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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5

宴几安不言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南扶光未回头, 但至少那杀猪匠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因为在某一瞬他慢吞吞地抬了抬睫毛, 大概是给了云上仙尊一个漫不经心的余光。
宴几安也没准备搭理这人, 挥袖弹指间拂去南扶光身上所有的狼藉,除了苍白的面颊,几乎看不出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杀猪匠似乎第一次亲眼见识修士的清洁法术, 手上握着帕子、伸向南扶光的姿势一顿。
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赞赏的含糊声音,他顺势拎起南扶光的手翻看了下,确认指甲缝的血污都被清理干净,奇道:“你怎么不早点来?”
宴几安:“……”
南扶光依旧毫无反应。
她的手还拽在杀猪匠的手中。
宴几安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于是他冷声道:“放开她的手。”
杀猪匠停顿了很久,大约几息之久,垂眼意味不明地浅笑了声,他这才慢吞吞地将云天宗大师姐的手松开——
离开了温热的掌心触碰,南扶光条件反射一般下意识搓了搓手背,又魂不守舍地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我想休息。”
开口时嗓音沙哑,若放了平时她肯定诧异自己的声音则会如此干涩难听。
好在此时也没人笑话她,听见她说话的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搭腔,直到杀猪匠“哦”了声,抬眼从方才开始这才给了宴几安第一个正眼。
“仙君听见她说的了,现在桃花岭恐怕不方便接待客人。”他嗓音温和,微笑道,“眼下修仙界大约乱成一团,仙君还是先行离去,早做打算为好。”
赤雪峰,陶亭。
山后轨星阁传来有人进出异动,大约是阮竹的事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一个仙盟排行第三的宗门北门弟子在炼气中期突破至炼气末期爆体而亡,这事儿不大不小足够上个《三界包打听》占据一个版面,但实际上在沙陀裂空树枯萎多年的今日,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新闻。
宴几安于陶亭前殿长榻拂袖而坐,放空许久。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去找南扶光,甚至担忧她过于惊慌带上了安魂丹药,结果丹药没拿出来,他自己却回来了。
——就为杀猪匠一句“仙君还是先行离去”。
云上仙尊有些茫然。
隐约想起好像不是第一次听任那杀猪的逐客,上一次还是南扶光醉倒于其在凡尘界的馄饨摊上。
此时,陶亭主殿外传来镇门兽絮絮叨叨的声音,笨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云上仙尊思绪被打断,却不恼火反而眼中一亮,循声望去。
只见身着剑修道袍少女因为奔跑,乌黑长发于阳光下飞舞,她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急躁,高呼:“师父!”
眼中点亮的光不着痕迹覆灭,待鹿桑来到宴几安面前,后者已然恢复平日那副云淡风轻模样,微微蹙眉问:“所谓何事,堂前大呼小叫?”
鹿桑捧上一叠竹简,正是《三界包打听》。
宴几安平日深居简出,对于修仙界所发生任何大事自然有人整理成案捧送至他的面前,所以寻常时候他鲜少借阅《三界包打听》,嫌上面信息杂乱,但凡掏的出几个晶石都能发言,阅读起来属实无聊且浪费时间。
眼下鹿桑握着那展开的竹简,一副一定要他阅读的模样,宴几安有些不耐,脑子里全是要不要再去一趟桃花岭将安神丹药交给南扶光,一边伸手接过。
头版头条尚未有见不同。
陆陆续续还是关于大日矿山矿灾的后续工作。
鹿桑伸手点了点二版角落,“这里。”
宴几安这才看见,方才云天宗有炼气期弟子突破小阶段爆体而亡的事果然登上三界包打听,虽只占据复副版块右下方小小的角落,但该则新闻下的订阅者流动版块留言数量却在飞快上涨——
「什么东西?现在在仙盟第三大宗突破炼气期都有危险了吗?」
「哇,云天宗出大问题了。」
「官方也没个说法,就这么一则报道打发了?炼气中期突破末期爆体,然后呢?原因呢?是个人原因还是?昨晚天降异象之后第二天就出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多想吧?」
「说到这个,现在你们还觉得‘狂猎‘现象代表一切向好、明年五谷丰登啊?第二天就搞这种事……」
「噫,道友所言荒谬,汝乃云天宗宗门弟子?昨晚的天空异象可是整个修仙界皆可见,炼气期爆体倒是唯云天宗独有?」
「我渊海宗的,今早起来掐指打卦得了个大凶,所以是替别人打了个大凶?」
「无为门在此,同今日晨起起卦大凶,并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我说不上来,你们的镇派归墟海眼处可还安宁?」
「回上面的道友,今日我宗镇派处安宁是安宁,但你这那么一说我就有些不安宁了,你怎么知道我早上心有不安去看了它一眼?不行我现在再去看一眼?」
「好啊,渊海宗和无为门的大佬都出现了,云天宗的人呢?不看《三界包打听》?」
「估计云天宗现在乱着吧?哪有空看这个?」
宴几安心想,倒也不忙,本尊在看。
「某位道友倒是真的大可不必在此浑水摸鱼企图拉整个修仙界下水噢,轨星阁发声了没?它不正在你云天宗?若是整个仙界有异动它总得说上一两句吧?」
「对哦,轨星阁没说话代表这事儿不大?」
「而且昨晚还有“狂猎”,有些人没读过书去流动板块补补知识吧,在“五谷丰登”之前的故事你们是一个字不看呐,整个王朝人都死光了什么的……」
「我要被上面的吓死了,现在就死了一个啊!别危言耸听?」
「哦呵呵,什么事没有个第一?那个故事开头就是有一个王都的人无缘无故暴毙。」
「又来了又来了,都说了你云天宗倒霉就行,别拉着修仙界垫背。」
「虽然但是,和头上某位道友不谋而合,本小宗门已经一致决定在轨星阁说出这事儿是偶然和昨日异象甚至整个修仙界无关之前,我宗门上下绝不轻易再做突破之举。」
「这位道友未免太过谨慎。」
「别问,问就是怕死。」
宴几安迅速阅读一些留言,便能感觉到除了些不明真相看云天宗热闹的,大部分修仙入道人士被真情实感的引起了恐惧——
突破阶段时爆体这个话题本就是沙陀裂空树枯萎时期最禁忌被人畏惧的话题,如今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摆了出来。
留言越来越多,各大宗门、派系弟子,留言层出不穷,宴几安看得不耐烦,随手滑动了下……
然后发现,最开始抱怨的那批人留言消失了。
指尖一悬,云上仙尊微微蹙眉,起先以为是手中这份《三界包打听》出了问题或者是留言人数过多信息量过载……
他再次尝试刷新,随后发现实时留言确确实实在一批批减少。
——实事要闻,最怕上层遮遮掩掩,在言论自由且交流方式四通八达、五花八门的今时今日,捂嘴是最愚蠢的方式,反而容易引起恐慌。
“师父,云天宗怎么了吗?”鹿桑听上去揣测不安。
宴几安未回答。
“他们为什么在幸灾乐祸?云天宗在修仙界人气不佳?”
“无稽之谈。”
“那为何——”
“云天宗三山环抱,天养地滋,灵气充足,更坐拥可占言祝颂轨星阁。”宴几安淡道,“综上如此,我宗门弟子自幼得得天独厚的优势,若有风吹草动,它宗口出恶言,此乃人心常态,不稀奇。”
将放在膝上的《三界包打听》挪开,有时候宴几安也不算太能忍受仙盟信息发布与管理部门那些老头的思想落后与愚蠢行为……
不大不小的一件事现在反而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变了味。
眼瞧着云天宗倒像是明日全门派要一个接一个死光了。
“每年试图通过「翠鸟之巢」考核的人那么多,那些人都去了哪?还是仙盟层层筛选只为选出他们中间最蠢的那一批?”
云上仙尊将竹简扔回给小徒弟,鹿桑手忙脚乱地接过,胆怯地望着他。
宴几安始终蹙眉,只觉得难得有些心浮气躁,至今日事事不顺。
再打卦怕不也是大凶。
并不知《三界包打听》已鸡飞狗跳。
南扶光作为当事人沉浸在惊慌失措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魂来,隐约知道期间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看过她,包括宴几安在内,都成功被杀猪匠打发走了。
关键时刻他还挺好用的。
“云天宗要是我说得算,逢初一十五和年节我就把你摆在云天宗山门前,打发走那些礼数过多的闲人。”
“我不是你养的看门狗。”杀猪匠非常平静地说,“要去哪?”
南扶光飘出洞府,道出去走走。
云天宗貌似乱作一团。
南扶光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仙盟排行第三大宗的大师姐就这么被突破失败的事吓得魂不守舍,这样只会让师弟师妹们更加害怕,更何况她自己也有要确定的事——
她想知道早上出门前,觉得宗门气氛奇怪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现在经过阮竹的事,她终于形容的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了。
把云天宗比喻做一个人,相比起排在仙盟前头的老大无为门和老二渊海宗,前者家大业大根基深的豪门贵公子,后者占据不净海域天赐丰厚家产源源不绝,而云天宗靠山吃山,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山野珍馐应有尽有从不担忧会被饿死的大山之子。
但现在,气运之子发现山秃了。
毫无理由的,每天出门低头见蘑菇抬头见飞禽的景象没了。
气运之子空有一身本领,还能设陷阱,捕飞鸟,辨百草,一身本领都在,但是山空了,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基础没了。
就是这种感觉。
云天宗百年宗门灵脉根深蒂固,灵气充盈,前有真龙坐镇,后续神凤降临,眼瞅着山间灵雾环绕一日胜过一日。
宗门弟子都摆好了姿势以为即将迎来宗门百年名望高光时刻,也就一晚上,月落乌啼,星空隐晦,太阳升起,突然什么都没了。
南扶光来到了净潭,溪水看似与平日毫无不同,溪水活跃叮咚流淌,于净潭边蹲下伸手触碰水面,纯净溪水于指尖流淌。
她回头问身后立着的人:“钓鱼吗?”
杀猪匠:“没鱼了。”
南扶光:“钓鱼吧。”
杀猪匠转身入了树林,不知道从哪弄来鱼竿,甩了杆随意坐下,南扶光挨着他坐下,告诉他,净潭不止是云天宗的阳光普照抽奖池,听说净潭下是宗门三山相叠交汇的主灵脉,千百年来,云天宗依靠此灵脉与独一无二的轨星阁稳居仙盟前三,没有它们,云天宗大约不过也就普通大型宗门尔尔。
杀猪匠:“你想说什么?”
南扶光下巴放在膝盖上:“不知道,这事我不敢说,我觉得现在净潭下空了。”
杀猪匠:“嗯?”
南扶光:“灵脉是可以被取走的吗?”
杀猪匠说,灵脉到底是山脉根本还是一件物品,如果是一件物品就可以被取走,你们修仙界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南扶光又不说话了,两人之间短暂陷入沉默。男人无趣地摇晃空无所获的鱼竿,等他想起周围实在太安静转过头时,发现身边的人脑袋埋进膝盖里,像是一朵枯萎的蘑菇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理她的,但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鱼竿的末端挑开了她的一条胳膊。
在看到那张被眼泪浸湿、湿漉漉的脸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时间转换器应该用在这种场合才对啊。
人类的情绪永远像是不会停歇的摆锤,一会儿想通了,下一瞬间又想不通了,如此让人捉摸不透,上一刻还在跟他进行飘忽对话的人此时鼻尖通红泛肿,因为水泽晶莹透亮,像泡在水里的圆萝卜……
通红的双眼被泪水盈满了,在她茫然抬起头的时候,凌乱的发丝黏在眼角,泪痕随之变得乱七八糟。
眼泪就像是止都止不住一样还在往外冒。
云天宗大师姐自己哭到一脸懵。
瞪着快要哭瞎的眼与杀猪匠对视几秒,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她压根什么都看清,紧接着她就像后颈上的某根筋被削了似的,脑袋“啪”地一下又无力垂落回膝盖里埋起来。
“……”杀猪匠沉默了片刻,“为什么哭?”
这么直白的提问一般得不到正经回答。
“你吓到了吗?”
这种一旦承认就会像是膝盖以下被砍掉,从此整个人会变矮一节的假设,活该得不到回应。
男人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回答,他将从此不得不面都一个哑巴,此时他听见沉闷嘶哑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
“我讨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阮竹只能那样死在我怀里。”
她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液,明显停顿了下。
环抱膝盖的手臂绷紧,脑袋埋得更深了些,嗓音沉闷。
“她不太聪明,若是她当时抱住的是鹿桑,她就不会死了。”
鹿桑是神凤在世,是天道宠儿,是气运之子。
老天爷不会允许任何不美好的事物发生在鹿桑的怀里。
所以如果是鹿桑,阮竹就不会死。
“天道不泽万物,唯独照拂宴几安、鹿桑那类人。”
可惜她是南扶光。
南扶光是一个普普通通又有点倒霉的路人甲。
现在连带着选择她的阮竹也跟着倒霉了,还不是一般的倒霉,她付出的生命的代价。
南扶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谁流泪,为阮竹,为有银,为小蘑菇,为大日矿山的每一个矿工,还是为她自己……
过去那么多年,她从不觉得作为修仙界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有何不妥。
但现在,她发现不妥了。
——石子可以是石子,没什么不甘心的,前提是它一直待在熟悉的原地,仰头永远只能看到同一片天空,而不是另一片更广阔的、拥有腥风血雨的地方的话。
无论如何努力扑腾,她无力改变任何人,任何事,天道所创造的故事线,从来不肯在她的身上浪费分毫笔墨。
意识到这件事,南扶光绝望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哦,这件事,想必天道也并不在意。
淦,他娘的。
膝盖上的道袍下摆湿透了,南扶光震惊自己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她想停下来不让身边的人看修仙界的笑话,但是她压根停不下来。
听见身边的人仿若发出一声叹息,她更加窘迫,耳尖都感觉到了温热滚烫的温度,她开始想应该如何驱赶他走开,但尚未来得及组织好语言,便听见低沉的嗓音响起——
“幻想过多,这世上并无所谓天道。”
她没理他。
“或者你抬头,若有天道,此刻也只在你眼前。”
不着腔调的结论并未打动任何人,南扶光喉头发堵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以表对胡说八道言论的反对,于是男人不得不放开鱼竿,伸手过来,试图将她的脑袋从膝盖中抬起来。
很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阻力,是面前这人正梗着脖子跟他较劲地用反力挣扎——
最后在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伸手去拎她的耳朵之前,突然像是放弃了似的,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除了身边净潭湍湍急流之音,相对而望的两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鼻尖。
潮湿的,咸的,但不是海水那种腥咸。
男人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唔?”
南扶光只感觉到略微强硬姿态扳起她的面颊的大手干燥温暖,当那张英俊而且作为一个凡人过分有压迫性的脸靠近时,她有一瞬间恍惚。
她努力睁大眼。
但眼前视线在眼泪里成了鱼目视物的朦胧。
“什、什么?”
脸上因为凌乱发丝而改变的泪痕再次改变了,这一次,透明温热的液体钻进了他的指缝,终日握住杀猪刀的糙手有朝一日碰到了如此细腻又脆弱的东西。
触感陌生。
但他没有挪开手。
“看到了吗?”杀猪匠语气平淡地问。
“什么?”
“你想要的天道。”
“……没有。”
南扶光哽咽了下,口齿不清。
“我只看到你了,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第55章 云上仙尊,一击败落
接下来的几日南扶光每日都会前往净潭静坐一两个时辰, 用杀猪匠的话来说,不知道的大概以为她已经把他杀了沉水底了。她每天只是为了回去欣赏完美犯罪现场。
净潭与往常其实是没什么不同的。
至少云天宗的所有人——包括宗主谢从、云上仙尊,都没有出来有任何发言。
要非说有什么异常,大概是轨星阁的人曾经出现过一两次。
南扶光在云天宗出生, 但很少在云天宗任何公共场合见过轨星阁的人, 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来历,除却宴几安与谢从几乎不与宗内其他人交流……
终日身着不同于云天宗弟子统一制式的特殊袍子,宽大的帽子遮住半张脸。
南扶光上次见到他们,还是辨骨阁见证神凤降世那一次。
南扶光遇见的是个男修, 大大的兜帽, 上面别着一只豪笔状的纹徽羽毛, 形如鸦羽。一缕乌黑柔软的发滑落至兜帽外,身形修长, 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与南扶光年龄相仿。
因为轨星阁的人总是以“修仙界文书官”身份独来独往, 冷艳高贵,他上前搭话时南扶光还很惊讶。
“为什么频繁到净潭来?”
他说话声不高不低,发问时,南扶光正脱鞋鬼鬼祟祟准备把脚塞进冰凉的溪水里。
闻言一愣,她拎着道袍下摆茫然地转过头, 想了想反问:“我是云天宗弟子,来净潭很常见, 你又为什么来?”
轨星阁的男修望着她, 南扶光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大很亮,眨巴一下像是乌鸦的眼睛一般鸦黑明亮,不知道为何, 南扶光觉得他长得眼熟。
像吾穷。
他长得有一点点,像吾穷。
“脚别伸进去,这是圣潭。”男修道,“不脏吗?”
南扶光心想,我刀呢。
“什么圣潭,云天宗管这叫阳光普照抽奖池,纵使前段时间我扔了不少宝贝进去但也不至于就圣光闪烁了,而且这是活水。”云天宗大师姐面无表情道,“脏什么脏。”
你敢反驳我就敢拔剑。
没看到仙子姐姐正在心气不顺?
你是轨星阁的人姐姐也淦你。
闻言,大约是接收到了南扶光话语中的不客气,这个第一次见面(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人果然就不理她了,只抬手拢了拢那大大的兜帽,转身离去。
“啧啧,什么人呐?”
又怪又贱的。
南扶光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阮竹的爆体在引发大约几日宗门内的动荡与不安,宗门内部气氛很压抑。
改变发生于第四日。
这一日,膳食堂有两个年幼一些的小师妹凑在一起讲笑话不小心笑出声,当时她们自己吓了一跳、小脸煞白,但南扶光注意到,当时并没有人跳出来说她们笑得大声没做到“食不言寝不语”,就连嘴巴最碎的药阁都闭上了嘴……
并且在那突兀的笑声整个膳食堂乃至云天宗,突然好似一瞬间不一样了。
膳食堂内,人们正常交谈的声音变得响亮了些,有人拿出了《三界包打听》开始阅读……
云天宗恢复了往日平静。
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乌云好像被摘去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开始逐渐接受一个说法:阮竹的事只是一个不幸意外,尽管很遗憾,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最后好像只剩下南扶光独自一人笼罩在奇怪的气氛中。
但也没有人对此表示奇怪,甚至大家对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小心翼翼。
“没办法啊,阮竹在大师姐怀里爆体。”闲谈时,一位不知名的师妹叹息,“是我可能都要吓死了,这种事……成为一个人一辈子的阴影也是有资格的,更何况现在大师姐已经金丹初期,突破对她来说是一件更加危险的事。”
秋燥的晚风夹杂着枯叶腐朽气息撞击捕梦网,梦中睡得不太安慰的人在榻上发出低低梦呓,翻了个身,整个人滚入床榻深处完全的阴影中。
一抹黑影于云天宗三山主峰掠过。
无御剑,无御气,没有太多华丽的炫技只是凭借着不可思议的身手攀越于过高群山山巅之中,云遮月敛去最后的光亮之前,男人如身手矫健的野兽,悄无声息落于云天宗主殿琉璃宝顶。
锃光瓦亮的琉璃瓦片于他脚下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赤日峰。
以他心知肚明之因,灵雾云海相比过去稀薄,如今不过苟延残喘般勉强覆盖高耸的主峰之上,云上仙尊之居所陶亭耸立于山峰之巅,再之后,群山阴影中,又另一座神秘建筑被隐秘于陶亭之后。
修长的指尖略过面颊上的面具,银色金属质地,左下方镶嵌一颗鸽血红色泽宝石。
冰凉的金属触感在秋容下竟有刺骨冰凉,似许久不使用该物,男人有些不习惯将它往上推了推。
下一瞬,身影便消失于琉璃瓦上。
轨星阁今夜亦灯烛长明。
主宫穹顶以星宿十二宫分部高悬,夜中抬首可观星河璀璨,其中几颗代表含义特殊的星辰明亮闪烁或滑落黯淡,每一次变动都对应着三界六道有重大事件发生。
身批轨星阁外袍男子立于烛架前,任由摇曳烛光将其倒影拉长放大至吊诡,他始终垂着眼,那如鸦羽般长睫轻颤,泄露其不安。
他是轨星阁当任主事。
今日,感受到云天宗灵脉有异动,他数日往返净潭妄图确认,却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不确定那具枯骨是否还在净潭之下。
占不出,卦不明,星象混沌。
有的只有毫无征兆,夜空突现“狂猎”异象,云天宗灵气不明显地日益浅薄,灵脉呈现受损之趋向,最后有前日低阶弟子突破境界出现异象。
种种迹象表明,净潭之下,灵脉之上,那被云天宗掩藏与拥有千百年之物极有可能已经被人取走了。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轨星阁与净潭下之物的重要性,历代宗主心知肚明,所以非宗门内允许,外人根本无法踏入云天宗半步。
不可能被他人取走的。
轨星阁主事手中捧着一盒木匣,乌沉木木匣无论是做工还是木质本身都具有古老年头,光木匣本身在黑市上怕不是就要卖上一个惊天动地的价格……
更勿论这样的古老珍贵物件中,放着的物件。
——前臂、尺骨、桡骨至完整掌骨、指骨,竟是一具森白的人类左臂被放置于黑木盒中。
当初从净潭之下那人的枯骨之中拆解取下,放置轨星阁中,从此之后轨星阁除却暗中守护净潭下的枯骨,更拥有了占言之能力,立足于修仙界众宗门之中。
烛火投下的阴影中,半明半寐,那惨白更显阴森。
“打个商量。你手中那个东西,能不能还我?”
身后倏然响起的询问吓了立于主宫正中央的人一跳,他瞳孔缩聚,戛然回收时,巨大兜帽滑落——
那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棱姿势懒散靠坐的人已至其面前!
他只来得及看到来人面颊之上,银色面具独嵌血红宝石闪烁不详光泽!
下一瞬手中一空,“啪”地一声,沉木质地木匣被合拢盖起,连带其中森白骸骨消失于眼前!
“什么人!”
似乎完全没想到世风日下,竟有人能够闯入云天宗,越过陶亭宴几安,闯入轨星阁,抢夺“黄泉之息”!
宽大道袍翻飞扑簌,轨星阁主事目光追逐来人,只见从天而降之人却一身玄衣短打,身形高大却敏捷异常,顷刻间便一步迈跃上轨星阁主宫穹顶天窗——
地面上,被抢夺宝物的轨星阁之人震惊睁大了眼:只见眼前这人无运气无运法术,不借助任何宝器,如身后长了羽翅,轻易翻跃至穹顶天窗!
“来者何人!”
仓促追寻之间,他再次高声质问。
这一次,撑着膝盖半蹲于天窗的男人俯下身,伴随着他这个动作,隐藏在面具后一条银链牵住的泪状红色宝石滑落,与眼下镶嵌那大约出于同源母石……
月光下,宝石摇曳轻晃,折射璀璨珠光。
“严格来说,不算人。”
他语调轻慢。
带着轻而易举能让人火冒三丈的懒散。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发出一声沉沉的鼻音,做了个稍回头望的姿势。
正当轨星阁主事愣怔这人又要如何,此时才后知后觉听见半空中传来熟悉青铜铃音——
轨星阁外,金光大盛,金色的莲花于黑沉的夜空中盛开,正是云上仙尊手执本命羽碎剑,踏光而来!
“贼人,好狗胆!”
剑气浮空,体态修长,缥缈剑修确实身似游龙。
宴几安身着淡紫道袍,手中羽碎剑寒光四射,剑指苍穹之时,身后六束剑光速散,金光犹如繁星弥散于夜空,下一刻,每一星光点光芒越盛,对应一把光剑于光点缓缓凝聚——
若是鹿桑在此,便会认出这是宴几安曾经一招必杀元婴修士段南所用荒古剑阵之万剑阵法!
但也有所不同!
当时的宴几安甚至未祭出本命剑,而如今面对来历不明擅闯轨星阁者,他却不见半点犹豫,羽碎剑在第一时间便被祭出!
“云天宗设绝对禁制,生人非请勿入,贼人如何进来!”
被提问之人摸摸鼻尖。
“确实差点没能进来。”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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