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by降噪丸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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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外孙总是很活泼,让他想起小时候的窈娘。
施父有些浑浊的眼里浮出一点儿湿润的光,笑着颔首,说好。
后面那群半大小子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什么,蓦地爆发出一阵笑声,李珠月娇气地捂住耳朵,还不忘和阿娘她们抱怨:“比放炮的声音还难听呢!”
施令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外甥女嘟嘟的面颊肉,搂着她的肩又过了一道月亮门,三进的院子,暂定的是施父与施母住在中间一进,清静不说,若有什么事,大家也好及时赶过去。
施朝瑛与李珠月她们住在第一进的院子,施令窈便带着双生子住在最里面一进,待进了院子,看见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池子,谢均霆有些心痒:“真想跳进去游一圈。”
施令窈瞥了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她现在可见不得什么池子,普普通通的水池也不成。
“夏日天热,但你也不许一头扎到山里哪个野湖里凫水,听到没有?”施令窈越说越担心,恨不得揪着谢小宝的耳朵念上十几二十次。
谢均霆被阿娘和兄长同时盯着,心里又甜又别扭:“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了。”
“跳下去之前自然不是傻的,上来之后就不一定了。”施令窈想起落水之后侥幸被救上来的人,单说最近发生的事,康王不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么?
她又想起康王被甩出马车,跌得流了满额的血,还笑嘻嘻地在地上爬着玩儿,心里又难受起来,摸了摸谢小宝青涩张扬的脸庞,叮嘱道:“儿啊,你可不能再傻了。”不然岂不是要被你那心机深沉的爹给欺负死?
听出阿娘话里真心实意的忧虑,谢均晏垂下眼,轻轻翘起唇角。
阿娘的手软软的,带着好闻的香气,在他脸上抚过一道,谢均霆顿时有些晕乎,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红了脸:“阿娘!”
定然是阿耶背着他在阿娘面前说了他许多坏话吧,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阿娘怎么会说他傻?
谢均晏一本正经道:“均霆,和阿娘说话的时候不要这般大呼小叫。”
绿翘她们不敢多看,低头忍笑,先去收拾屋子了。
施令窈笑眯眯地挽住兄弟俩的胳膊,哄道:“没事,咱们小宝嗓门大也有嗓门大的好处。一嗓子下去就把鱼全都吓得跃出水面,连饵都不用了,直接下水捉鱼就是。”
谢均霆听得哼哼两声,嘟哝道:“阿娘等着瞧吧,我钓上的鱼一定是最多最肥的!”
谢均晏温声道:“方才进来时,我听秋娘说庄子上存了不少黄豆,厨娘又有一手点豆腐的好手艺。我若能钓些鲫鱼回来,晚膳的时候正好能添一道鲫鱼豆腐汤,给您补补身子。”
鲫鱼豆腐汤,每次桌上有这道菜,施令窈就算肚子撑得溜圆,都还能再喝一碗。
她便也摸了摸谢大宝的脸:“有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按着我们大宝的绝世姿容,你稍加努力,那些鱼就自动咬了你的饵,要跟着你回家呢。”
施令窈自认自己非常公正,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放过。
看着兄长被阿娘打趣得瓷白的脸都泛上明显的红,谢均霆舒坦了,怪叫两声:“阿娘,那就是胜之不武了吧?”
谢均晏平静地睇了一眼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弟弟,微笑道:“均霆,你一边对着水面背文章,一边钓鱼,说不定也有奇效。”
谢均霆顿时皱起了脸。
放假的乐呵日子,替背文章这种晦气事作甚!
施令窈看着兄弟俩你来我往地吵嘴,忍俊不禁,有风吹过,带着山岚里独有的幽静清凉,她身上一松,抬头看着那方比汴京更蓝更通透的天,忽地想起谢纵微。
也不知他现在做什么。
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几个半大小子日日相约着去山里玩,不是爬山钓鱼,就是弯弓射猎,施令窈连着吃了几日烤物,不是烤鱼,就是烤乳猪,再么就是烤兔子,吃得来浑身火气上涌。
咳,早知那日便不说得那么坚决了,让谢纵微过来施阵雨去去火,也是漫漫夏夜,打发时光的好方法。
施令窈在罗汉床上滚来滚去,好半晌了都没有困意,索性一骨碌坐了起来,惊得坐在小杌子上打瞌睡的绿翘瞪圆了眼:“娘子,您要去哪儿啊。”
施令窈看着她满脸困乏,摸了摸她睡出红意的圆脸:“你睡你的,我今夜去寻我长姐睡。”
明日再跟着阿娘睡。后日再跟着长姐睡。
施令窈对这般安排很满意。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庄子上静悄悄的,绿翘说什么都不让她一个人去,去寻了个灯笼,两人挽着手一块儿往施朝瑛住的屋子走去。
施、谢两家的侍卫都分班守夜,庄子上很安全,施令窈指了指前面透着光的屋舍,笑声道:“我走两步就过去了,你回去吧。”
绿翘点了点头,应好。
施令窈脚步轻快,一推门,却没推开,不由得有些疑惑,拍门喊道:“长姐,长姐,是我呀!你睡下了吗?”
却没人应声。
奇怪,她刚刚还看见屋子里朦朦胧胧闪着烛光呢。
施令窈心生疑窦,拍门的动作又迅速了些,虽然有侍卫守夜,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姐姐好半晌了都不回应她,她素日也不是睡得沉沉叫不醒的性子,难不成……
就在施令窈胡思乱想间,施朝瑛一脚踹开还在痴缠她的男人,冷声道:“藏好了,要是让窈娘发现了,你休想我再搭理你。”
李绪顺势仰面躺在床上,望着明明正在生气,却自有一股英气妩媚的妻子,笑着点了点头。
施朝瑛动作一顿,扯过一件菖蒲紫的大袖衫披在身上,走过去开了门,门一开,施令窈差些跌倒在她怀里。
她下意识用脸滚了滚。
施朝瑛眉头一挑:“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寻我做什么?”
“我睡不着嘛……”施令窈拖长了声音撒娇,又往姐姐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今晚咱们一起睡吧?我保证不抢被子。”
她这话的可信度着实不高,施朝瑛嗤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不成,回去自个儿睡。”
施令窈大失所望:“为什么?我自己睡着不香,长姐长姐,我就要跟着你睡。”
她做出这幅娇滴滴的撒娇做派,施朝瑛的确有些抵抗不住,她眉心微动,肩头却忽地落下一只手。
她有些惊愕地抬起头。
施令窈震惊地看向那个英俊非常的男人,迅速直起了腰,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指姐姐,又不敢,指向姐夫,又被姐姐瞪。
“你们……”
“今夜瑛娘怕是不能陪着你睡了,明日请早吧。”李绪对许久未见的小姨子抱歉地点了点头,搂着妻子的肩,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施令窈跟游魂似的被震了一下,往外走去。
姐姐和姐夫什么时候和好的?!她竟然不告诉她!
要是说了,她今夜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劲儿要去打扰他们!
施令窈怨念地回了自己的屋,一打开门,她原本以为又是满室冷清,但甘冽清淡的香气先一步提醒她,屋里不止他一个人。
施令窈望去,身着青衣,超逸若仙的郎君好整以暇地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她先前丢在一旁的话本子,听着动静抬头望来,对着她露出一个笑。
“还知道回来?”
第68章
庄子依山傍水, 夜里多有雀鸟虫鸣之声,谢纵微脸上带着笑,坐在那儿, 姿态从容闲雅, 周身却笼着一层从骨子里透出的随性不羁,像是山间修成人形的精怪,勾着她,要与她春风一度。
“你怎么来了?”施令窈稍愣了愣,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芙蓉色素罗长袖衫, 微微偏过脸,余光瞥见绿翘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给她们带上了门。
绿翘性子天真, 因此在触及她脸上那点儿暧昧的笑意时, 施令窈面上隐隐发烫,不由得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还在那儿笑。
“我颇思念我妻,故来此。”谢纵微朝她走去, 青色的圆领衫衬得他如同碧宇竹林里最挺秀隽长的那棵竹, 屋里点着灯,他瓷白的肌肤上显出温暖的光晕, 连带着那双清冷凤眼里透出的眸光也变得十分动人。
手被他握住, 施令窈哼了一声:“我瞧你也没有多想, 说话文绉绉的,听着费劲。”
那只柔软的手重又落入他掌心, 谢纵微不动声色地捏了又捏, 只觉得这两日空落落的心一瞬便有了充盈的感觉。
他拉着她往内室走去,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语气促狭:“哦?我明白了, 阿窈的意思是,让我少说话,多做实事。”
施令窈顺着他的力道坐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腿上,她知道此人的险恶用心,闻言也不羞恼,把脸贴近他心口,幽幽道:“罢了,你明儿又要天不亮便骑马赶回汴京,我担心你为逞一时之能,到时成了软脚虾,那才丢人呢。”
嘴上说着不服输的话,那双细白的手却拉过他蹀躞带上的玉佩,无意识地搅弄着黛青色的穗子,柔软的穗子在她指间缠绕、紧绷,谢纵微看得喉中发渴,低下头亲了亲她盈着花香气的头发:“换香露了?”
施令窈点了点头,仰起头笑吟吟地看向他:“夫君喜欢吗?”
谢纵微正欲点头,却又听得她道:“我不在的时候,夫君拿着花露在床帐枕头上撒一点儿,想来也能暂缓相思之苦,聊以慰藉。”
她话里的促狭意思太明显,谢纵微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好,却见她坐直了身子——施令窈顺水推舟拿他当人肉垫子,这会儿正坐在他腿上,在调整姿势的时候,难免有所不便,一阵衣料摩挲的簌簌声响起,谢纵微线条清绝疏朗的脸庞倏地紧绷。
施令窈对着他伸出手,谢纵微看着她摊开的嫩白掌心,低头亲了亲,却被施令窈嫌恶地呃了一声,气道:“我才不是要这个呢!”
她语气里带了些不高兴,谢纵微不敢轻慢,诚恳发问:“那阿窈想要什么?”
“一瓶十两银子,我那儿正好还有三瓶,都给你。给钱。”
谢纵微看着妻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脸色一冷,淡淡道:“这位夫人,你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那便错了。”
他的语气疏冷,面上神情亦十分淡漠,若不是他的手臂仍搂在她腰间,姿态亲昵,施令窈都要怀疑他真的被哪只山野精怪附身了。
她挑了挑眉,柔软得像春水一般的身子压向他,芙蓉色素罗衫子下伸出两只玉藕似的手臂,绵绵缠上他脖颈。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便拉得极近,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拂过面庞时,由肌理深处泛起的痒意,让他们同时感受到心神战栗的滋味。
谢纵微有些不想演了,长夜漫漫,又何其短暂,还是直接的灵肉相贴来得慰藉。
他想搂着她倒下去,却被施令窈拦住。
“这位郎君,咱们都是出来找乐子,打发寂寞的。我虽不图你那几个铜板,但你这样断然拒绝,可真是伤了奴家的心呢。”
施令窈收回一只手,在他起伏更加明显的心口上画着圈儿,娇滴滴的语气听得他抿紧了唇。
“那你想要我如何?”
施令窈看着他那副很是不耐,又要强忍着性子与她周旋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发笑。
老不正经演起戏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下一句台词,就被他攫住手腕,两只细弱的腕子都被他紧紧扣住,她顿时瞪大了眼——今儿唱的不是霸王硬上弓的戏码啊!
谢纵微将她摁倒在罗汉床上,卧倒的妩媚花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一双春水盈盈的眼含了些紧张,又带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幽幽看向他。
“这位郎君,难不成你是要霸王硬上弓?”施令窈看着他这幅道德败坏风流俊美的模样,牙忽然有些痒,想狠狠咬住他颈侧的肉,最好咬破他这幅波澜不惊连干坏事都十分赏心悦目的皮囊。
谢纵微痛快地承认了:“是,你能拿我如何?”他想起妻子刚刚的玩笑话,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闺房之乐,他一想到这等不可能的可能,心头还是下意识地发闷。
他手上的劲儿不自觉间大了些,扣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在施令窈有些懵然的眼神中重重亲了下去。
这个吻并不长,却颇得了水神共工的意会神穿,搅得一条春溪潺潺,窗外仍在不顾夜色恣意歌唱的雀鸟们听着溪水淅淅,拍打石岸的声音,有些寂寞地拢紧了羽翅,一时间也顾不得展露歌喉了,抓紧时间衔枝筑巢,讨个漂亮雌鸟比较重要。
谢纵微意犹未尽地半抬起身,仅用一边臂膀支撑着,这样的姿态能够让他轻而易举地将妻子面若春华,才经历过一场极乐骤雨的娇弱妩媚之态收入眼底,他抬起手,轻轻刮过她带着热潮的脸。
“方才你说,我要霸王硬上弓的话,你又当如何?”
先前被一场骤雨痛痛快快地淋了半晌,后韵来得有些迟,施令窈困乏地眨了眨眼,嘟哝道:“自然是让我夫君过来揍死你。”
谢纵微扬眉,正室打奸夫,怎么打?左手出拳右手做盾?
他不由得提醒:“你在外面风流享乐在先,你夫君也不介怀么?”
“他有什么可介怀的,当了十年鳏夫,能忍着呢。”施令窈闭着眼,发现不了谢纵微愈发意味深长的目光,自然是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说了,他是心甘情愿对我好的,我又没逼他。”
这番理直气壮的凉薄之语一出,冻得谢纵微倒吸一口气。
他心底冒出庆幸之意,还好阿窈选择的是他,不是秦王那只老花孔雀,要不然……
谢纵微忽地陷入沉思,按着阿窈的性子,哪怕当年岳父选中的二女婿是秦王,他们夫妻婚后生活也未必然就如那只老花孔雀日日痴想的那般美满。
那么,不就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纵微一边想,一边唾弃自己,却又抑制不住脑海中脱了缰的思绪。
她会不会再选他一次?
谢纵微低下头,挺翘的鼻尖摩挲过她软绵绵的面颊,在她耳边低声唤她的名字,大有她不理他,他就能叫上一夜的架势。
施令窈有些烦躁地睁开眼:“谢纵微你真是吵死了……”
语音含混,带着浓浓的困意。
谢纵微冷笑着拧了拧她的脸,他的阿窈总是这样,自个儿舒爽了便爱犯困,他啄几口权当甜头,都要惹来她带着香风的一巴掌。
心情好时便唤他夫君,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时常搅得他的心不得安宁。
遇到她不耐烦的时候,好么,什么臭老牛、老不正经、谢纵微随口就来。
都说孩子的脸像六月天,谢纵微看着她说着说着又要睡过去的迷糊样,忍不住心底翻涌着的浓浓喜爱之情,低头亲她。
巴掌挥来的时候,他没有躲,嗅着那阵动人的玉麝香气,面颊上的微微刺痛只让他更觉兴奋。
她方才的玩笑话里有一句说得对,他做了十年鳏夫,的确很能忍。
只是那道堤坝虽高,却十分脆弱,被来势汹汹的春潮一冲,都没怎么抵抗,便塌了。
施令窈睡得饱饱的,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一想到施雨有功的谢纵微,脸上不自觉便带了笑意。
她掀开床帏,见天光大亮,屋子里关着门窗,仍被照得一片亮堂,不由得有些窘然。
谢纵微早就走了吧。
施令窈拢了拢身上的衫子,夏日里衣衫轻薄,夜间她穿着入睡的衣裳更是清凉如无物,但这会儿她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她想低头看一看,余光却瞥到罗汉床那张黄花梨瑞兽纹小几上压着一张纸。
她走过去,移开茶盏,将那页轻飘飘的纸拿了起来。
字迹遒劲郁茂,笔墨精妙。是谢纵微的亲笔。
施令窈咬了咬唇,凝神一看,顿时红了脸。
一半气的,一半羞的。
难怪她是说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空落落之感,原来是因为——
她几乎能想到,谢纵微是如何慢条斯理地抽出那条兜衣,又是怎么笑着写下这张信筏,说他须得通过此物,睹兜衣思她。
她急忙丢开那张纸,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尖叫。
一想到旁人眼中仪表堂堂的首辅大人怀中还揣着她的兜衣,轻薄旖旎的小衣上浸着她的香气,却因为被他拢在身前,又有着他的温度……不成,不能再想了。
施令窈洗漱好过后出了门,不见双生子,倒也见怪不怪了,来庄子上几日,两个孩子很喜欢去山里折腾,小宝便罢了,难得的是大宝也对往山里钻这件事异常感兴趣。
苑芳拎着一篮花进来,见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发呆,笑着走过去:“这是均晏和均霆给你采的花,娘子瞧瞧,喜不喜欢?”
儿子孝顺,施令窈欣慰地点了点头,看着满满一篮子花,索性让绿翘去找几个花瓶来,她摆弄了好一会儿,高高兴兴地捧着花瓶往耶娘屋里去了。
自然了,倒不是她故意不给姐姐送,只是昨夜的事有些尴尬,施令窈贴心地想,免得姐姐难为情,她还是避一避吧。
施父来了庄子上,六十多岁的人好似返老还童,日日都出去垂钓爬山,这几日大家的膳桌上自然少不了几道鱼菜,施令窈爱喝的鲫鱼豆腐汤更是日日都有。
施母身体孱弱,自然不会像老头子和外孙们一样卯足了劲儿往山里钻,她只要看着女儿们在她面前坐着说笑,便十分高兴。
在庄子上住的这两日,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在汴京时时不时笼罩在头顶上的那阵乌云被山间的青岚山风吹得远远的,只剩下一片欢声笑语。
施母见了小女儿过来,又听她甜蜜蜜地献上一瓶花,欢喜得合不拢嘴,喝药的时候也不皱眉头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不说,女使连忙奉上蜜饯碟子,她也摆摆手说不用。
“看着窈娘在我跟前,我就高兴,哪里需要这些外物。”
施令窈笑着歪倒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心境不由得平静下来。
这是很不错的一日。
施令窈今日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赖在母亲身边腻歪着她。好在施朝瑛今日没过来,不然她看着妹妹一把年纪了还要像几岁稚童一般撒娇卖痴的模样,定要先皱眉头,再批评几句,最后再享受来自妹妹的撒娇。
菊蕊迈着有些急切的步伐走了过来,见夫人正在和二娘子说话,母女俩心情都不错,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屋,绕过那扇黄花梨仕女马上飞球十景图屏风,轻声道:“夫人,二娘子,几位小郎君猎到了一个大玩意儿。”
施母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山上的兔子窝只怕都被他们给霍霍了个遍,猎到了个大玩意儿,又是什么?”
菊蕊顿了顿,接着道:“秦王殿下途经此处,见几位小郎君正在射猎,便也和他们一块儿下了场。唤了仆从去抬了猎物回来,几位小郎君随着秦王又打猎去了。这会儿厨房正在打理他们猎回来的一头大野猪呢。”
大野猪?
前两日谢均霆他们猎得一头小乳猪都高兴得不得了,一家人也吃得格外满足。
被菊蕊着重强调的一头大野猪,该有多大啊?
施令窈扬起笑脸:“阿娘,咱们最近的伙食安排得可真好。”
施母瞥了一眼在装傻的女儿,拍了拍她的手,又对着菊蕊道:“来者是客,快去收拾间屋子,待会儿也好让秦王歇息。”
如今已经快到日落的时辰了,秦王既然在孩子们面前露了面,便也是表明了他的态度,看在那头大野猪的份上,她们也不能无礼到连晚饭都不留人一块儿用。
用过晚饭,天色已晚,那便顺道在庄子上歇一夜再走吧。
秦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圣人有令,他明日就要启程南下巡河,在出发之前的前两夜,秦王翻来覆去,眼前总是浮现出那日康王出京时,他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见的那张美人面。
窈妹和康王素来没什么往来,她让女使送药过去,一来是因为窈妹本就心地善良,二来,康王怕也是沾了他的光吧。
于公于私,他都该当面向窈妹道谢才是。
如此一想,秦王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却没想到,上山时恰好撞见几个半大小子被发狂的野猪追得四处逃窜的狼狈模样。
到底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对,是当人后爹不成,为人叔伯的情分仍在,秦王怎会眼睁睁地看着窈妹的一双孩子遇险,当即从背上抽出箭簇,唰唰唰连放三箭,射中了野猪的眼睛,痛得它当场狂性大发,疯狂撞树,险些将树上的谢均霆给撞晕过去。
好在有惊无险,几人合力制服了那头大野猪,谢均晏白净脸庞上带着激烈运动后的红,和表兄们还有弟弟一块儿向秦王道谢。
后爹危机解除,谢均霆想起秦王这些年来对他的好,也不和他见外,大大咧咧道:“秦王叔,若不是你衣裳上的宝石发出光,弄花了野猪的眼,暴露了我的行踪,我的箭一定能大挫野猪!”
有些狼狈的众人看着经历一场乱战仍然衣冠楚楚,珠光宝气的秦王,沉默了。
嗯……在边疆戍守十年,想必秦王殿下也练就了独特的技术。
秦王大笑着拍了拍谢均霆的肩:“你这小子,这狂样有我当年三分真传!”说完,他又正色道,“你们几个半大小子,遇见体型这般大的野猪也敢这么鲁莽行事,也不想想,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阿娘她们该怎么办?”
几个少年都低头表示认识到了错误,秦王满意了,又叮嘱他们一番之后,忽地摸了摸下巴:“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们,都怪你们阿耶贪便宜,没给你们寻个好些的武学师傅。若是让我来教,莫说是一头野猪了,便是一头麒麟来了也——”
话音未落,几个少年蓦地脸色一变。
第69章
山林葱郁, 他们所在的位置又在后山,人迹罕至,多是一些体型小些的野兽栖息藏匿在此处。先前被兄弟几个折腾得来扑簌飞雀之声不断, 当那阵凌厉到穿透任意血肉之躯的破空声传来时, 他们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异常。
那一箭分明就是朝着秦王的后颈去的!
事情发展得太过突然,在那一霎间几个半大小子来不及说什么,脸色下意识一变,拼命用眼神和表情示意秦王快躲。
谢均霆身形迅疾,在秦王脸色也跟着一变, 人迅速往旁边躲开的时候,猛地飞扑上去,两人在地上一滚, 顺势躲到了树后。
其他人也跟着撤到了附近的树石之后, 警惕地关注着周遭可能随时再度飞来的利箭。
秦王双手按在谢均霆肩上,示意他别担心,自己撑起身子, 望向不远处那支深深扎进地里的箭簇。
假如孩子们没有提醒他, 他自个儿吹牛吹得兴致高昂,又因是在小辈们面前, 下意识露出松弛之态, 不曾提心戒备——只怕现在, 那支箭已经硬生生穿透了他的颈骨。
谢均霆看着那支箭,也是又怒又急, 还带着些后怕。
哪儿来的刺客?他们真是冲着秦王叔来的吗?阿娘她们在庄子上会不会也有危险?
“此次是我连累了你们, 败坏了你们打猎的兴致。”这种时候,秦王还记挂着安慰几个少年,尤其是谢均霆, 他看着少年紧绷中泛着红的脸,有些欣慰地又拍了拍他的臂膀,“好小子,多亏你机警救了我,这等大功,我定要写个折子给圣人,让他老人家开内库赏东西给你!”
秦王想了想,拿下腰间的匕首想割下衣袍上嵌着的宝石送他几块,那些宝石都是用极细极坚韧的金线嵌在衣袍上的,若不用削铁如泥的宝刀特地去割,轻易是不会掉落的。
谢均霆默默抓狂,此时哪里是送礼给他的时候!还有,他拿那些宝石也没用啊,借花献佛给阿娘?只怕阿耶知道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宝石之后会微笑着把他夜间的功课默默调整到一个新的高度。
秦王握着匕首,仿佛是有些犹豫,舍不得将爱衣身上的宝石拿下来送给小辈——毕竟谢均霆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秦王叔打扮得如此风流俊美,又那么恰巧路过此处,定然不是为了和他们一块儿射几只野物的。
阿娘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他自然得精心打扮一番,才去见她。
谢均霆胡思乱想间,倏地对上秦王的眼神——他呼吸一滞,微不可见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秦王嘴上仍嘀咕着:“这颗红宝石殷红如血,这颗碧玺粉中透花……这可都是珍品。”说话间,他手上的匕首轻轻转了个面,被内廷工匠锻造到极致的冷光刀锋上缓缓映出另一侧树林,蓄势待发的某道身影便顺势倒映在了刀刃之上。
就是现在!
谢均霆咬牙,抽出背后箭囊里的箭簇,对着方才刀刃里映射出的方向奋力射去,力道之大,在箭簇离弦之后仍震得他虎口生疼。
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谢均霆不敢置信地瞪圆了一双眼,谢均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既是骄傲,又觉得好笑,但此时危险尚未解除,又有一阵箭雨袭来,有甚者都飞到了他们身旁。
谢均晏便没有贸然从巨石背后出来,只对着弟弟笑着颔首:“均霆,干得好。”
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谢均霆难得红了脸,想说点儿什么,却临了犯了嘴笨的毛病,只能别扭地咧开了嘴:“我真的射中了?”
他自然是高兴的,又有些不自信。
秦王扶住他的肩,低声道:“嘘,说不定还有同伙,不要轻举妄动。”
谢均晏与李述几个自然也扶在石面后,没有急着去看。
谢均霆心里痒痒,偷偷歪着头往方才箭簇射去的方向看,越过一地箭簇,距离隔得有些远,他看到地上趴着一坨黑衣人,有一支箭牢牢扎进了他身体里,箭尾还在微微颤抖,谢均霆甚至听到箭身震颤的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