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戾太子听到心声后by姒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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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三千两银票,云葵决定豪横一把,请两人一同前往平州府最繁华的酒楼望江楼用晚饭。
可一见菜单,云葵还是惊掉了下巴。
店内的招牌菜就没有低于二两银子的,一道山煮羊就要二十两,鲍鱼、海参、鹿筋、鱼翅甚至高达五十两!
这些山珍海味她都在御宴的菜单上见到过,后来东宫的膳桌上也常有,她有幸品尝过几回,知道值钱、美味,可就算她手里有富余,也绝不会自己掏钱来吃如此昂贵的珍馐。
今日实在没办法,三千两得花出去。
欢喜之余,又夹杂着一丝惶恐,点菜之前,云葵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你们在殿下手下多年,自是比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你们说,这三千两银票该不会是他拿来试探我的,给我下套,只要我敢花光,明日就给我罗织个罪名……”
怀竹诧异道:“姑娘怎会这样想?”
怀青道:“殿下如若真要处置何人,手起刀落还不简单,非要给您三千两银子花,岂不多此一举?”
云葵摸了摸尚在的脖颈,笑道:“说的也是。”
怀竹道:“殿下向来说一不二,既是给姑娘的恩宠,姑娘放心花用便是。”
云葵点点头,见店小二还在一旁等着,她大手一拍,壕气冲天地点了店中最贵的几个菜。
店小二一见是贵客,态度转眼恭维不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茶水。
一整桌珍馐美味,总计三百两,宫女们便是做到皇后身边秦嬷嬷的份上,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赏赐,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个数了。
云葵边吃边感慨,又与两人商量着接下来去何处消费。
怀竹建议道:“姑娘可以多买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怀青也道:“平州府的瓷器、珍珠、香料、胭脂水粉也是远近闻名。”
云葵点点头,先将香料和胭脂排除在外,殿下不喜太过馥郁的熏香,她在宫中当差,也用不着浓妆艳抹,惹人注意。
三人从望江楼出来,沿着平州府最繁华的昌乐街,一家家地逛过去。
因不知在平州府流连多久,云葵先到成衣铺买了四套成衣,留着这几日换洗。
终于知道为何殿下让她什么都不用带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现在也算是,恩宠正盛了吧?
云葵这一晚扬起的嘴角就没有垂下去过。
紧接着又去隔壁绸缎庄买了十匹上好的布料,什么浮光锦、珍珠纱、织锦缎、提花绢,反正都挑好的买。
太过华丽的布料在宫里用不上,便先攒着,还有两匹雪锻,可以给太子殿下做两件寝衣。
她虽然手脚粗笨,可到底在针工局待过一年,仔细琢磨琢磨,一件寝衣还是能缝好的,殿下若不嫌弃就穿,他若嫌弃,她就改了自己穿。
珠宝阁更是横扫一空,光金簪宝钗就买了六件,金镯两对,翡翠镯一对,又给怀青和怀竹各买一枚纯金的平安锁。
两人推说在外行走,用不上这些,云葵便道:“布料和胭脂你们不要就算了,这个一定要收下,没钱了还可以剪点边角料救急。”
怀青、怀竹相视一眼,该不该告诉姑娘,她们做暗卫的月俸其实比姑娘还要高上三五倍呢?
云葵坚持道:“况且你们在外打打杀杀不安全,我看话本上不是经常有那种桥段,被人一剑刺中要害,关键时候被胸前的金锁玉佩救了命……”
怀青、怀竹:“……”
两人推拒不过,只得收下,“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过说到金锁救命,云葵觉得很有必要给太子殿下也买一枚。
他屡遭刺杀,去年回京甚至身中三箭,光买一枚还不够,得把全身上下的要害全都护起来。
几家店逛了逛,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一家金店的掌柜看出她出手豪横,主动上前询问道:“夫人如有想法,也可跟我们的打金师傅描述一下,咱们定能做出夫人想要的样式。”
云葵听到这声“夫人”,下意识便有些胆怯,不好见人就解释自己的身份,又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声称呼,被殿下觉得她心比天高,只好道:“您喊我姑娘就好。”
这金店掌柜的话,她觉得可行,毕竟出来一趟花的是殿下的银子,多哄他开心开心,下回她还能有更多的赏赐。
只是她也想象不出具体样式,艰难地同打金师傅比划了一下,“心口配一枚金片……小腹也要,把身上要害都遮挡住,然后……不能太重,不能影响行动……”
掌柜的与打金师傅相视一眼,彼此面上都流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表情。
打金师傅:“咱们上个月好像才打过这样的?”
掌柜立刻道:“那位主顾还没把货取走,我这便拿给夫……给姑娘瞧一瞧。”
云葵立刻点点头。
掌柜的很快取回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条类似璎珞的金链,只是链条错综复杂,堆在盒中看不出样式,待那掌柜整理好,给她展示金链自然垂落的样子,云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可以穿上身的链子。
打金师傅道:“只要在姑娘说的几处再配几块金片配饰,可不就是您想要的款式?”
云葵也说不好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细细端详片刻,想象这条金链搭在太子殿下肌肉纵横的上身,好像、莫名、有点……涩。
但能起到保护他的作用,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了。
上元夜那回,曹公公还暗示她给殿下买件礼物,她那时囊中羞涩,买的瓜果点心还是太子殿下给的银子,也知道殿下瞧不上那些市井玩意,如今手头宽裕,就当借花献佛吧。
“就照着这个改吧,”她抿抿唇,“对了,这链子何时能打好?我不是本地人,不能在此久留。”
打金师傅赶忙道:“快则两日。”
云葵想了想,殿下既是来查案,总不可能两日就回京,应该来得及取的。
掌柜笑道:“那就请姑娘先付定金吧。”
云葵迟疑问:“加上金片,一套打下来大概多少银子?”
掌柜比了个手势,实诚道:“最多不超过三百两银子。”
云葵:“那我现在就付您三百两,您可不能框我,我上头那位可不是您能惹得起的。”
掌柜忙说:“姑娘放心,小店绝对童叟无欺!”
出了金店,又经过几家珠宝阁古玩斋,云葵不懂那些瓷器和玉器,价格上限又高,动辄千两,她怕被忽悠,只买了两套自己喜欢的茶具。
之后在古玩区随意逛了一圈,瞧见一枚光滑通透的碧玉扳指,她顿时眼前一亮,想起了太子殿下手上那枚刻有龙纹和经文的墨玉扳指。
殿下习惯戴在手上的,自是最上乘的玉料,是身份与威严的象征,可她并不喜欢那枚扳指,总觉得墨色阴森森的,压得人喘不上气,而且那刻纹……磨得太难受了。
她用身体描摹过每一处细纹,感受过每一寸凹凸,无论是游走在腰侧,还是那里,总能让她浑身止不住颤栗。
偏偏他还总喜欢如此……
这枚碧玉扳指就不一样,通体光滑,触手生温,尽管没有任何刻纹,她也能想象出,戴在男人冷白清瘦的指骨上会是何等的矜贵俊雅。
最重要的是,他用这个,她应该不会太难受……
所谓该省省该花花,她同店掌柜好一番软磨硬泡,最后六百两拿下。
出了门,又拿找开的碎银子买了许多零嘴吃食,还有些带给曹元禄和秦侍卫的,就这么胡天海地买买买,到最后手上竟然还有三百余两。
怎么还有这么多钱!花不完怎么回家!
云葵陷入了苦恼。
怀青道:“要不然,再折回去买几样首饰?”
云葵摇摇头,她买的金首饰大多都是自己攒着的,小小宫女,满头珠翠也不合适。
四下扫一眼,被房牙外一张写着“五进院落,亭台水榭齐全,三百两急出”的告示牌吸引了眼球。
三百两,正合适!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将来若有机会出宫,她连宅子都不用买了!正好住来这山清水秀、物阜民丰的地方,再买几个看家护院,日子不要太舒服!
问过房牙才知,这户宅院为本地一乡绅所有,只是这乡绅如今病重,几年来为了治病已经掏空了家底,他家长子没办法,咬牙决定卖了宅子,换钱治病。
云葵跟过去看宅子,虽是夜晚,却也见这宅院飞檐斗拱,曲径通幽,还有池塘和花园,从前必定也是被好生打理着的,心下十分满意,立刻拍板,同房牙办完了手续。
那厢太子从外头回来,见她人还未归,不由得失笑:“区区三千两,她能花这么久?”
秦戈派出去暗中跟随保护的暗卫回来禀告道:“姑娘买了间宅子,说留着以后出宫养老,这才耽搁了时辰。”
话音落下,太子唇边笑意瞬间收敛,凤眸中陡生一股寒意。
云葵满载而归,先叫人将一车绫罗绸缎、瓜果吃食取下来,跟着曹元禄进到松园后院的正房,便准备将那碧玉扳指送给太子。
可才进门,却瞧见男人转过身,满脸阴沉如墨。
他紧紧抿着唇, 一双凤眸透着几分压抑的怒意,周身气息冰冷至极。
云葵被看得心里发慌,下意识后退两步。
男人却缓步上前逼近, 冷眸盯着她,语气有种压抑之下的平静。
“都买什么了?”
云葵就看到他唇角轻微扬起,可眉眼间却无半点温度。
可,明明给她银票时还不是这样的,难道当真是为了试探她?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指,“我……我去望江楼吃了饭, 买了些金饰和绸缎,瓜果点心, 还有给你的……”
话音未落, 就被男人冷声打断:“还有呢?”
云葵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紧, 惶恐,又有些委屈:“殿下这么凶作甚?不是您让我花完再回来的……”
「这是嫌我花得太多了?」
太子见她顾左右而言他, 冷嘲地一笑:“你还买宅子了?当真是不肯亏着自己。”
云葵没想到他是为这个生气。
她咬紧下唇, 小声地回道:“殿下不是说,只要不去青楼赌坊,什么都可以买么?宅子怎么了, 比起胡吃海喝,宅子怎么也算是一笔产业,我亲自去看过了,院子很大, 足足五进……”
见男人步步逼近,滚烫的气息几乎落在她的额头,她嗓音渐弱,到最后不敢再出声。
太子沉沉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孤对你不够好,所以才总想着出宫?”
“还是说,”他目光凛然,近乎自嘲地一笑,“你觉得孤活不久了,怕连累你,想早早离开孤身边?”
云葵愕然立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作想。
“我绝无此意,也从来没有说殿下不好的意思。我想出宫,殿下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且我也并非现在就要出宫,我这不是还在殿下身边伺候吗?”
她叹息一声,低下头道:“殿下对我好,我很感激,不管从前还是往后,我都尽心尽力地伺候您,直到您厌弃我为止,至于您身边的位置,我也从不敢妄想,只求您高抬贵手,留我一条性命,如今您宠着我,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谋条后路……”
太子冷笑:“你倒是居安思危,懂得未雨绸缪。”
“是,我是懂得居安思危,”云葵眼中酸涩,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殿下高兴了,可以带我出宫,赏我珍馐美味、千两银票,会替我出头,刺客刀下也愿意以身相护。可您不高兴了,也能随时将我关进刑房,您不想见我,十天半月都可以不见,您给我银票,我真花了,您却又凶我……您要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我都记得,可我笨,揣测不出殿下的心思,我不确定……”
她终于忍不住,将憋了太久的情绪一股脑全都吐露出来,可说到最后,嗓音却止不住发颤。
太子紧紧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嗓音低下来:“不确定什么?”
云葵指尖捏得发白,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或者在妄想什么。
“没什么,”她咬咬牙,将手里巴掌大的锦盒强行塞到他手里,“奴婢知错,这就去反省。”
转身的一瞬,心里的酸涩终于压不住,眼泪决堤般地往下掉。
“你给孤站住!”
云葵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紧紧咬着唇,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太子手里攥着锦盒,死死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额角青筋暴起。
他堂堂储君,天下臣民无不敬畏有加,便是淳明帝面上也是一派恭维,从来没有人胆敢无视他的命令,在他面前转身就走。
门外曹元禄与秦戈相视一眼,后者立刻派怀竹跟了出去。
待人消失在视野尽头,男人才敛下犀利冷酷的目光,良久之后,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锦盒,指尖挑开铜锁,缓缓打开。
一枚光滑通透的碧玉扳指静卧缎面之上,玉质虽不及宫中最上等的玉料,好在细腻无瑕,温润剔透,在玄黑色的锻面上闪烁着莹莹的光泽。
太子指尖捻过那扳指,心口仿佛被人掐着般,微微地发紧。
怀青眼睁睁看着姑娘含泪跑出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太子殿下召见自己,赶忙进屋回话。
太子坐在案前,手里盯着那枚碧玉扳指,面上没什么情绪。
“她今日都去了何处?”
怀青立刻将今日行程及所买之物一五一十地交代。
只是说到雪缎时,太子沉戾的眼眸微微抬起,嗓音低哑:“这也是给孤买的?”
怀青点头,“姑娘说要给殿下亲手做两件寝衣,就是怕自己绣活不好,被殿下嫌弃。”
太子神色稍缓,唇边却勾起一抹轻嘲。
她那绣活,连针工局都不肯给她一口饭吃,还敢给他绣寝衣。
怀青继续道:“殿下手里这枚扳指,也是姑娘花六百两买下的,姑娘想到殿下时,还有些脸红。”
太子指尖微顿:“脸红?”
“是,姑娘在这枚扳指面前停留了很久,”怀青小心翼翼地猜测,“想来是,想起了与殿下的过往点滴……”
太子指尖摩挲着那扳指光滑的内壁,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暗色。
怀青道:“姑娘还给殿下打了一件金饰,只是有两三日的工期,今日才没有拿回来。”
金饰……亏她想的出来。
他向来不喜金饰。
她哪怕装,也装出个投其所好的样子呢。
太子沉吟片刻,凌厉的黑眸抬起,“她还给你二人买了金锁?”
怀青脸色一白,霎时紧张起来:“属下绝非收了姑娘的金锁,才愿意替姑娘说话,属下所言非虚,还请殿下明鉴!”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与此并无出入,沉默片刻道:“那宅子是怎么回事?”
怀青实话实说道:“姑娘用到最后还剩三百余两,恰好在街边看到牙行急售,这才动了心思。”
怀青其实能理解云葵的顾虑。
「就像我们做暗卫的,哪怕俸禄再高,也没有谁想一辈子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都想等赚够银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下半辈子过上安稳日子。」
「朝堂、后宫无不是波谲云诡,没了性命,再多的富贵荣宠都是一场空。」
「别说姑娘如今还只是个侍寝宫女,就算做上太子侧妃的位置,没有娘家倚仗,只靠殿下的宠爱,又能走多远呢?」
太子听到这些心声,眼底郁郁沉沉,沉吟片刻,抬手道:“你先退下。”
怀青应是,起身退了下去。
太子沉默地坐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廊下,瞥眼秦戈:“她人呢?”
秦戈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回道:“姑娘出了松园。”
见太子脸色陡变,他赶忙补了句:“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绝不会让姑娘出事。”
太子:“在哪,孤亲自过去。”
云葵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嘴里咬着从摊贩手里买来的最后一根糖葫芦,糖霜分明很厚,可她却吃出了满嘴苦涩。
回想方才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心惊后怕。
怎么能那么有种呢?竟敢给当朝太子甩脸子。
可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去乖乖认错,不想看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她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总是这般忽远忽近,喜怒难辨。
时而待她极好,让她以为,她在他心里终究与旁人有所不同。
时而又是那般冷漠疏离,一旦她说错话、做错事,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错了,他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殿下。
她不安,彷徨,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更不敢奢求他对自己存有多余的情愫。
她一个小小的侍寝宫女,又凭什么奢求。
头顶冷月高悬,初春的夜风吹在身上,依旧是彻骨的寒凉。
从来平州府拿到那三千两银票时的欢喜,到此刻,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她心里酸酸涨涨,宛如浸泡在盐水里,好想大哭一场。
夜已经很深了,街边只剩寥寥几家铺子还亮着灯,她心中微动,摸到袖中还有些碎银,跑到一家酒肆买了壶酒,拿在手上边走边喝。
刚开始近距离嗅到酒气,她还有些畏畏缩缩,怕自己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转念一想,她连堂堂太子都敢摁倒强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心一横,仰头灌下一大口,热辣的酒液滚过喉咙,满心满肺都像烧了起来。
她脸红眼热,脚底发飘,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
怀竹怕她摔,忙跟上来将人扶稳了。
“姑娘早些回去吧,太晚了在外头不安全,殿下也会担心的。”
云葵脸颊酡红,眼眶也是红红的,“他才不会担心我,他就只会凶我……”
怀竹叹道:“不会的。”
云葵情绪低落,嗓音也在轻轻地颤抖:“怀竹姐姐,他平时也这样凶你们吗?他也对你们忽冷忽热的吗?”
怀竹向来谨言慎行,从不敢议论主子的不是,真要说起来,太子殿下对她们只有冷和凶,确切来说,是严格要求,令行禁止,不容背叛。
至于“热”,怀竹从来没有体会过。
暗卫只需训练有素,办事牢靠,用能力换取丰厚的俸禄,不会对主子产生任何情感上的要求。
怀竹不知两人因何吵起来,只能默默跟在她身边随行保护,没想到这一转眼,竟然到了方才三百两买下的宅子前。
朱漆大门,黛瓦青墙,云葵揉揉眼睛,还记得门口这两座石狮子,轻声哽咽道:“这里是我家了。”
她从绣花包里摸出一大串钥匙,却因醉得头昏眼花,怎么也捣不进眼儿,还是怀竹帮忙找到宅门钥匙,才把大门打开。
云葵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入目便是花木葱茏的庭院,倒座房、起居厅、卧房、厢房都格外的宽敞,这还只是一进和二进,后面几进她不曾细看,只看到大片的花园和池塘,处处都是风景。
买的时候太冲动,只想着把那最后三百两花出去,却没想过这么大的宅子,自己该怎么住。
可这并不影响,三百两真的买得很值。
可是殿下似乎不喜欢这个宅院,她要退了吗?还是转卖出去,或者,把这院子还给他?
云葵找到回廊下一处无风的地方,抱膝坐下,慢慢地把壶中剩余的酒喝完。
偌大的宅院,将她轻薄如月的身形衬得渺小而清寂。
其实哪里是她的家呢?
她只不过是短暂拥有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给的,只要他不喜欢,随时都可以收回。
也许今日就是给她的一次警醒,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不就是贪我的身子吗?这回在平州府,我就全部喂给他,直到他彻底吃够了、腻了,觉得我不过如此,我再拿着赏赐,全身而退!」
「往后天高海阔,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地去猜,他对我到底有意还是无意,更不用回宫面对未来的太子妃……」
思及此,云葵感觉前途都有了方向。
起身准备回去时,却陡然见一高大阴郁的身影立在身后,不知在此驻足了多久。
她用力地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终于看清男人冷峻的面庞,“殿……殿下?”
太子一双凤眸沉沉地盯着她,后槽牙几乎咬碎。
被打横抱起来的时候,云葵整个人还是懵的,夜风将微醺的酒意吹散了些,她才后知后觉地开了口:“殿下怎么找来这里了?”
太子一把将人塞进马车,眸光沉炽地盯着她,良久才启唇,“你要的两句答案。”
“有意。”
“吃不吃得腻,先吃了再说。”
第61章
云葵耳边嗡嗡作响, 气血与酒意齐齐上涌,良久之后,他说的那两句答案才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她仍是不可置信,唇瓣微微翕动着:“殿下方才说,有……有什么?”
太子牙关暗暗咬紧,不打算再解释,“没听清就算了。”
云葵又开始仔细回忆那两句。
他说的那句“有意”,难不成是在回答她心里那句——
「不用再绞尽脑汁地去猜, 他对我到底有意还是无意。」
至于后一句,“吃不吃得腻, 先吃了再说”, 应该回答的是——
「直到他彻底吃够了、腻了, 觉得我不过如此,我再拿着赏赐, 全身而退。」
寥寥数语掀起惊涛骇浪, 她一脸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过思绪。
“殿下您……”
「是说,对我有意?」
云葵本就酡红的脸颊再度烧得滚烫, 颊边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尖和脖颈。
脑海中很乱,也很茫然。
「还是说,他口中的有意仅仅是能对我下得去嘴的有意,等他吃腻了, 有意就变成无意了?」
太子:“……”
云葵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咬咬牙道:“殿下既不愿将方才的话再对我重复一遍,那就将我放下吧,横竖我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不值得殿下放在心上。”
太子蹙眉:“喝了多少酒,说这些胡话。”
云葵呼吸急促起来:“殿下总是这样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心里若当真……在意我一点,为何总是忽冷忽热?”
太子充耳不闻,抱着人大步穿过垂花门,眼看着就要走出宅门。
云葵气得锤他的胸肌,借着酒意撒泼:“这里是我家!房契上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字,就算是殿下出的钱,您给都给我了,我买什么都与殿下无关!您未经同意,强行带走我,就是私闯民宅!”
太子低眸冷嗤:“那你去报官,谁敢从孤手里救你。”
云葵咬唇:“殿下不说清楚,我不跟您走!”
太子冷笑一声:“是你自己说,会尽心尽力侍奉孤,还要把自己都给孤,直到孤彻底吃够,吃腻了为止,怎么,反悔了?”
云葵:“……”
宛若一道闷雷兜头劈下,脑海中“轰”的一声,再度陷入长久的空白。
所有被酒壮起来的胆子也瞬间偃旗息鼓。
许久之后,她才怔怔抬起头,狐疑地问他:“殿下您,真的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
她可以确定,方才她坐在这里借酒浇愁,绝对!绝对没有开过口!
也绝不会将那些羞于启齿的话拿到明面上说!
太子这回倒是正面解释了她的疑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会读心。”
说罢,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云葵瞬间从头到脚都红成了油锅里的虾子,喝进肚子里的酒全都化作滚油烈火,将她整个人炸了个外焦里嫩。
「他真的会读心!」
「那我从前在心里对他所有的唐突,亵渎,怠慢,无礼,甚至还骂过他!他都听到了?!」
太子好整以暇:“听到了。”
云葵:!!!
回想起来,从同房时默记口诀那一回,其实他已经有意无意坦露会读心这件事,只不过她依旧自欺欺人,不信这个邪,甚至还在心中宽慰自己,读心术何其玄妙,他只是比平常人多了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罢了。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当真能听到她所有的心声!
其实想来,她都能入旁人的梦,那太子殿下能听到心声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仍旧不敢相信,紧紧盯着他,大胆启动心声。
「萧……萧贵妃?」
于是眼睁睁看着男人脸色瞬间转沉,嗓音都冷了下来:“孤奉劝你,不要试图挑战孤的底线。”
云葵霎时犹如五雷轰顶,过往种种皆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
“所以,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心里……觊觎您?”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稍显文雅的词。
太子面不改色:“是,你在心里说想亲孤,想看胸肌,想把孤全身上下摸遍,甚至想要睡孤,孤全都知道,看破不戳破而已。”
云葵:!!!
还说没戳破,你现在不是在戳?
还是那种真刀真枪把她捅个对穿的那种,狠狠的戳!
太子垂眸看她,“所以你应该知道,孤对你何其容忍,你心中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换做被旁人知晓,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
云葵眼睫不受控制地发颤,浑身都绷紧了,尤其被他抱住的后背和膝弯,所有肌肤相触的地方,此刻全都火烧火燎。
她实在没办法平复心绪,嘴唇颤颤道:“您,要不先放我下来?”
她真的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太子嗤笑:“怎么,有胆子在心里胡思乱想,没胆子面对孤?”
云葵欲哭无泪,被扔进马车前还想趁机逃窜,却被人强势压在坐榻之上。
太子:“再敢胡闹,新账旧账一起算。”
云葵这才不敢乱动,可才在心中腹诽两句,男人犀利沉冷的目光立刻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