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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5

若是换随便一个人哪怕是亲爹来问这话,谢允星也要反手问一句“您在放什么屁”,但眼前的人是云上仙尊,哪怕偶尔做出一两件不那么令人赞同的事,过往的刻板印象还是会使人对他轻易屈服。
谢允星尽量用哪怕被南扶光看见也不会大发雷霆的坚强,不卑不亢地回视云上仙尊,道:“不是仙尊命日日于桃花岭洞府禁闭吗?”
是标准答案,按理应宾主尽欢。
只是从宴几安的表情看,他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顶着头顶突如其来的乌云密布与低气压,谢允星心想,南扶光其实我也为你付出很多。
犹豫了下,云天宗二师姐补充:“仙尊不必担忧,先前那杀猪匠已经来过,取走了二人份的早膳餐食……拿的都是日日喜欢的。”
“……”
宴几安拂袖离去。
无幽在旁边目睹了一切,云天宗大师兄无奈地提醒谢允星,她这完全就是火上浇油的拱火行为。
“什么?”
“比如有时候人们问你‘吃了没‘,其实并不一定是在担心你这顿不吃能饿死。”
“???”
去你爹的。
谢允星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勃然大怒骂他打什么哑谜,现在的男人是不是都非得这样有话不能直说让人猜谜,就好像大家都很闲没别的事要做整天就靠猜来猜去填饱肚子一般。
宴几安知道自己到膳食堂已经算是反常,此时此刻他该回陶亭了,闹剧与反常都到此为止。
但踏上羽碎剑,他发现脑海中竟因谢允星三言两语,自行产生早上南扶光告诉杀猪匠自己想吃什么的画面。
过去南扶光不是没管他要过一些写好的符箓或者其他鸡零狗碎的东西,她管人要东西的模样……往往是往那一站,掌心向上,理直气壮。
通常情况下,宴几安不想给也得给——
当然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过分蹬鼻子上脸了便骂她一句“山匪行为”,换她毫不知悔改的“嘿嘿”两声笑。
偏就黑猎空矿石这事上如同中邪般没给她,拔萝卜带泥引发后面一系列事端。
还有那杀猪的……
那个杀猪匠。
云上仙尊也有思绪不受控的时候,知道那杀猪匠入云天宗以来便住在桃花岭,同一屋檐下,二人会产生交流再所难免,也十分正常……
但一想到南扶光早日可能正是睡眼朦胧,操着毫无防备的嗓音打发杀猪匠去取早膳,杀猪匠应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甚至有些日常,但光想着他们会说话,哪怕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他的胃像是被人扔进了一条毒蛇。
那诡蛇冰冷滑腻,翻江倒海地将毒液带来的麻木传递至四肢。
说是如鲠在喉,也不为过。
等回过神来时,宴几安已经落在了剑崖书院外,头顶天空乌云黑压压的。
“……”
要下雨了。
或许是一场暴雨将至。
剑崖书院正在早殿后面一座山,是内门弟子正式学经论道场合,此时身边来来往往都是方才从早殿做完功课出来、即将前往书院的内门弟子,他们相当震惊平日总是匿身于陶亭不轻易现身的云上仙尊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做什么……有几名胆大的弟子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主动与他问安。
后者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目光似乎都不曾放在他们身上半分,顶着那张淡漠且高高在上的脸,奇怪又自然地径自入了书院。
南扶光又不在。
连早课都缺席了,她负责讲经传道那部分由无幽一并效劳。
云天宗大师兄任劳任怨一人干两份活儿,也没有旁人提出异议,毕竟昨日宴几安一剑一掌“杀徒正道”可谓是惊天动地,事后又当着众人的面道南扶光“疑邪祟侵体”,要求她“禁足观察”……
当时也不是全体弟子都亲眼目睹,但过了一宿,这事儿足够绘声绘色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如今云天宗宗门上下,回想此事,谁不得心有余悸感慨一番,仙尊修的恐怕不是剑道,是无情道罢?
无幽远远看见了云上仙尊,起身与他行礼,后者不甚在意地只是远远投来一个眼神,无幽会意,便又坐下了。
书院内的内门弟子面面相觑,此时倒是忘记分帮结派这回事了,恨不得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随便谁狠狠讨论一番:仙尊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不为何事。
宴几安自己也不知为何而来。
沿着一张张排列整齐的桌案漫无目的的闲逛一圈,他也不是很在乎所到之处那弟子屏住呼吸,读书声戛然而止,气息无分毫差池,最后斜靠于立柱边,看了一会儿无幽低头为前来问经弟子传道受业解惑——
南扶光平日也这样么?
干一样的事?
宴几安站之了些,忽然开始左顾右盼,她的桌案放哪了?
找不到便问旁边的人。
那内门弟子大概是入门不久,别说与云上仙尊对话,大概是面都未有机会见上几回,当下磕磕巴巴涨红了脸,指了指最前方,无幽身边空着的那张桌案——
顺着他指方向偏头看去,不经意与云天宗大师兄对视,后者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空着的位置。
宴几安便到了南扶光的桌案边。
坐下之后,他又平静地想,早该认出来的。
——相比起其他人,南扶光的桌案简直像是刻了她的名字。
其他弟子案上放着成堆的书简或文房用品,再多的便是基础书籍,从《沙陀裂空树》至《内证观察典》,又或者《古符箓编设词典》至《草本心经》,大多数人往桌后一坐就要消失于层层叠叠整齐堆放的书后。
而南扶光的桌案书简甚少,凌乱的散落着几册由「翠鸟之巢」玄机阁修撰的《仙河天工》,再就是凌乱摊开的一些羊皮纸,最上面那张甚至半卷滚落于地上,宴几安将之拾起,展开。
只见泛黄纸张上,乱七八糟又零散地画着一些看似设计某样东西的部件拆解示意图,有一些只画了寥寥数笔便被暴躁划掉,笔迹来看这些草稿是不同于某一天分散画上去的……
宴几安动了动,感觉到桌案下踢到什么,伴随铜铃轻响,他弯腰从脚下捡起一粒被踩变形的普通黄铜铃铛。
低头凝视此铃,正当他在想此为何物,为何出现在这,这时候一名脸生的内门弟子手中拿着显然不是书册的东西上到前来——
他飞快地瞥了宴几安一眼,仓促作揖行礼,而后转向无幽,递出手中的东西,低声询问他一些制造上的问题。
宴几安认出大约是个风铃状的物件,和他醒来后看见床榻柱边挂着的那个有点儿像。
“这我不太熟悉。”云天宗大师兄的声音平和,“设计图也在大师姐那,晚些下学我去取来……或者明日她若来了,你再亲自问她。”
那弟子“哦哦”两声,涨红了脸退下,临走前又忍不住望了宴几安一眼。
此时此刻,云上仙尊手掌心还躺着那只铃铛,他有些淡漠地看向无幽,显然是在等一个解释。
无幽微微欠身:“仙尊闭关以来,修仙界陷入大乱,不分境界、毫无征兆爆体身亡使得人心惶恐——仙尊可曾记得闭关前留下纸条提醒那些人皆为境界突破误读沙陀裂空树树根残余污染信息,不堪负载,故自裁身亡?”
“记得。”
“是扶光想了法子,以她制作的捕梦网风铃为载体,储存多余污染信息,使被污染者不再因接触这些信息负载超负荷。”
无幽笑了笑。
“拖她的福,眼下这恐怖情况才得以缓解,修仙界再无人奇诡暴体。这些天,都是她手把手教会云天宗甚至整个修仙界众修士制造这保命的东西,大家虽在仙盟正式警告后不再试图突破精进当前境界,但也纷纷制作此物,以求个心里安慰……有了此物,虽受污染修士暂时陷入昏迷不得醒来,但好歹能暂时保住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
宴几安垂眸端详掌心铜铃,果然是方才那弟子手中半成品上也有一样的铃铛。
这样当今修仙界人手一件的东西,他也有。
大约是他闭关打坐时,南扶光亲手挂在他的榻边。
宴几安留在南扶光的桌案边耽误了超乎他预料久的时间。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有了超乎预料的耐心与时间,一件件翻看南扶光留在她位置上的每一个物件——
密密麻麻做了过多笔记的《内证观察典》。
一本以宴几安的认知,她目前正在练的《十二道光百万妙法》剑阵法,书已翻得起毛,最破烂的那一页甚至有被暴躁撕掉又老实粘回去的痕迹。
一些计数算法草稿。
《论丹道》以丹药养体、突破当前修为境界著作,被她暴躁涂抹,横批“拔苗助长,一派胡言”。
宴几安看得有趣,唇角勾了勾,又放平。
挪开《论丹道》,便见最下面压着一张看似年代十分久远的羊皮纸,鬼鬼祟祟地作为唯一叠好的放在角落隐蔽位置,宴几安将它拿了起来。
不意外地发现大约是讲课时某人开小差的罪证。
上面七零八落地记着一些零散的“好无聊”“丹道乃邪魔歪道”“我天呐谢鸣老了话好多”“今日午膳吃什么”“想吃白糖糕|°з°|”等一系列不着调的话语。
最下面干脆写起了日记——
【三月初一,晴】
昨日与二师妹闲聊,谈及今日她隐约要突破筑基中期,虽然早已筑基后期,但别人有得突破我没得,我羡慕不已。
【三月初五,阴】
好像又要下雪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冷,这世道出了问题。
【三月初六,雪】
今日未有一丝突破迹象,烦,急。
今日还是很冷。
她们都用升阳咒暖手,我用完觉得头晕犯恶心,还伴随手干燥,烦,急。
【三月初七,大雪】
老子绝不嗑药突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月初十,雪下完了没】
啊啊啊啊啊啊三清祖师随便谁,赐我梦中一道光,睁眼无痛金丹,我愿少活五十年!
(开玩笑的)
(并不想早死)
【三月十五,晴】
南扶光今天金丹期了吗?
【三月二十,晴】
南扶光今天也没金丹期。
【四月初一,雨】
南扶光啊南扶光,你再不金丹期要出大事了。
【四月初五,阴】
明天不金丹期就吃粑粑。
【四月初六,阴】
我昨天怎么能对自己那么狠?那个不算,正所谓欲速而不达。
识海都快变死海了,这合理吗?
我是不是该找师父要点儿丹药吃一吃,或许吃了之后有奇迹,但“或许”之前的“必然”大概是被药阁的缺心眼笑掉大牙。
明日去辨骨阁看看吧,识海毫无动静万一是灵骨初生的征兆呢?
【七月十五,晴】
金丹期(X)
识海(X)
灵骨(X)
菜得自己想发笑。
【七月十六,昏天暗地】
别修炼了,回家种田吧,好歹沾点木灵根。
……噢。
吾等废物,种田也不会长出什么好灵植。
【七月十七,晴】
这日记可以另作取名《南扶光悲惨史》,待有日我发光发热必将影印后免费派发全天下无灵骨、无法突破筑基期修士,以资鼓励。
或者刻在我的墓志铭上。
记录我悲壮伟大以及对灵骨求而不得的一生。
【八月一日,阴】
神凤降临。
只要活着什么离谱的事都会发生的。
宴几安仔细阅读品味了关于年轻剑修不得突破筑基末期焦虑又暴躁的大半年心路历程,翻过一面羊皮纸,发现背后并非日记,而是一些涂鸦。
貌似还是连环画。
最开始的一幅图是只有枝杆没有树叶的一棵大树,显然就是沙陀裂空树;
第二幅画下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长头发,背着一把剑,标注「瑶光」,小人大约是南扶光自己;一个小人束发,配剑,背后有六条竖线,束发小儿漂浮半空,宴几安认出这是他的剑阵;
第三幅画,与第二幅没有太大区别,区别是在两个小人的头上多了一些幼稚的电闪雷鸣;
第四幅画,两个小人拉起了手,背负剑阵那人周身拥有了代表剑气与灵气的光晕,那光晕画的十分潦草,倒把人化作像是刺猬;
第五幅画,小人头上的雷鸣劈下。
握着羊皮纸的手一僵,上一秒还含有淡淡笑意的黑眸猛然沉下。
第六幅画,那身有剑阵的小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龙似蛇状庞然大物,腾云而上,应接落雷——
宴几安突然意识到,这是南扶光在画的,将来有朝一日云上仙尊真龙镀麟之日,羽化登仙之时,可能会应劫而落的九天玄雷。
那雷光越画越粗壮,明明粗糙拙劣的简笔画,刻意的描黑于泛黄羊皮纸上却有了触目惊心的效果,宴几安看着那雷落于腾空的巨龙与代表南扶光自己的长发小人身上——
长发小人的五官从“^_^”变成了“X_X”。
长发小人死了。
最后一幅画,巨龙重新变回了身负剑阵的束发小人,他立于一棵开满了花的树下独立,树下,在他身边,还有一座简陋的孤坟。
简笔画旁,有南扶光暴躁的字迹——
【筑基末期相助云上仙尊镀麟,南扶光你别的没有但很有勇气,三界六道会写一本个人传编入教科书永远记得你,赞噢!】
宴几安想起,很早以前,谢从提议南扶光与他皆为道侣,当时的小徒弟眨眨眼,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谢从都被她干净利落到有些错愕。
小姑娘拎着瑶光剑期期艾艾来到他跟前,抬头望着他,当宴几安以为她想了一夜又要反悔,谁知她只是问,那从现在开始我需要做什么?
宴几安记得当时自己回答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那时他当她还小,只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真烂漫至并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承担什么。
他错了。
原来她一直那么努力,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第65章 清算,但对牛弹琴
宴几安“腾”地从座位上起身, 带翻了椅子发出巨大一声声响,书院内众人被吓一跳,齐刷刷抬头惊恐地看过来。
“仙尊?”无幽错愕且困惑的声音从旁传来。
宴几安却并未理会,当下欲离开书院, 像是急着去某个地方。
此时, 书院外天边炸开一道闷雷, 阴沉如黄昏夜晚交替时的天空猛然被紫色雷电照亮一隅,沙陀裂空树枯枝残影摇曳投射大地。
伴随着第一颗豆大的雨水“啪”地落下溅起尘土,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书院内众人眼睁睁看着云上仙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雨点拍击地面之声掩盖了羽碎剑剑穗的青铜铃音。
“雨这么大, 仙尊使避水决了吗?”
一名弟子楞楞地问。
可惜没人回答他。
谁知道呢, 谁也没看清。
雨从窗棱飞溅到脸上时, 南扶光正靠在窗边,像个真正的纺织女工一般流水线制造“梦醒了我才发财”。
她不是真的守规矩关自己禁闭, 观察什么莫名其妙的“邪祟”。
得亏这捕梦网歪打正着, 修仙界虽然暂时稳定不再闹出人命, 但这修士所造普通法器从画符箓至缝制融合并非人人拿手,总有那么一些人做出来的东西效果不好……
昨夜,仙盟「翠鸟之巢」玄机阁来了函,仔细观察后发现南扶光所造捕梦网效果胜甚如今修仙界器修大能。
就像南扶光能把普通符箓砸进普通兵器使其赋能,而谢从做一样的举动别说成功复制, 只会把兵器碎得稀碎——
南扶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奈何那是「翠鸟之巢」, 长大懂事后知道那是修士最强证明, 便有了非同一般的光环,南扶光不敢推脱拒绝,于是这些日子夜以继日, 一双手这两天光缝捕梦网铃铛都缝得起了薄茧……
顺道攒了满肚子无处安放的邪火。
眼下能接收她负能量的只有此时此刻在桃花岭洞府外间、看上去无所事事的杀猪匠——
就好像人在火烧屁股、忙得起飞的时候一转头发现自己养的宠物正躺在垫子上吹着凉爽秋风悠哉扯呼,谁能忍得住路过时不给它一脚,让它起来重睡?
“你下山一趟脸色更难看了。”南扶光说,“是因为发现自己很可能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所以才回来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正在努力折一张邪门似的无论怎么样都折不好的符箓。
烦都烦死了。
不远处杀猪匠随意从她书架上找了本书,正斜靠在外间的榻子上昏昏欲睡地看,闻言第一时间嗅到了找茬的气氛,瞬间精神了。
正欲翻页的手悬停在书本上,他掀了掀眼皮子。
“什么?”
男人以一种单纯疑问、完全不准备吵架的平和语气反问。
南扶光道:“你回来做什么?”
吾穷是对的,我可能就是喜欢自讨苦吃。
“我没说过不回来。”
杀猪匠温和地提醒仙子姐姐,不能做个健忘的人。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回来的时机准确,差不得一分一毫。”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南扶光并没有两道保命符接下宴几安的那一剑又一掌。
但这不可提。
毕竟又是个危险开端。
杀猪匠识趣地点到为止,却没想到南扶光主动延续了这般话题:“说到这个,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能从内门弟子手中一而再再而三夺剑?你知道夺剑对修士来说是奇耻大辱吗?并不是跟他借一根烧火棍那么简单?你又凭什么能一剑抵挡住化仙期修士杀招?”
她自己提到“杀招”二字居然毫无波澜,也不知道是这些天早已麻木或者别的什么。
“赶在云天宗山脚下摆摊总得有点本事。”杀猪匠语气真诚,“我从没说过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的屠夫。”
“……”
南扶光又问,“你来云天宗的目的是什么?”
“探亲访友。可惜,故人已逝。”
“故人已逝,你就干脆放飞自我?这就是获得了禁制许可之后,你当云天宗是你家开的理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的时候留下一堆破烂,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可能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想的是留下的那一堆破烂还能用?”
“……”
窗棱边的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几声轻声风铃铃铛碰撞轻响,杀猪匠却听出了一些局促的意思。
“早扔了。”
南扶光冷冰冰地说。
“你又没说让给你留着。”
杀猪匠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望向衣柜,想反驳“没有罢”,半晌为了人身安全还是乖乖闭上嘴,单只是“哦”了声。
听不出悲喜。
外面的雨又下成了水帘雨幕,这似曾相识的一天,区别是这一次他舒舒服服地半靠在榻子上,没有被淋湿得个透彻。
杀猪匠:“哎。”
南扶光:“再无病呻吟就给我滚出去。”
杀猪匠:“外面的人快淋成落汤鸡了,秋雨寒凉侵骨,化仙期就不会感染伤寒了吗?”
南扶光:“……”
杀猪匠:“你不管管?”
“云上仙尊曾以一剑接一掌,二次出手,招招杀招意图废我半生修为,当时他若得手,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我,你以为金丹是你砧板上的肉,掉地了吃不成了,还能再买一块?”
没等那杀猪的回答,南扶光彻底放弃了那张无论如何叠不成想要形状的记忆符箓,扔开了手里做了一半的捕梦网,她深呼吸一口气,近乎于一字一顿问。
“就站在外面淋场人畜无害的雨,稍显狼狈,我就该流着泪冲出去原谅他?啊?认真的?你会算数吗?”
桃花岭,洞府外。
宴几安很快便意识到洞府内的人丝毫不为他淋作落汤鸡有任何动容。
“……”
睫毛下垂,雨幕中,云上仙尊眼睁睁地看着一滴雨滴清晰从睫毛前端下坠。
紧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件类似的东西,信件是普通的纸币写成的,然而大雨却并未淋湿这封信件……这引得洞府内,窗棱后正装瞎的人微微眯起眼——拜修士极强五感所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大的雨,南扶光还是看见信件上面有「日日亲启」四字,是吾穷的字迹。
“凡尘界近日似有些不太平。”宴几安道,“不看我扔了。”
南扶光噎了下,心里把吾穷骂了个遍,有什么事不能双面镜说,非要写封信巴巴送来云天宗山门又被拦在门外进不来,吃闭门羹难道很有趣?
她站起来给自己掐了个避水决,在外面的杀猪匠闻声望过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南扶光猛然回想起在大日矿山曾经也有类似的一幕,在死去活来无数次后,某日得知宴几安就在矿区一墙之隔的墙外,她跟杀猪匠说要去找宴几安……
那次是她为数不多在杀猪匠脸上看到薄凉的鄙夷。
她放下掐诀的手,望着杀猪匠:“他手里是吾穷的信。要么你去拿?”
杀猪匠指了指自己,露出一个明显莫名其妙的表情:“外面雨很大。桃花岭没伞。你觉得他会给我?还是觉得我能从他手里硬抢?”
“……那我去了?”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倒反天罡?”杀猪匠的脸上从莫名其妙变得惊悚,“早上除却我取回来的包子你还偷吃旁的奇怪东西了?”
“……”
这才反应过来此番对话有多逆天的南扶光果断扔下杀猪匠,出了洞府。
大雨被她施展的完美避水决没有弄湿她一根头发,只是夹杂的凉风吹得她未挽起的头发一丝凌乱,至云上仙尊跟前,她伸出手。
后者不像方才威胁她时那样卑鄙,乖乖把信件放进她手里。
南扶光拿稳信掂量了下,转身要走。
此时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龙族本为蛇蟒同族,冷血动物向来体温过低,再加上方才结结实实于秋雨下洗礼,此时那纤长有力的指尖扣住手腕,南扶光立刻被冰冷刺骨的触感冷得打了个激灵。
“日日。”平日冷漠的嗓音里有不可多得的妥协与放低,“别走。”
南扶光转过身,上下打量宴几安,好像落汤鸡啊,这辈子好像没见过他如此狼狈。
他当然是故意的。
轻易意识到这点反而让南扶光心中烧起了一把火,那火势从虚无至燎原,她憋着这冲天火气甚至开始生气过去的自己:宴几安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摆出傻子都能看出的无脑套路扮可怜装相,这到底是谁纵容的?
是她自己。
是过去总是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家师父天下第一好,未来道侣天下第一棒,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原谅的自己。
“还有事?”
清冷的声音响起。
暴雨中,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入云上仙尊眼中,她毫不避讳,眼底一如他那日所瞧见,空无一物。
他曾经也悄悄期盼过那只是他的错觉。
唇角轻轻抿起,在察觉到她旋转着手腕试图挣脱他时,宴几安有些无措地收紧了手腕:“你说结契的事解除这件事,我不同意。”
“……”
南扶光轻吐一股气。
“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要同意?”
没有耐心跟他在这车轱辘,南扶光不得不再次默默深刻警告自己并没有本事第二次惹怒眼前的化仙期剑修使人恼羞成怒招来杀招然后再次期待神迹降临助她侥幸逃脱……
最惨的结果是,骂他只能惹怒他,至于骂的内容,他可能压根听不懂。
“师父,还记得上一次我在馄饨摊喝醉,您自云天宗亲自下山接我?”
南扶光想了想,抬起头看入宴几安黑沉沉的眼。
“其实那天我就想说,这结契道侣,不如就算了。”
宴几安本就缺乏表情的脸现在变得更加麻木,面色不显,实则心猛然往下沉了沉——
其实说毫无察觉实则不然,那一日,他颇有预感她张口不会是他想要听的话,只是打断的很及时罢了。
“就算我矫情好了。意识到这一切不太对劲其实从很早就开始了——从你第一次没有通知我归日,将鹿桑带回来,抱着她于惊天动地的响动与辨骨阁的废墟中走出来。”
南扶光手握拳,反手轻锤自己的胸口,牵起唇角冲他笑了笑。
“那时候的鹿桑无依无靠,如菟丝花温婉脆弱地围绕在您身边,牵着您的袖袍,我当她初入修仙界只能暂且倚靠带她回来的人,可以不计较……可您碎我瑶光剑,任她入住陶亭,邀轨星阁见证她灵骨觉醒为神凤,那日高台之上,您是不是真的看不到同宗门乃至整个修仙界向我投来的戏谑目光?”
“日日——”
“我不是没争取过的!”
南扶光骤然提高的嗓音打断了宴几安未说完的话。
“你承诺沙陀裂空树枯萎前过往关系皆不续存,你于众人跟前以道侣身份许诺与鹿桑保持距离,那都是我要求的,不是你因为注意到你身边还有一个我,因此而自发自觉去做到的!那是、那是我苦苦相逼得的承诺!”
暴雨中,南扶光猛地后退了一步,甩开了宴几安的手!
“可你转头收她为弟子,赠她伏龙剑,亲授剑法助她入道,广收火燧石净化神凤精魄,却赠我虚木洗髓丹要强行洗我木灵根——”
言至此,似被戳中痛处,南扶光忽然脸色变了。
“还有在大日矿山,若那荒山砸下,以我凡躯,毫无生还可能。”
她毫无征兆“唰”地竟抽出了青光剑,盛怒之下,这把普普通通的宗门统一寻常配件此时仿若被赐予了生命——
南扶光没有本命剑,但这一刻,她却好像觉得握着剑柄的皮肤被穿透,剑之骨与血脉识海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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