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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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扶光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心想村口?
“说到丹曦娘子,她那家门可不是那般好入,那小娘子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啊,说句冒犯的话,这位少侠与她长得还有点儿像。”
南扶光困惑地指了指自己。
包子铺老板大笑:“当然了,气势上差了十万八千里,咱们这山高路远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怎么能和您这般行走三界六道多年修士相比较!是我冒昧了!”
听着包子铺老板不着边际的话,南扶光思绪还是飘到了村口——
她想到了那家里有只破碗的屋子,是那一家么?
住在里面的的确是可以乘坐“娘子”的少女。
她还有一个弟弟。
“哎呀,来都来了,您可以多走走,多逛逛!这百年盛典可不容错过!话说回来,眼瞅着要到饭点,这位少侠可要尝尝我家独门鲅鱼包子,每日新鲜捕捞的鲅鱼从我曾曾曾祖父那辈起就是本店招牌——”
南扶光试探性地掏出几枚凡尘通用货币递给那包子摊主。
对方乐呵呵地收了,当真递出来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粉白的面散发着新鲜面食之香。
捧着热得烫手的包子如捧烫手山芋,南扶光猛地转头去看身后的人,瞪圆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仓惶无措,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收拾眼下的烂摊子——
包子铺老板正笑眯眯催促她快尝一口。
她当然是不敢的,啥来路不明的玩意儿都往嘴里放她也活不到今天……
警惕心导致云天宗大师姐此时被逼得如一条狗,不确定要不要跳墙。
无幽看她急得满头泡的样子,虽然不合时宜,仍旧忍不住唇角翘了翘。
南扶光瞬间更气了,恶狠狠问:“笑什么!”
无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慢吞吞拧开头,道:“没什么。”
他接过了南扶光手中的包子,咬了一口,转头对那包子铺老板说了句“不错”,后者才没有再凑上来催促他们赶紧尝尝。
就像是除掉了鬼鸣鸟放出小山神,除掉恶蛟,整个秘境发生了第二轮变化,破败的村庄焕发了新的生机,热闹非凡的人气十足。
这一切不同寻常。
南扶光不是没考虑过一切皆为蜃楼幻想,然而当她穿过村落,除却感到一草一木无比熟悉,丝毫没有任何行走冥路的违和感。
村落里的人好像都活着。
一直活着。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路过许多人家,这时候注意到家家户户无论小院多么残破,其内都摆放着造型各不相同的一把轿子。
画龙绘凤,造型、大小与色彩各不相同,有的手艺粗糙些,有的则特别精致,经过一个小院,又有怀抱啼哭婴孩的小娘子叉着腰指挥她的丈夫再把活儿做得细心些,那轿子做好了,新生的孩子才能健康长大、有出息。
那做丈夫的挠头搔首,唉声叹气看似烦恼不已,连道少了“黑荧石”作为绘制“凤凰过海图”的水波纹。
顿时,那抱着婴孩的小娘子眉头竖起来,从“你不关心孩子”到“你有什么用”再到“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最后到“嫁你那天下了雨我走了八里地背着被子来到你家”……
手中握着狼毫的男子看着都快数落哭了,直到南扶光迈过门槛,从乾坤袋里套了几块黑裂空矿石给他。
那年轻夫妇愣住了,抱着孩子那小娘子嘟囔了句“丹曦娘子你咋来了”,定眼一瞧才发现并不是,连忙站起来迎了外来客。
男子得了黑裂空矿石,细细一看研磨过后也可替换黑荧石,瞬间喜笑颜开,连忙道谢。
踏出小院门,无幽正守在门外发呆,一转头看着南扶光,想了想道:“你对凡人总是和善。”
南扶光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方才那男子接过黑裂空矿石,说‘谢谢‘说了多少遍喊的多大声你听见了吗?”
无幽:“嗯?”
南扶光笑了声:“我斩杀恶蛟,费劲巴拉,救修士水火,修士只会问我那仙器怎么不能拿出来分一分。”
无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候,两人挂在腰间的石刻牌有了反应,本有五条绿色的石刻牌,此时第六条刻线,原本为红色转换成了绿光,绿光重重闪烁了两下,倒是没有变绿,只是变成了颜色稍淡的红。
南扶光愣住,完全摸不着头脑。
走了两步,又遇见一群风筝挂在树上的小孩,这一次是无幽飞身上树替他们取下了风筝,孩童们的欢呼声中,石刻又闪。
再往前走,至村尾,遇见瘸子坐在一把破旧的轿子前唉声叹气,说前些日子摘野酸枣摔了腿,原本是准备做酸枣糕送给村头的小寡妇,等祭典过后上门提亲,这可好,三日未见,小寡妇怕不是都被隔壁的牛二哥勾搭走了。
南扶光又给瘸子跑了腿,上村头送小寡妇送酸枣糕。
酸枣糕落入村头小寡妇手中,小寡妇喜笑颜开,与此同时,南扶光与无幽腰间的石刻牌变成了六条绿线。
南扶光:“???????”
所以这陨龙村的出现,就是一个生命功德充能碑,只要循环给村民跑腿儿办事,他们就能不断的功德加一,换取绿线刻痕?
此时日暮降临,此番走动收益颇大,无幽提议先回山神庙休整,明日上村落打听有关“真龙龙鳞”的消息。
南扶光还在惦记“丹曦娘子”的事。
这一天走到哪都有人说长得和你像的人,搁谁不想看一眼?
无幽被她拖到村口那熟悉的位置,一抬头看见记忆中破败、四处透风的烂土坯房已经变作崭新,屋檐下挂着辣椒,只是非冬季,窗棱边没放柿子或者梨,水缸打的满满的上面晒着花生。
院落中放着一把完工大半的轿子。
轿子做的确实比寻常人家华丽许多。
梁柱上精美的龙形图腾,用矿石研磨而成的颜料哪怕在黑夜下亦色彩斑斓;金龙盘绕于柱上,帷幔用了最好的绫罗绸缎;微风吹过,四角铜铃叮叮当当,轿前横梁上方有一枚铜镜,铜镜上又嵌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流苏摇曳中,仿若即将展翅腾飞。
院落中空无一人,南扶光想要伸手去拨弄轿上凤凰口中衔着的青金石流苏,手还未碰到,便被人从后一把捉住。
她吓了一跳,回头见云天宗大师兄不赞同的望着她——
显然是对白日那只破碗的事还有所顾忌。
此时天边月亮高悬,云天宗大师兄背对着月亮,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南扶光看不清他有何情绪,欲何言,又也许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握在她手腕上的指尖收紧。
朝着远门方向不着力的轻轻拽了下。
不算强行要她走,那力道,最多是含蓄的表达他的不认同。
南扶光心中未免有些复杂,别看这人闷不吭声,倒是把她说过的话放心上——换了别人,谁不是眼见为实,今早那只破碗,经过一番验证无事发生后,只会当她被太阳晒昏了头,产生臆想。
也就他当真。
眼下甚至还紧张上了。
“没事。”南扶光不得不反过来安抚他,“你看着,情况不对……拖走我。”
无幽抿了抿唇,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闷声,眉头飞快地皱起又碾平,一瞬后,他放开了南扶光。
南扶光冲他笑了笑,伸手去碰那轿子。
顷刻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拂过,院落、枣树、身旁的人变得抽象又离奇,月亮坠落,太阳高挂。
还是那棵枣树,枣树上的杜鹃幼鸟发出不知廉耻的叫饿鸣啼,忙坏了体型还不如它二分之一大的母鸟扑腾翅膀飞来飞去。
还是那顶过分精致华丽的轿子。
院中的少女坐在小马扎上,身着寻常布衣,柔软的黑发披散,灵活的指尖一压一折再一拨弄,手中便成了花期正盛的簪花一朵。
【小轿吱嘎摇呀,摇到那深山去……】
她哼着轻盈稚嫩显然是哄睡孩童才要唱的歌儿,手中的簪花小心翼翼地插在轿侧一簇簪花花簇中,细白指尖调整花簇,此时她的歌声便停了下来。
【神仙老爷莫生气呀,娃娃他不生病……】
歌声再响起时,少女重新做回小马扎上,再拾起一枚泡软的青竹,弯了弯竹芯,她回过头,瞥了眼睡在她身后躺椅上的小少年。
五六岁的年纪,在这偏远古村却被养的白嫩圆润,睡着的时候不如醒着淘气,白皙的脸蛋染着红润的血气……
少女低头编起织物。
至此,南扶光却始终只是站在她的背后,只得看清她有些消瘦纤细的背影和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想要走进看,却是看不清的。
直到有些人站在院落前,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丹曦娘子,疫神轿怎么样啦?可不能输给隔壁村的鹿家小娘子,咱们等着看你坐轿子从家门前走过呢?」
嘻嘻哈哈人语声起,说着什么“圣女也该咱们村了”“输不得,输不得”之类的话。
那少女手上动作停顿,终于抬起头应了门外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竹子抬手压在唇边嘟囔了声:「别喊,小五在睡觉。」
她站了起来,随意将做了一半的竹造物挂在轿门边。
也就是这一刻,南扶光看见了那张倒映在铜镜里的脸,诧异于铜镜也可照的人如此清晰,也可能是因为那张脸她本来就无比熟悉——
那确确实实是一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第137章 你敢去试试
南扶光愣在原地,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冰冷,心跳很快,有一股极大的吸引力好像要把她的魂魄从身体里抽走,回到面前身着普通粗布衣裳的少女身上。
少女站在华丽的轿子前。
那轿子不大, 但和其他村民那些粗糙一些的轿子有明显的区别是那轿子打开, 里面是真的可以坐人的。
也就容纳一名少女, 弓着身子,抱成一团这样坐进去,里面肯定无法舒展开身体——轿子最开始发明出来是给那些达官显贵的代步工具,是为了让他们更舒坦而诞生的产物, 但这轿子明显并不是这个用途。
轿内被漆成了红色, 内里铺了一层防火布。
红色如火。
眼前瞬间好似响起了尖锐的唢呐与丝竹乐靡靡之音。
祭祀吟唱的旋律诡调, 熊熊燃烧的烈焰照亮了半边天,仿若白昼。
烈焰即将吞噬那少女亲自制造的彩轿前, 轿门打开, 露出了漆着朱砂磨制染料绕成的红色内里。
防火布隔绝了高温与烟雾疗法, 在那冲天火光中,祭祀乐拔高与祭祀同时进入高潮,身着华丽圣女服饰的少女于轿中躬身而出,踏过火焰,众目睽睽之下, 如神明化身,再度降临。
经不起蜷缩于小小轿内颠簸的不会是真的圣女。
会害怕烟呛的不会是真的圣女。
赤足踏过燃烧得发红发热供台会被烧伤的不会是真的圣女。
会被火焰燃烧裙摆的不会是真的圣女。
圣女是疫神离开后, 留给人间的赠礼, 从此之后可保护祈福者永远安康、太平、无忧无灾。
那是无上的荣耀。
南扶光看着面前长相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少女,她似乎对于成为圣女预选、将来有可能需要赤足渡过火焰这件事毫不畏惧。
她走到篱笆旁与站在外面的朋友说笑,言语中满满都是对于成为圣女的向往——
「前些日子过了尖竹路吗?」
「过了啊。」
「我娘亲不让我去看, 是真的用很多很多削尖的竹子摆成一大排让你们赤足从上面走过去吗?」
「是的。」
「哇,那和刀山火海有什么区别啊?」
篱笆外的同龄人瞪大了眼。
「吓死人了!」
「本来就是刀山火海,但因为是圣女候选人,所以不会怕……我都没什么感觉。」
少女一脸无所谓的笑着摆摆手进,“想要浑水摸鱼的比较麻烦,林家小娘走上去第一瞬就痛的摔倒了,结果整个人摔到竹尖面,流了好多血……村长骂骂咧咧的重新用烧刀子又把尖竹路面淋了一遍,才得继续。
篱笆外的同龄人光听描述脸就泛绿。
有人问:「那鹿家娘子呢?可是喊痛了?」
少女停顿了下,微笑道:「她比我走的还快、还稳、还轻巧。」
篱笆外的同龄人闻言,均露出失望的表情,方才话最多那小娘子抬手“啪啪”拍着少女的肩膀,让她加油。
「我娘说了,今年圣女不是你便是鹿家娘子,其他人都不太够看的,你可不能输哇……我跟村口虎子赌了一亩地的地瓜,谁输了谁要给对方挖三年。」
七嘴八舌的讨论夹杂着年轻人的说笑声。
南扶光慢吞吞地把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来——她都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幻境还是回放还是对未来的预知或者是真实发生——应当不是最后那个,毕竟她在这儿站了许久,院落中那么多人,包括树上鸟巢里忙碌的杜鹃,没有任何一个生物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南扶光最终注意力还是落在面前的彩轿上。
【坐进去。】
看着漆着艳红色彩、此时此刻敞开的轿门,她有一种强烈想要坐进去的冲动。
【坐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真的这样做了。
【坐进去!】
她的一条腿终于迈过了轿子的门槛。
突然,腰间横过一条手臂,一股极大的力道以将她整个人举起双脚离地的力道,狠狠往后拖拽!
“南扶光,你在干什么?”
耳边是清冷如泠泉的声音。
南扶光回过头去,霎时间,交谈调笑的少年少女消失了,高悬于空的烈日化作幽幽冷月,聒噪单调的杜鹃幼鸟鸣叫化作虫鸣……
不是圣女。
不是丹曦娘子。
——是南扶光。
南扶光对视上一双清明镇静的双眸中。
在她完全愣怔失神时,他毫不犹豫地拎着她,最大程度地远离了当下所在的整个院落。
回庙宇的一路上,云天宗大师兄的脸色很难看。
从来时南扶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现在换了个风水,她低着头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跟在他身后,他腿多长,她都快跟不上了,也不敢吭声让他慢点儿。
没办法。
今晚不是无幽,她指不定就交代在哪儿了。
南扶光扁了扁嘴,心想行吧这个得罪不起,她只好去招惹下也许可能得罪的起的。
从乾坤袋里废了一些劲儿才把双面镜掏出来,上面有七八个叫人心惊胆颤的未接提醒,不过那边的人在最开始的一条文字信息后倒是没有再发文字信息来。
——一副很有脾气的样子。
南扶光想了想,先试探性地发了个【。】过去,看时间这会儿那杀猪的肯定还没睡,他晚上习惯会把双面镜放在手边,虽然明明不太会有人找他。
白日的燥热褪去,夜晚的「陨龙秘境」布满繁星。
林间路很安静,偶尔的虫鸣也变成了催眠的白噪音,灌木丛扫过腿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南扶光前面走了个低气压的,手中还揣着个定时炸弹。
怕它炸了,又怕它石沉大海般毫无动静。
心情复杂地等了一会儿,脑海里就有了男人拿过双面镜,看她发的一个【。】沉默挑起眉毛的模样……
也可能是干脆冷笑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反应,南扶光拿起双面镜摇晃了下心想是不是又没信号了,但是越想越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所以她又放下双面镜,往对面发——
【你是不是要跟我冷战?】
发完这句话再看看之前那个七八个未接,云天宗大师姐叹息了一声,心想自己确实挺不要脸。
但是这招是有用的,果然这句话发出没一会儿对面回了她一个【……】,大概千言万语的脏话都汇聚在这六个点里。
南扶光立刻回:【转人工。】
对面又过了一会儿,久到南扶光听到草丛里的青蛙“呱呱”了大概五次,没有打双面镜呼叫来,而是以他的老年速度慢吞吞地继续打字,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跟她的大师兄闹不愉快。
冷漠之中带着一点阴阳怪气。
最让人难受的是,膝盖很痛,他说对了。
南扶光抬眼看了眼前面坚决背对着她往前走的背影,嘴巴无声的动了几下嘴角向下撇,翻着白眼做了个鬼脸无声地嘟囔“闹不愉快”。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鬼脸,回头看了眼,入眼的只有面无表情揣着双面镜走在自己身后的云天宗大师姐。
庙宇就在前方。
南扶光让无幽先进去。
后者抬了抬眼,原本不太想搭理她,此时南扶光手中的双面镜终于震动,那位以前就很不耐烦打字的人终于放弃了对他来说低效率沟通方式——
可能觉得当面骂人比较快乐一点。
反正这种情况南扶光只会扮演哑巴鹌鹑,又不会回嘴。
拿起双面镜正欲摁下接受呼入,忽然眼前人影晃动了下,南扶光一抬头就看见本来欲冷脸转身就走的云天宗大师兄不知为何没走,就默默地站在那,脸上一如既往如棺材板般冷淡又寂静。
“还是那个杀猪匠?”他问。
南扶光“嗯”了声心想别人也打不进来,干嘛又问一遍。
无幽抬了抬眼,看着她划开双面镜的接通键,在她对着镜子“埃”了声作为回应的同时,突然毫无前因后果的冒出一句:“我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南扶光:“……”
双面镜:“……”
面对面前少女抬头茫然望过来的清澈双眸,云天宗大师兄沉默寡言的抿了抿唇就好像方才那一句完全是他被夺舍、人设崩塌后才说出来的话。
诡异的一瞬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要不要先进去?”
“啊等一会儿吧。”
“双面镜都接通了又挂了进去么?”
同时响起的声音。
稍长的那一句是从双面镜中传出来的,暗讽外加一点点嗤笑的成分,听上去有一些的不客气。
南扶光低头,有掌心无力的在双面镜镜面上捂了捂好像这样就可以捂住镜子中那位忍不住说话的人的嘴——
也是病急乱投医。
让双面镜安静下来的唯一方式是摁下静音键。
当时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南扶光只能尴尬的冲着无幽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在吵架”“你先进去吧”……
可惜无幽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她的顺口道歉脸色好看一些……
当然他也没有甩脸子。
他所有的“脸色不好看”仅仅针对自己,喉头滚动了下,像是方才说完那句“不生气”又邀请她先进庙宇,至此已经耗费了他今日全部的讲话份额。
看了眼她手中的双面镜,云天宗大师兄停顿了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先入了庙宇。
眼瞧着两人之间链接的那道金色光线伴随着距离拉长越来越细,等无幽进去了,周围安静下来。
双面镜信号也没那么好,滋滋啦啦的干扰声下,像是耐心等了一会儿,等闲杂人等彻底走开,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慵懒低沉,慢吞吞地问她,有何贵干。
就好像一下午打了七八个呼入的人不是他。
南扶光在庙宇门口蹲下来,背靠大白墙,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
对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她叹什么气,停顿了下,立刻又问,所以呢,我的啊贝贝还能用几次?
“下午又用了一次,但是我现在不想详细描述使用的前因后果,如果你感兴趣,等我出去把使用后换来的两把仙器都给你。”
“……”
双面镜里安静了数秒。
再开口时,里面人的语气有点新鲜,同时还有点震惊。
“这是什么?收买我?还是破财消灾?”
南扶光心想,大胆点猜,有不有可能都是?
墙角边蹲下,她开始东张西望试图找一根香根划拉,可惜四周被殷勤的修士们打扫的过分干净,她只好伸手去揪近在咫尺的灌木丛。
灌木丛长了红色的浆果,应该是不能吃的,她手很贱地一颗颗捏爆那些浆果。
手上忙碌着,慢吞吞地简单地说了下在陨龙村遇见的怪事,因为事情经过太长她简单的概括成杀了蛟龙,村子原地复活,她手多脚多到处乱摸陷入幻境,作为队友的无幽对她很是无语之外还有点生气。
这一描述仿若打开了话匣子,最后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如数家珍似的把那顶邪门的轿子与“送疫神”相关的事说的过分详细——
幻境里,她就是那个丹曦娘子。
絮絮叨叨终于说完,南扶光没说自己着迷似的想往轿子里钻甚至已经迈出了一条腿这种明摆着招骂的话……
和无幽不一样,杀猪匠听完,很安静。
刚开始南扶光以为对方只是对她“到处乱摸导致陷入幻境”这件事完全见怪不怪。
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安静的呼吸她都快听不见了,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叙事能力过于平淡对面已经睡着。
她拿开双面镜看了眼,能量所剩不多,于是就问对面:“你睡着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杀猪匠的声音才显得有些平淡的响起:“没有。”
他突然有些疏离的语气,让南扶光有点不习惯了:“怎么了,你也觉得我鲁莽?”
双面镜那边再次陷入一瞬失言,然后男人嗤笑了声:“不是你的问题。”
什么意思?
那是谁的问题?
“你不觉得鲁莽吗?”
“我没有不这么觉得,但你觉得‘我觉得‘有用吗?反正只要你想,就下次还敢。”
南扶光:“……”
被绕的有点晕。
双面镜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看上去是男人换了个姿势,比如把双面镜从左边换到右边,他突然问:“问你个问题。”
南扶光:“啊?”
“如果现在想办法把你从秘境里弄出来,你会发火吗?”
光想想这个假设,现在已经心头一阵火窜起来了。
不懂事吗,还是不小心撞到脑壳失忆了,不知道她进秘境来做什么的么,又不是进来秋游的,说出去就出去?
南扶光张了张嘴,然而在她开始发火前,他及时补充,“真龙龙鳞的事我另外想办法的话?”
“……”
这对于南扶光来说倒是有些新鲜——
这杀猪匠,总是神神秘秘,好像什么都办不到,又好像什么都能办得到。
南扶光不知道有些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男人也从来不承诺她“这件事我替你解决”这种话,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冷眼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又确保事情并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期。
今天的他突然提出“真龙龙鳞”他去想办法……
就很反常。
“怎么了?”南扶光捕捉到了他话语里隐藏的意思,“你是觉得现在我经历的所有事,对我来说有危险?”
双面镜那边等了一会儿,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叹息。
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嗯,一些。”
“陨龙村?山神?还是那个轿子?送疫神?”
面对一连串的关键字,男人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大概也觉得劝南扶光心甘情愿从里面出来,再借他的手帮助谢允星这种提议根本不可能实现——
南扶光就是南扶光。
能自己做的事,她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
哪怕是他也不行。
“所以刚才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什么意思?你们的二人小组搭档拆伙了?”杀猪匠换了个话题。
南扶光回头看了眼,只不过从她的角度除了能看见庙宇中几簇篝火火光,偶尔听见一两声咳嗽声和低声交谈声,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里面乌漆嘛黑的。
她缩回脑袋:“也不算吧,秘境七日才关闭,还有那么多天呢?”
男人不再同方才那般显得有些沉默,换上了个懒洋洋的语气:“他不理你,为这个心烦啊?”
尾音上调。
这语调其实不怎么对,带着嘲讽,放了平时南扶光不仅能听出来这会儿已经和他吵上了,但这次她没听出来,她是挺烦的,轿子那会儿她真的被吓着了,觉得那小小的轿子不像轿子,像棺材。
很可怕。
站在篱笆外,一脸向往说着圣女献祭的少年少女们,很可怕。
杀猪匠之前三言两语先把她弄出去那种欲言又止……
让这一切好像变得更可怕。
她“嗯”了声,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嗯”什么,然后等她反应过来前,双面镜那边一下子就又不说话了。
她茫然地问:“怎么了?”
杀猪匠:“要么你和他道个歉好了。”
南扶光犹豫了下,不太情愿,又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哦”了声:“好的。”
杀猪匠:“……”
杀猪匠:“你敢去试试?”
双面镜还剩不到十分之一能量时,南扶光不得不切断通讯。
闲聊起来说没营养的话好像还能说上一天一夜,介于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烂事发生,她想有个除了无幽之外的商量对象,所以能量最好省着点儿用。
也不是说那杀猪的是多好的倾述对象,但她下意识便是想要说给他听。
收了双面镜她转身进了庙宇,此时已经接近子时,里面还挺热闹,南扶光一脚跨过门槛就听见鹿桑说话的声音——
倒不是高谈阔论,就是她一向那般细细软软的声音,正在以不忌讳周围其他人听得见的音量,告诉一位石刻牌的第三格绿线不断闪烁的修士,关于陨龙村的事。
原来下午鹿桑和上官舟也去了陨龙村,也发现了只要替村子里的人跑腿、办事、收集物资都可以增加他们的石刻牌刻度。
她回来就将这件事大公无私的告诉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