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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by降噪丸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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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均晏体贴地扶着施令窈下了马车,在扶着她平稳落地之后又忍不住想,光喝燕窝还不行,阿娘的身子太瘦太柔弱,他实在不放心。
谢均霆挽着施令窈的另一边胳膊,他可没有避嫌的意识,在他眼里,他还是阿娘的乖小宝,母子亲热些那是天经地义!
巷子里很干净,青石板上没有太多苔痕,三人走到一处小院前,谢均晏上前推开门,回首对着施令窈笑道:
“阿娘,您瞧瞧可还喜欢吗?”
施令窈点了点头,踏进了院门。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布置得十分清雅宜人,屋前有一葡萄架,下面放着一张翠竹贵妃椅,施令窈看着看着就想躺上去了。
院中种了海棠、茉莉、玉兰、牡丹等花,边上绿影婆娑,施令窈看着莲花缸里甩尾游动的红鲤,笑了。
谢均晏看着她的笑靥,忐忑的心微微一定。
“你们对我这么好,事事都替我安排好了,我这个做阿娘的真是惭愧。”施令窈叹了口气,变戏法似地拿出两方巾帕,在两个孩子懵然的视线中弯起眼睛笑了,“今日是你们十二岁的生辰,我没有忘。先收下这份礼,日后我再给你们补更好的。”
谢均晏和谢均霆接过巾帕,它软得像是一团云,他们捧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这样就很好了。”谢均晏珍惜地摩挲着巾帕上绣着的翠竹图案,“能再见到阿娘,有阿娘为我们庆贺生辰,便是最好的礼物。”
“不过,您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之后不要在病中还记挂着给我们准备礼物了,阿娘的心意,我们都明白。”
谢均霆在一旁看着巾帕傻乐,回过神来,他的心机阿兄已经说了那么多好话,他连忙也道:“就是就是!阿娘不要破费了,这帕子也很好呢!”
施令窈又开始感动得双眼泛泪花花了。
多么体贴的好孩子啊,知道她此时囊中羞涩,得到一条小手帕都高兴成这样。
母子仨在小院里亲亲热热地用了一顿午膳,算是给她暖居。
后来施令窈想起今天日子特殊,不提谢纵微,老太君想必也牵挂着两个孩子,想为他们庆生的。
在阿娘温柔的催促下,双生子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回谢府的马车。
来的时候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只有兄弟俩。
谢均霆小心翼翼地掏出巾帕,一会儿笑,一会儿眉头紧缩,谢均晏斜斜睨他一眼:“均霆,我劝你在到家之前,收敛一下你的情绪。不要让阿耶他们看出不妥。”
他的声音凉凉的,听得谢均霆下意识抖了一下。
谢均霆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问他:“阿娘不想我们告诉阿耶她回来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第15章
谢均晏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嗯,这宝相花纹看着还是太寻常了,不如翠竹看着有风骨。
“什么怎么想?”
谢均霆见他装傻,不由得急了,压低了声音问他:“阿娘和阿耶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阿娘一直没提阿耶,就是还在生他的气,不想回家。”
谢均霆说完,却见兄长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似是赞叹,又像是叹息,他有些别扭:“我说的不对?”
谢均晏摇头:“你说的没错,正是如此,我才觉得高兴。”
顿了顿,他语气变得欣慰起来:“均霆越来越聪明了。”
谢均霆默了默,随即炸毛:“你能不能不要用和阿耶一样的语气说话!”
谢均晏但笑不语。
兄弟俩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是不怎么好,但却有了共同的秘密。
施令窈出现,他们血脉之中的联系在冥冥之中倏然强烈起来,是以谢均晏现在看着弟弟,心境比从前更平和了。
他答应了阿娘,要好好照看弟弟,不能食言。
“均霆,阿娘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应该尊重她、保护她。”谢均晏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从前阿娘与阿耶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便让阿娘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活吧。”
谢均霆没料到向来冷心冷情的兄长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地。
“再者,有我们两个在,阿娘便不是孤身一人。她做什么都好,只要她开心。”
谢均晏的声音放得有些轻,透出些外人难以见到的温柔,谢均霆一边点头,一边被恶心得忍不住抚胳膊。
阿兄突然有人情味儿起来,他还真不习惯。
谢均晏瞥了一眼自家的傻弟弟,轻轻笑了。
他瞒着自己想独占阿娘这件事儿,他还没跟他算呢。
到了谢府,钟叔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见兄弟俩一起从马车上下来,他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生怕两位小爷又飞了。
“大郎、二郎,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老太君都打发人过来问了好几次呢。”
钟叔有些纳闷,今儿不是太学旬假的日子吗?这兄弟俩回来得晚不说,竟还是坐着同一辆马车一起回来的,真是稀奇。
谢均霆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他倒也不是想故意骗人,只不过他要是把他们刚刚去了哪儿,见了谁的事说出来,只怕钟叔年纪一大把,当即就能晕过去。
兄弟俩进了寿春院,老太君身边的徐姑姑见着如同一对玉璧的双生子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笑:“瞧瞧,咱们大郎和二郎生得这般齐整,满汴京都找不出比这兄弟俩还要俊俏的人物了。”
老太君眯着眼睛看了看,十分赞同:“可不是么!”
双生子给老太君请过安,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
施令窈回来了,他们心情极好,连平时不怎么露出情绪的谢均晏脸上都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众人既是惊讶,又是高兴。
等到女使欢欢喜喜地来通传,说是阿郎下值回来了,正朝寿春院来,连老太君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悦的笑。
她心疼一双早早就没了母亲的孙孙,也心疼自己的儿子。
眼看着孙子越来越大,和自己的儿子却越来越疏离,老太君一面暗骂儿子那个别扭性子,闹到如今的地步也是他自己活该,但另一面,做母亲的,看着儿子茕茕孑立十年,昔年的枕边人早成了一捧白骨,与一双儿子又不亲近,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这会儿见谢纵微主动早早归家,老太君高兴地对着两个孩子道:“还算你们阿耶有心,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没耽搁你们的好日子,早早回来了。不然我定要赏他两个大棒子!”
谢纵微刚一进屋,就听见老太君的这番话,微微无奈:“阿娘。”
老太君一点儿也不心虚,呵呵笑了两声:“行了,可别告诉我,你是空着手过来的。若是叫我知道你随便拿两件平常东西就把我两个乖孙打发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老太君放了狠话,在屋里伺候的女使们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谢纵微淡淡一眼望过去,见长子一脸温润含笑,次子么,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是他好像很开心,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那双澄澈的眼亮晶晶的,更像……
谢纵微及时止住思绪,从侍从手里拿过两件礼物:“拿去吧。”
谢均霆自诩有了阿娘亲手绣的小手帕,并不稀罕阿耶送的东西,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个值钱的,他拿出去变卖了银子,拿给阿娘花用,不也挺好?
谢均霆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匣子,又道了谢。
谢均晏同样礼貌地道过谢,虽然看着不大热络,不过他对谁都一样,谢纵微看了他们兄弟俩一眼,温和道:“打开瞧瞧吧。”
谢均晏颔首,锦匣里是一块延龄眉寿白玉牌,玉料与做工都是极好的。
系着玉牌的红绳隐隐散发着一股香气,像是供在佛案前许久,都沾染了佛前檀香的味道。
他唇角翘了翘:“多谢阿耶,儿子很喜欢。”
谢均霆拆开自己那一份,见也是一块白玉牌,伸过头去一看,和兄长的一模一样,他不由得有些嫌弃。
“阿耶,你可真敷衍。”
被小儿子嫌弃了的谢纵微也不反驳,只道:“我每年生辰,是谁只送我一张大字?”
笔迹还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匆匆写完之后就丢掉笔出去玩儿了。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开始闹别扭,老太君有些头疼:“行了行了,今儿是两个孩子的生辰,你和他置什么气?我也觉得你那礼物送得敷衍,从前窈娘在的时候,她——”
不要给双生子一模一样的东西,要选他们各自会喜欢的。
不然还算什么礼物?
施令窈说过几次,老太君也就记住了。
刚刚不过是想起了,随口一说,眼看着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老太君也懊悔自己失言。
徐姑姑忙道:“阿郎回来了,这会儿正好上菜。婢这就去催一催厨房。”
老太君连忙点头:“快去吧。”
今儿是两位小郎君十二岁的生辰,老太君特地嘱咐要好生操办,厨房的人更是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到了平时主子们用晚膳的点儿,各个灶头上忙得更是热火朝天。
大郎君爱吃的文思豆腐、芙蓉鱼片、八宝冬瓜盅,二郎君爱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雪菜黄鱼、糖醋排骨,统统都备上了。
屋子里逐渐漫上诱人的饭菜香气,缓和了方才那阵让人无所适从的沉默。
众人正要入座,却听得女使来通报。
说是姑奶奶带着姑爷,还有一位客人登门。
这个时候,谢拥熙带着梁云贤回娘家干什么?还又另外带了一个客人?
老太君想起女儿前几日说的糊涂话,生怕她今日铁了心犯浑,到时候惹恼了儿子,毁了双生子的生辰宴,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
她想要打发女儿回去,却又顾忌着姑爷的脸面。
老太君始终觉得女儿没有生育,在这件事儿上亏欠了梁家。
她只得了一儿一女,儿子自小聪慧,不让她费心。
她在会哭会闹的小女儿身上花费的心思自然也就更多。
老太君虽然知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有时也会为了女儿的凉薄自私而伤怀,但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她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狠得下心。
这么一犹豫,众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太君慢吞吞地将视线投向坐在一旁的儿子身上。
谢纵微脸上神情寡淡,说话的语气也淡得像是三月雨后的云:“今儿是两个孩子的生辰礼,他们若是同意,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老太君却是一噎。
她看得出来,两个乖孙都和女儿不对付,这又怎么好……
老太君正犯愁,不料谢均晏主动道:“无妨,想来姑姑与姑父是特地来给祖母请安的。我等小辈简单过个生辰罢了,哪里用得着姑姑特地赶过来。”
这话乍一听十分谦顺,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不对了。
若是谢拥熙有心带着丈夫回娘家来给两个侄子祝贺生辰,怎么会赶在饭点这种时候才到?
哪怕是梁云贤有公职在身不能早些赶过来,谢拥熙不用教养子嗣,也不必费心操持梁家中馈,若是有心,怎么不早些来谢府?
一时间众人脸上神情都有些微妙。
老太君叹了口气,人老了,心思也糊涂了。
谢均晏保持微笑。
从弟弟那里得知,梁家的小畜生醉后纵马险些伤了阿娘之后,谢均晏便对梁家上下都生出了空前的不满。
遑论苑芳姑姑从前说漏嘴过,阿娘与姑姑的关系其实并不好。
谢均晏垂下眼,眼瞳深处像是半涸的墨砚,淌着浓浓的冷色。
谢均霆也有些烦,他想开饭了。
“祖母,就让姑姑他们进来吧。”谢均霆哼了哼,“再耽搁下去,待会儿您最爱吃的那道清蒸桂鱼都要凉了。”
少年人的语气别扭又可爱,老太君心里一下就软得不行,扭头吩咐女使让人进来,又恨不得搂着乖孙心啊肝儿地亲香一道。
谢纵微坐得笔挺,眉眼清绝,看着小儿子的眼风时不时就往他这边扫,一次两次便罢了,频率高了,谢纵微抬眼看过去。
谢均霆没想到他会望过来,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服气。
不服气什么?他又哪儿惹他不高兴了?
谢纵微微微皱眉,他实在是理解不了现在的孩子。
“把我面前这道干贝扒白菜放均霆面前去吧。”
谢均霆瞪大了眼,他馋的又不是菜!
他只是想看看,阿耶现在老成什么样子了,和漂亮得和十几岁小姑娘一样的阿娘还般不般配。
父子俩别扭了很多年,谢均霆很少认认真真地观察自己的父亲,今日揣着小心思想看看他,却被误解成他眼馋他面前的菜!
阿耶真是不讨人喜欢,难怪阿娘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谢均霆心里嘀咕了几句,廊下传来几道脚步声,他懒得应付,直到人都进了屋,请安问礼的声音依次响起,他才抬起头。
却看见谢拥熙夫妇身后,跟着一个态貌绰约,打扮娇艳的年轻女郎,低眉顺眼地站在他们身后,瞧着本分安顺,但谢均霆是何许人也,早年间就被一群想当他后娘的人嘘寒问暖,眼神早就被练出来了。
等到谢拥熙笑吟吟地开了口,谢均霆更是腾得一下心头火起。
真的没天理了!当爹的竟然要在两个孩子的生辰宴上相看未来新妇?!

第16章
谢拥熙似乎没察觉到现场倏地凝滞起来的气氛,她将含羞低头的孟思雁拉上前去,让她站到老太君面前,笑着道:“阿娘您瞧,思雁多盘靓条顺一姑娘,又是自家亲戚,之后对着两个孩子,肯定也是尽心尽力,不敢生出半点儿坏心思的。”
说谢拥熙笨吧,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精明得过头,这么几年下来,她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的阿娘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孙子,给她这个外嫁的女儿留下的地方着实不多。
这回她看中孟思雁来当自己的新阿嫂,自然存了许多小心思。
一来么,给婆母卖个好,让谢、梁两家的姻亲关系更密不可分,二来,新阿嫂承了她的情,又向来是个懦弱性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之后她再回娘家,日子照样舒坦。
她打定主意,掐着时间回了娘家。却不曾想今日谢纵微提早归家,摆膳的时间便也提前了,两拨人撞在一起,有些尴尬。
老太君沉着脸,没说话。
看着女儿和姑爷进来,身后却跟着一个妙龄女子的时候,老太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下真的坏事儿了。
见女儿一再犯蠢,她心里又是懊恼又是觉得亏欠了两个孩子,哪里肯再给女儿脸面,只淡淡道:“来者是客,竹苕,再多摆一副碗筷。”
孟思雁闻言,羞窘地低下了头。
主人家以为只有表哥表嫂登门,只准备了两幅碗筷,却不曾想还多了她这么个不速之客……
孟思雁并不是多么野心勃勃的女郎,听出老太君话里的弦外之音,她脸红得都快要烧起来了。
心底不由得对站在一旁的表嫂生了几分怨怼,不是说好了和老太君通了气儿,人家也表现出相好的意思了么?怎么这下变成了白白送上门来的?!
老太君那话自然是故意的,在谢府做事的人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儿,连登门的客人具体是几位都看不出来,但谢拥熙的行为显然伤了两个孩子的心,老太君几乎不敢转过脸去看两个乖孙孙此时的神情。
至于儿子……
老太君更是头疼,委婉道:“熙娘,你阿兄的事,他自己知道操心。你若是还听我的话,就和云贤坐下来陪我用一顿饭,再给你两个侄子赔个不是,这事儿之后便都不提了。”
她有心打圆场,无奈谢拥熙并不领情,瞪大了一双妩媚的眼,正想嚷嚷,心思却突然一动,看向谢纵微:“阿兄都没有说什么,说明阿兄也很满意思雁!阿娘,你该尊重阿兄自个儿的选择吧?”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目光悄然降落在仪范清冷、沉雅端严的男人身上。
孟思雁看得脸更红了。
她一早便知道,谢家这位年纪轻轻便入内阁,后来三十岁出头就得登首辅之位的大人生得十分俊美,坊间那些人私下打趣他是汴京城里最洁身自好的俊鳏夫,当时孟思雁听了还觉得不信。
怎么会有男人位高权重,又能洁身自好,不染一丝红尘?
但今日她见到了真人,恍恍惚惚间莫名觉得,坊间的流言并没有错。
他就该是高山明月,永远高高在上,不容人攀折。
但如果,能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人,是她……
忍一忍现在的屈辱,也没什么。
孟思雁面颊发烫,呼吸也急促起来,一副娇羞模样。
谢纵微仍坐在那里,背脊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了谢拥熙的话,没有言语。
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瞬间被解答出许多种意味。
谢均晏按住暴躁得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弟弟,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些。
谢均霆死死地盯着谢纵微,眼神阴郁,像是一头暴躁的小兽,大有谢纵微对那个女人笑一下、说句话,他就扑上去一口咬死他的架势。
谢拥熙见向来冷情的兄长没有起身就走,自觉有戏,连忙推了推孟思雁,低声道:“快上前和我阿兄说说话啊。”
孟思雁手足无措,被推得离那个俊美若神的男人又近了些,她紧张到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拥熙见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嗤了一声:“阿兄,思雁这性子就是害羞。但她为了今儿的见面,可上心了,还特地去买了如今汴京最流行的香粉,叫什么桃花靥,你瞧,是不是很漂亮?”
桃花靥。
谢均霆听完更是火冒三丈。
桃花是阿娘喜欢的花!
连以桃花为名的香粉也不许她们用,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他没有说话,只用一双黑亮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人。
谢均晏坐在他身边,却觉得耳朵被他心里不断漫出的咆哮震得生疼。
在两个女人含着期冀的注视中,谢纵微实在忍无可忍。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中断这场家宴,给两个孩子关于十二岁生辰的记忆里除了姑姑胡搅蛮缠,还多出父亲冷漠离席的一段。
“我不喜欢桃花。”
甚至是,很厌恶。
谢纵微站起身,他看着清癯颀长,有着文官的超逸风骨,站起来时,身量却意外的高大,让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两个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分外高挑的孩子,是随了谁。
谢纵微站着,属于他气势中威仪强势的那一面倏地释放,其他人的呼吸变得有须臾的滞涩。
梁云贤原本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张罗这一切,这下冷不丁被位高权重的大舅哥盯着,心里猛地一紧:“舅兄……?”
“你在官场上碌碌无为,连你的妻子都管不好么?”谢纵微心里憋着火,这股火不是他在意的人点起的,所以他没有必要逼着自己忍下。
看着梁云贤陡然苍白的脸,谢纵微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目光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纪衡,要来做我的主,就在官场上大显神通吧,光是默认梁家长辈和你妻子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可太没意思了。”
梁云贤被这番慢条斯理说出,偏又羞辱意味十足的话给气得脸皮涨红,他虽然性子温柔平和,但也是有脾气的!
他嘴唇嗫喏两下,心底那股下意识的愧意与埋得最深的快意逼着当即拂袖转身,连与岳母赔句不是都没有,气冲冲地出了寿春院。
风度使然,谢纵微不会对女人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他显然对谢拥熙今日自作主张的事很不满。
“钟叔,让厨房在长亭院重新摆一桌。均晏均霆,扶着你们祖母先过去。”
他的话里带着不容拒绝,但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却能品出一些可以称之为温和的安拂意味。
谢均晏听到长亭院这三个字,微微一愣。
……阿耶已经独身宿在书房很久了。
阿娘曾经住过的长亭院,已经被冷落了许久。
除了日日前去洒扫、熏香的女使仆妇,这府上的主人们,鲜少踏足。
谢均晏正在走神,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异样,答了声是,谢均霆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兄长一起站了起来。
钟叔心里倒是暗暗叫好,面上也露出几分松快:“欸,我这就去办。”
阿郎不动怒还好,一发作,就把姑爷给气走喽!
谢拥熙被突如其来的变动给吓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她气得眼里都涌上了泪花:“阿兄,你怎么能那么说我夫君呢?这事儿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凭什么这么羞辱他!”
谢纵微不屑于与蠢货多说,哪怕这个蠢货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谢拥熙,你该庆幸你是个女人。”谢纵微冷冷的眼风刮过她,谢拥熙不由得抱住自己的手臂,企图在飞快爬满周身的寒意中找到一丝安定与温暖,“在阿娘过寿之前,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说完,他转身,很快,那道颀长身影便消失在了月光下。
孟思雁人仍是怔愣的,直到屋里的人渐渐动了起来,她才如梦初醒般,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谢拥熙不明白起先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这么一团糟?
她红着眼睛看向老太君:“阿娘……”
老太君其实不大想去,她自觉今日做了糊涂事,毁了两个乖孙的生辰宴,一张老脸正挂不住,见女儿还对着自己哭哭啼啼,一副别人给了她委屈受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走吧。您平日习惯早睡,若是晚膳用得太迟,胃腹该难受了。”
谢均晏语气平和温柔,哄得老太君顿时忘了要骂糊涂女儿的事,笑呵呵地被两个乖孙孙搀扶着往长亭院走。
谢拥熙打小就是天之娇女,一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遑论还是在丈夫和婆家表妹面前被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一番,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恨,见徐姑姑要来劝她,更不想听,愤愤地转身走了出去。
谢府外,一辆马车正停在那儿,谢拥熙心烦意乱,也没多想,直接上了马车。
意外发现丈夫和婆家表妹都在里边儿。
“夫君?你不骑马了么?”
……他被她的兄长狠狠羞辱了一番,结果她过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他骑不骑马?
梁云贤闭了闭眼,头一次对妻子烂漫天真的性子生出不满,余光扫过安静垂首的表妹,他心里又生出几分怜意。
同是天涯沦落人,说的大抵就是此时的他与表妹吧。
谢拥熙没有注意到丈夫异常的沉默,闹腾了这么一顿,她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又气又饿,连忙叫人驱马回梁府。
不回娘家就不回娘家,有什么了不起。
谢纵微陪着两个孩子用完了一顿生辰宴,虽然席上大家的兴致看着都不算高,但看着谢均霆面无表情地猛夹菜猛刨饭,谢纵微抿了抿唇,道:“均霆,细嚼慢咽,不要吃那么快。”
语气温和又无奈。
谢均霆有些惊讶,阿耶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他的小爹——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谢均晏。
谢均晏淡淡瞥他一眼:“阿耶说的很对。”
……行,被针对的只有他一个!
酒足饭饱,谢均霆心里的郁闷总算消了些,老太君拒绝了他们送她回寿春院的孝心,只笑道:“今儿月色好,你们爷仨也一块儿走走,就当是消食了。”
谢均霆听完撇了撇嘴。
消食?不胀气都不错了。
但看着谢纵微和谢均晏几乎是一同起身,又站在门口回头看向他,两张相似的脸庞上都带着平静的催促之意,谢均霆下意识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只得乖乖起身,跟着父兄一块儿出去了。
谢均霆只是想陪老父亲散散步,应付交个差就溜走。
他不满地抬起头:“你们有话就直说。”时不时瞥他两眼算怎么回事?
谢纵微立在月下,如一座巍峨玉山,风姿挺秀,望过来的眼神里自然而然地被谢均霆解读出了其他意思。
看着懵懂但不耽误生气的弟弟,谢均晏无奈,点了点唇角:“均霆,这里,沾着饭粒。”
谢均霆大窘。
“刚刚一路走过来你们怎么不早和我说!”
谢均霆下意识就要往怀里拿手帕,但指尖触及那张柔软的帕子时,他猛地反应过来,生生停住手,打算用兄长的手帕。
阿娘亲手给他绣的小帕子,舍不得用。
但他的动作太快太急,手抽出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跟着轻飘飘地被拉了出来。
夜风微凉,将那方柔软绢帕吹着,飘飘荡荡地落在了谢纵微脚边。
看着谢纵微骨节细长的手从地上捡起那张柔软的绢帕,谢均霆的心像是绷得发紧的琴弦,连呼吸都不自觉停滞了一瞬。

阿耶应该认不出来,这是阿娘绣的帕子吧?
毕竟阿耶这么不讨人喜欢,阿娘定然不屑于为他亲自做些什么。
谢均霆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面上一派镇定,走上前去,向谢纵微伸出手:“多谢阿耶,把帕子给我吧。”
少年人的语气、神情、动作都很正常。
谢纵微幽深的目光凝在掌心那方绢帕上。
料子算不上顶好,右下角绣着青山白云,款式图样也不出彩,谢纵微却下意识觉得有些熟悉。
他还想再细看,眼前一晃,那张帕子就被小儿子给拿走了。
谢纵微眉头微颦,谢均霆佯装不高兴:“阿耶,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擦嘴?就想看我出丑?”
谢纵微不紧不慢地开口:“哦,那你擦。”
谢均霆一愣。
……他舍不得啊!
但父亲投来的审视般的目光犹如夜色下翻滚的海面,带着让人下意识发颤的威仪。
谢均霆只好强忍心痛,满不在乎似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擦干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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