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5
毒物玄甲龟脚步缓慢,然踏足方寸,寸草不生。
南扶光御剑而起,追至人面蛮蛮鸟旁一跃而上至鸟背,伸手夺下孩童一剑斩落鸟首!
飞禽走兽四散,南扶光听见有人喊她,是站在一座塔楼高处的谢允星,云天宗二师姐言简意赅只三字:“都杀了。”
南扶光听得清楚,再看彩衣戏楼周围已完全失控,所谓的改造灵兽本就是半成品,送来彩衣戏的更不知道是执行何种标准——
当它们脱离一定范围,就失去了能够听懂人话的智商,它们不再受林火指令,逐渐被灵兽本性侵蚀,凶残且破坏力极强。
南扶光落至一处城中高点。
青光剑浮空,头顶风云雷动,一把剑瞬间被剑气包围而后金光大盛分裂为数把光剑,漂浮于少女剑修身后。
剑阵飞快旋转,罡风起,剑成意,意随心动。
——是万剑阵法。
光剑如雨般落下,精准捕杀失控于街道中飞禽走兽,高处少女剑修执剑微眯起眼,任由狂风吹乱她的头发。
此时,混乱之中,彩衣戏楼内有凤鸣声响起。
手执伏龙剑的鹿桑跌跌撞撞也从宝顶缺口处撞出来,火凤形状的鸟羽燃烧于她身后将她身体托浮于半空,她抬手一剑,挡住一道蹿向某只蛮蛮鸟的光剑!
“师姐!”她高呼,“它们也曾为无辜凡尘百姓!此时非单纯灵兽,有思想有喜有悲!还请师姐手下留情!”
南扶光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地手指一勾,数道光剑将鹿桑身后护着的那只蛮蛮鸟大卸八块。
温热的鲜血泼洒鹿桑一身,迅速由人面退化的鸟头落入鹿桑怀中……
她愣了愣,尖叫着扔掉鸟头。
南扶光早就懒得理她,提剑一跃而下落入巷中,追着那俯冲入巷、引起数栋屋宅熊熊烈火的三足毕方鸟而去——
鹿桑一瞬间失去了她的踪影,看了看四周无数灵兽尸体,咬咬下唇,提剑仓惶追去。
南扶光终于在整个渊海宗结界边缘堵住那只祸害四方的毕方鸟。
鹿桑说的对,它们确实曾经为人——
至少真正的毕方鸟虽所及之处精火燎原,但这只是因为它们煽动翅膀的时候掉下来的火焰天然使成……
但她在眼前的毕方眼中看见了恶意。
它刚才所飞过之地,目光所及,焚毁房屋,均为计划之内。
燃烧着的兽首摇晃,毕方鸟发出得意鸣叫,南扶光执剑准备结果它,此时鹿桑赶上来,“锵”的一声青光剑与伏龙剑相撞!
“师姐!”
云天宗小师妹嗓音焦急,如同她眼中她的师姐已然入魔,青光剑不敌伏龙剑产生裂痕,剑光碰撞后,是云天宗小师妹焦急的眼睛。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他们曾经为人!”
南扶光执布满龟裂痕迹青光剑一跃退后数寸,扫了鹿桑一眼,淡道:“为人又如何?曾经为人便不该死?人也分善恶忠奸,否则三界律法是写给谁看的?”
鹿桑一瞬哑口无言。
也就是这个空挡,原本被她护在身后毕方突然腾飞,发出尖锐鸣叫一把拎起神凤,烈焰包裹住二人——
它抓住的是神凤,虽尚未结丹,但已能释放神凤拥有的精粹业火,若将其吞噬……!
鹿桑猝不及防被偷袭,伏龙剑脱手落地,她整个人被卷至半空。
仓惶之间,她只听见南扶光“啧”了声,从腰间掏出一枚蓝色水属性符箓,拍入手中距离碎裂只差一步的青光剑,而后一跃而起,一剑干净利落,解决掉那只毕方。
“呲啦”一声水与火碰撞的闷耳之声,耳边是毕方鸟的尖锐鸣啼如泣血——
鹿桑从天而降。
而后精准落入南扶光的怀中。
云天宗大师姐踩着飞剑从半空掠走鹿桑,打横抱着她落在旁边的一处塔楼屋顶,两人落地一瞬,青光剑不堪负重应声断裂至数节。
鹿桑坐在高空屋顶瓦砾之上半晌回不过来神。
不远处,一轮昏黄下弦月于浮云后隐现,银霜照于脚下城池村落。
死里逃生的人们满脸懵逼又后怕地从废墟中走出。
被摧毁的街道与建筑之上,一半熊熊烈焰还在燃烧,另一半于月光之下,却如撒了一层甜蜜的糖霜。
鹿桑转身看向身边蹲着喘粗气、也是累得够呛的南扶光,后者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今日就当给你免费上一课,民间话本少看,这世间,秉持善心自是无错,但非善者恒久。”
云天宗大师姐抬手,曲指,重重刮了下呆滞中的神凤被蹭脏的漂亮脸蛋。
她面无表情道。
“手无金刚杵,莫行菩萨道。”
第96章 你在哪
腰间属于「翠鸟之巢」的腰坠被取走, 被扔进临时牢狱时南扶光还在想,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坐牢——
在大日矿山也是坐过的。
哪怕只是一会会。
这可能是一个离奇的诅咒,也可能是她的为人真的有待商榷。
反正离开了云天宗,她到处打卡各地牢狱。
身为她管理上司, 肖官显然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坐牢届的惯犯, 似乎担心她一个小姑娘被扔进这种地方会情绪崩溃, 厚重的铁门关上前,他承诺她不会被关在里面太久。
坐在干净的牢房角落,南扶光一只手撑着下巴,淡淡地“嗯”了一声。
肖官停顿了下, 以为她已经崩溃了。
实则是南扶光完全赞同肖官所说的话。
——这一次, 她被关进渊海宗牢狱的理由非常简单粗暴:插手它宗事务, 扰乱治安秩序。
彩衣戏楼的灵兽被炸,演出名单那么长一串如今除了几条冰原鲛几乎死的死, 伤的伤, 长了眼睛的都看到是云天宗大师姐的万剑阵法大杀四方, 云天宗二师姐冥阳炼从旁辅助。
是的,就前段时间救了古生物研究阁少阁主的那位云天宗大师姐。
现在她凭一己之力似乎又想把自己救的人再搞死。
如此脱裤子放屁的行为不被众人谅解。
只有当天受到失控灵兽攻击的街道上的凡人们知道是谁救自己于水火——
可惜的是,他们的证词根本递不到「翠鸟之巢」跟前。
“递到「翠鸟之巢」跟前的只有渊海宗递交的赔偿申请表。”
南扶光的隔壁牢房内,谢允星盘腿而坐,其冷静程度和前者不相上下。
“我打听到了大概的数字, 是宗主看一眼就会考虑换两个人来当大师姐与二师姐的程度。”
“用不着靠他捞。”南扶光伸长了腿。
“靠云上仙尊?”
“……”南扶光道,“实不相瞒, 在你提到他之前, 我都没想到还有这号人。”
她被扔进牢狱之前宴几安就在旁边站着,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早就告诉你会这样”“你最好长记性”……
指望他捞人?
至少也要等个两三天,直到他觉得她真的长记性了。
谢允星好奇地望过来, 就看见云天宗大师姐狗狗祟祟靠进栏杆,半边肩膀通过缝隙都跑到她这边来了,她的脸贴着栏杆。
“古生物研究阁内部捂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南扶光问谢允星,“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关于那个黑色神秘溶液?还有凡人转换为灵兽?灵还有兽失控逃离渊海宗?还有袭击鹿桑出生的村落?”
谢允星道:“别人告诉我的。”
南扶光问:“谁?”
谢允星道:“不告诉你。”
南扶光稍一犹豫,小心翼翼地问:“你得知信息的渠道是合法的吗?”
谢允星道:“还行。”
南扶光鹦鹉学舌“‘还行‘”以表对此回答的荒谬体感。
没想到谢允星根本不吃她这套,只告诉南扶光,虽然她很爱她,但如果南扶光不告诉她凭什么认为她们能迅速出去,那也休想从她这套到有用信息。
“这是等价互换。”
南扶光听到“等价互换”四个字就开始头疼,要不是这四个字,她也没那么快来渊海宗。
“我动手前把乾坤袋给了那杀猪的。”
南扶光无语道,“里面装着的东西只要上交「翠鸟之巢」看一眼,就会忘记林火也忘记古生物研究阁,只会铺着红地毯八抬大轿抬我出去。”
谢允星:“你让他上交了吗?”
南扶光:“没有。当时情况紧急。但如果他脑子没毛病就能想到这层意思。”
谢允星:“你天天骂人家没脑子,当口头禅挂在嘴边。”
南扶光:“……”
南扶光怪嗔:“我才没那么刻薄。”
南扶光:“你呢?”
谢允星:“摩天修罗乘风告知。”
南扶光:“……”
南扶光大骂谢允星胡说八道敷衍自己,谢允星反手一句“你不也是吗”淡定带过——
两人确实很相亲相爱到一起坐牢,但也确实对对方很无语。
她们以为对方藏着掖着。
殊不知她们比自己以为的更友爱,至少现场所有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身为云天宗宗门世家,云天宗二师姐谢允星从小养尊处优,穿的是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睡的是软榻云锦,从未有过眼下如此窘迫——
渊海宗监狱四面漏风,才下过雪的初冬冰冷寒风刺骨,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身下垫着干燥的稻草就是全部。
干净倒也是还算干净。
就是膈得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隔壁牢房有南扶光均匀绵长的气息声,说明她早已安然入睡。
谢允星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猝不及防对视上床边齐平一双淡定的双眼。
她吓得往后缩了缩,很快反应过来,抚了下狂跳的心脏,她悄然无声翻身坐起,俯下身凑近趴在她床边只有朦胧轮廓的鬼修少年——
时过数日,被她鲜血滋养的鬼修已由当初孩童长至少年模样,如今长手长脚,一张脸也脱去婴儿肥,清俊漂亮异常。
如之前习惯那般抱着膝盖,他蹲在那,仰头迎接谢允星的目光。
“今日不可陪你切磋。”谢允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喝过便走。”
纤细素白的手指从袖中伸出,露出一节与她柔美素净形象完全不同的手腕——
本皓白皮肤之上,布满青色咬痕,密密麻麻的两个洞遍布青色的血管之上,有些红肿。
手腕递至少年唇边,一时间他没动,未像平日那样干净利落咬上来,而是转头看了看四周,像是不太理解谢允星怎么把自己弄进牢狱中来。
但他也不太在意。
只是听见今日不能切磋有些不满,舔了舔尖牙,他声音毫无起伏:“弄你出去?”
这牢狱最多关关凡尘人或者普通修士,在他看来脆弱至可笑。
谢允星摇摇头,抬了抬手腕,让他动作快点。
带着温度的柔软皮肤贴至唇边,少年白色睫毛颤了颤,隔着皮肤能嗅到血管里滚动的温热液体香甜的气息。
干渴与饥饿灼烧他的喉咙。
他应该一口咬下去然后饱餐一顿。
掀了掀睫毛扫了眼头顶面无表情的谢允星,鬼修少年却并未这样做,他嗅嗅鼻尖,而后低头,像是小狗一样在她手腕青肿的地方舔了一口。
谢允星坐在稻草上愣了愣神。
“——乾坤袋里放的是黑裂空矿石成分溶液。”
隔壁牢房传来充满睡意的沙哑嗓音。
与此同时,原本蹲在谢允星床边的少年歪了歪脑袋,往身后方向偏了偏,却没转过去。
只是深深又看了眼谢允星,他显得异常从容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沙沙”响动中,云天宗大师姐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揉揉眼对谢允星道,“你上午说的居然是真的,还真有摩天鬼界的人给你通风报信……”
南扶光坐起来,打了个呵欠,顺手摘掉头发里的一根稻草。
“以血液供养摩天界鬼修听上去好像不太合法,这东西有新鲜血液便会长势喜人,很快就无师自通噬主,哪怕他暂时表现得像无害小狗也不行——女人,你在玩火。”
“……”
“你从什么时候干这事的?你从哪捡来的鬼修?”
谢允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胳膊缩回了袖子里。
南扶光还想再劝两句,从头到尾,她也只看到那个鬼修蹲在床榻边的背影……她想劝劝她的好师妹,无论那个鬼修长得多像人,他肯定已经不是人,切勿被迷惑。
但张了张口,对视上谢允星清醒的双眸,一瞬间她悟到——
她这个师妹意志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如别的仙女养灵兽。
云天宗大师姐养猪。
云天宗二师姐养鬼。
真的是一眼看得到头的宗门未来。
“我现在还是觉得有点荒谬,以至于怀疑我其实是在做梦。”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盯着谢允星那张清清楚楚写着“大家闺秀兼乖乖女”的脸蛋——
“就像看见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某日突然叛逆期降临在月中考核交了白卷,果然海水不可斗量啊,师妹。”
后半夜时大家都不太睡得着。
南扶光在石床上翻过来倒过去的烙饼,恨不得掰开两个牢房之间的栏杆爬上谢允星的床,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错姐,她越想越觉得那个鬼修背影似曾相识,想破脑袋又想不出在哪见过。
那个杀猪的是对的,人家鹿桑之所以为神凤还是有点道理,先不说她是不是什么讨世间万物喜欢的善良公主——
至少她来云天宗不过半载,宗门上上下下内门师兄弟姐妹她几乎都能叫出名字,甚至可以对号入座其所属分阁。
光这一点,南扶光就不太行。
一个人看三回她都不定能记住那人长相,见四回记不住人家姓什么……
更别说一个模棱两可的背影。
抓耳挠腮地努力回忆,就在这时南扶光听见牢狱外传来窸窸窣窣响动,她翻身看去,眼睁睁地看着两团圆滚滚的生物疯狂撕咬着滚进牢房。
其中蹦跶着四条蹄子,肚子拼命颤动的粉色肉团是壮壮,另外一团毛茸茸的玩意,居然是那在南扶光默认早就是别人家的开明兽幼崽——
此时,壮壮正发出恼火的“呼噜”声。
开明兽幼崽这段时间长大了些,光站着就比壮壮高出不少,此时被壮壮疯狂“呼噜”,九个脑袋扭动着状态各异,也在气势汹汹地冲猪仔哈气。
它们互相抛接着一个什么东西,壮壮忙碌在九个脑袋之间,拼命想要抓住空挡抢夺那被抛接的东西。
南扶光盘腿坐在牢房中欣赏了一会儿动物世界版的老鹰捉小鸡。
直到龟龟的一号脑袋把原本含在嘴里的那东西扔给九号脑袋时,此时,彻底不耐烦的壮壮一屁股怼在前胸,开明兽猝不及防连续后退数步——
被抛接的东西抛飞了,“啪”地一下撞在牢房的栏杆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南扶光挂在唇边看热闹的笑容,也在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时,戛然消失。
那是她的双面镜。
是去年她花了两个月月俸省吃俭用才买下的、她甚至花了三个中等灵石请吾穷给镜面贴了个防摔膜的双面镜。
现在南扶光觉得自己也碎了。
僵在石床上,眼睁睁看着壮壮得意地捡起她的破碎版双面镜,噔噔噔经过因为有九个脑袋太过于庞大以至于挤不过牢房栏杆的龟龟,获得了这一场莫名其妙比赛的胜利。
它拼命挤过栏杆,连蹦带跳蹭到南扶光身边,兴高采烈地吐给她一个碎裂的、沾满猪与开明兽口水的、手感温热的双面镜。
南扶光用两根手指翻开黏糊糊的双面镜……
发现双面镜是接通状态时,她发现自己已经麻木到甚至不再为此感到意外。
这一下除了双面镜本身破碎,她的话费也破碎了。
“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南扶光语气十分沉痛,“你怎么想着能让一只猪和一只刚孵化的开明兽幼崽充当跑腿给我送贵重物品?”
双面镜裂痕丝毫没有影响到画面中人的颜值。
此时此刻,他正懒洋洋地靠在一道石墙上,头顶是一轮皎洁弦月,高大英俊的男人半张脸藏匿在月光所投下的阴影中。
他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我进去好像有点太显眼了吧?”
“这两个就不显眼了吗?”
南扶光调整了下镜面,给他看了眼身后又打成一团的两只不省心的玩意——
猫毛和猪毛飞得漫天都是。
谢允星正从隔壁牢房伸手,一只揪耳朵,一只揪尾巴,试图分开它们。
“刚开始只有壮壮,小白眼狼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抢了双面镜叼着就跑,可能是想你了。”杀猪匠淡道,“你呢,想越狱吗?”
他两句话连在一起说的。
就好像它们有什么必要关联性。
可能在他看来“白眼狼灵兽想前主人”和“月色正好let's越狱”是完全同等级的事。
南扶光哑口无言,要不是确信谢允星能听见,她又想骂他脑子有泡了,动了动唇,没骂出口,却发现男人虽然表情轻松,语气自然……
但眸中,还真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南扶光:“……”
用袖子擦了擦镜面,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
就在这时,她发现杀猪匠身后靠着的那堵墙青石砖构造有点眼熟。
放下双面镜,南扶光微微眯起眼,看了眼石床紧挨着的牢房墙壁。
“你在哪?”
双面镜中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但在她肩靠着的墙壁另一侧,完完全全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咚咚”两声。
那是有人屈指敲墙的声音。
“在这。”
一墙之隔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
男人的嗓音低磁,带着淡淡笑意。
南扶光捧着双面镜, 难得也有语塞的时候。
指尖只是不自觉地磨蹭着镜子背面,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义正辞严让双面镜里的人不要乱来,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发涩,听到他再次笑起来时, 胸腔像是被路过的蚂蚁咬了一下。
——不太疼, 但刺了那么一下, 又痒又疼,针尖似的敏锐触感,极其富有存在感。
仗着周围黑暗,她肆无忌惮地任由温热爬上耳根, 堂而皇之地走神了一会儿。
想什么也不知道, 大脑其实是空白的。
光想着一墙之隔的人, 此时此刻大概是支着长腿靠在那。
他怎么神通广大找过来的?
“真的不出来吗?这里长青苔了,里面好像很潮湿。”
当杀猪匠不再神秘兮兮的压着嗓子说话, 他的声音透过墙也能听得很清晰。
南扶光索性扣了双面镜, 肩膀抵着墙, 听一墙之隔的人絮絮叨叨。
杀猪匠叹息着说,你怎么走到哪都不消停。
杀猪匠平静地说,彩衣戏楼灵兽暴走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杀猪匠带着鄙夷地说,这次是不是不用再吃了大亏也能看出你那个师父多少和他们蛇鼠一窝。
南扶光耳边听着男人的声音, 心不在焉地扣着墙上的青苔,嗯嗯啊啊地敷衍应着。
闹得沸沸扬扬她倒是一点不惊讶——
当时动静如此巨大甚至闹到了大街上, 被失控灵兽踩踏与烧毁的房屋无数。
世上没有那种让一群人忘记特定某一事件的咒术或者药水, 所以想要捂着也并不可能。
「翠鸟之巢」与古生物研究阁方才同时发声对外宣称乃云天宗弟子扰乱秩序,现已对她惩罚处置,整件事看似已然定位“意外”就此落幕。
……至于宴几安, 这个人行为思想整一个异于常人,明明根本没人在乎他在这件事中的表现,麻烦就少夹带私货顺带骂几句了。
南扶光张了张口,没说话。
“我听闻,古生物研究阁在选取凡人与灵兽进行融合实验的事,确实早已传遍渊海宗大街小巷。”
谢允星在隔壁牢房道。
云天宗二师姐一只手压着猪脑袋,一只手压着开明兽的屁股,嗓音淡定,显然一直在听这边的动静。
【彩衣戏楼里那些“明星”曾经都是人哩!】
——人们这样口口相传。
古生物研究阁在进行的神秘实验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
南扶光闻言,总算回过神来,甚至有些困惑。
“都知道了?渊海宗和古生物研究阁没说点什么辟辟谣?”
“没有。”墙外,男人淡道,“成了哑巴,看着是要默认了。”
敌人躺平得太快,这让南扶光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意思?她问,“他们直接就这样认领了自己进行非法实验的传闻?这是准备做什么?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项实验就不做了?彩衣戏楼不开了?从此以后,任由其他凡人会对他们避而远之?他们再也不会嚯嚯新鲜的凡人了?”
“或许。”
“你信吗?”
杀猪匠沉默了一瞬,不置可否。
“把凡人和灵兽融合,使无气旋识海的凡人也拥有特殊的力量与能力,至使他们拥有了作战能力,同时无视他们本身‘人‘的身份与权利,意图将他们当做灵□□易给仙盟作为战争兵器……这样做的人脑回路过于崎岖。”
那杀猪匠的声音才响起,懒洋洋的,有些低沉。
“这件事哪怕对我来说,也有些超纲……所以,其实我也猜不到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南扶光其实想问他所谓的“他们”是指谁。
她觉得他不单指古生物研究阁那些人。
南扶光再次陷入沉默。
听她又哑巴似的不搭腔了,墙外立着的人望着突然飘上几朵乌云的天空,模糊的抑郁生长出来。
像是青石砖上的那片青苔,猛地觉得碍眼,却心知肚明只有极净的地方,才会长出这样的东西。
心情莫名地就不太好。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比较罕见。
他是真的变异了,换作以前他可能才是那个把所有的剧情在话本第一页就演完的那个……
现在却担心翻书太快,声响会惊着旁人。
束手束脚的。
“真的不出来吗?”
男人又把话题绕回去了。
他想说我好不容易找过来的,试图道德绑架一下。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那你有没有想吃的啊?”
真把自己当合法探监的了。
南扶光不抠青苔了,她问他废话为什么那么多,乾坤袋还在不在。
一墙之隔,男人答非所问地道你这守法公民是不是当得上瘾,有时候做人真的不需要太讲究道德与素质,才会比较开心。
“什么?我不要。昂首挺胸走出去比较开心。”
“……好。好。哎。你开心就好——真的没有想吃的吗,那需要棉被吗,里面好像真的有些湿冷。”
“……”
乌云起了作用,原本碧蓝天空如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南扶光茫然地想海下也会下雨吗,会不会太荒谬了?
她伸手到牢狱窗户外让指尖沾了些雨水,缩回手又鬼使神差地偿了偿,总觉得好像舌尖偿到了甜滋滋的味道。
“杀猪的,你还在吗?”
没有应答的声音,但是南扶光就是觉得他还在。
所以她有些新奇地说:“今天的雨好像是甜的,好奇怪。”
墙外,男人停顿了下,眉毛僵硬一瞬后无力耷拉下来。
他双手捂着脸,背靠身后墙壁一路滑落,将一切叹息无声吞咽入掌心之中。
他心想。
是真的好奇怪。
牢狱外。
宴几安打了个喷嚏。
在肃穆的议事厅这样的举动有些突兀,引得不少人分分侧目。
奈何当事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就好像作为一个如今不需要任何凡尘食物、彻底脱离凡胎的渡劫期修士来说,打喷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得事。
目光微垂目视着站在议事厅中央的人,那人一身渊海宗道袍,却是全黑的,五官平平,国字脸,十分和善的五官,然而眉宇间时常接触腥风血雨的肃杀气却骗不了任何人——
正是渊海宗牢狱的管理者,位份上比其他各阁阁主稍低,但享同等待遇。
宴几安对渊海宗还专门为牢狱设立了分阁这件事不算意外,只是当他提到了此时此刻被关在渊海宗牢狱那扰乱宗门治安秩序的南扶光,恭敬地说出“事教人一教就会,渊海宗有许多办法教人”时……
整长桌边至少有三个人目光直直盯向他。
一名是唇角抽搐的林火。
“教她什么?吴法,她救过我的命。”
“当然,林少阁主。”名叫吴法的国字脸男人道,“但她同样导致了古生物研究阁一部分机密被泄露,您知道最近街坊里都在传闻些什么……”
说古生物研究阁进行非人道实验。
说他们做凡人与灵兽融合。
说他们违背三界律法,践踏道德底线。
林火无所谓地摆摆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
束手站在云上仙尊身后的云天宗小师妹鹿桑的目光一会会看看林火,一会会看看吴法,说不上来觉得他们谁更狂妄。
最后用诧异目光望向吴法的自然是云上仙尊本人。
相比起前面鹿桑与林火投去是诧异目光,宴几安直接得多,他微微偏了偏脑袋,望着扬言自己有许多“教人手段”的家伙。
薄唇轻启,问:“你是不是疯了?”
声音冷冷淡淡,颇为真诚,且具有一锤定音之功效。
在场有当年拿了仙盟调令前往云天宗调查云天宗弟子南扶光对大日矿山出现暴动之根源影响的「翠鸟之巢」成员,见此,几乎想发笑——
毕竟眼前一幕实在是十分熟悉。
宴几安弹了弹指尖:“南扶光尚且未与本尊解除结契,也是本尊座下首席弟子,教育她?你?”
来自渡劫期大能冷清的嗓音,足够让上一瞬还挺得意的国字脸男人原地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