯着她的衣服问她要去哪。
南扶光指了指身后的矿道,此时段南攻击变慢了,那怪物同时也不知道被何物吸引,不再挖土,而是躬身,伸爪子朝下拼命在掏着什么东西……
南扶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个笑的很虚伪的叔叔还在里面,现在怪物说不定正忙着掏他,我得去救他。”
“哦,那个姐姐的情郎。”
“随便你,造谣可以,但如果我死了,墓志铭上别这么写,否则做鬼都不放过你。”
南扶光将抓着自己衣摆的小手拍掉,直起身往回走,这一次因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不带一丝犹豫。

第43章 讲个故事
南扶光还记得杀猪匠愁眉苦脸地问看守大门的监护者将扔其脸上的大日红花要回来的样子, 当时她还指责这种行为使她的举动气势减半。
现在看来该道歉的好像是她。
矿山早就坍塌一半,满地的落岩灰土,终年不见天日的铁轨暴露在阳光之下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那样乱糟糟的环境里,男人坐在角落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身边放着两朵半凋零的大日红花。
他微微仰着头, 唇角微勾是一个相当淡然的表情,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的脸上,双眸在耀眼的光芒下形成一种特别的古铜色,睫毛柔和地垂着。
隔着两朵娇弱的大日红花,怪物粗壮的腿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 近到他抬手就能触碰到它, 它却没有一爪子把它拍成肉饼。
看来大日红花除了是“被选中的倒霉虫”的身份象征外, 还有另外能够让怪物安静下来的本事——
南扶光亲眼看着它弯腰用短短的前爪到处摸索,掏来掏去地终于摸索到了其中一朵红花上, 指甲在那不大的花朵上蹂躏两下, 待那红花被蹂进土里变成了花泥, 更多的黑裂空矿石从怪物紧闭的眼睛里掉落下来。
“……”
非常不合时宜的,南扶光想到了地界某个古老文明中有一本非常有名的话本著作,话本的女主角名字叫林黛玉,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病,最有名的行为举止便是葬花……
还有一个文明创造了另一个经典怪物话本, 主角则是长得像蜥蜴、一脚能跺碎整个海港码头的怪物,名叫哥斯拉。
这两部著作按照常规应该八竿子打不着边。
——直到南扶光亲眼目睹高数百尺哥斯拉版的黛玉葬花。
南扶光向着杀猪匠走过去的时候, 大日矿山的监管者手中的镰刀变幻出了第二个形态, 他正试图以武力逼退这个怪物,一镰刀劈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怪物毫发无伤,但是这一下大概也把它砸疼了, 它跺着爪子发出毫无意义的哼哼声,抬起爪子无力地挥舞了下,无数碎石伴随着它的动作滚落,地在颤抖可能还有了裂痕,南扶光总觉得它可能是想揉揉自己的脑袋。
这东西无论如何和可爱是不沾边的。
但南扶光真的觉得它有点可爱。
然而但凡长了大脑的生物都不会愿意站在一个困住自己的地方原地挨打,在段南的逼迫下怪物又开始拼命地刨土试图往上爬。
杀猪匠站起来,无奈地抬起头对攻势没停下来过的监管者道:“歇歇,你这样只会把它惹得更急着离开这里。”
南扶光正想嘲笑杀猪匠省点力气他才不会听你的,下一刻段南从高空落下,落在南扶光身边。
南扶光:“?”
怪物终于没有再被奇怪的东西砸脑袋,它停下来用爪子拽了拽自己长长的耳朵。
段南转过头扫了南扶光一眼,露出了“又是你”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转过脸面对杀猪匠:“有何高见?”
“外面的人正在撤离。”杀猪匠语气温和,“办法拖延时间,不要再激怒它,它出去会踩死所有人。”
段南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点点头,一阵利刃破风音,赤怒鬼头镰回到了他的背上,他转身,选了个角落,有些僵硬地坐下。
南扶光:“??”
南扶光:“你会下蛊?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闻言,杀猪匠转过头,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南扶光一番,直到将她看得毛骨悚然,他带着叹息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南扶光:“我现在就可以听你的,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杀猪匠抬起手,非常自然地拂过近在咫尺的怪物的爪子上的鳞片,怪物似乎觉得有点痒又跺了跺爪,地颤尘土飞扬间,那阻拦怪物的坑被踏平了一些——
怪物迈出去了一小步。
浓烟滚滚向外面世界涌去,坑外传来人们尖叫逃窜的动静,南扶光抬起头,终于看见日轮变得浑浊,一束黑色的光如凭空的时空间隙,将苍穹一分唯二,远方不明意义碎语稍顿后变得更加激烈,犹如征伐的战歌。
——小蘑菇不负众望成功展开了开启“阴阳镜像界”符箓。
然而这场逃难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矿工们的腿长不过怪物,若它此时挣脱束缚,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南扶光嗓音稍微变得急迫了些,那是符箓完全展开空间需要的时间。
“想想办法!”
“给它讲个故事好了。”男人语调低沉平稳,提出一个南扶光万万没想到的提议,“就当本旬戏剧节提前开幕。”
不远处,段南转过头,生硬地说:“可以。”
南扶光沉默了一瞬:“你们看到了它的眼睛?”
杀猪匠:“什么?”
南扶光:“不然为什么疯话连篇?”
杀猪匠觉得今天自己叹气的次数太多了,换了个思路方向问南扶光道:“你不是带着那个小鬼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死。”南扶光不假思索回答。
“本来死不了。”
杀猪匠停顿了下,淡定地补充。
“但现在差不多被你气死了。”
“……”
“你说你可以听我的。”
“我说服不了我自己盲目服从你那些胡说八道。”
“……”
持有大日红花的人外出愉快玩耍归来后,需要开始认真思考表演剧本,剧本仅支持原创,结局仅限悲剧。
这个巨大的怪物是个悲剧文学爱好者,此时此刻,南扶光脑袋嗡嗡的说是一片空白不为过——
这时候上哪去临时编造一个悲伤的故事呢,放眼望去,整个大日矿山就是一个巨大的悲伤故事。
每天都在这上演着妻离子散、求生不能、求死不敢的各式悲剧……
当然如果让这怪物一脚迈出去,悲伤加倍。
南扶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杀猪匠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然后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大概是零散的写了一些字,他说过自己识字可以读书看报,但没说过自己还会讲故事。
比南扶光早些弄明白了自己未来命运的杀猪匠好像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神奇的是,在他拿出皱巴巴纸张、把残留的那朵大日红花碾碎,花汁抹上纸张,眼瞧着要拖困得怪物发出“咕噜”困惑声音,居然同时停了下来。
“来,壮壮。”杀猪匠坐了下来。
周围嘈杂不断,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夹杂着肃杀的血腥气息。
杀猪匠的声音不高却不知道为何完美传到了怪物的耳朵里,后者在“听故事”还是“走出去”之间犹豫了……
又或者是世间万物都没办法拒绝这个男人的蛊惑,几息后,它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原本就要突破重围的怪物此时像是一座倒塌的小山,慢慢从塌陷的矿山口缩回了自己的大脑袋,伸长了鼻子往杀猪匠的方向嗅嗅——
它似乎很满意嗅到的气味。
怪物又发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与此同时,南扶光觉得耳边那种不明的低语声也跟着减弱。
怪物挪动着身体,拖在阴暗处长如蛇鳞的尾巴甩了甩,然后它像是一只猫咪一样,在杀猪匠的脚边笨拙地蜷缩起来。
杀猪匠的故事非常匪夷所思,他以第一人称手书日志的形式,记录了另外两个人在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
【第一日】
修仙入道人士与凡人的战争结束了。
这一场战争可真漫长啊,记忆中持续了好多好多年。
这是第一天,我作为侍从与我家大人一同被独自留在了大本营,周围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对方阵营的人,好在他们至少表面上看着都很客气。
我看着我家大人对着他的战友亦是朋友们挥挥手微笑着送他们离开,此时依然会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停战协议签署后,按照最先约定好的协议,其他人必须先行离开,包括曾经一口咬断了那棵树的壮壮,它撕咬着我家大人的衣袖不肯离开,一步三回头,哭得不像话。
我家大人被留下来,即将与修士前往东岸。
但是在最后一刻,东君大人率先后悔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哦算了既然是纪实日记还是不要说谎了,她脾气一如既往的很臭,但是昨天她简直是要捅破了天,她不同意将我家大人单独留下来跟修士们走,坚持说这压根是一场阴谋,我们前方要去的东岸什么都不会有。
最后还是九官和她又打一架,他几乎是用绑的拖走了她。
按照承诺,我们将去不净海的东岸,与那些修仙入道人士一同协作继续完成我家大人所熟悉的一切工作——
记录,述说。
记录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留予述说给后人听。
传说我们要去的那地方山山环绕,有一个自上古冰原时期的游猎民族留在了那里……大人对我说,他想听这个古老的民主吟唱他们记载下来的远古故事。
无论如何,战争结束了。
【第二日】
那地方很远,听人们说它地处不净海东部大陆中心,从船只转陆路行程将近半载。
到的时候,应该已经冬季了。
航海的第一天风平浪静,但还是不习惯船只的我家大人不太吃得下东西,肉眼可见的消瘦。
我们趁着无聊整理了下这些年的笔记,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编册成书,予以后人警醒。
——恐惧是贪婪的遮羞布,人类的灵魂永远只会为了永无止境的欲望颤栗。
【第三日】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在桅杆上见到了九官大人,他屁股上少了几根翎羽,我怀疑是东君大人的杰作,九官大人假装成一只普通的海鸟僵硬地蹲在桅杆上,还跟我使眼色示意不要大惊小怪……
他果然也不太放心我家大人。
但是拜托它那一身与海鸟迥异的斑斓彩羽与比凤凰还长的尾巴未免过于张扬?
最后我家大人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可笑的是九官大人忘记了我家大人从来不以目视物……大人笑着打趣问他会不会晕船,他可能是翻了个白眼(如果鸟也可以的话),他强调自己曾经无数个日夜轮替陪伴着旧世主跨海,提到那个人我们都有些沉默。
最后在我发誓有好好保持沉默的情况下,这家伙还是恼羞成怒啄了我。
真的该死,又不是我提起来的。
【第四日】
今日无特殊情况,我家大人呆在船舱里,继续整理笔记与文献。
不过有一些其他插曲,比如大人似乎有了新的朋友(以前想都不敢想还有这一天),说来有趣,那孩子大概才刚刚成年,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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