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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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必要地补充,“器与器主之间完成心性、思想、精神、能量、物质与命运的重新建立与交换,为「润器」……你可能不太懂这个含义,你就知道这件事对器与器主身体都挺好的就行了。”
魅魈的力是相互作用的。
“突破金丹中期那次倒是你自己的功劳,那是你被气疯了。”
“……”
“金丹末期也是交换唾液……嗯,可能还有一点血,毕竟那次比较激烈。”
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南扶光此时此刻整个人三观彻底被颠覆的空白,他停顿了下,居然还有脸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她:“你自己没觉得自己突破的特别奇怪,儿戏或者说是……方式有点轻浮吗?”
我以为自己是天生双修圣体,然后不小心还找到了一个契合的魅魈炉鼎?
南扶光:“你?”
杀猪匠:“叫主人。”
南扶光:“……”
滚啊,变态。
南扶光捂住脸:“我确实怀疑过你是那个谁,还试探过。”
杀猪匠:“我从没否认。”
南扶光:“但你脑子一直看上去有毛病,所以我没当真。”
杀猪匠:“……”
南扶光面无表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没关系,现在觉得很糊涂是正常的。等你金丹破碎,回归本体,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眼前的男人还在用那种息事宁人的语气。
南扶光放下手,心中很难说不是怅然若失:“我曾经真情实感地为自己每一次突破境界开心过……”
“所以我说这件事很有情绪价值。”
杀猪匠拍拍她藏在毯子下的膝盖,语气慈爱的像是一名慈祥的老父亲。
“如果你开心,原本继续这么捣鼓下去一路飞升渡劫期也没问题,但现在出了意外,你进了「陨龙秘境」,那个玩意把你逼至绝境要强行唤醒你,所以——”
“所以?”
“修仙问道游戏结束。我不会答应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去死。”
当南扶光作为一把刀或者一柄斧头或者准确的说是杀猪刀,表现出了符合她形象的叛逆,表达了自己还不如去死的想法时,她亲爱的主人(前)以拿捏了一切的和善语气告诉她,下午无幽送来了那一半真龙龙鳞。
谢允星马上就可以复活。
等她活过来,肯定很开心她的师姐为了救她去死这件事。
南扶光:“……”
在南扶光觉得他讲话不能更贱的时候,男人总是可以表现得超出她的预期:“宴几安到今天离开这间土坯房之前,都在看你手里握着的那半边真龙龙鳞。他会来要的,如果你死了真龙龙鳞会落在他手上,我不会阻止,因为神凤洗髓这件事对修士好像无上重要,对我来说只有好笑。”
他一串话砸下来,见南扶光没反应,又添了一把火:“无论是一片还是半片真龙龙鳞,神凤洗髓成功与否,都不可能那么简单唤醒那棵树……你那没脑子的师父到时候只会觉得是龙鳞份量不够,不足以救世,然后等他看见复活的谢允星,他会怎么想?”
南扶光:“好了别说了。”
杀猪匠:“真龙龙鳞不可能被普通灵魄吸收,所以哪怕谢允星复活了,把她直接吃了一样等同于吃掉真龙龙鳞……”
南扶光伸手去捂他的嘴。
满手的血污,气味自然不会好到哪去,然而男人做到了面不改色,甚至把脸往前顶了顶,高挺的鼻尖蹭过她的手掌心。
掌心之外的双眸深沉漆黑。
“我很忙,不会管这些破事。”
他语气认真的一点不像开玩笑。
“所以,要做什么,你自己去做。”
旧世主不是神仙,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但这满屋子一地活蹦乱跳的小猪,意味着他确实有本事将七零八碎的人缝一缝,凑合用个十天半个月。
“去演个戏把那半片真龙龙鳞让他抢走只需要半天就够了,有什么必要顶格待到最后一日?”
临出发前的一天,四面漏风的土坯房内,某位杀猪匠的态度还是很恶劣。
“你只是看上去好了,最后就像暂时堵住的伤口崩溃,你会把内脏都吐出来,虽然和现在没区别,但遭罪是实打实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床榻边捞来很厚的斗篷,给她披上,温热的手背扫过她柔软的下巴,然后很烦躁的给斗篷系带在她下巴处系起。
“吐血很好看?”
“不好看啊。”
“那就是宴几安很好看。”
“……”
“不说话是在心虚?”
“不是。”
南扶光微微抬起下颚,盯着面前比她高了不少些些的男人那僵硬的要死的下颚线。
“我在想如果现在亲亲你,你能不能不那么生气?”
正常情况下,是个人都该红着脸,就算是骂她也该一边握着她的腰一边把脸凑上来。
但南扶光忘记了她眼前的不是正常人,所以后者只是冷着脸以要把她勒死的力道打了个死结,在她窒息的短呼声中,冷着脸道:“闭上嘴。少耍赖。”
油盐不进。
南扶光侧了侧脸,又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柔软温热的脸蛋在他的指节处蹭过。
在男人瞬间收声停止阴阳怪气时,她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讲道理?我在云天宗生活了几十年,若要离开,总要给我一个正式的机会同我的师兄弟姐妹们道别……喝个下午茶,放一场除夕夜的烟火。”
面前的人终于沉默下来。
最终他道:“最多至那日。”
“嗯。”
南扶光一边点头,一边将勒在下巴上的系带勾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到时候,你会来接我的,是吧?”
“不接。”
“那就除夕夜的烟火花筒‘花圣‘为暗号好咯?”
“耳朵长毛了?说了不接。”
“鹿桑的灵骨是怎么回事?那天你就这样跳过了这个提问,我也没来得及问,所以她本来也不过是与我竞争成为伶契的试炼中失败的可怜凡人?你给了她凤凰灵骨让她成为发光发热的神凤?让她出生就受万人敬仰?待遇这么好,我真的有点羡慕。”
“……”
云天宗大师姐微微眯起眼,温柔地抬起手拍拍面前失去声音的人的胸口,笑道:“不要迟到,我等你噢。”
时至今日。
山上的烟火与山下的炮仗连成一片,硫磺硝烟气息连通了三界六道,在这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谁也不曾注意到,云天宗山门外茂密的山林间,有人于阴影中穿行。
双手环抱男人的颈脖,南扶光觉得有点儿冷,她无声地将鼻尖贴上他温暖跳动的动脉,停顿了下,见没挨骂,干脆放肆地整张脸埋入。
杀猪匠的小土屋不像在渊海宗临时租借来的那样四面透风,被放置在铺着柔软垫褥的榻上,借着不远处桌上点亮的油灯,她看见自己胸前一片血迹。
正如男人先前警告的那样,确实很不好看。
而他并没有给她太多心理缓冲的时间和准备,几乎是把她放在榻子上的一瞬间,就冷酷如刽子手把手压在了她的识海上。
可能是心理作祟,又或者是金丹真的感应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南扶光感觉道识海之内有一颗带有温度的东西于波澜壮阔的识海中浮空……
温暖的。
真正存在的。
她握住了男人的手,待他转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脸,这才意识到眼泪充数了眼眶,阻碍了她的视线。
“醒来之后,我还是南扶光吗?”
“……”
熟悉的沉默后,她听见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
“一个人存在过就是存在过,没有任何人能抹去其存在过的痕迹。你永远是你。”
南扶光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发现黑暗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令人恐惧,相比起在轿子里的绝望,此时此刻她更像是沉入一场梦境。
梦境的尽头不是噩梦。
如温柔的海水包裹着她,她听见“砰”地一声闷响,就像是早些时候在谢晦手中被点燃的那一个烟火花筒,稍纵即逝的绚烂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她托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看见黑暗与迷雾的尽头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拨开迷雾,他向她伸出手。
在他脚下,是一切苦难的尽头。
远处后山值守弟子撞响了年钟, 跨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
按照每一年的习俗此时全宗门应该聚集在宗门大殿前的空地做一年一度的云苍大醮,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富足安康。
整个仪式十分繁杂,十余个步骤, 按照往年的习俗, 仪式开始的前两步焚香、开坛分别由宗门大师姐与大师兄完成, 南扶光和无幽操持了很多年,难得的是纵南扶光平日再不靠谱,此事上也从来无甚差池。
然而这一日却出现了不一样的插曲。
桃桃准备好了要用的焚香,一回头却只见了无幽, 南扶光不在。
她脑袋空白了一下, 还以为她只是暂时走开, 结果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没等着人,她顺手拽过站在旁边的谢晦, 问他看见南扶光了没。
谢晦莫名其妙道:“我怎么可能老盯着她?……她不见了?现在不见了?”
看上去完全难以置信。
桃桃认真想了下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不见南扶光的, 今晚烟花火炮下, 大家抱在一起大喊“新年快乐”的时候有没有大师姐,想来想去发现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
——云天宗大师姐就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几个相熟的师兄弟姐妹吓得劈叉,立刻分头去找,最后连无幽也加入他们的寻人队伍,满宗门上蹿下跳, 恨不得连桃花岭树下的叶子都捡起来翻个面看看有没有大师姐藏在下面,众人却没找到一点关于南扶光的踪迹。
桃桃急得想要上报仙盟人口失踪。
她甚至开始质疑前些日子, 在宗门山门前接回了南扶光压根就是自己的幻觉——
也是了, 被九十八个人捅了九十八刀,是个人都会死的,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
云苍大醮马上开始, 众人只能硬这头皮先回去,禀告了云天宗宗主相关事宜。
前去传话的弟子被牵连,一人得了云天宗宗主一个暴栗,后者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转头去看云上仙尊,此时渡劫期剑修已经换上了纯白的剑修法袍,一身飘然若仙,清冷疏离。
听到南扶光不见了的消息,他只是抬了抬眼,淡道:“那就换鹿桑”。
这声音听上去大概是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现场众人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站在人群里的鹿桑。
已经连跳数个境界成为化仙期,但相比起当年的云上仙尊,云天宗小师妹到底还是少了些沉稳,闻言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地望着宴几安,看似很惊讶这么重要的事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宴几安却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云上仙尊始终看着一个并没有任何东西的方向,双目放空,看似对于现在发生什么都不太有所谓。
仔细想想会发现那是山门的方向。
此时无幽站出来道:“往年按例都是云天宗的大师姐点火焚香,这般突然换人若是日日回来知道,怕是要不好办——距离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拿双面镜……”
宴几安转过头来,缓缓道:“云天宗禁制虽破,但也不是随便何人能够随意闯入,她一个金丹后期修士,手握无尽焚天剑阵,武力展开连我都会被其绊脚一会……”
他说到这,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唇。
“又有谁能强行带走她?”
云上仙尊素日里少言寡语,鲜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众人闻言不好再多说什么,无论沙陀裂空树复苏如何失败数次,现在云天宗依然以他为尊。
众人只好任由鹿桑被赶鸭子上架。
好在神凤今日也是一身白衣礼袍,加上化仙期已经拥有一些脱胎换骨的神性,往那一站寒风中长发飞扬,倒也不算违和。
净手焚香,插香时她的手在抖。
其中一根香甚至差点因此撅断,那就成了大忌讳与大笑话。
这时候从旁边伸出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替她扶了扶香。
鹿桑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望去,正看见云上仙尊那张平静的侧颜。
“师父……”
后者垂了垂眼也没看她,只是扶了香便收手退至一旁站着。
有如此小小插曲,苍云大醮得以顺利进行,焚香过后有云天宗大师兄上前祈福开坛,之后又有请水、扬幡、宣榜、荡秽、请圣等等步骤。
仪式热热闹闹的进行,弟子齐齐拔剑祭剑,冲天蓝光直破苍穹之上,拨开厚厚云雾将月夜照亮犹如白昼。
鹿桑身后有凤吟声起,自古代表祥瑞的凤凰腾空而飞盘旋于上空,与诵经礼拜之声融合一片。
风渐息平,天空中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雪粒子。云天宗宗主谢从束手站在一旁,垂目扫视祈福中云天宗众弟子,今年队伍的最前头少了云天宗的大师姐,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可能觉得方才确实应该再仔细找找,或许南扶光不过是饮酒过了些,睡在了不知道哪处,醒来见此,大概又要伤心。
更何况顶替她的人是鹿桑。
委婉与云上仙尊表达了这般看法,事已至此毫无意义,只是说出来他心里舒服些——
说到底他之前不言不语,这样眼睁睁看着自打神凤归位,短短一载,师徒二人分崩离析,至今日局面。
现在想来,他也有些怅然。
但宴几安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他甚至短暂地笑了笑,平静道:“伤心便伤心吧,反正本尊总也是做什么,都会让她伤心。”
他这话说的乍一听似乎有冰冷无情的气氛。
但细品也不难品出一些自暴自弃的无奈。
宴几安没有办法。
从诞生至今,为天子骄子,三界六道在其脚下,目中无人亦无人敢质疑半分,但他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俗话说新年新气象,过去一年最让人觉得一年到头碌碌无为的大概便是神凤洗髓归位后,沙陀裂空树复苏失败。
人们有一种忙活了一年什么也没得到的挫败感在那一刻具象化。
所以云苍大醮之后的年会多少也围绕着这件事进行,今年仙盟的人也参与了进来,不说解决问题,至少三番两次的救树失败十分影响神凤与真龙的公信力,甚至影响到了仙盟。
现在不光是《三界包打听》流动版,大街小巷都流传着“那对龙凤到底在干嘛”的质疑,特别是鹿桑一举成为化仙期修士——
别人千辛万苦结个金丹都想连摆三天流水席,到她这倒是轻轻松松。
宴几安听着仙盟的人说到最后几乎声泪俱下,但他本人却从头到尾没多大反应,自从今晚报备南扶光失踪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大过年的连演戏给个好脸都懒得演,纯粹一副爱谁谁的模样。
直到仙盟的人提到了一种可能性,是不是真龙和神凤真需要如上一世那般心神合一,身魄契合才可能创造契机?
《沙陀裂空树》是这么记载的,上一世龙凤以身祭树,死之前他们都手拉着手。
而这一世完全不同,神凤回来没两天,云上仙尊亲口强调“前世过往关系皆不继存”便上了《三界包打听》,撇清得太快了,可能神树接受不能。
闻言沉默一晚上的宴几安终于有了反应。
坐在上首位置的人抬了抬下巴,望着仙盟发言那人,直将人看得满头大汗,他才慢吞吞的问:“想说什么?”
想说如今他化自在天界每况愈下,灵气枯竭,复活沙陀裂空树成为了唯一也是头等大事,儿女情长是否可以放一放,您这一世的道侣想必也能够理解……
更何况也还不是正式道侣不是?
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的,您原本的道侣何错之有呢——
但这是苍生大事。
但凡有一丝丝的可能与希望我们都应该试一试。
“别兜圈子。”
“请仙尊早日与神凤结为道侣。”
——这几个字到底是就这么说出来了。
当《三界包打听》屁民们开玩笑般的猜测与妄想被官方华丽采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荒唐……然而事实上大家都不过是一双眼睛加一副脑子,上位者也未必能聪明到哪去,集思广益,这种事总得集思广益。
宴几安看向长桌之下,从云天宗宗主谢从至云天宗各位长老又或者仙盟众人,除云天宗炼器阁阁主谢寂以身体抱恙为由缺席,拢共数以二十一人,此时此刻居然无一人站出来表达荒谬。
几乎就要笑出声。
云上仙尊挑了挑唇角,憋了一晚上的火在此时此刻终于像是被浇了油“噌”地熊熊燃烧,淡漠的眉眼蕴着蠢蠢欲动的戾气。
是气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也是气自己。
从前至今宴几安从未有过自己无能的想法,但这一刻,他有了。
“三界六道,苍生安稳,他化自在天界的未来,就压在本尊挂在后山姻缘树上的那一块小小的木牌上。”宴几安眼神阴郁,“压在本尊的床榻上。”
这话说得直白到不好听。
众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宴几安突然对一切感到厌烦,包括今晚不知所踪,但其实也大概知其所踪的南扶光本人。
眉眼压的很低,他嗓音冷厉生硬:“本尊未结契道侣南扶光,不过金丹后期修士,阳寿数百余年尽其数,待其寿终正寝,再考虑此事。”
众人:“……”
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像是没看见他们脸上的梦游神情,宴几安道:“沙陀裂空树枯萎至今也已成百千年,这最后几百年,再等等也无妨。”
众人:“……”
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宴几安恹恹道:“等也得等,不等也得等,剩下的悉听尊便,本尊恕不奉陪。”
扔下这句话,他站起来,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拂袖而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们欲言又止,云天宗宗主谢从长吁短叹,后续追上宴几安,道仙尊您这又是何苦。
这结契本就是为真龙镀鳞,强行捆绑,如今镀鳞结束,无论是其他任何人甚至是南扶光本人都再三要求解除结契,唯有云上仙尊坚持不肯。
那挂在后山姻缘树上的木牌,曾经解下来又被他亲手挂上去。
宴几安思来想去许多,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想说他这些年做的让南扶光开心的事并不算太多,甚至基本一直在惹她生气……
如今她如何想,如何厌他,他几乎都快已经无所谓。
唯独解除道侣结契这件事,他不想以单方面通知她的形式。
哪怕时至今日他们已经走到如此境地。
他不想这样对待她。
大概是日思夜想造成的夜长梦多。
宴几安又梦到了过去的事。
自从那个人坦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再也没有在梦境中与他的师父会面,但这一次倒也不必再有道陵老祖口述,他自然的以梦境形式,忆起曾经过去的很多曾经遗忘的画面。
这一次他梦见的是,那个人将鹿长离带回来之后又很多年之后的事。
那时候宴震麟与鹿长离已经成为少年少女,不再如幼时那般无所谓亲近,鹿长离总是粘着他,他有意躲避且行为越发明显,搞得那个总喜欢用他们打趣儿的人开玩笑的次数也肉眼可见锐减。
「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
手拖着下巴,男人笑眯眯的,好像有些无奈但也觉得有趣。
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这话时,宴震麟低头翻着膝盖上那本早就翻烂的剑谱,头也不抬,剑谱翻到最后一页,一招一式拆解重组,他的剑法也停留在某个阶段无法精尽。
眼瞧着少年因此越发沉闷暴躁,一开始就坦言大实话,道自己对剑术一窍不通的男人难得这一次没有再敷衍的“哈哈哈”,而是摸摸鼻尖,道给他请个老师。
宴震麟闻言不屑一顾,自认为那时放眼天地六道,无一人可为其师。
那人抚掌笑称:「不一定。」
下一瞬,在少年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下,他自怀中无比随意的掏出一把弹弓。
当前者忍不住烦躁的问他「你又在这耍什么花枪戏耍」时,男人微微一笑将弹弓随意往身边一掷,下一瞬,金色的光芒刺眼,弹弓化作人形,立于男人身旁。
年龄比少年稍年长、个子却比他矮一些。
一头长发凌乱,在她低头梳理头发时,男人指着冷着脸的少女介绍给他说:「东君。」
原本背冲二人的少女听到这二字,像是被激活了什么关键字从此复苏的器具,不急不慢转过身来。
但宴震麟发现无论此时他如何打量面前的人,她始终垂眸看向的,只有那个一把砍骨头似的盘腿坐在大石头上、满脸笑眯眯的男人。
没来由的,宴震麟感到心中一阵不快,他蹙眉问:「这次又是介绍什么人来?」
语气少有的不客气。
「这次不是介绍给你的媳妇儿了。」男人懒散道,「哪有那么多媳妇儿介绍给你。」
宴震麟短暂的脸红了下:「我又没说这个!」
男人抬起手,拉了拉身边名叫「东君」的少女的衣袖,后者停顿了下,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不让他随便拉扯。
男人“哎呀”一声看似失落的搓搓自己的拇指,笑着请她给宴震麟露一手。
东君盯着提出要求的人看了许久,沉默,且那眼神儿让宴震麟觉得她下一瞬可能就要拔剑杀人灭口……
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宴震麟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是哑巴。
「我不是搞杂耍的。」
她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
却惹得少年一愣,下意识抬眼望向她,目光却完全意味不明也毫无恶意的停留在她说话时滚动的喉头上。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打量,少女微微蹙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一碰撞,她眉头皱得更紧,简直能夹死苍蝇。
「看什么?」
语气很凶。
宴震麟却立刻看向男人,意思是你自己讨人嫌为什么连累我被一起讨厌?
然而此时像是嫌这种情况不够僵硬,被少年目光谴责的人仿若毫无察觉这凝固的空气,还在那火上浇油:「我道东君可教他剑术,他不屑一顾,自认为剑法天下第一。」
少年无语凝噎,看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拱火,那句“我没有”还在嘴边尚未道出——
这时候,感觉到身边的人目光第二次投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站直了些。
转过身去,就见上一瞬还在说自己不是杂耍的人抬起了手,面无表情地一翻手心,忽然之间,身后赫然出现一把金色光剑,而后她手腕一震,金色光剑嗡鸣,呈扇形展开,一分为九,悬浮于空。
「万剑阵法。」
她冲他扬了扬下巴。
「会吗?」
宴震麟震惊地看着数把浮空光剑,那是他把脚边那本古旧剑谱翻烂翻散架翻至腐朽也不可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的招式。
他有板有眼的练剑,舞剑,从未想过剑法还可以如此这般的——
「哦。他不会。」
光剑倏然收拢。
东君转向石头上盘坐的男人,语调平缓的称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你儿子吗?悟性这么差,劝他早日转行当木匠。」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
「什么怎么说?」
「那么难听的说。」
「忠言逆耳。」
「哎呀,你这个人真的是——」
「我不是人。我是伶契。」
「……」
男人收敛起了一丝唇边的笑意。
「别让我三番两次的提醒你,你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陡然落下的语调让少女沉默良久,盯着男人翘起弧度逐渐不显的唇角,半晌,她似乎有些困惑但最终还是「哦」了声,她转过头看向宴震麟。
「教你。」
扔下这两字,不等少年有任何反应,她的头就又转了回去,「行了吧?」
一边问,目光再次落在男人的唇角,见其弧度没有任何的变化,她露出一点点烦躁的表情,「还要怎么样?」
宴震麟一生很少有赞同这吊儿郎当的男人话语的时候,但是当他半真半假地让她不要总是那么凶时,他还是有点认同他的。
宴几安于床榻睁开眼时,天色尚早,夜幕寂静,尚未有破晓之意。
再无睡意,过去之事于他陌生又熟悉,梦境中转头看着他的少女语气冷硬,那张脸却总能与他熟悉的面容重叠。
在梦中,她总在看着的,也始终只是那个人。
来到宗门大殿前空地上,云上仙尊不意外的看见此处还留着三三两两的宗门弟子,正收拾今晚举办过祈福仪式的后续工作。
他看见了桃桃。
弄丢了大师姐的小姑娘垂头丧气,被叫住时看上去很怂,但看上去也不是很想理他。
宴几安难得好脾气,倒也未必想和她计较,正欲告诉她她想找的人就在山下某个猪肉摊附近大概并未走远,她大可以现在就去将她寻回,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头顶“砰”地一声闷响。
就像是又有一发花火于天空炸开,然而此时子时已过,家家户户守岁也回屋守,哪里会有人这种时候放烟火。
下意识抬起头去,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宴几安看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画面——
在苍穹以东,有长发飞舞,长裙广袖道袍飘逸,背后巨大的火红凤凰翅膀扇动形象再次出现……
“狂猎。”
不知是谁嘟囔一句,嗓音颤抖。
苍穹之上,是以鹿桑面容为具象化的狂猎现象再次现世。
在这繁杂事务琐碎、沙陀裂空树复苏失败、「陨龙秘境」焚毁的又一个夜晚。
狂猎再现。
上一次狂猎现象带来的是他化自在天界的戒严,从此修仙界如坠困境,至今未得喘息机会,今夜此现象再现,众人皆是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