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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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匠就这样带着三观动摇此时如同哑巴似的云天宗大师姐路过一个空空如也的笼子——以前是用来关那些蛮蛮鸟的,南扶光清楚的记得打斗中笼子破了个大洞。
现在已经修补好了。
被修了,这说明笼子还有使用的必要。
还会有新的灵兽被关进去。
意识到这一点,南扶光更加沉默如被摁下消音键。
“——嗳,馄饨摊老板,你来啦!”
身后传来的一声吆喝打破现场过于沉重的气氛,杀猪匠垂眼一瞬,而后抬眼,转身时唇边挂上温和微笑,看着不远处凑上来的渊海宗修士。
来人正是阿福。
正如之前同南扶光说的,哪怕是外门弟子,作为渊海宗弟子,平日里阿福也并不需要到彩衣戏楼来。
“只是你懂啦,太阳姑娘前日弄出那老大般动静,灵兽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如今还有些没抓回来哩!有些杂役便不敢来了,彩衣戏楼现如今人手不足,便抽调我们过来帮忙。”
矮胖的修士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竖起三根手指。
“实在是林少阁主支了三倍的薪酬,否则我也不想来,总觉得如今这地方阴森得很!”
杀猪匠笑而不语。
任由那阿福自来熟般推着他往深处走。
阿福显然没注意到杀猪匠挂在腰上的双面镜,问他如今太阳姑娘如何,杀猪匠真诚回答:“不如何,我正邀请她越狱,她不同意。”
这般“她不知好歹”语气让双面镜中人咬碎了一口牙,然而阿福却当他在说笑,当真笑了两声:“之前还不知道,现在才晓得原来她便是云上仙尊那未结契道侣……如此这般我也是放下心,想必有仙尊在,渊海宗就算暂时把她关押,也必然不敢对她如何不客气。”
杀猪匠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此时两人路过那拥有数条冰原鲛的巨大水缸,那是唯一一个在那场大混乱中完整保存下来的东西,此时听见杀猪匠与阿福的脚步声,数条冰原鲛泼水而出,趴在水缸边缘好奇地往下望。
它们皆化作女子面孔,看似于普通少女无异——
唯有混沌的眼珠与往下吧嗒吧嗒滴水的鼻尖与发梢,还有水缸边缘时而于水草后隐秘摇摆的巨大鱼尾阴影,暴露它们实则非人。
杀猪匠压根未看那些兴致勃勃看过来的冰原鲛,他一边与阿福搭话一边捡起装满了沙丁鱼的银桶,转而走向架在水缸边的梯子。
鱼尾摆动更加频繁兴奋。
阿福笑着说:“看来冰原鲛也喜欢英俊的雄性哩!”
杀猪匠笑了笑,抬起头看过去——
当他的漆黑深邃的瞳眸扫过那几条蠢蠢欲动的冰原鲛,一瞬间它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离开了水缸边缘,“哗啦”溅水声中,几条鲛争先恐后地深入水缸深处!
站在水缸边,被淋了个落汤鸡的阿福“呸呸”吐出腥咸的海水,大骂搞什么!
杀猪匠顺利且敷衍地爬上梯子将小桶里沙丁鱼尽数倒入水缸,那些冰原鲛却再也没有出现,他拎着空桶靠在梯子边缘:“上次投喂时被她们拉入水中,可能那次就发现我不符合她们的胃口。”
所以这次看清你的脸后跑得比见鬼还快?
阿福茫然地“哦”了声,嘟囔道:“要么怎么说那么多冰原鲛「丽」能红呢?如论如何,它是不怕人且愿意与人亲近的。”
杀猪匠顺着梯子下来,没说话。
阿福拽拽他,神秘兮兮道:“说到冰原鲛,告诉你个秘密——彩衣戏楼貌似准备趁着这次停业整改,把演出的重心从冰原鲛上挪开了……大概是其他的冰原鲛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丽」吧,就算是「丽」的原型也不行。”
杀猪匠放下小桶,终于从方才颇为敷衍的状态回了些神:“挪去哪?”
他这一问,阿福来了精神。
他“啧”了声,嘟囔着“反正你早晚会看见”,拽着杀猪匠来到舞台幕布之后——
不知道古生物研究阁又用了什么奇门秘法,只见此时此刻,原本破损严重的彩衣戏楼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让冰原鲛与男修共舞的水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茵草地与密林。
树叶枝繁叶茂,参天古树粗壮如已在此地生长数百余年,脚下有溪流灌木,让人不免想到那些有品阶的宝器乾坤袋,其内自有一片福地洞天。
而彩衣戏楼之后,不知哪位大能也照乾坤袋内部构造,将某处深山老林搬来。
拨开树林往深处走,在阿福的带领下,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平野星垂,萤火虫鸣,隐约有断断续续柔美的歌声传入耳中——
那歌声缥缈,词曲不明,飘飘云渺引人昏昏欲眠。
似鲛歌,又似人低语,仔细辨别又觉只是鸟鸣掩藏于清风间。
巨大的鸟笼跃入眼。
杀猪匠扶着树枝的手难得停顿,抬起头,他那散漫的目光收起,微蹙眉,打量毫无征兆闯入眼中的庞然大物——
只见那鸟笼高数百尺,纯金打造,何其壮观置放于古树与茂盛山林溪流间,其内也有垂落的枝叶伸展出笼外。
笼子上遮遮掩掩地盖着块厚重的黑色稠绒布。
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笼内的树枝与挂在枝头的浆果,不见活物。
“是新灵兽哩!”
仿若唯恐惊到笼内生物,阿福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鬼鸣」吗?”
「鬼鸣」是一种鸟类灵兽。
其栖息于兖舟山,浑身长着五彩羽毛,鸟头耳不藏于羽下而是单独两根细长白羽,仰头向天,形如凤凰。
擅歌舞,视人可置人石化。
传闻「鬼鸣」乃瑶池仙姬原型。
虽天生目有攻击性,但其性格温顺胆小,传闻其如果出现在兖舟山之外其他的地方,象征着亡国预兆。
“笼内便是「鬼鸣」哩,是还未长成的半成品,听说是新一批那些人里诞生的……古生物研究阁正大力押宝。”
阿福凑过来跟杀猪匠说着。
杀猪匠不语,随意走到笼前,伸手拽住那黑绸绒布一角,稍一停顿,便在阿福一声惊叫声中拽下了那遮挡。
阿福惊恐的像是看见这粗鲁的男人好好走在大街上掀了路过妇女的裙摆——
鸟笼前,杀猪匠面无表情抬头看去,只见树影晃动,过熟的浆果掉下,落在地上“啪”地炸裂开散发香甜气息……
那缥缈诱人的歌声中断了。
紧接着,有鸟雀扑打羽翅的声音,伴随着一根翠色羽毛从天空缓缓飘落至杀猪匠眼前,鸟笼最高处树冠下出现一抹纤细窈窕身影。
少女赤足,耳处拖着两根与传闻记载完全相同的白色长羽;
身着一块简易的破布作为遮羞;
乌黑的发披散着,与藕白间颈形成触目惊心对比。
当她扑打着化作彩色鸟羽翼的翅膀,月色之下,犹如神女,从天而降。
在看清楚她的脸的第一时间,杀猪匠毫不犹豫“啪”地一下挂断了双面镜。
双面镜这边。
是脖子都快伸断了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的南扶光。
此时此刻,她一脸懵逼地捧着今日内被第二次强行挂断的双面镜,沉默半晌——
待回过神来,恨不得把这杀猪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上。
第99章 宇宙的凝视与眨眼
纵使双目缠上白色纱布作为遮掩, 宽阔的白布遮住三分之一的面容,不妨碍男人第一眼眼认出眼前转化为灵兽一半的生物,曾为故人。
数日前她曾在彩衣戏上,拎着一壶酒, 巧笑嫣然从高处拾阶而下, 试图从他这儿讨一笔生意。
后来自是被从天而降的云天宗大师姐搅黄了生意, 那时候的云天宗大师姐腰间挂着「翠鸟之巢」的腰坠,与凡尘彩衣女自是云泥之别,却未有一点拔剑与盛气凌人的意思,只是言简意赅要赶她走……
后来怎么的来着?
彩衣女笑着递出写着双面镜编号的羊皮纸塞进云天宗大师姐的腰带, 号称“女人的生意我也可以”, 后者一脸吃了粑粑的表情, 可她也没当着人家的面把那羊皮纸掏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为人与善良毫不相关。
但会有太多不自觉的悲天悯人。
若今时今日看到那日彩衣女变作这副模样,只怕又该烦恼到吱哇乱叫, 在牢狱中无能狂怒……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高呼壮壮大名一人一猪携手拆了这渊海宗, 也不是不可能。
故杀猪匠别无他法,只能第一时间掐了双面镜——
看不了的画面,就干脆别看。
故人已作「鬼鸣」,这种出入附带不详征兆的灵兽,至少作为灵兽来说, 美得惊人。
五彩的鸟羽在月光与海水折射中透着诡秘绚烂的光,它从天而降时白皙的脸蛋从默然化作一抹笑颜——
大约是也认出此时站在龙外仰头的男人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者, 它一扫胆小善于躲藏本性, 落在了距离金色鸟笼边缘最靠近的枝头。
缠在双目之上的白纱浮动,掩饰身体的简陋布匹下是修长的双腿,她循着外人呼吸的气息俯身转过头, 对准杀猪匠所在方向,双唇如初夏的樱桃红润。
“要我说,也可以不用进化了,这只鬼鸣鸟只要维持着现在的模样推出彩衣戏,那只会比「丽」火爆十百千倍——”
大概是听见矮胖修士在夸奖自己,红唇轻启,笼内生物竟展开笑颜。
炫彩夺目的鸟羽张开,翅膀尖端透过鸟笼缝隙扫过站在鸟笼外始终似不为所动的男人的鼻尖。
他伸手握住鸟笼。
鸟笼内的生物闻此声动,俯身凑近,作出一个犹如兽类喜爱某物时下意识想用额头蹭的预先动作……
然而在它柔软的皮肤碰到男人手背前,他面无表情地缩回了手。
在阿福遗憾的叹息中,鬼鸣鸟愣了愣,像是没想到遭到明晃晃的拒绝,它坐直身体,又开始唱歌。
——这一次,那缥缈的声音就在耳边。
“传闻,鬼鸣鸟的歌声能让人沉入梦境……”
耳边,阿福的声音传入,带着倾慕。
“是吗,我怎么没——”
话语未落。
忽然耳边歌声变远似化作很远的地方传来,彩衣戏楼内昏暗光线如戏终场落幕,厚重幕布落下,观众掌声与海浪声化作一片,抽离。
杀猪匠挑起眉,忽然眼前一片光亮,他似从深海一瞬移动到云端之间,身边狂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袍翻涌。
身上所着非寻常行动凡尘间短打,低头一看胸前有特殊造型纹样徽章,与笔挺贴身特殊材质着装,倒是让他微微一愣……
随即,他眼中片刻惊讶一扫而空,轻笑了声,抬手轻拽了下手上盗星兽兽皮所制黑色手套。
一把闪烁着金光的长刀从掌心拉出,刀不趁手,勉强可用,这些年他行走环宇星界,不过是为寻一把趁手武器。
——这是他最喜欢的形态。
偶然翻阅到一本古籍中曾经有针对某个物种的描述,精准的审美标准像是一比一的规则被刻画记录,描述中对于“美”的规则,生硬至让人感到由衷的心安。
大多数情况下,他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他们的存在不是万物,可为万物。
只有当降临时因地制宜拥有形态。
可他心知肚明那都是假的。
但自从有了那本古籍,他倒是从飘忽游历中找到了一些自己的审美偏好。
而更巧的是,偶然情况下,那本古籍出处的边陲荒星被划分至他管辖下,成为他的领地。
第一时间前来查看,结果未免失望,他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常年的暴风雪与一片漫无边际的冰原,还有落后得可以不作管辖、过几个宇宙历再来看一眼也没关系的原始文明。
无奈抽身离开前,他在这颗荒星之上,看见有一只红色的眼睁开。
腐朽的身躯藏匿星云间散发恶臭,黑暗的粘稠液体使其身形无状,依靠着追随者的信念与崇拜获得力量、曾经名噪一时的神秘邪恶生物与他就这样不期而遇。
它的黑暗一度笼罩这颗冰原荒星。
目的昭然若揭,它试图创造新的信徒。
男人完全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出现在他的领地,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这是他的哪位兄弟甚至是父亲给他挖的众多巨坑其中一坑——
但没关系。
他对其他毫无兴趣,但像一条恶劣的盗星兽对自己的领地意识很强,容不得奇怪的恶臭物体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金色长刀握在手中,金色光芒将那怪物暴露无形。
红眼为主体。
藏匿的身体几乎与星云融为一体,闪烁着的除了星体还有还有数枚独眼,笼罩在光环之下,每一只眼睛像是拥有不同的自我意识。
当其中一颗眼球恒久不变地凝固起来,凝视下方,在它所笼罩星球之上,就会有一个生命体仰望着天空,指着天空说:看呐,天边出现了一个眼球。
又会有另一个生命体纠正他:那不是眼球,那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星体。
当怪物眨眼,这只眼便闭上了。
有另一只眼球睁开眼,那只眼球自带温度与更绚烂的光芒,被人取名太阳。
那只曾经凝视星球却短暂闭上因此消失的,则被取名月亮。
所谓日夜交替,不过是怪物在一片漆黑死寂的星云中,恒久的凝视后短暂的眨眼。
——不趁手的金刀于冰原荒星上空将此虚弱的怪物劈开,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
他亲眼见证那在宇宙历中也拥有古老历史的怪物发出梦呓般的呻吟,身体扭动着,化作烂泥。
无数的声音伴随着眼球的一颗颗炸开发出低低的声音……
像许许多多声音,高低不等地述说着无数个曾经被它作为养分吞噬的星球上存在过的信仰者最后的控诉与哀求。
怪物的尸首分离,坠入冰原荒星的最深处,身体沉入海底,大脑落入大地。
怪物却奇怪地没有彻底磨灭——
它在那冰荒原上扎了根,生根发芽。
一棵与众不同的树苗迎着暴风雪,破土而出。
而因此一击,男人手中不趁手的长刀亦化作零星碎片消散,他叹息着若早日找到趁手武器,这远古怪物的大脑也留不下来,何况还能跑到荒星生根发芽。
他唉声叹气,自己干的破事屁股总得擦一擦,无奈跟着降落原本没准备多看一眼的荒星之上。
于是迎着暴风雪,人们口口相传的「旧世神」自冰墙之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来。
鬼鸣鸟的歌声进入末尾,冰雪暴风渐熄,刺眼的冰原光芒黯淡。
眨眼一瞬,旧事走马灯“喀嚓”顿卡,周遭一切再回彩衣戏楼,身上的束缚感消失,粗糙的布匹短打与赤手空拳而立反而让男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眨眨眼,在心中叹息一声。
“你刚才听见她的歌声了吗?”
阿福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杀猪匠回头看了他一眼:“听见了。”
阿福问:“如何?”
杀猪匠像是天底下所有为艺术不为所动的老黄牛,淡定且真诚道:“一般。”
阿福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他的回答:“我听见了,是啊,那可真好听,我、我好像回到了当初出生的地方,我们村听很多年前曾是白泽的栖息地,我是村子里百年来头一个拥有灵根的人……”
杀猪匠“哦”了声,心想自己果然缺乏耐心,也可能是从方才所见场景杀伐果决中尚未脱离角色,他瞥了眼树枝上的鬼鸣鸟,心想这意外是个大麻烦。
无论是其前身为旧识,又或纵观其本身的能力。
他行走暗处,好不容易耐心等待那东西于真龙渡劫中现身,没道理因为一只被人工创造融合出来的生物暴露一切,再落得个满盘皆输。
杀猪匠转过身,对身后双目茫然、显然陷入某种迷惑中无法自拔的阿福道:“你辛苦了,睡一会?”
阿福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膝盖一软,跌落脚下草地陷入酣眠。
漆黑的眸中毫无情感扫过熟睡的修士,男人在转过身,不再遵守入职前警告如任何情况下不得触碰、靠近彩衣戏楼内灵兽——
他向着鸟笼内的鬼鸣鸟伸手。
鬼鸣鸟从枝头落下,绚烂羽毛翅膀化作少女柔软的双手,攀附至男人宽大的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它发出轻微的叹息,它现在看上去除却拥有长长洁白鸟羽的耳朵之外与美丽的人类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那张漂亮的脸蛋小心翼翼地蹭过男人的掌心。
“放弃作人不算特别好的选择。”
下一瞬忽感觉到强大的牵扯力。
上一刻摊开任由它摩挲攀附的大手此时此刻箍住它纤细的颈脖。
“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若无别的目的,我不太认同。”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若闲谈。
伴随着苍劲有力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暴起,鬼鸣鸟发出窒息的吞咽声,它当然不能回答男人的任何一个问题,甚至被白纱布覆盖的双眼后透着单纯生物的不解——
它不解这突如其来的狠手。
情急之下它伸手拽下来自己覆眼纱布,没忘记转化为鸟类的那一瞬它也拥有了非凡的能力,它可以赖此活命。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视上的漆黑眸中如瀚海之下毫无波澜涌动,理所当然的平静之下,不见怜悯甚至是杀意……
那一刻凉意席卷了全身。
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绝望境地被身后沉重的大门被拉开时打破。
已经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与窒息的血腥气的喉骨瞬间被放开,涌入的新鲜空气使得鬼鸣鸟眼前猛地擦黑一瞬。
它双臂再次化作鸟羽,伴随着喉上大手抽离,如濒死的麻雀柔软无力顺着鸟笼匍匐于其脚底。
“你在这做什么?”
清冷的男声响起。
站在笼边的男人抬了抬眼,眼中那冷漠与深邃沉入深渊化作虚无,当他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他看着自门后出现的男修,一身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又因其地位不凡有更多细节……一把仙器摇扇挂于腰侧,长发一丝不苟束成马尾,清俊脱俗,此时正蹙眉望着自己。
无幽一步步走下台阶,踏上柔软的草地时不免看见杀猪匠所立身后那巨大的鸟笼。
不太感兴趣甚至嫌恶地目光一闪而过,当他看见鸟笼中衣衫不整、苍白面部浮上红晕、似奄奄一息的鬼鸣鸟时,显然误会了什么。
他立刻将目光放在杀猪匠身上,沉默半晌,提醒:“日日此刻还在牢内。”
杀猪匠一听就知道这人脑补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哎”了声说:“误会了,我只是想杀了它。”
毫无逻辑的大实话却让无幽摸不着头脑,他瞥了杀猪匠一眼,多少是以为这人已经疯了。
蹙着的眉就不曾松开过,他好奇南扶光得东西怎么会交给如此不靠谱的人,伸出手,言简意赅,冷冷道:“日日的乾坤袋。”
杀猪匠抬眼,扫了他一眼,没给东西,却问:“她让你来的?”
无幽看他这油盐不进、毫不配合的样子,只道这人压根不急南扶光现下处境。
不欲多说,亦无意掩盖事实,云天宗大师兄只面无表情从袖中用两指夹出一张宣纸,上书:找杀猪匠拿南扶光乾坤袋。
字很丑。
杀猪匠倒是曾经有幸在谢允星桌案上见到过。
一瞬间心情开阔放晴,他压低的唇角翘了翘,点点头,果断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
而后在无幽有些惊讶的目光下,男人随意伸手进那本应该滴血认主,旁人无法打开的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承装黑色已然凝固状态未知晶体的水晶杯。
他把水晶杯递给无幽。
全程无废话,无犹豫,无套路。
无幽动了动唇,有一万个困惑此时已经形成,但是在杀猪匠坦然的目光中,他一个都问不出来。
那杀猪匠的甚至还有脸催他快点去上交这个东西,牢房他去看过了,真的好潮湿好像还有老鼠,云天宗大师姐在里面多呆一天都可能发疯,她一发疯大家都要倒霉,这对谁的健康与精神状态都不太友好。
第100章 谢允星与野猫
彼时, 作为局外人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人很多,非常难得的,这一次云上仙尊也成为了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这些天,他偶尔会思考如何才能让云天宗大师姐知晓“插手它宗是非很敏感也不礼貌”这个事实……
但转念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来看, 哪怕是牢底坐穿, 她也必然不会有此觉悟。
宴几安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说服与自我矛盾中反复。
到了后半夜, 他开始想渊海宗的牢狱环境如何,他好像还未曾见过……
如此思来想去,有一瞬间的思绪跑到南扶光不过是金丹期修士,怕冷怕热也会伤风感冒, 这渊海宗夜里温度总是低, 她在里面恐会着凉。
就这么一件小事, 能想起来哪怕宴几安自己都觉得诧异,随后开始动摇要不还是先把人弄出来再慢慢讲道理?
思绪尚未理清, 便有「翠鸟之巢」的管事前来敲门。
大半夜的, 出现的是渊海宗炼器阁少阁主肖官。
因为挂职「翠鸟之巢」同时为渊海宗弟子, 这些日子宗门事务与仙盟磨合总是劳烦他跑腿,此时前来却意外是被「翠鸟之巢」玄机阁逼着捞人来……
消息甚至是从弥月山仙盟传来的。
「翠鸟之巢」下属部门玄机阁阁主亲笔提写急函,要破格录取云天宗弟子南扶光为「翠鸟之巢」正式成员。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刻。
因为工作稳定、福利好、逼格高,三界六道提起「翠鸟之巢」可谓炙手可热,无人不向往, 当其证道最高殿堂。
该组织招人、招什么人、招多少人、何时招人都有正经八本的严谨流程……提前破格录取某宗门弟子几乎算闻所未闻。
面对肖官拿出盖有仙盟印章的急函,有一瞬间宴几安失言至显得沉默。
一时间, 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也好, 我正要去把她弄出来”还是“你但凡晚来一日或者早来一天”……
平静地接过信函,他将其展开迅速扫视一圈,大约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大日矿山事故后, 黑裂空矿石作为基础物资产出断绝,仙盟本就为此头疼不已。
随后,屋漏偏逢连夜雨,仙界末日降临。
“梦醒了我才发财”从娱乐邪恶小发明成为保命物,最佳制造材料恰巧为已经产出断绝的黑裂空矿石。
至此,仙盟的“头疼不已”也一并瞬间升级为"每日焦虑得想上吊”。
仙盟集齐所有的人力与物力,夜以继日地拆解、融合、排列组合,试图研究出黑裂空矿石的主要成分,却连续数旬徒劳无功……
而这一夜,事情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展出了惊人的进展:有人配置出了黑裂空矿石的基础成分,将其半成品装在水晶杯中,送到了玄机阁相关负责人的手中。
命运就是这样有趣。
这个解了仙盟燃眉之急之人,正是当日把大日矿山搅得人仰马翻、断绝黑裂空矿石产出的罪魁祸首——
南扶光。
将信函交还肖官,宴几安从头至尾只道一个字:好。
望着渊海宗炼器阁少阁主恭敬离去的身影,宴几安平静地心想他好似又晚了一步。
具体晚了什么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
虽然时间上落得一些偏差,但那扇牢狱的大门还是以一种合法又恭敬的方式,当着南扶光的面打开。
弦月高悬,月光从牢狱之外撒入,牢狱之内,云天宗大师姐下巴高昂,面无表情。
站在牢狱外的人有很多,包括肖官、林火、宴几安等一系列的人。
古生物研究阁少阁主坐于轮椅上,全程笑眯眯的像是将南扶光送进来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他望着她,眼中闪烁着愉快的光。
就像由衷为她得到自由感到高兴。
肖官就像凡尘间的帝王身边的自老太监宣读完仙盟派发的任命函,从此之后南扶光就算是半只脚踏入「翠鸟之巢」的人了,还差一个简单的任命仪式——
待组织那边会将刻着她名字的、定制的「翠鸟之巢」执法者腰坠交于她,与此同时,她的名字也会作为执法者被记录在仙盟「翠鸟之巢」的「巢」内。
整个仪式完成后,从此她南扶光就算得是一步登天。
可真是光宗耀祖。
“弥月山那边的意思是这事儿放到与「陨龙秘境」大选开幕同一天完成,节约资源也给足排面,算作对你科研成果的嘉奖……虽不是明日就办,但这事毫无意外也是板钉钉上的,你就当好事多磨。”
合起手中的任命函,肖官似笑非笑。
“南道友,这下你可以安心将那黑裂空矿石的成分配表交于在下连夜送往仙盟了吧?”
南扶光冲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上面有整整齐齐写了无数配方组合又被一道道划去的痕迹,只留有最后一行形似匆忙的笔记,数个成分被保留下来。
肖官收了那纸,匆匆扫过一眼小心翼翼收起,拱手才道:“恭喜加入「翠鸟之巢」。”
南扶光不应。
她目光游离,扫过在肖官身后的宴几安,这人今晚莫名其妙出现又沉默寡言,此时此刻看看徒弟发光发热,那张出尘的脸上依旧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毕竟天生凌驾万人之上,冷眼笑纳万物诚服……寻常人追求的功名利禄对于他来说,大约都是浮云。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正常的师父那般,在徒弟考上「翠鸟之巢」后恐怕会高兴大摆流水席三天三夜。
他在这儿,只是因为他觉得他应该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