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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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完了的。
谢允星没有纠正这细微的举证用词,看着鹿桑言罢,便若无其事地弯腰重新将开明兽抱回怀里。
一名同门羡慕道“它可真听你的话”,谢允星并不想听鹿桑如何抱着南扶光的灵宠像是拥有者,尽管现在它听见南扶光的名字其实也会竖起耳朵。
她背着武器转身离开。
谢允星回到住处时,夜幕已然降临。
想到方才与鹿桑的对话,很有一种想要蛐蛐的冲动。
难得的,云天宗二师姐给南扶光震了震双面镜,双面镜很快便被接通。
彼时,对面显然安然无恙并未被东极村人围追堵截,南扶光好好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边,就着一碗挂面,一口一口的灌雪里烧,对于东极村的事说不清楚,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事情会被解决。
“地方凡人对仙盟多有怨言。”
“那是,你是没去大日矿山,怨念成河了都。”云天宗大师姐口齿含糊不清,看着有了些醉意。
“心情不好?”谢允星问。
南扶光沉默半晌,谢允星又问她杀猪的哪去了。
二师姐自然不晓得这完完全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见南扶光冷笑一声道他当缩头乌龟满地爬去了。
她这一下,谢允星反而放下心来,只知道她不是为了宴几安镀鳞那事没出力被人蛐蛐得心烦。
“和那杀猪的吵架了?”
“都赖你。”
谢允星万万没想到南扶光和男人吵架都能赖到自己头上,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关系发表任何意见,就连壮壮她都是第一个伸手抱的!
“怎么赖我了?”
“你说他——”
说一半,南扶光阴沉着脸,突然不说话了。
“我是说过他英俊,怎么,他用了易容术?实则丑过村口挖黄豆的?”
南扶光抹了把脸,嘟囔着说“不是”,又不肯说具体的事,那别扭的样子,谢允星猜便是杀猪的又惹日日生气了。
只是不知这次又为何。
她正欲再劝南扶光好好看看自己的星盘走向究竟是不是近期数年有桃花劫,这时候南扶光却道,你旁边有人吗?
“没有。”
“我看到有白影在你身后掠过。”
“……日日,你想挂断可以直接挂断。”谢允星温柔地说,“不要在这胡说八道扯些有的没的。”
双面镜那头南扶光一脸懵逼,放空了好一会儿也没说真的还是假的,半晌她挠挠头说可能看错了,于是谢允星又叮嘱她几句醉酒伤身、喝完回屋睡小心着凉之类的话,挂断了双面镜。
放下双面镜,独坐片刻,谢允星感慨着“这恋爱也不是非谈不可怪不得无情道与佛修道近年强势崛起”,于桌边起身欲洗漱歇息……刚迈出一步脚下便踢到一样东西,她弯腰捡起,这才发现竟是前些日子在南扶光那把玩过得「翠鸟之巢」腰坠挂饰,不知道何时跑到她这里来。
一阵凉风吹过。
“哗啦”清脆声响中,原本摊开在桌案之上的宣纸飞扬。
一张爬满了陌生墨迹的宣纸飞舞至谢允星跟前,她定眼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重复数词——
“「翠鸟之巢」”、“撒谎”、“屠村”、“复仇”。
凡尘界。
后半夜,南扶光酒就醒了,低头一看桌案边除却三个没洗的空碗还有一地雪里烧的空瓶,她茫然地想,昨晚大概没人是清醒着睡过去的。
好在她是修士,体魄强悍,酒醒得早。
摸到了院子中的井水打来清洗一番,南扶光又爬进猪圈里摸了摸睡得四仰八叉的壮壮的肚子,梦里的小猪仔翻了个身抱住了她的脚踝,把脚从蹄子里抽出来时,她感觉到了一阵痛彻心扉。
要么怎么叫“幼子在,不远游”。
南扶光准备往外爬时发现猪圈旁边立了个人。
高大如山,黑漆漆如棺材板,英俊深刻的五官在月光下更为立体。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南扶光望入那双漆黑的眼,眼中不见醉意,只有清明。
“走了?”
杀猪匠的语气很淡,斜靠于猪圈的柱子上,很有存在感。
南扶光为自己就这样被一个区区凡人轻而易举地抓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嗯”了声,嗓子因为宿醉有些沙哑难听。
她做了个“告辞”的手势,简单的像两人昨天认识,不过江湖萍水相逢,坐在一起喝了一场酒。
换了个站姿,男人不说话了,光看着她。
南扶光是真的懒得理他,一条腿摆出要迈出猪圈的姿势,刚准备甩手潇洒离开,迈出去的那条腿被人压着膝盖压在了猪圈围栏上。
南扶光:“……”
杀猪匠:“谈谈?”
南扶光心想,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平等的讨厌这世界上的一切雄性生物了,因为他们在要求谈话的时候永远不会好好地说“求求你留下来我们来一场酣畅淋漓坦白局”,他们只会——
把门拍在她脸上。
或者把她压在猪圈里。
有病吧?!
一定是有病。
压在她膝盖上的手大到足以握完她整个膝盖,温热,凌晨的寒露湿润的道袍因掌心温度变得暖烘烘的,南扶光伸手去掰那只大手,却发现自己使了吃奶的劲,他纹丝不动。
最后她自己累了——难以置信一个金丹期剑修掰手腕输给了个杀猪的——她使劲使得额角青筋都暴起了,眼前那人的睫毛都没抖一下。
“壮壮已经躺在那了,”就算是傻子这时候都能感觉到不对,“你别告诉我它还留了点不一般的力量在你身体里。”
“不是。”杀猪匠道。
“所以你不是凡尘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
南扶光盯着他,月光下的杏眸因为目露凶光异常的亮,她用眼神指责他撒谎。
在这种目光下,男人似乎轻易就败下阵来,他感慨着要收回之前的话眼前的这位果然无论喝没喝酒都很难缠,声音里带上了无可奈何:“你现在给我一剑,我还是会流血的……说不定还会死。”
他语气轻飘飘,像是完全没觉得“死”是一件多严重的事,南扶光心想那你赶紧去吧,无动于衷道:“哦。”
“所以。”
杀猪匠空闲的那只手刮了刮猪圈的木头柱子。
“所以?”
“不能去渊海宗也是这个原因。”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大晚上不睡守着南扶光等她起来,然后再自己送上门找揍似的拦住她,跟她解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他没有去渊海宗的理由。
“修仙界文明停滞数百年,如今不过一群菜鸡互啄,却年年要有模有样举办什么仙盟比试,给宗门或者修士排资论辈……很有趣,空闲的话,看一眼也不是不可。”
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我要留下来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据我所知它已经被摧毁了一半,情况有些棘手……”
实在可以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费心让她谅解。
“这样,能理解了吗?”
南扶光……当然不能理解。
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脑回路又莫名其妙连上了:“什么意思?你怎么又要找东西?找什么?一件铠甲?刀枪不入的仙丹?找到那个东西我就不能一剑捅死你了?”
杀猪匠:“……”
南扶光一脸疑问地看他。
杀猪匠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我也罪不至死吧?”
南扶光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抬起手警告似的扇了下男人压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缩回了手……她来不及感受骤然抽离的温度在深夜秋风之下有多么突兀,身手敏捷地翻过围栏。
待两人均在猪圈旁站稳,南扶光需要抬着头才能看清面前人的脸。
杀猪匠俯视而来,提醒她:“刚才我说了一堆废话么?别再这么看我。”
好的,那干脆不看。
南扶光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不出意外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
南扶光偏了偏头,发现这家伙甚至只用了两根手指。
她被迫停住脚跟,就听见身后的人道,“此番前去渊海宗,小心行事,陨龙秘境选拔——”
南扶光“嗖”地转过身:“陨龙秘境你都知道?!”
“量力而行。”杀猪匠平静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你好像没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理由。”
这话听上去是商量与建议,实际上他的语气过于平淡到让人错觉这是一道命令。
南扶光噎了下,意识到他并不是开玩笑的,但就是不想好好和他说话,道:“死里面也跟你没关系。”
“……”
你以前闹着要和我做朋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八字很合?和我说话很开心?
说话不算数的吗?
“不会让你死的。”
男人松开她的衣领,语气温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若称述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会不会也不是你说得算的。”
“我今天叹气次数已经超标了。”
杀猪匠换上了一个疲倦的语气,却收起了散漫,前所未有认真道。
“你可以不信。但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南扶光在人潮之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挤上渊海叶舟时,心中又难免暴躁地把杀猪匠骂了一遍。
这辈子她吃了太多雄性生物画的饼,一口吃不下了,她都怕自己被这些王八蛋玩意儿撑死。
此时太阳才刚刚才海平面升起,远处金光璀璨,平静的海面笼罩于被浪花拍乱的碎金中……南扶光好不容易得了一小块喘息空挡,站在船舷边耳边是船笛悠扬,甲板上船员吆喝着启航,身边的母亲劝说小女儿再吃一口还热乎的鸡蛋,两名散修在相互交谈着《法体心剑论》,那是一本剑修练的基础炼体书。
周围很热闹,只有南扶光孤身一人。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怎么拢都拢不好索性放弃。
南扶光有些烦躁。
她抛下一切离开云天宗,只为换得耳根子清净,这很好,至少周围人知道南“南扶光”却不知道“南扶光在其身边”,不再有奇奇怪怪的目光审视她,追问她为何云上仙尊镀鳞她逃离责任,袖手旁观。
周围确实很清净,但此时此刻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其实她才是被所有人抛下的那一个。
壮壮醒了没。
壮壮醒了发现她走了会不会闹脾气?
龟龟发现自己被抛弃了是不是第一时间找鹿桑给自己改名。
她这样一走了之搁药阁那群人嘴巴里会不会变成畏罪潜逃?
希望谢师妹听到诸如此类诽谤言论能毫不犹豫大嘴巴抽他们的千万别客气。
啊啊啊啊啊。
应该用过早膳再走,鬼知道渊海宗的伙食是不是吃得惯。
心情真的很不好。
正当南扶光考虑要不要去纠正身后那两个散修对于书上一些理解错误的地方,袖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下,怪疼的。
南扶光吓了一跳,茫然地伸手掏出“铃响了别不理我”,她手中的是母铃,这会儿呲着大牙正准备再给她一口——
万般无奈地摁下应答,那边传来杀猪匠的声音,问她能不能稍微看一眼双面镜,揣着那东西没用不如直接扔海里。
南扶光又掏出双面镜,果然显示她已经漏接了吾穷三个呼叫,她摁下接通键,语气冷漠:“给你这子铃时我就说过,你最好有天大的急事。”
双面镜那边是一阵兵荒马乱。
刚刚曾经构成她明媚忧伤情绪部分成分的人过分及时地出现在双面镜中,看着双面镜这边捧着镜子的少女发丝飞舞,他愣怔一下:“你已经上船了?”
南扶光:“……”
南扶光:“没事挂了,捌捌陆。”
她说完,真的果断挂了。
这边,杀猪匠有些头疼地抬手压了压眉心,握着双面镜摸索了下,好不容易找到文字输入功能,慢吞吞跟五百岁老头似的打字:壮壮咬我。
四个字加一个标定发出去(找标点的时间比较长),那边用在杀猪匠看来完全是光速的速度回复两句话——
南扶光:……
南扶光:太好了。
南扶光:那你不是活该吗?
双面镜再次被接通,南扶光面无表情地要求看男人被咬得多惨,看着他将双面镜随便架在某个地方,弯腰在桌子下面摸索了下,片刻之后捞上来一个不断哼唧不断挣扎动静比过年的猪还大的小猪崽。
“在这。在这。你看。”
小猪脸被男人举着凑近双面镜,那大鼻孔让南扶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没被我赶走,看到没?是她自己要走的。”
南扶光:“?”
南扶光:“您好,请问您造谣时候习惯当着当事人的面吗?”
杀猪匠无视了南扶光这句话,把壮壮往前推了推,用很头疼的语气让南扶光告诉它,她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南扶光撇开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干巴巴道:“不一定。死在外面就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壮壮又开始嚎叫。
杀猪匠一只手摁着乱动的小猪仔一边警告南扶光:“都说了不会死,莫再胡说八道。”
南扶光抿了抿唇。
杀猪匠“哎”了声,隔着镜子看着云天宗大师姐朝另一边拧开脸后,留给他的冷硬侧面下颌线,“我忙完手上的事就去找你。”
“渊海宗是东岸第二大修仙宗门,岂是尔等凡人说来就来。”
“……这样吗,那到时候你可以在门口接我?”
“……”
“嗯?”
“哦。”
再次挂掉双面镜,对面发来一张图片,肌肉紧绷隆起、浅铜色皮肤的胳膊上两个红彤彤的血洞,伤口不深,但很新鲜。
南扶光:猪的牙齿不是和人类一样是一排的吗?
对面慢吞吞回她,问她是不是嫌血洞只有两个太少。
南扶光说是有点,问他能不能去弄个自己的双面镜,别老用吾穷的。
对面的人慢吞吞给她发了个“很贵”,过了很久,又发来两个字,“尽量”。
此时渊海叶舟推出码头视野伴随着船体推入不净海逐渐开阔,南扶光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
第81章 你就不能离开我哪怕一瞬
长那么大, 南扶光也是第一次离开云天宗,为了低调她换下了云天宗内门弟子的道袍,着普通凡尘女子裙钗。
她体质特殊,如果不是如同宴几安那般亲自上手搭脉辨识海, 或者她亲口承认自己的等阶境界, 他人最多能看出她是个修士, 但实力不详。
——如此方便了她打入他人内部,比如她在那渊海叶舟行出不到一个时辰内便成功与方才那两名散修攀谈起来。
两名散修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胖的长得敦厚给人老实人既视感, 高瘦的清俊许多, 上船之后便接到了年轻姑娘投喂的芝麻团子。
两人均来自不净海西岸, 听到南扶光曾经也去过著名的不冻港和大日矿山也双眼放光,侃侃而谈, 南扶光这才知道他们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大宗门栖身在此之前已经去过很多地方, 此行渊海宗, 也是他们在云天宗碰壁了,才试图转战去碰运气。
因为无为门稳稳盘踞仙盟排行第一的位置,剩下云天宗与渊海宗为了个破第二常年扯头花,自小在云天宗长大的南扶光也被养成了听见渊海宗就皱眉的习惯,此次听说居然有人把渊海宗当云天宗备胎, 难免心情大悦。
她问这两名散修怎么想的。
高个那个挑眉,露出个有些诧异的表情:“渊海宗常年沉居于不净海海眼归墟处, 取定海珠为镇派之宝, 这件事你总知道吧?”
南扶光当然知道。
高个修士点点头:“常年居于水下对身体不好,容易风湿。”
南扶光:“?”
矮胖修士认真点点头:“湿气重,减肥就更难了哩……更何况, 水下聚阴,渊海宗本就是一座坟城,不知道为何非要在那之上强建宗门,积年累月鬼知道待在里面的弟子会不会变态?”
南扶光捕捉到了关键词:“坟城?”
矮胖修士有些惊讶:“啊,你不知道吗?”
南扶光问:“知道什么?”
接下来南扶光听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在任何正规仙盟管辖出版的古籍中,都不曾提到,很久很久以前,在不净海海眼之上,是一座浮空的庞大岛屿群。
那时候渊海宗并不存在,岛屿群上住着的原始原住民称作“蜃”,蜃族天生会水,依海而生,出生一年左右,便用特殊草药制造的颜料于身上刺青特殊的图腾,图腾遍布全脸全身,传说这种图腾能够让他们避开海怪与海中猛兽的袭击,海啸,地震等一切凶险的事情……
让他们每一次出海捕猎都能顺利回家。
故事要从这个种族诞生了一对双生子说起。
很久很久以前,凡尘人愚昧,他们视双生子为灾厄与邪恶征兆。
于是这对双生子还未出生时,便被视作不详,蜃族的长老亲自出面,要求双生子出生后二择其一,或者双双溺死,献祭海神。
巧合的是,这对双生子的父亲是蜃族当时的族长,哪怕是手握强权也难抵众人反对,别无办法,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族长答应了,族长夫人没答应,这族长夫人也是个硬茬子,当晚跪在圆月下的海崖边向神明祈愿,祈求未出生的孩子们一条生路。
她从崖边一棵月桂树摘下一枚叶子扔进海中,那树叶便变作一叶扁舟,神奇的是原本狂风大作可以吞噬小小扁舟的海面突然平静如溪水,她爬上扁舟,当晚就在上面生下一对双生子。
诞生下两个孩子之后女子便去世了,但她的身体已经拥有了乳汁,孩子最开始倚靠乳汁生存,三十三天后,她的尸体在高温与潮热下腐烂,他们靠着血混着尸水又活了三十三天,在第六十七天,两个孩子长大成为寻常凡尘人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们天生力大无穷,又身轻如燕,双颊生腮,可在水下游动如鱼,泅水快过海中鲨,连最凶残的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对兄弟是天生的恶。
他们捕捉海中生物,最开始为了果腹,最后单纯只是喜爱杀戮。
很快的,蜃族岛屿之下,不净海中生灵涂炭,当游鱼不再,海水凝固,正如同古籍中记载灭世灾厄“血潮”即将降临前的征兆一般无二。
眼看着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蜃族族长不得不出面,用藤蔓编制成的长矛投掷向他的双生子,双生子被束缚着沉入海底,又被定罪打入地界。
也许是双生子的存在过于邪恶,他们竟然是带着这一边的记忆下去的地界,地界的低纬生物对于他们而言如蝼蚁脆弱,很快的,地界就成为了他们的杀戮游乐场。
他们成为国家的元首,或者军队的将领,改头换面游走世间,挑起战争,于战场上,兄弟二人如竞赛般斩百人,斩千人,斩百十千万人,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那数百年的地界动荡不安,普通低纬人苦不堪言,战火所延续之地,庄稼寸草不生,土地被污染,靠近水源的人便被染上恶疾,口吐黑血而亡。
直到有一日,地界有一只懵懂苦苦修炼数百年的黄鼠狼,眼瞧着就要脱离凡胎以己道得到飞升回归他化自在天界,于某日,在飞升最关键时刻,它遇见了这对兄弟。
黄鼠狼立起上肢,问其中一人:您看我像野兽呐,还是人呐,还是像神仙?
那双生子对视一眼,弟弟高举镰刀,懒洋洋一刀剁了黄鼠狼的脑袋。
黄鼠狼此时已经修得道丹,灵魂不破不灭不散,顺着沙陀裂空树攀爬了千百日回到上界,哭诉这对兄弟的恶行。
此时上三界才知晓这对兄弟在地界的恶行,震惊不已,立刻将他们捉回问话,这一次是要碎他们的识海,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谁知此时,双生子已经在杀戮之中彻底堕落,杀死黄大仙为他们杀孽最后一举,双手占上妖血,他们成了寻常人根本无法奈何的顶级大妖修。
他们挣脱了上三界束缚,回到了不净海海眼,屠光了全族,让岛屿沉入海底,让同族的鲜血将不净海染成了灾厄中描述的血海一般无二——
南扶光:“然后呢?这听上去他们完全无人能敌。”
高瘦修士:“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云上仙尊对于过去那个事儿的宣讲不?”
南扶光:“很难不记得。”
矮胖修士:“「旧世主」如神明降临,收走了这对兄弟,以自身神力束缚,惩罚他们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此生不得再动杀孽,填海植树,直到不净海恢复蔚蓝……”
南扶光:“这「旧世主」还真是,慈悲又环保。”
倒也不一定是慈悲与环保。
让嗜血之人做守护之事,怎么听都更像是来自上位者无法动摇的恶趣味。
高瘦修士:“再司职神明的护具,他们为神明的防具,又日夜以杀戮之心,泣血熔炼,打造无数能够守护人性命的宝器,直到他们铸造的宝器救下的人与他们杀死的人一样多。”
南扶光:“啊?”
高瘦修士:“前段时间云上仙尊曾经带诛邪辟火羽衣前往昆仑山脉,与西王母一族兑换开明兽讨未结契道侣欢心的事你知道不?”
南扶光:“……”
也是当事人。
高瘦修士确信点头:“现在的男人真傻啊,他那个道侣明明就不喜欢他,看他镀鳞时就差搁旁边嗑瓜子了……他身居高位,却还上赶着往上贴,当真痴情种。”
南扶光:“……”
得了得了。
瘦高修士话题一转回归正题:“那诛邪辟火羽衣类属神兵,便是那对双生子中的弟弟所铸造的。”
南扶光:“嗳?”
矮胖修士:“弟弟技术比较次,造的神兵空有名号属性比较迷,哥哥技术好,所造仙器一器难求——”
南扶光:“……”
南扶光:“后来呢?”
高瘦修士:“「救世主」不知何时何故离开,他所下的禁制失效,双生子陨落黄泉,提前得以解脱。”
矮胖修士:“以前我们都把这故事当神话听哩……直到那日云上仙尊宣讲后,一切真相大白,神话故事与史实形成完美闭环!”
南扶光道,不妨碍他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好事不做到底,搞得现在神兵都成稀罕物了。
此话一出,立刻换来两名散修瞪视,警告她神明每日日升时都要搭船从不净海西岸前来东岸巡查,于落日再返回西岸,现在是早上,他们还没离开东岸范围,需谨言慎行。
南扶光做了个给嘴巴上封条的动作。
看着两位散修露出满意神情,她忍不住在心中犯起嘀咕。
「旧世主」什么的,啧。
云天宗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来得有些急,好像掠过了秋日,早上人们被冻醒推开窗棱看着窗外的银装素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一只黑色的渡鸦落在堆满积雪的窗棱,踩出两个深深的鸟爪印,鸦青羽毛油光水滑衬着最干净的初雪,冬日降临的气氛被拉至最高。
一屋子的同门师妹师姐兴奋得大呼小叫,讨论着提前到来的冬天,桃桃拽了拽被窝拉至下巴,睡眼朦胧地说,当然咯,都修仙界末日了,跳过一个季节也没什么大不了。
“桃桃你还不起来吗?”
“日日大师姐去渊海宗了啊,”桃桃捂在被窝里闷闷道,“又没人使唤我了,起那么早干嘛?”
可惜没人理她。
窗棱上的渡鸦拍了拍翅膀,在有任何人真正注意到它之前展翅飞走。
下雪天的积云总是很厚,穿梭过云层会在羽毛之中留下水汽,渡鸦又落在另一座相对陌生的山头枝丫上,不耐烦地抖了抖翅膀上实则抖不下来的水汽。
黑色羽毛无意间扫过树梢上积雪,枝丫震动一坨雪劈头盖脸落下来,猝不及防盖得它一身一脸。
抖掉脑袋上的雪,在枝头跳了两跳,渡鸦偏身侧头从半打开的窗棱往里看,身着一身白色内衬里袍的女修正半趴在窗台伸手去够窗户支架,那交叠的衣襟有些松脱——
未来得及看到任何不该看的,渡鸦已经抬起一边翅膀遮在眼前,非礼勿看。
赶在谢允星的窗户彻底关上之前,渡鸦动作异常敏捷地从最后的窗缝隙钻进了房间。
“渡鸦?”
谢允星有些诧异地挑起眉,看着安静蹲在自己书桌上的渡鸦,这会儿它芝麻大的眼睛滴溜溜地在转,目不转睛地低头认真俯视着被它踩在脚下的那张宣纸——
宣纸上横七竖八写着“骗局”“「翠鸟之巢」”“复仇”字样,墨迹很新,字很丑,带着一点不学无术的野蛮气息,换句话来说,这字绝非出自云天宗二师姐之手……
哪怕是她梦游写下的也不可能。
渡鸦在宣纸上轻啄,又抬头,歪着脑袋看向站在桌案边的女修。
云天宗的女修皆是好狗胆与神奇脑回路。
谢允星丝毫不对一只从天而降并试图对她提出疑问的渡鸦感到困惑,她挑眉于桌案边坐下,一边将那宣纸扯下叠起来,一边淡道:“已经连续很多天这样了,每日醒来,桌案上便要多出一张这个。”
渡鸦在宣纸上啄了个洞。
桌案上束着翅膀它来回踱步,最后在桌案上的另一物件旁边停了下来——那是一枚破损严重,扭曲变形的「翠鸟之巢」配饰腰坠。
见状,谢允星将那东西收起:“这不是我的东西,不能给你。”
方才还表现得颇有风度的渡鸦瞬间翻脸,发出一声讽刺啼鸣,骤然腾飞,在下意识谢允星抬起手抵挡时,屋内无名吹起一阵狂风,桌上上书籍“哗哗”翻飞,写满了狂乱潦草字迹的宣纸飞舞——
“住手!”
谢允星爆喝一声!
在她呵斥之下,刚关上窗棱“啪”地一声被寒风吹开,冰雪气息夹杂着冷空气被吹入房内,气旋之中,渡鸦张开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