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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5

壮壮跺蹄子,把那件旧旧的衣服拼命往南扶光怀里塞。
“……”
被那粗糙的衣服塞个满怀。
南扶光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可能是五脏六腑之类的——正在一点点裂开,掉落,烂掉。
“崩溃”这个词后知后觉地被具象化,原来是悄无声息,又矛盾地振聋发聩。
耳边是一片嗡鸣,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吵闹,叫嚣。
放下了那缝着补丁的短打,南扶光一左一右捞过阿黄和壮壮。
“走。”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如此清晰。
“我们得……得去接一接你们那不成器又不负责的废物亲爹。”
杀猪匠死了。
他死之后,可以被葬在山林,可以埋在海边,可以干脆一把烧成了灰洒进不净海喂大翅鲸,也可以干脆在云天宗山脚下那个杀猪摊后的墙根挖个坑。
但他不能在废病安置塔内。
那个地方终年只数日可见阳光。
渊海宗,古生物研究阁。
今日灿烂的冬日之阳带来的温度似乎一丁点也没有通过波光粼粼的海面传递到水面之下的渊海宗来,仿佛境界阵法也将之彻底隔绝。
游鱼浮动,鱼群雀跃,大型鱼类慵懒自得于头顶游过,所投下的阴影带来片刻的视障,黑暗中,有清晰吞咽唾液的声音响起。
紧张与不确定性形成了此时此刻一触即发的紧绷。
清面对前来要求开塔取尸的云天宗大师姐,古生物研究阁众修士有一个算一个皆出门往来,将她要去之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各个如临大敌。
他们大部分看向刚刚赶来的林火与肖官,此时此刻林火似匆匆赶来,舍了拐杖坐回轮椅上,阴沉着脸,肖官则是一副大写着“你惹她干嘛”的无奈;
还有人忌惮看向面前所立少女剑修腰间摇晃「翠鸟之巢」挂坠;
有人紧张盯着她腰间的青光剑,那当然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佩剑,奈何面前之人看似年轻,实则早已结了金丹;
还有的面露不屑——
区区云天宗晚辈,云上仙尊座下弟子、金丹期剑修又如何?
也敢在古生物研究阁撒野。
“扶光仙子,有话好说。”肖官息事宁人的语气道,“那废病安置塔你也不是没见过,从构造上来说便没有从外打开的可能,再加上其下装置,你压根不可能——”
从塔下带回一具完整的尸体安葬。
南扶光却懒得同他们废话,只挺直腰杆,面色冷漠道:“让开。”
嗓音低沉,杀意四溢。
硬是让当场这许多天天钻屋内搞实验的修士毛骨悚然,他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不等南扶光抽出腰间青光剑,先一步亮出各自兵器来。
“南扶光,你莫敬酒不吃,我古生物研究阁成立数十百年,掌管渊海宗命门,古往今来多少大能其中亦有心怀鬼胎之辈窥觑,你看可曾有谁成功闯入?”
古生物研究阁之禁制,堪比云天宗当年以黄苏之骨所设“生人莫入”禁制,甚至因为本身意图防恶意者侵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火自然信心满满。
哪怕今日不请出父辈高阶修士,这里也不是南扶光一个区区金丹期修士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你即将加入那「翠鸟之巢」,往后自然前途无量……然而一日尚未拿到记名腰坠,录了名牒前,你一日不是正式执法人员,念你曾经救我一命,又是肖哥于「翠鸟之巢」同职数日,你且归去,今日我们就当你未来——”
“林火。”少女剑修目光沉沉打断了他,“你废话太多。”
林火哽住。
半晌提高声音。
“那凡人已身死,死哪不是一样,好心劝你迷途知返,你不知好歹,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待惊动我宗门高层,饶是云上仙尊也保不住你!”
“云上仙尊?”南扶光侧头一笑,“从未想过他能站我立场。”
言罢,她这一笑,如紧绷之弦蹦断,在林火一拍身下轮椅,踊跃而上时,她亦“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青光剑!
刀光剑影,雷鸣电闪,波涛汹涌阵阵,瞬间一群人斗作一团。
南扶光不愧是金丹修士,左应又挡,面对渊海宗众弟子防御阵型,堪称游刃有余。
如今哪怕是肖官接下她一剑后也胆寒心惊,心道外头传闻与公示皆显示云天宗南扶光不过金丹初期——
她这实在不像!
夹杂冰雪气寒风飒飒,灼目剑光映耀阳,那席卷地面之剑气如头顶冰山镇压,压的人喘不上气……
银白长枪穿海相撞,阔刀霍霍血刃亮!
少女剑修手中青光剑如游龙惊鸿,飞云掣电,杀阵之中翻入硬闯,全身而退,所至之处片甲不留,人仰马翻!
正映前人说书者那句“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
渊海宗众人无不胆颤心惊,满脑子只剩下眼前少女那双杀红了的双眸,明亮清醒,目标唯一,只为他们身后那座高塔!
“放弃吧,南扶光!你闯不过我身后层层高墙,也不能从那座塔里寻得那人尸身!”
林火气急败坏的怒吼,却只换得云天宗大师姐一声冷笑。
她挑飞至面前一杆银枪,兵器“锵”地一声竟被青光剑劈成数段,剑身出现裂纹时,她翻身后撤出混战。
落于空处,她轻描淡写瞥了眼林火,又瞥了眼他身后古生物研究阁那一道道高墙,微一停顿,淡道一声“未必”。
众人尚且未知她此言何意。
只见少女剑修扬起手,平静嗓音唤了声“壮壮”。
从身后很远的珊瑚群后,又“哒哒”疯跑啼声响起,而后叫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空地之上,像是有一座巨大雪山拔地而起!
海雾缭绕间,闻所未闻之巨兽从天而降,长耳,鹿角,背有六对鸟类羽翼,口有象形獠牙,脚覆鳞片,似刀枪不入,其翼伸展,似混沌鲲鹏而更胜,当真足矣遮天蔽日。
众人长大了嘴,亲眼看着南扶光拽着那巨兽耳朵,拉扯一下,便被巨兽甩至头顶——
少女剑修趴在巨兽头顶白色绒毛间,从很高的高处俯视而来,微微眯起眼……
却再也懒得跟他们废过多。
当害怕至极有其中一名渊海宗弟子颤颤悠悠举起手中法器,那巨兽拧过头冲人群咆哮一声,似婴啼尖锐又似狂兽咆哮。
心智不定者胆寒心惊,手中法器纷纷落地。
“走。”
南扶光单字令下,巨兽便迈开步伐,从所有人头顶一迈——
黑暗的阴影笼罩下来。
渊海宗众人猝不及防,只顿时五感具失。
那完全的切割感就仿若他们一瞬已坠入第二甚至第一纬度,从三维化作一点或者一线,灵魂仿若束缚冻结于此黑暗中时。
灭顶绝望侵蚀,当他们几乎就连“绝望”这样的感官也丢失,头顶又亮了起来,是巨兽已经走过。
来不及为之松一口气,那诡异奇感,像是上阎王殿走过一遭。
此时惊魂未定回过头,他们只来得及看见那神秘巨兽轻而易举一蹄踹裂他们引以为傲的禁制之墙,直奔那座散发着腐朽死亡与恶臭的高塔而去。

第104章 找不到他
时间倒退回数个时辰以前, 若在裁缝铺时南扶光长了嘴,能够跟谢允星多交流几句,就会发现,其实前一晚与熟人失联的不止她一人。
谢允星也是这一晚后再也未联系上那个日日夜夜以她血为食的鬼修少年。
这事还要从当夜谢允星刚与段南切磋完说起。
冥阳炼再一次被挑飞砸在不远处地面, 演武台被砸出深深地裂痕, 半把重剑插于裂缝之上, 可见其力量惊人。
一身黑衣鬼修少年弓着背,如同野猫一般蹲在剑柄之上,背着月光,唯有那双金色瞳眸闪烁着异样明亮的光, 显示着他的性质高昂。
——云天宗二师姐也就是在这一刻意识到, 「翠鸟之巢」副指挥使正在逐日复苏, 从今往后她不可能再打得过他。
没有人会做亏本买卖。
谢允星走上前将蹲在自己神兵上的少年赶下去,同时宣布:“从今日起, 切磋可以, 赌注作废。”
少年鬼修落地无声, 下一瞬就贴在她身后。
鬼修的本质只是一抹集天地灵气与怨气而生的生物,不是人也无气息之音,但谢允星却能感觉到他鼻腔里的凉气呼在她后颈脖上……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作废?”
他声音从后方偏上的方向传来。
“你不问渊海宗和古生物研究阁的事了?”
那也要有问的机会。
在段南完全看不见的地方,谢允星翻了翻眼睛,她腹诽身后少年光长个子不长脑。
就他现在这样满脸兴奋, 三招之内挑飞她的武器,然后一脸“我赢了”的耀武扬威……
傻子都能反应过来从今往后再坚持继续履行赌注, 有一日算一日, 都是主动送上门日日夜夜被薅羊毛。
“对。不问了。”
谢允星手从冥阳炼上挪开。
转身想让身后的人起开别老挨着自己,演武台那么宽张他为什么非要贴着自己站?
一转身发现身后那人寸步不让,这两日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眼前几乎要比她还高,要对视时算得上垂视。
只见那双金色的瞳眸中,对视上的一瞬瞳孔如猫科动物一般微缩成针眼大小。
冰凉的气息不客气的撒在谢允星鼻尖,她看见他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一圈:“今日?”
“作数。”谢允星蹙眉,“但你不可像上次那样咬我……”
最后两字她到底没脸说出,她是不清楚「翠鸟之巢」名声在外的杀器双胞胎指挥使大人生前活着时到底受没受过教育、受的哪些教育——
但她非常确定他可能不太清楚“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
否则那日莫名其妙咬她唇瓣后,他不会当场跑掉后第二天又蹲在她的床前,翻弄她的口脂问她昨天用的是哪个,吃起来有点苦,他要把它丢掉。
而眼下听了谢允星所言,他果然也没多大反应,慢吞吞“哦”了声,还盯着她的脸。
半晌,他慢吞吞才道:“饿了。”
谢允星无奈瞥了他一眼,熟练地抬起手腕准备递到他唇边送餐——
然而手腕刚碰到他的唇,就被他反手一把握住。
再下一瞬,她整个人被压着手腕,压到了身后那把还插地面的重剑之上。
背撞到冰冷的金属,谢允星打了个寒颤,下一瞬,领子上覆上一只骨节分明偏削瘦的手,指尖拨弄她的领子。
“今日。”
谢允星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今日用餐场地在此”还是“以此作为今日切磋奖励”,他头一偏便咬了上来。
血液奔腾得比平日更快,一股暖流从胸腔升至头顶,相比起埋首于颈脖间的鬼修冰冷的温度,谢允星作为正常人的温度在此刻几乎可以称之为“灼热”——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突发奇想。
尖锐的牙扎入颈部,鸡皮疙瘩在那一片全面泛起。
头晕目眩,她感觉到好似人也离开地面的不真切感。
少年鬼修冰冷的鼻尖蹭着她温暖的皮肤,心跳狂舞间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是要进行最后的晚膳,她活不过今夜……
因此觉得指尖好像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冰冷。
是的,他长大了,需求量更多,正如南扶光曾经警告过她那样,鬼修根本不受控制——
胸膛起伏,谢允星的手软绵绵地搭在俯首她啵颈肩这人的肩上,只是轻轻推拒,她低吟一声。
立刻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瞬间紧绷,少年抬起头,金色的瞳眸如摄魂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再次凑近,如同那夜在牢狱一般舔了下她流出一些鲜血的伤口。
伤口愈合。
“没取太多。”他嘟囔着像是告知也像是抱怨,“你怕什么?”
谢允星的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方才颈脖一侧被柔软舌尖扫过如猫挠或猫踩的特别触感,她抬手捂着脖子,半晌没说话。
段南深深看了她几眼,不明白她在发什么呆,只以为她因为被咬生气了,于是跟着蹙眉。
“小气。”
扔下这倒打一耙二字,他转身消失在谢允星跟前,独留下满脸茫然没反应过来的云天宗二师姐,罚站出神。
这一幕若是被云天宗大师姐看见肯定嗤之以鼻那少年鬼修只知道欺负老实人——
是她高低得把人弄回来捏着他的脸问一句:老子该你的啊?
在谢允星那,段南当然未食饱。
如今到关键阶段,根本不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贡献一些鲜血就能供养元婴期鬼修,若要敞开肚子饱餐一顿,谢允星多一天都活不成。
放了过去段南是无所谓这个的。
时至今日他也不过多思考一层:虽然谢允星不是不能死,但也不是非得死。
她活着对他来说貌似更有用一些,至少每日他在外游荡完有个去处,蹲在房顶活着倒挂屋檐下发呆都行……
而且她还陪他切磋。
虽然现在她已经打不过他了。
至于饱腹问题,来到渊海宗,段南自有去处。
夜黑风高,无论是成像镜还是记录仪都不可能捕捉到神出鬼没的鬼修。
于是,此时,若是那些扛着特制的笼子,忙忙碌碌的古生物研究阁内巡逻的弟子稍抬头看一眼,就能用肉眼看见,那高高耸立于月夜下的废病安置塔塔顶琉璃处,蹲着一抹人影。
他从上至下,犹如夜间蛰伏动物,安静地看着脚下的高塔至半夜时分热闹非凡。
有人痛苦的呻吟,有死亡的拂袖喘息,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还有的人在求饶……
以上所有声音,均来自古生物研究阁弟子们操控的那些笼子里。
他们充耳不闻,麻木地按照过去的熟悉流程,用术法将笼子高高漂浮而起、打开笼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入废病安置塔内。
——无数的融合失败品被倒入高塔。
长着鸟头的人;还是人形浑身覆盖鸟羽的人;四肢为鸟形而扭曲折断的人;腹部莫名其妙烂了一个大洞在往外流淌黑色液体的人……
有的死了,有些还有一口气。
但无论如何,此时他们都如同被废弃的垃圾,倒入塔内。
段南轻车熟路地从窗口翻入。
仿若闻不到冲天的血腥气息与腐臭,他一路如羽毛轻盈下落在那转动的水车上,金色眸子冷眼看着一个人被碾压,骨骼发出“嘎吱”折断的声音,身上的漂亮蓝色羽毛被血污污染湿漉温热……
他东张西望,试图找一个暂时还活着的,提供今晚的晚餐。
摩天鬼界的鬼修不喝凡人血,尽管凡人人数众多像充足的储备粮,然而凡人血除了饱腹对他们修炼毫无作用——
但感谢渊海宗的古生物研究阁。
他们发的邪门歪道,将毫无益处的糙粮,神奇变作与修士只差了一些些功效的精粮……
这些融合灵兽的血,当然比谢允星的差远了。
但他能敞开肚子喝,所以也就凑合。
段南从水车上飘然落下,至角落里随意捞起一个下半身皆为鸟型,因为高空坠落奄奄一息的失败品,拉起他的手腕,正欲撅断——
“我不在,你就玩野了。”
身后平静的声音响起。
不夸张的说,当时鬼修少年着实被吓一跳,原本随意放松的背脊一下子紧绷入备战状态,以惊人的速度他扔开手中的融合灵兽转过身,一双眸锐利望向声源处——
站在阴暗处,只半张脸于光线中,男人眼骨深邃,高挺的鼻梁扬了扬,冲他勾唇笑了笑。
段南双眼因为诧异有些瞪圆。
他震惊于有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也震惊为什么有人能好好的出现在这座塔的塔底,更震惊于……
“你果然非凡人。”
少年鬼修的嗓音深处发出“咕噜咕噜”充满攻击欲的声音。
“你骗了南扶光。”
男人脸上笑容不变:“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而且她没你想象中那么笨。”
段南撑在地上的手抓了抓,圆润的指尖于月色下无声延展出利爪。
而立在那的人似乎丝毫不在乎他的小动作。
“怎么,想攻击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垂眸看着段南,他停顿了下,语气平淡。
“狗改不了吃屎。”
时间再倒转回此时此刻。
为那于废病安置塔中可能已经尸骨无存的杀猪匠,古生物研究阁着实陷入一阵混乱。
渊海宗若有类似轨星阁之机构,掐指一算,大概会选择直接将南扶光运载而来的那艘渊海叶舟劈碎了,当柴烧。
先是彩衣戏楼,再是古生物研究阁。
日落将至,余晖近熄,当渊海宗高层赶到古生物研究阁,率先便为那不明白色神秘巨兽震惊,他们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号称“不可破灭”的古生物阁禁制之墙在其足下化为乌有。
大多数人不知大日矿山之隐秘。
这导致现场赶来众人中唯有云上仙尊宴几安与神凤鹿桑知这巨兽来历。
鹿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身边云上仙尊,而后者只是明显微一愣,随后陷入沉默,不言语——
只因他的目光落在那巨兽头顶,如白色草丛的毛发中,跪坐的少女剑修手持青光剑,不是云天宗大师姐又能是谁。
一人一兽此时俨然神挡杀神之架势。
而后赶来的云天宗其他人见此吓得肝胆俱裂,谢允星高呼一声南扶光大名,眼睁睁看着一堵墙倒塌,无数身着古生物研究阁专属白色道袍之修士如鸟兽慌忙逃散——
无幽想上前阻止南扶光再这般拆家乱来。
然未动身被宴几安拦住,云上仙尊只吐出言简意赅四个字:“阻止不了。”
是什么物种才能让渡劫期大能说出如此斩钉截铁四字?
当下周遭一片沉默。
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兽挪于高塔旁,站稳了调转过头,而后一屁股将那有进无出的废病安置塔撞得四分五裂!
建筑呻…吟着,从墙体出现裂缝至从上往下的轰然倒塌,无数的碎石、烟尘卷起——
废土之尘成了一道特殊色彩的幕墙,玄黄昏暗成为此时此刻海下唯一的主色调。
那般山崩地裂、兵荒马乱的乱尘之外,人们只来得及看见巨兽背影化作模糊的黑影,不久之后它停了下来,从它头顶一个身影一跃而下……
相比起那如雪山般笨拙异动的巨兽,那身影纤细得如同一只蚂蚁。
若非她手中青光剑凝聚着强势剑气,剑气几乎就要燃烧托着长长的尾,叫人想到夜幕划过的扫把星……
紧接着,在林火窒息又崩溃的倒吸气声中,剑气又半空换了个方向,对准了巨轮水车的轮廓从上至下,一劈为二。
一切就像一场特殊的皮影戏。
所有人都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南扶光有一种好不容易加入了「翠鸟之巢」又迫不及待想要辞职离开——
当一切尽毁,空中烟尘散去,伴随着少女落入尸山肉海,血肉沼泽,那于塔中屹立长久的水车一瞬间融入倒塌。
血腥掺杂着孵化的味道伴随卷起的尘浪掀来,不分门派与性别,意志力薄弱的已经扶着墙吐得酣畅淋漓。
站着的人终于看见不远处发生的一切,云天宗大师姐膝盖往下站在粘稠、泥泞的黑水河流中。
身上的道袍尽数脏污至不可见原色。
她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有的贴在脸上,有的黏在背上,而她本人就像嗅觉失灵,扔了剑,徒手在那掺杂着翠色鸟羽的恶臭中翻找着……
她木着脸。
不哭也不愤怒也不急躁。
整个人像是一台被无意创造的永动装置,无数次捧起或许早就腐败或者碾压碎至只剩半边的头骨,认真打量。
——确认不是她要找的就扔开,下一位。
直到耳边听见长靴踩在粘稠液体中发出的特殊声音。
南扶光自己的双手从或许是某个人的胸腔中拔出来,直起身,回过头。
她看着身后一脸苍白望着自己的谢允星。
“日日。”
轻柔的呼唤声响起。
一行清透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南扶光的眼底滚落。
“师妹。”
她嗓音沙哑如在铁砂锉刀石上滚过。
“他死了。我找不到他。”

第105章 训犬
《三界包打听》流动版当晚产生一则热帖, 标题为:「我要是陆晨接下来的研究总方向就是没日没夜开发时间转换器,争取把时间倒流回两旬前、仙盟还没决定把‘陨龙秘境’选拔放在渊海宗时」。
——东岸仙盟第二大宗引以为傲的摇钱树,被仙盟第三大宗的大师姐操纵不明生物踩了个稀巴烂。
在仙界末日到来的今时今日,修士不得修炼不敢突破, 成日百无聊赖时偶发此事, 无论如何都值得大家聊上三个下品晶石的。
无数人为了能够吃上这口劲爆且新鲜热乎的瓜, 忍痛交钱换取流动版发言权,包括不限于仅为发一句“哈哈哈哈哈”或者“事件细节楼层求踢”。
目击证人太多,无论是渊海宗还是云天宗弟子,当时在场的至少百来号人, 其中还有亲自跟犯罪嫌疑人南扶光交过手的——
此神秘道友在热帖发布第一时间就抢占前排, 单只留下一句“地图炮:从此避雷女剑修”留给后人品鉴, 再也没有过发言。
帖子众说纷纭。
有人说南扶光是彻底陷入与凡人之恋要为其毁天灭地;
有人说别那么恋爱脑设身处地想想假如你家哈基米死邻居家门口且邻居有重大嫌疑换你是不是得比她还疯;
有人说是云天宗宗主看不得渊海宗那么富特地授意自家大师姐搞破坏的什么凡人恋人都是演员;
还有人说,这年头是不是御兽道途彻底没人了, 就没人好奇一下云天宗大师姐骑的那是什么, 难怪当初她一副看不太上白化开明兽的样子, 家里养了老虎的谁还能看得上小猫咪?
七嘴八舌,真真假假的现场描述里,至第二日天亮前,人们终于借由众口拼凑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云天宗大师姐为掘情人尸体,御兽, 视古生物研究阁顶级禁制为无物,轻易闯入跨越层层围墙。
神秘巨兽只一屁股将一座作为废弃物回收的高塔撞得四分五裂, 当时一瞬散发的臭味和四处流淌的腐液熏吐了在场至少三分之二的人。
那受她控制的巨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南扶光没能从尸海中挖掘出她的情人。
古生物研究阁阁主林灭暴跳如雷, 怕是到他死林火也再也不可能迎娶南扶光过门……
噢,人家原本也没看上林火。
那被摧毁的高塔是用来回收失败融合灵兽的(不知道这件事的流动版自己去搜搜前段时间也闹得很大)。
因为项目有违人伦道德,渊海宗于早先一周被仙盟喊停该实验项目, 所以理论上,这座高塔也本就是被废弃的、无用武之地的废弃建筑。
所以……被弄得稀巴烂也没关系。
——虽然东岸仙盟第三云天宗大师姐差点儿把东岸仙盟第二给拆了,但她拆的是废弃使用的设施,渊海宗寸土寸金之地她今儿不拆明儿林灭也得自己花钱请拆迁大队,所以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云上仙尊替南扶光口头道歉,一共拢共六字:「抱歉,爱徒顽劣。」
——「翠鸟之巢」连夜发表申明,感谢云天宗大师姐及时寻得以及公布“黑裂空矿石”成分表,玄机阁保留她正式成员名额决策不变。
——南扶光全身而退,以一个莫名其妙的凡人为借口,把渊海宗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吃瓜众人:“……”
这是什么幸运小饼干?
暴跳如雷中连吞四颗降血压丹药的古生物研究阁阁主:“……”
她算哪块小饼干?
渊海宗的兵荒马乱总有影响不到的地方。
对于段南来说他已经完全处于寂静与黑暗很久了。
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这很有趣,以前时常听大日矿山里的那些矿工抱怨这句话时他并不能够理解,太阳东升西落,日夜交替,长了眼睛的人如何会失去时间的概念呢?
直到他切身体会到这件事——他后知后觉有些迟钝地想,他们想表达的可能是“我身陷望不到尽头的沉寂之地”。
段南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与曾经的识海撕裂、命星陨落后只得一缕魂魄精气的飘忽感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修为具在,他只是……
被关起来了。
周围的一切都很暗,他被囚于一个肉眼可见的牢笼之内,牢笼上则是像是盖着一块名为黑夜的稠绒布,他能清晰看到牢笼的栏杆,却看不见除此之外任何外面的东西。
四周很安静。
安静到他听不见一点声音。
因为已为鬼修,所以甚至没有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
换做之前他从不认为有什么所谓囚笼能困住他,最初的他也做出过挣扎的行为,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能够使用的所有能力都对这个牢笼毫无作用,甚至当他使用暴力破坏时,会遭到反噬——
一刀砍在牢笼上,他的身上某个随即位置就会对应产生一样的伤。
造成创伤的力道与属性与他前一刻的一击万全一致。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段南嗤之以鼻,理所当然认为是有人故弄玄虚,直到他凭自己的本事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任何的反抗皆会得到一比一的惩罚。
他不得不停下来消停一会儿。
蜷缩在并不大的牢笼角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不得不闭目养神,换作普通人此时此刻大概已经崩溃了——
失去时间、空间概念。
像是被强行割离于三界六道之外。
无穷无尽的黑暗。
挣扎等于自罚。
将他关起来的那个人手段变态到应该无条件破格录取「翠鸟之巢」慎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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