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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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吐出一口气,南扶光想到当年无论是她迈入炼气期也好,突破筑基期也罢,当时确实无论她如何兴高采烈,她的好师父都会一脸淡定地望着她,像是完全不懂她在高兴个什么劲——
毕竟他连自己进入渡劫期也毫无反应,仿佛一切不过顺应天理。
“……”
早知道当初抱着谢从大腿不放,那老头给的情绪价值还高些,大摆宴席三天三夜跟每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炫耀自己的徒弟就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南扶光看宴几安这样子,心烦得很,当那情商老师也是当腻了,这歪脖子树谁爱栽谁上吧。
她恶意心生,当着众人的面,歪了歪脑袋问肖官:“进入「翠鸟之巢」是否过往宗门师徒关系也不作数了?”
肖官愣了愣,打死没想到还要回答这般奇怪的问题。
“什么?”仿佛不确定,他又问了一遍,“什么师徒关系不作数?”
在他身后,游神般的宴几安第一时间蹙眉望了过来,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终于摇晃着升起无奈。
“日日。”
他看着她勾起的唇角。
“从未有过这种规矩。”
加重的语气难免暗含警告。
南扶光没理他,转身去开谢允星的牢房门——也没等着狱卒拿钥匙,她手起一划那寒冰玄铁锁应声碎裂成两半。
在身后一众沉默的注视中,她拉开牢门邀请谢允星出来。
“道侣不想当,师徒也不做了?”
两人往外走时,云天宗二师姐歪了歪肩膀,凑近她问,“有一说一,这几日你头发没掉一根,其中未必没得云上仙尊打点……如何至于这般想不开,鱼死网破?”
南扶光心想,倒不是突然想不开。
只是以前愚笨,未看见太多,未经历太多,思想简单便尚且未察觉不妥。
“只是突然发现,三观不合。”
言简意赅四字可以囊括许多。
她与宴几安的所有关系无论道侣或者师徒,就像一座地基本就没打稳的建筑。
伴随着她离开云天宗遇见这么多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摊开来一数,竟无一件事能与宴几安理念或观念相合……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情绪如硬砖一层层往上垒——
那本就到处空洞的不稳固地基,自然早晚就有崩塌的一日。
眼下当然尚未。
但南扶光已经看见了摇摇欲坠。
剩下的毫无疑问都是时间问题。
谢允星听闻南扶光讲那彩衣戏并未关门,只是暂时停业整顿甚至准备更上一层,她不算太惊讶。
毕竟仙盟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说明渊海宗行事压根就是在被默许的情况下。
只是经过彩衣戏楼动乱,改造融合灵兽事情好像就这样被重拿轻放了——
所有的惩罚不过是彩衣戏楼停业整顿。
谢允星感到前所未有的违和感,而作为当年差点被亲爹送入轨星阁修星卜占灾祸的修士,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的吓人。
回到住处一番洗漱,云天宗二师姐一身宽松道袍坐于妆台梳发。
瓷白的脸映衬着一侧乌黑的发,红木珊瑚梳自半湿润长发梳过发出“沙沙声响”,她动作不紧不慢,仅铜镜倒映模糊侧影。
忽而铜镜旁烛灯摇曳,一瞬间她手中梳理动作一顿,在身后无声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时,狭长的双眼睁大一瞬。
身后,少年纤细苍白的手伸来,取走她手中木梳。
梳发声响再次于摇曳烛火中响起,她这才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与下睫纠缠合隆,半晌才道:“人道鬼修食人精血三十年一成长,一甲子得少年形,百年可触明阳间物……你倒好,一旬修的百年功?”
替她梳发人动作一顿,好像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嘲讽,有些不满地轻轻拽了拽她的头发。
谢允星“嘶”了声,转身劈手夺走身后人手中木梳,随后对视上一双正炯炯有神瞪视自己的金色双眸……
那眸子又亮又圆,像月色下假山里钻出来觅食的野猫。
“哪怕是吸食修士血液你这也是恢复的太快,更何况这几日你都未进食我的血。”
谢允星看着眼前所立少年,相比起初见时小豆丁模样,如今他虽身形消瘦,身高却足矣与她相比。
“上哪用膳去了?”
她坐着时,不得不抬头才能看见他。
少年背着光,低头望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一副完全不准备回答的神色。
谢允星早习惯了,笑了笑:“不想说?那换个问题——如今三界六道不说太平,但除却灵气受损似乎并没有摩天鬼界或魔修异动,仙盟不惜于渊海宗设立违背三界律法的灵兽实验点,着急屯兵招马,成立灵兽军队……这行为说不通,是为何?”
她唇角挂着浅笑。
任由面前少年俯身凝视,他一声不吭,但明显是听见她的提问了,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她挺翘的鼻尖与一缕沾在鼻边的湿发上。
良久,少年垂眸,淡道:“要提问?老规矩。”
老规矩便是一场比试,赢的一方为所欲为,可以叫对方饿肚子三天,也可以让其回答自己一个问题。
谢允星拢了发,扛上冥阳炼二话不说便与少年来到演武场——
只这一次,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神魂撕裂之前的段南乃修仙界除云上仙尊之外最年轻的元婴期修士,修道天才,「翠鸟之巢」的副指挥使大人。
沐浴属实是白费心,湿漉漉的汗再次挂满了她的颈脖。
冥阳炼第七次挥空被鬼修少年一脚踢空,谢允星都觉得自己的本命武器变得沉重——
面对对方紧逼而来连环击,她只能顺着力道将重剑抛掷,人极速后仰躲过一记凌厉拳风,下一瞬对方长腿扫至,她站立不稳,摇晃了下。
被瞅准时机的少年抓住瞬息空挡,他真如一只大猫般猛地收了拳脚,扑了上来!
“啪”地一声两人抱作一团重重落地,被少年曲起的膝盖压制住腰间,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谢允星胸前剧烈起伏——
有疲惫,也有诧异。
少年垂落的发扫过她汗湿的洁白颈脖,金色瞳眸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目无波澜就像这场胜利本就迟早是他囊中之物。
“别问太多。”段南淡道,“告诉你的都是你能知道的。再多,会有麻烦。”
果然还有内幕。
谢允星蹙眉,只觉得这小屁孩之前给情报有所保留是在小耍自己,推了他一把,奈何钉在身上的人一动不动如山。
“说完了?起开。”她抬起手推他肩膀,“喘不上气了。”
段南稍微松了松手,她立刻起身一些,随后又被摁回去了。
后脑勺今晚第二次砸地上,谢允星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脑中过了一百个教训不听话的野猫的方式——
却在这时,听见段南道:“我赢了。”
“是吗?我才发现。”谢允星嘲讽道。
压在身上的野猫圆圆的黄金瞳微微眯起,随后,在谢允星瞬间睁圆的震惊注视下,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极轻,飞快。
像是猫崽子抢夺陌生人手中的一块肉。
短暂失言中,少年用冰凉毫无温度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脸。
“莫再深入探究,剩下的不是你能知道的。”
语落,未等谢允星回答,身上忽然一轻,是压制在身上鬼修少年于微凉夜风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月光下。
数日之后。
于渊海宗发生了两件事。
其一,云天宗弟子南扶光成功研制调配黑裂空矿石,并用新种黑裂空矿石结合新的捕梦网设计图,成功唤醒一名在此之前陷入梦魇的云天宗弟子,其名白灸。
众人看见走出仙界末日之希望曙光,并为之欢欣鼓舞。
其二比较微不足道。
作为云天宗药阁的首席弟子,白炙醒来后就被人弄来了渊海宗,谢从还指望他在药修这条赛道上争取一个「陨龙秘境」名额,毕竟怎么看他都比谢晦靠谱一万倍。
南扶光也是这时候才见着了这位昔日死对头——
但从第一次对眼开始,她就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不太对劲。
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他看着好好的,除了脸色苍白倒是能吃能睡,也不说之前堕魔时发生了什么,有人问起,就平静地说自己什么也记不清了……
他也不跟南扶光吵架了。
反而是非常礼貌地谢谢南扶光救了自己。
他这么走流程,原本准备让他跪下给自己磕几个的南扶光反而被整不会了。
像是吞了苍蝇似的一言难尽说“不客气”,她眼睁睁地白炙就转身走了,回到他那破炼丹炉跟前坐下。
但是也就是坐下,炉子里的火就连南扶光这个外行看着都烧大了,他也不管。
他就撇着头,望着窗外,目光凝固在头顶苍穹之上投影入水下的沙陀裂空树枯枝一处阴影中——
阴影里黑漆漆的,除了落灰,大概什么都没有。
白炙就这样长期盯着。
后来白炙烧坏了几炉丹药,有弟子开始蛐蛐药阁白师兄脑子可能不如以往好使了。
白炙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不像从前那样会跳出来阴阳怪气“你行你上”了。
烧坏最后一炉时,白炙平静地将残渣废品倒入焚烧箱,然后洗净手,转身来到那他连续盯了几日的阴影角落,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白炙消失了。
没人说得清他去了哪,根据当时门口的几名渊海宗外门弟子说法,他们非常确定白炙从未离开过那间屋子,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是南扶光想起那日的古怪,率先拎着鲛灯去那角落阴影里查看。
最后众目睽睽之下,她捏着一根断指退了出来。
那指尖已经干枯了,皮肤失去弹性,泛着黄,是药修常年抓药捡材料特别会留下的痕迹。
断指断处并不整齐,像是被野兽或者什么东西活生生绞断或者咀嚼时从嘴巴边不甚掉出来的残漏。
可这就是白炙剩下的全部了。
人们二丈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说特殊吧,这修仙界天天死人,死法千奇百怪,他这死的也不特殊也与当前一系列事件毫无关系;
你说不特殊吧, 白炙好歹也是陷入沉睡后被唤醒的第一个人, 这未免有些太巧。
总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 人们虽然绝口不提白炙的事,但是走路会有意无意避开阴影处走,就像每一个阴影处都隐藏着会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没有太阳的阴影处比较凉”这句话全方位具象化。
想象黑裂空矿石和壮壮本身都有切割空间甚至是时间的本质功能,使一个人凭空消失又好像不算特别不搭边……
南扶光一度怀疑是她合成的黑裂空矿石哪里出了问题——
但经过「翠鸟之巢」颠过来、倒过去的无数次核查, 她弄出来的就是黑裂空矿石无误。
人畜无害的黑裂空矿石。
来得及想明白白炙的事儿之前, 南扶光被「翠鸟之巢」抓着稀里糊涂的签了份合同, 从摁下手印那一刻起,她就是新的黑裂空矿石之母。
翻译一下——
合约上规定, 仙盟依然管制、生产与制造黑裂空矿石原石。
但与此同时, 从这一日起, 只要以该原石为基础材料产生的一刻制造物交易、运输、流通产生的一切税种额度,待结清上交仙盟后,南扶光享有其中两层的抽成。
也就是说除非三界六道文明的车轱辘重新能转成风火轮飞速向前,人们找到新的原材料彻底代替黑猎空矿石……
否则从今往后,南扶光的儿, 孙,重孙, 曾孙, 叭叭叭数不清的子子女女后代,都将过上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能躺在床上聆听金钱落下的声音的日子。
南扶光拿到第一笔钱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虽然那天看到水晶杯里的半凝固液体时她就有了此生暴富的准备——
但真的拿到第一笔这辈子没见过的巨额时, 她反而有点茫然,想的是,她能拿这钱买点什么来着?
想半天没想明白,她从屁股下面的小马扎上转了个圈,转头问身后正站在白气蒸腾的骨汤后包馄饨的男人:“我有钱了。”
杀猪匠懒洋洋地恭喜她,然后不说话了,显然是恭敬等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云天宗大师姐眨眨眼:“所以你能不能把你在古生物研究阁那个破喂鱼的活儿给辞了?”
闻言,杀猪匠脸上的表情都不带变的,只是特别淡定地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
然后……
没理她。
什么意思?
南扶光又从小马扎上转回来,弯腰,问同坐在小破桌子边儿撇馄饨上葱花的谢允星,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允星说你刚才的语气就像突然成为有钱人的暴发户,着急忙慌冲百香楼,嚷嚷着要救心尖上的姑娘于水火。
南扶光:“……”
谢允星:“更何况人家杀猪匠在古生物研究阁喂鱼那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你就一脸嫌弃让人辞了……能不招人讨厌吗?”
南扶光:“怎么就招人讨厌了,不让他干脏活儿了还不好么?”
谢允星一笑:“你要不把云天宗和彩衣戏楼都买下来得了?替杀猪匠赎身,再把鹿桑小师妹塞进去顶他的喂鱼岗。”
南扶光:“?”
关小师妹那个傻白甜又什么事儿来着?
谢允星:“‘拉圣洁下神坛,救风尘出泥潭’——要做就做到位嘛,一个别拉下。”
南扶光:“……”
新晋富豪云天宗大师姐双手扶着膝盖,缩成一团,琢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阴阳怪气地嘲笑了。
她面无表情抬手给了谢允星背上一巴掌,“啪”地一声,超响。
彩衣戏楼还未恢复营业,在南扶光抱着一堆天降横财无处安放时,古生物研究阁又出了新的篓子。
简单的来说那算是一些失窃案。
尽管对外宣布古生物研究阁已经停止了一切非人道的使用灵兽和凡人融合的实验,整顿,思过……
但是某一日林火还是吊儿郎当地敲响了肖官的房门,告诉他,他们古生物研究阁,又丢东西了。
肖官看着那张无语又不上心的脸,第一反应是这个废物如果不是投胎投得好这会儿止不住在哪要饭。
他没客气把心中的话说出口,林火像是习惯了他这样,耸耸肩——
装上了假肢的他已经可以脱离轮椅倚靠拐棍自己走了,这会儿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攀着肖官的肩,笑着道:“别说这种无聊的事,我投胎好就是既定的事实,哪来的‘如果不是’。”
他攀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同门笑眯眯,任凭谁看了都以为他们关系极好,林火甚至私底下笑眯眯地叫他“哥”——
哪怕发生了渊海叶舟见死不救的事之后,也没改变他对肖官的态度。
他是真不在乎还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这个林少阁主一直便是这样怪里怪气……通常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是个废物不是更好嘛。”林少阁主没心没肺地说,“渊海宗宗主让你做啊。”
肖官把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扯下来:“到底怎么了?”
“嗳。”林火停顿了下,“是那座塔。”
林火嘴巴里轻飘飘“丢东西”三个字其实是“废病安置塔”失窃。
听到这个消息哪怕是肖官也不免一怔,瞬间微微眯起眼。
灵兽与人融合的失败率当然很高,这就导致最后很容易在那些培养皿中诞生一些……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些东西因为病理性的融合失败通常很短命,它们会在短时间内痛苦或者不太痛苦地死掉,而在此之前,古生物研究阁当然会把它们与成功融合的分离开。
它们会被投入高墙之后的“废病安置塔”。
高高的一座塔,掩藏在古生物研究阁中庭那座巨大的、壮观的黑色瀑布之后。
瀑布有多高,塔楼便有多高,不同的是,塔楼却不像正常的塔楼有楼梯和每一层的透气窗、瞭望台,那就是一座高高的、封闭式的塔。
没有楼梯,只有尖尖的塔顶与接近塔顶下方一处容纳二人出入的窗,塔楼内常年的传来“轰隆隆”像是水车转动的声音,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动静。
只有融合失败的所有“失败品”知道。
它们被人就从这座窗扔进去,无论是断气的还是没断气的,扔进去从高塔坠落塔底,若是没摔死还剩一口气,就会看见一个确实如同水车般的东西在转动——
塔底竟是链接着瀑布的暗河。
那暗河带动着如水车一般只是比水车材质坚硬、完全锋利的庞然大物运转,碾压一切从高塔上落下来的东西。
它们就像是一颗颗脆弱的、烂熟的浆果,当被那巨大水车碾压,曾经作为人时喝掉的那种黑色液体便随着它们异形的躯体被碾压重新积压出来……
甚至来不及惨叫,痛呼,“轰隆隆”的“水车”永不停歇地运作,数不胜数的黑色液体在它们的体内从“一口”进化“喷涌而出”,汇入暗河,形成中庭那座巨大的瀑布。
问题就出在这。
近日,根据统计,“塔”内的“出水量”明显和“投入量”不成正比——
在“投入量”与以往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出水量”几乎减半。
古生物研究阁的统计员一发现这件事立刻上报,等林火派了几个人去查,却没整个运输、投入的流程是完全没问题的,派进去的人只得入塔去查,最后捏着鼻子,拖出几具……
被吸干的尸体。
那些失败品没有被碾爆,它们是被吸干了,还是如同浆果被咬了一个口子里面的果肉被吸干,只剩干扁、毫无光泽的皱巴巴的皮。
这事儿邪门得哪怕是林火都有些傻眼地要骂一句娘,他别无办法,只能找「翠鸟之巢」来查——
肖官:“认真的?前些日子签署停止非人道融合实验并交了一大笔罚金的不是你们?现在让「翠鸟之巢」给你们查‘非人道融合失败品处理处’失窃?”
不做这破事儿了哪来的“失败品”去失窃?
林火被如此发问,却完全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的意思。
他全程脸上笑嘻嘻,轻飘飘道:“以前的,以前的,都是以前的存货没处理完还不行吗?我哪知道那些融合失败的玩意儿啥时候死啊,那不得留它们到最后一刻嘛,我们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丧心病狂!”
林火的借口冠冕堂皇勉强能糊弄过去,于是出于肖官不知道的思维方式,他又把南扶光抓来调查这件事。
自打云天宗大师姐弄出“黑裂空矿石”配方,半条腿踏入「翠鸟之巢」,比工作福利与刻着她名字腰坠更先来的是无止境的被人使唤。
她的工作内容突然就不限制于蹲在玄机阁里烤地瓜打瞌睡搞研究画图纸了,肖官三不五时便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门摇人把她带走,大言不惭这就是你们向往的「翠鸟之巢」了,人人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到要陪肖官一块儿调查什么“融合灵兽失败品失窃案”,南扶光原本一听第一反应也是“你们是不是有病上赶着找我不痛快”……
但转念一想要弄清楚这古生物研究阁到底在做什么,一味的拒绝与他们接触倒也不是好办法。
她勉强答应下来。
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尽管她三天两头带着「翠鸟之巢」搜查令出入古生物研究阁,但什么都查不到。
就像是有一个长着翅膀、从夜魔天界爬出来的夜叉,日日夜夜无声、无人知晓地凭空闯入古生物阁,跳入那座叫人毛骨悚然的塔,开启了自助餐狂欢派对。
无用功使人沮丧。
又一天徒劳无功返回时,南扶光突然在想「翠鸟之巢」如此吸引她最大原因除了证明她是个无灵骨也能行的修士之外,还有每旬十个上品灵石的高俸禄。
“但我现在已经是睁开眼就要被金钱砸死的金丹中期修士了。”南扶光茫然的说,“我能把八成修仙界的人吊起来打,打不过的就用钱砸死他们,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还要上赶着要跑来「翠鸟之巢」被人当驴使?”
她话语落下,双面镜那边就传来男人的嗤笑。
镜子这边的少女剑修刚沐浴完。
今日她被迫钻了一次那个神秘的塔……也是没完全爬进去,光在高塔窗口伸头看了一眼她就差点儿没在剑上站稳,顺便被把前天吃的东西一块儿吐出来。
她回来泡在浴桶里皮皱了都觉得自己还臭着——那日在海中那种灵魂都腌入味的臭再次侵扰她的鼻腔,这一次的冲击更加直接。
“这才在中庭。”南扶光说,“我真的不知道古生物阁的后院还能弄出什么离谱的幺蛾子……”
她喋喋不休地描述自己在中庭看到的一切。
有关黑水瀑布,有关那个“塔”,耳边不绝于耳的痛苦哀嚎与兽鸣,她问杀猪匠那边什么声音,好像她今天听见的瀑布水声。
“起风了,外面树冠摇曳。”杀猪匠云淡风轻,“不要草木皆兵。”
南扶光“哦”了声,又不甘心地问他听完她描述的一切是不是还是不准备辞职?
双面镜这边男人轻飘飘地敷衍她会考虑。
这边南扶光累了一天对于他的敷衍发不起雷霆之火,不满地轻哼了两声,脸埋进脑袋旁边小猪柔软的肚子里。
她睡意很浓地让杀猪匠跟融合灵兽玩玩投喂游戏是极限了,至少离古生物研究阁的那些变态远点。
双面镜里的人看她眼皮子打架,淡道让她赶紧睡,别操不完的空心。
南扶光嘴角下拉翻着白眼做鬼脸无声学他“别操不完的空心”大开嘲讽,而后扣下扔下一句“睡了”扣掉双面镜。
身后排队的人无声捅了捅他的腰作为不耐烦的催促,杀猪匠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双目浑浊的老头,冲他笑了笑,慢吞吞地收了双面镜。
耳边是黑色粘稠的液体从瀑布高处坠落发出的“哗哗”声响。
队伍的最末端,古生物研究阁的修士在催促他们动作麻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杀猪匠已经伴随着队伍挪动来到了第一个,从面前白色道袍的修士手中接过装满黑色不明液体的海螺,他问:“这里面是融合什么灵兽啊?”
“不知道!喝了你就知道了呗!”那修士不耐烦地回答,“害怕你可以不喝。”
杀猪匠“哦”了声,抬手将海螺内液体一饮而尽。
这一晚南扶光睡得不太安宁。
不知为何白灸失踪多日, 她却突然梦见了他,梦中的白炙并非失踪,他从那座高高的塔上坠落,落在水车上又被碾压, 黑色的粘稠液体取代了血液, 从他身体四溅。
断开的手指作为最后的完整残骸飞出来落在血海尸山上。
断指长出了牙和舌头, 它用白炙的声音问南扶光:你救我做什么,看我与这些融合失败品有什么区别?
南扶光惊醒了。
醒时已经天光大亮,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心跳得厉害, 人也有一种头晕目眩的窒息。
梦中白炙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放, 那般白眼狼且欠打的语气和他的过往人设一般无二, 而不像他失踪前那几日礼貌到OOC。
南扶光认为这噩梦是那日毫无心理准备地探头望塔里所见一幕所留下阴影。
身边一团温热的东西挤过来,是两只小猪中睡相很差那只肚皮朝上打着转儿滚到她身边, 吧唧着嘴抱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在她坐起身时醒了, 仰着脖子扭头朝向她, 一双混沌的眼不如壮壮灵动,但却意外的南扶光这辈子还能在一只小猪的脸上看见类似担忧的表情……
伸长手臂安抚似的拍了拍斯文小猪,南扶光问过杀猪匠他的名字,杀猪匠道,姓黄。
一只猪还有名有姓的相当莫名其妙。
南扶光管它叫阿黄。
阿黄伸蹄子扒拉睡得四仰八叉的壮壮时, 南扶光翻身下床洗漱,看了看今日行程表, 今日难得她没有行程再排满当当, 上午跟随肖官再去一趟古生物研究阁,例行检查那座塔与周围是否还有外人入侵痕迹,这是最后一次检查, 之后这个失窃案很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下午她预约了「翠鸟之巢」的裁缝裁剪入职时要穿的锦衣袍。
作为常年在仙盟行走直隶部门,「翠鸟之巢」之所以叫「翠鸟之巢」,逼格拉满的还有它在重大节日参与盛大场合会穿的特制道袍——
与她第一次见到段南对方身上穿的有些类似。
上身黑衣描金对襟常式道袍,下摆则有女修裙袍,灯笼花苞状的特殊行式后拖两尾显眼蓝羽翠鸟点翠工艺装饰,末端分别坠两「翠鸟之巢」腰坠同款形坠,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脚上配中筒锦靴,短制道袍衬得人腿长又活泼,这般一套搭配曾经很是在修仙界流行过。
大街小巷皆有仿制类似形制道袍出售,但无论如何像那么回事,总是正版的好。
南扶光也比较期待自己穿上那特质道袍的样子——
总觉得腰杆直了,天也晴了。
出门不用再亮什么身份牌,谁人不得恭顺唤她一声“仙子姑奶奶”?
思及此,噩梦带来的阴霾总算退散了一些,随意梳过头发,南扶光顺手拿过双面镜看了眼,没有任何她睡觉时错过的未读消息,双面镜安静如鸡。
与杀猪匠的文字对话停在昨日她问他在哪,他没回答。
是因为之后他看见了询问,就直接给她挂了语音通话过来。
南扶光把玩了下双面镜,有点想邀请那杀猪的来看她试着锦衣袍——
倒没有别的意思。
可以当她想臭显摆。
反正就是想让他看看来着,顺便提高一下审美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