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by降噪丸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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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些……满姐儿在外面等着呢。”
隋蓬仙推了推男人,鼓鼓的胸肌,像小山一样。
她时常觉得,在某些时候,自己与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大圣简直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
素白的手,麦色的躯体,挨在一起,分外亲昵。
赵庚嗯了一声,却没有半分遂她心愿的意思。
隋蓬仙恼得要挠他,早已满背开花的赵庚却先一步攫住那截细细的腕。
“我照你的话办事,你又得哭。”
“说蘑得你疼。”
老东西倒打一耙!
赵庚对妻子的娇脾气早已了如指掌,赶在她出声嗔骂之前,先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满姐儿终于等到了那扇门打开。
她欢喜地扬起粉嘟嘟的小脸,下一瞬,就被阿耶给举着抱了起来。
“耶呼——”
满姐儿起飞喽!
赵庚抱着心爱的小女儿玩了一会儿,满脸柔情,哪里还看得出他刚刚在床榻上那副悍勇无匹的凶残样。
“阿娘怎么还不出来?”满姐儿坐在赵庚肩上,玩了一会儿骑大马,她有些腻了,想埋到香香的阿娘怀里吸肚肚。
“阿娘梳妆打扮得要好一会儿,咱们等等她,好吗?”
满姐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儿,乳母也是给她编了很久才好的。
她点了点头,指挥着阿耶驮着她去摘花。
有女使脚步匆匆地过来,见定国公与小娘子正在院里玩闹,忙福身行礼,顺便将首辅夫人待会儿赴约登门的事说了。
赵庚眉头一皱。
倒不是不欢迎妻子的好友登门做客,只是……他能预料到,本就困乏恨不得睡到下午的妻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怎么对他。
背上的抓痕在此时隐隐泛着火辣辣的痛感。
赵庚挥了挥手,让女使退下,他自会去和妻子说这件事。
猝不及防又变成矮矮三寸丁的满姐儿:?
赵庚摸了摸女儿的头:“阿耶去催一催阿娘好不好?满姐儿在此等一等。”
乳母适时地递上了橘红糕。
满姐儿点了点头:“好吧,阿耶快去。”
赵庚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蛋,进了屋子。
靡丽的香气还未散尽。
又被吵醒的隋蓬仙烦躁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哝着什么。
赵庚淡然,一律按照骂他的话来处理就对了。
“谢夫人要过来找你说话。你确定不起来?”
说完,赵庚默默往床沿上挪了几寸,静等妻子苏醒。
果不其然,在沉寂了几息之后,隋蓬仙倏地坐起身来:“什么?死丫头要过来?”
下一瞬,她杀气腾腾的眼神就落在赵庚身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赵庚没有多做解释,他替妻子顺了顺散乱披在雪白后背上的乌发:“我已让人备好热水了,我抱你去沐浴?”
隋蓬仙娇里娇气地哼了哼,伸出手。
赵庚抱起她朝浴房走去。
隋蓬仙犹在嘟哝:“要是你害得我在死丫头面前颜面尽失不漂亮了,我一定恨死你。”
“不会。”赵庚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有力,“一直很漂亮。”
不会有不漂亮的时候。
隋蓬仙被他哄得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老东西,成亲那么多年,总算会主动说几句人话了。
无论过程如何,隋蓬仙在施令窈面前优雅落座的时候,仍能自信地保证,她美到了每一根头发丝儿。
施令窈抬眼:“别装了,你的腿在发抖。”
连带着那截细腰上束着的玉链也在细细地颤。
隋蓬仙优雅落座的动作一顿,一屁股坐了下去。
“死丫头你——”
“我新制了几瓶花露,用着不错,给你几瓶。”
隋蓬仙一脸柔情似水:“你对我真好。”
“你这样,还能和我一块儿出去逛街吗?”施令窈有些怀疑,“不然我还是去找德玉好了。”
黄德玉是她在卢太妃举办的那场马球赛上重又恢复联系的旧友。
“谁说的?”一提到逛街,隋蓬仙立刻精神百倍,“等我一会儿,咱们就出发。”
施令窈与她说了明日要搬回崇明坊的事。
隋蓬仙抓紧时间揉了揉腰,闻言皱眉:“你那位君姑……不会再干什么糊涂事儿了吧?”
“这谁说得准呢。”对比起旁人家的君姑,老太君并不算特别奇葩,只是无意识下的偏心眼,有时候闹得人心中生厌。
但重点不是这个。
施令窈对着她眨了眨眼:“看你这样,我便知道,那东西效果不错。”
若不好用,定国公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大胆地折腾她。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隋蓬仙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好友眉宇间的那抹揶揄,立即就要将她就地正法。
两个女郎双双倒在罗汉床上。
背后忽地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
“阿娘,姨母,你们又在玩亲亲吗?”
“玩亲亲?”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中隐含不快的男声。
赵庚原本停在花罩后,没打算进来,听着这话,着实有些不淡定了。
施令窈和隋蓬仙对视一眼,僵住了。
“对呀。”满姐儿抱着藤球,脆生生道,“打是亲骂是爱。”
赵庚紧绷的肩缓缓松开。
他决定,要给女儿找一位聪明的女先生。
有些东西,该学起来了。
施令窈连忙拉着隋蓬仙坐起来,又对一脸渴望的满姐儿招了招手:“乖乖,过来。”
满姐儿抱着藤球哒哒哒地跑过去,在阿娘和姨母两人之间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爬上了罗汉床,分开 两条胖胖的小腿,分别搁在阿娘和姨母腿上,这才满意。
隋蓬仙赞美:“哎呀,我们满姐儿可真灵活,日后跳舞肯定漂亮!”
施令窈笑眯眯点头肯定:“嗯,随你。”
隋蓬仙如今敏感得很,总觉得这死丫头在打趣她。
“咳。”赵庚轻咳了一声,施令窈把满姐儿整个小人儿都抱到自己腿上,给隋蓬仙递了个暧昧的眼神。
隋蓬仙绞着手帕,故作不情不愿地走到赵庚面前,娇滴滴地瞪他:“干嘛……”
赵庚眉头微蹙:“说话怎么轻声细语的,先别急着出门,再吃点儿东西垫一垫。”
隋蓬仙脸上的娇媚之意一僵。
她确定,自己听到了死丫头在偷笑的声音!
“老东西你到底要说什么!别磨蹭了我待会儿就要出门不逛到天黑绝不回家!”
赵庚看了一眼妻子的细腰,点头:“还挺精神,去吧。”
隋蓬仙咬唇,决定一件东西都不给面前这个可恶的老东西买!
一点儿也不浪漫不善解人意,死丫头肯定要笑话她多年来驯夫无果……
就在隋蓬仙暗暗生气的时候,赵庚摸了摸她的头:“我得进宫一趟,你们玩得开心些,要完了便遣人来找我,我来接你们。”
隋蓬仙一霎间忘了生气的事儿,黛眉微蹙:“你不是还有伤在身么。”
“圣人有令,不好不去。”
那双美眸里的担忧太过明显,赵庚坚毅英俊的脸庞上露出淡淡笑意:“不用担心我,去吧。”
直到隋蓬仙坐到马车上,才反应过来。
“老东西,他就是故意让我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也要分神想着他!”
马车里摆了冰鉴,施令窈慢悠悠地晃着团扇,便有夹杂着香气的凉风袭来,她朝着隋蓬仙的方向扇了扇,见她被凉意激得皱了皱脸,哼了哼:“知道你们久别重逢爱得发狂了,别在我面前炫耀了成不成?”
谁爱得发狂了!她一直都是清醒的那个!
隋蓬仙不依不饶地就要缠住施令窈的胳膊命令她重新换一个说法,直到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整个车舆也跟着剧烈地晃了起来,两个人下意识紧紧地搂作一团。
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银盘立刻飞身上前,将她们护在身后,腰间长刀已然出鞘。
“是谁那么不长眼?”隋蓬仙的娇脾气上来了,放开施令窈就准备出门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敢撞定国公府的马车。
施令窈与隋蓬仙一起出了车舆,站在马车外,只一眼便知道刚刚撞向她们的另一辆马车出自哪家。
马车车舆四角皆挂着昌王府的徽印。
“昌王妃有请,请二位贵人随奴来。”
施令窈微微一笑:“昌王妃请客的方式可真是特别,只是请客之前,总得先查查自家账有没有抹平啊。”
她转头看了眼银盘:“银盘,瞧瞧马车伤得如何,写个单子出来,还有马夫他们受惊之后的抚慰费,也请昌王妃一并给了。”
“两天之内欠了两家人的债,昌王和昌王妃真是天生一对,男才女貌,败家有道啊。”
听得施令窈这番阴阳怪气,前来请她们的内侍面露难色,有些畏惧地朝着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望了一眼。
车上的人也按捺不住,不顾昌王妃的阻拦,气呼呼地下了车。
“你们俩,休得放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王嫂好心好意请你们过府说话,想着解除误会,你们这般傲慢,日后定要遭报应!”
隋蓬仙横了眼一脸跋扈的明丽女郎,冷笑出声:“我可算是大开眼界了,昌王妃要请我们过府说话,大大方方地下帖子便是了。如今驱使马车来撞我们,自个儿却躲在另一辆马车上看戏,怎地,是觉得我们两个弱女子是金刚不坏之身,任你们怎么折腾都不会坏?”
多年的老友,施令窈立刻会意地扶住额头,虚弱道:“不成了,我的头好晕,不会是刚刚撞坏了吧……”
银盘立刻上前,扶住遥遥欲晃的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这十年来日日人参鲍鱼天才地宝滋养着才好起来的身子可不能再出岔子啊!”
语气虽然僵硬,但是嗓门儿极大、极亮,唬得在场之人俱是一震。
昌王妃终于坐不住了,让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却正好看见施令窈翻着白眼软倒在银盘怀里的一幕。
她呼吸一滞,无奈地看了一脸不屑的信阳郡主:“信阳,你才从封地回来,不知道汴京近日发生了多少事……”
信阳郡主满不在乎,她是圣人兄长恒王的女儿,圣人子嗣不丰,她小时候便是在汴京皇城里长大的,直至十岁出头才回了恒王的封地,圣人对她的赏赐年年不断,她也甚是得宠,面对什么首辅夫人这些外臣女眷,她哪里会怕。
隋蓬仙花容失色,连忙扑上前去扶住柔弱的好友,还不忘瞪了一眼车下侍卫,娇声斥道:“你们是死人不成!快去给谢大人递信,就说他失而复得柔弱不可自理的夫人被昌王妃的马车撞了,很可能又要晕个十几二十年的……唔,反正你看着往严重了说就成!”
昌王妃和信阳郡主目瞪口呆,避都不避,就这么开始敲锣打鼓唱大戏了?!
她反应过来,连忙示意王府侍卫前去阻止,却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骑着马飞快地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是了——
昌王妃忽然反应过来,谢纵微位至首辅,他日常可是在紫宸殿旁的官衙处理政事的!
那这件事岂不是要被捅破告入宫中?
想到昌王的叮嘱,昌王妃白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仪元殿内
圣人御极之后,便将仪元殿作为了日常休憩之地,随着宫中几件大事发生,圣人身体渐虚,仪元殿内只剩下苦涩的药香与龙涎香混合的沉郁滋味。
谢纵微、赵庚与另外几位大臣站在殿前,等待着圣人用印。
‘啪’的一声。
玉玺牢牢盖戳在圣旨之上,再经由门下、中书二省审查执行,册立四皇子为康王,并令其即刻动身前往封地的旨意便将晓谕天下,不得有变。
“去吧。”
圣人坐在龙椅上,面上神情诸多疲乏,内侍监连忙将盖了印的圣旨放进托盘,恭恭敬敬地呈给了殿前站着的大人。
“长青,你戍守北疆多年,有功劳,亦有苦劳。”圣人闭眼好一阵,才恢复些许精力似的,抬眼看向赵庚,见他立刻低头道不敢,又笑了,“近来汴京多风雨,你便多留一段时日吧。有你的剑镇着,朕在这仪元殿内,亦能安心些。”
“这段时日汴京十二卫,便先暂交由你来掌管。”
赵庚恭声应是。
原先负责这事的,是沈重。只是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昨儿个已经被圣人下令当场斩首,连家眷都被牵连,各自败落。
“延益。”圣人的眼神落向另一道颀长挺秀的身影。
谢纵微颔首:“是。”
“夏讯将至,河工一道上,你得多费些心。”圣人说着,咳嗽了几声,内侍监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缓了好一会儿,圣人才接着道,“纭河附近多有水患,当地的民众需要抚恤。吴王庸弱,安王短视,昌王抱恙……你便代朕传话,让秦王替朕走一遭,看一看沿路的百姓们受灾情况如何,若严重,叫他便宜行事即可。”
见谢纵微应下,圣人疲乏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说完,他又让内侍监给赵庚送去一些补身提气的好物,“长青正值壮年,可得仔细保重自己的身子。”
赵庚自然又是好一番感念皇恩。
待两人都出了仪元殿,炽烈的天光重又落在他们身上,谢纵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琉璃瓦上反射出的刺目华光,看向赵庚。
“官衙存着一份汴京十二卫的名单,定国公拿去仔细翻看两日,待伤好上任之后,行事也从容些。”
赵庚颔首:“谢大人有心了。”
一人挺秀,一人英武,并肩而立的身影看着同样赏心悦目。
内侍们看得忍不住挤眉弄眼,这二位大人家中的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出了仪元殿,又过了一道守卫森严的宫门,很快便要到外臣往来的紫宸殿。
赵庚双目锐利,一眼便看出了等候在官衙前,满脸焦虑之色的人,乃是他定国公府的侍卫。
难不成,是仙仙出了什么事?
这个猜测一出来,赵庚心神紧绷,肃容大步往侍卫走去。
谢纵微想起妻子今日提到要出门的事儿,心中亦是一紧。
侍卫见二位大人几乎是前后脚大步到了跟前,忙将隋蓬仙和他说的那些话向面目同样紧绷的二人转述了一遍。
阿窈被昌王妃的人冲撞了,受伤晕厥,如今情况很不好。
谢纵微面色铁青,未发一言,转身向宫门疾步而去,衣袂掀起的风几乎化作了刀子,刮人得很。
赵庚心中的焦急缓了缓,但事关妻子好友,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对侍卫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去吧。”
侍卫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在去施府的路上,山矾看着面无表情,实则已经道心大乱的大人,提醒道:“大人,待会儿您可不能再拉拉着个脸就进去了。您担心,您恐惧,您得表现出来啊!”
裹着热浪的风极快地擦过耳畔,谢纵微此时脑中一片混杂,恍惚间,他以为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刚刚得知她坠下悬崖噩耗的时候。
他没有心力再去支撑多余的情感变化,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看到她,抱紧她。
不能让她再消失一次。
谢纵微疾色匆匆,施府的人开门迎他进去时都吓了一跳,何时见过光风霁月丰神如玉的二姑爷露出过这般苍白而可怖的模样。
碧水院内
施令窈没让人惊动耶娘,施朝瑛和施琚行闻讯急匆匆地来了,看见传闻中受伤晕厥、气若游丝的妹妹/阿姐正躺在床上啃果子,急切的步伐一顿,紧接着便是静静地对她发出死亡凝视。
隋蓬仙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坐,施令窈有些小小心虚:“我这不是演戏演全套嘛……”
她厌恶昌王使的那些阴谋诡计,今日也是碰巧,这一招将计就计,也好好恶心恶心他们。
施朝瑛自然知道妹妹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不忍心再责备她,但还是走上前去,没好气地在妹妹光洁的脑门儿上敲了敲。
施令窈立刻发出柔弱楚楚的痛呼声。
“别耍宝了。我们虽离得近,但一路上过来,心里边儿也是揪得生疼,就怕你……”施朝瑛及时打住,没把那些晦气话说出来,接着又想到什么,横了妹妹一眼,冷笑道,“你那位好夫君此时定然也归心似箭,忧心如焚。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
说曹操曹操到。
看着那抹挺秀身影出现,施令窈的视线落到他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清隽脸庞上,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暗暗添上一句,她是装的,让他别那么担心。
谢纵微此刻眼中没有旁人,几步之间,他急急冲到床榻边,又怕掀起的风会惊着她,只好克制着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心痛地看向……她手里的半个果子?
谢纵微几乎快要遏制不住心底激扬回荡的情绪,一切的一切却只能汇做两个字。
“阿窈。”
听出他话音中未曾平歇的喘息与惊疑,施令窈闭了闭眼,虚弱道:“夫君,你听我狡辩……”
她想说的话被一个带着急切之意的拥抱打断了。
谢纵微闭上眼, 让两具紧紧相贴,可以感知到彼此肌理温度与气息的身体告诉他,此时的一切都不是午夜梦回的虚妄。
是真的。
“不重要。”谢纵微侧过头, 在施令窈耳边落下一声她听来莫名感觉如释重负的叹息, “……我现在可以感知到,你好好的。其他便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有些干,像是被烈阳晒久了之后失去了青葱水泽的竹,仍然挺秀清隽,低落下去的气韵里却藏了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彷徨。
失而复得, 多么珍贵,但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在回来的一路上,谢纵微麻木地想着, 她再度离去的可能。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 很脆弱,像是他供奉在大慈恩寺案堂前的长明灯,抽开灯罩, 魂魄如焰火, 飘摇不定,一阵风吹来, 就会熄灭。
他甚至不敢去深思她身上的奇遇。
只期盼着上苍永远垂爱于她, 不要收回这道神迹。
谢纵微没有睁开眼, 放纵着其他感官用它们自己的方式,感知着她的存在。
隋蓬仙在一旁看得都有点害羞了, 她刚刚没看错吧?谢纵微在死丫头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
她不得不承认, 谢纵微长着一张客观上极易获得人们至高赞美的无瑕脸庞,骨相极佳,鼻尖挺翘, 那他埋首嗅闻的话,鼻尖也会透过轻薄的衣衫,接触到那片柔软的,脆弱的,鲜少有人到访的肌肤……
隋蓬仙抿紧了唇,内心汹涌澎湃。
此时女使轻手轻脚地过来,说定国公来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太医。
太医?他们一诊脉,那她这出戏还怎么接着往下唱?
施令窈一把将还抱着她勾勾缠缠的谢纵微给推开了。
现在不是耽于情情爱爱的时候!
“放心吧。”施朝瑛看着眼巴巴望向自己的妹妹,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仍满脸苍白的妹夫,为妹妹下意识对自己的依赖感到一阵微妙的爽。
“那些太医,心眼比你满匣子的珍珠都要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心里有数。”
看着被妻姐一句话就安抚下来的妻子,谢纵微抿了抿唇,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施令窈看着他比平时淡了不少的唇,有些心疼,看着都不好亲了。
“要不然待会儿让太医也给你把把脉吧?”
现在看着,谢纵微比她更需要太医的帮助。
谢纵微莞尔,点头说好。
线条清绝的脸庞此时仍未恢复血色,在他微笑间,那张超逸若仙的脸庞便显出几分脆弱的神性。
夏日里,他却像是雪山之巅的莲花。让人看得心里不自觉一静。
施令窈贪看男色,又担心惹来长姐她们的嘲讽,连忙把脸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灵动的眼,悄悄看。
对于妹妹的那点儿小心思和妹夫使的小伎俩,施朝瑛心里门儿清,更觉得没眼看,索性转身出去吩咐女使们去厨房做一些清热败火的饮子。
施琚行在一旁看得忍不住皱眉,想拔腿就走,又放心不下阿姐。
都是大男人,二姐夫为何要做出这副弱柳扶风的小男人做派。
隋蓬仙也在悄悄看。
朋友夫,好颜色,不多看两眼,非人哉。
肩头忽地落下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
隋蓬仙一瞬间回神,赶在男人开口之前瞪他:“怎么才来?你怎么没等我被人欺负死再赶过来?”
隋蓬仙细腰挺得笔直,昂然铮铮。
赵庚深深望她一眼。
回家再与你算账。
“几位太医,请吧。”
苑芳连忙请几位太医进屋来,众人识趣地往屏风后避了避,谢纵微坐在床沿边,握紧了她微凉的手。
“劳烦孙太医,替我夫人诊脉。”谢纵微又恢复了那副疏冷模样,淡淡投来的视线让孙太医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连忙道分内之事,自当尽责。
几位太医都是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不消几个眼神,便意会地给出了她们想要的答案。
“几位太医,也替我夫君瞧一瞧吧。”施令窈倚在软枕上,拉住谢纵微的手,“我瞧他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中了暑热?”
夫君。这个称呼,她说得愈发顺口了。
谢纵微含笑望她一眼,没有拒绝。
孙太医恭恭敬敬地替他把了把脉,心里有些琢磨不准,怎么,这是要上演碰瓷夫妻档?
嗐,这些贵人,心可真黑啊。
老油条孙太医微笑着和同僚们对了一个眼神——来都来了,总不能横着出去。
于是谢均晏和谢均霆直至下学才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双双病倒的耶娘。
分别被太医盖戳了受惊体虚和急怒攻心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施令窈咳了咳,对着站在屏风旁,僵硬到神情与身体都发滞的两个少年招了招手:“大宝,小宝,过来。”
谢均晏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肢体,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母亲病榻前的。
谢均霆:……阿兄你同手同脚了。
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小节的时候,谢均霆也连忙挪着螃蟹步走了上去。
兄弟俩半跪在床前的脚踏上,一人英秀,一人俊美,两张不大相似的脸庞上此时都露出了深切的担忧之色。
“阿娘,您没事儿吧?”谢均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力道轻微到让施令窈生出自己是琉璃小人儿的错觉,看着外表不尽相同,但脸上担心之色如出一辙的双生子,她有些后悔,应该提前和他们说清楚的。
谢纵微体会过那种惊惧的滋味,自然也知道,曾被失去母亲的阴影深深笼罩十年的两个孩子乍一闻讯,会是怎样的心情与表现。
谢纵微睨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两个少年,温声道:“演戏演全套,莫怕。”
如今还在施家,谢纵微自然不好在这种时候就与妻子躺到一张床上去,因此只坐在床沿边,与她说着话,没有旁人打扰,静静的,谢纵微便觉得美好知足。
但看着双生子一来就跪在床边,不动声色地把他从妻子身边挤开,谢纵微轻轻压了压眉梢,告诉自己,是阿窈很辛苦才生下的孩子,要对他们好一些。
谢均霆有些不服气,下意识地就想顶回去,抬起头,却见阿耶脸色还残留着欲碎的苍白,连带着那张端严若神的脸庞也染上了凡尘俗气,变得温暖平和。
“阿耶都这样了,阿娘定然更需要我们的关怀。”谢均霆轻轻握住那截纤细伶仃的手腕,“您别瞒着我们。”
施令窈一边被双生子感动得泪眼盈盈,一边透过模糊迷离的泪眼去看谢纵微,见他半垂着眼,侧脸清绝,不说话间便逸散出些许忧郁之态,也有些心疼。
嗐,说到底,还是她太会演了,把他们爷仨都骗得团团转。
“我真的没事。”施令窈抽出手,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头,“我怎么舍得再丢下你们两个呢?看到你们这样关心我,我浑身都舒坦,恨不得立刻弹起来再去院子里打一套八段锦。”
谢均晏被阿娘夸张的语气逗笑了,白玉般无瑕的脸庞上乌云散去,露出几分笑,那张丝毫挑不出错的少年脸庞便脱离了瓷像般的生冷,多了几分人情味。
“阿耶呢?我们听说您今日直接告假了,果真没事吗?”
双生子默契地将眼神都投向坐在一旁,神态有些奇怪的阿耶。
谢纵微回应的却是来自妻子的那道视线。
“无妨,一时间大悲大喜,年纪大了,有些调理不过来罢了。”谢纵微轻描淡写,丝毫不顾双生子转瞬间变得微妙的神色,“和你们阿娘在一起歇了大半晌,好转许多,无需担心。”
阿耶主动把年纪大了这一条弱点摆出来,倒是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出口攻击了。
谢均霆干巴巴道:“哦,哦,那就好。阿耶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嗯。”知道小儿子别别扭扭地在说真心话,谢纵微偏偏还要郑重其事地应下,“为了你们阿娘,为了你们,为了我们一家四口。”
“我会保重好自己,不让今日的事再度发生。”
那种几欲摧心剖肝的痛苦,与站在悬崖边,只差一点便要跌落的恐惧交织着箍紧他心脉的折磨,只这一次就够了。
听得他这样郑重的语气,施令窈愣了愣,柔软的目光转向仍半跪在床榻前的双生子。
她主动握住谢纵微的手。
他心里一荡,正想顺势与她十指紧扣,却被她牵着落在了两只同样骨感细长、细腻如玉的手背上。
她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眼尾浓密的眼睫被洇出一点儿湿漉漉的痕迹,是她真心的证明。
谢纵微手指缓缓收拢,那双深邃的眼始终望着她,点头,没有出声,施令窈却觉得心潮满溢,快要被他无言目光中的情意勾得要醉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