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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阴戾太子听到心声后by姒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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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里头,光刺客、暗探及各方的耳目就占了十之一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有老小容易被人拿捏的、易受金银蛊惑的,还有些看到刑具就吓得屁滚尿流昏死过去的,也占据了十之六七,这部分人都被移交内务府重新安排去处,剩下十之一二的人还算老实本分,又不至于过分胆怯无能,暂且留下观望。
几日下来,东宫人数锐减,有几具尸体甚至被送到了幕后主使面前,就连皇后的坤宁宫也收到了一具小太监的尸首,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晕了过去。
动静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淳明帝。
出于对侄子的关心,淳明帝也要来看一眼。
太子从刑讯室出来时,所有人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谁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一直都在刑房。
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死其实都在太子一念之间。
包括淳明帝在内,看到太子身上那些新鲜血迹时,脸色都白了几分。
臣民面前,淳明帝是恩威并施的贤明帝王。
太子面前,淳明帝却是一团和气,甚至还有些谦卑的叔父。
太子身量挺拔,气度摄人,举手投足间既有储君的矜贵威仪,又有战场上厮杀过的凛冽杀伐之气,那双睥睨众生的眼眸,仿佛天生就该让人臣服。
淳明帝本就比他低半头,加上姿态放低,气势上更弱了三分,“太子啊,朕听闻东宫查出了内应,你送出去的那几具尸体,可有确切查明背后主使之人?”
横竖死无对证,淳明帝干脆揣着明白当糊涂。
太子神色冷峭,并不接话。
淳明帝叹口气:“皇后一直心疼你,岂会在你身边安插人手?此事定有误会。她这回受了惊吓,连着几夜辗转难眠,人都病倒了。”
“是么。”太子笑笑,随意擦了擦手背的血渍,“敢做不敢认也无妨,来一个,孤便杀一个,杀到皇后身边无人为止,陛下以为如何?”
淳明帝对上那双锋芒毕露的黑眸,后背隐隐发凉。
太子这双眼睛像极了惠恭皇后,可眸中那股天生上位者的凌厉威严却与先帝如出一辙。
只是先帝更多的是英武悍勇,而太子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股阴鸷的戾气,像雪山下幽冷空寂的深潭,也像战骨碎尽的将军手中浴血的寒剑,暴戾又疯狂。
尤其说到那句“杀到无人为止”时,淳明帝分明看到他眼中横扫一切障碍的狠戾。
这样的眼神,哪怕他此刻就要弑君,淳明帝也丝毫不觉意外。
到底是龙椅上坐了二十年的人,很快稳住情绪,继续摆出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道:“内务府安排不妥也是朕的疏忽,东宫上下理当肃清一番,只是你如今重伤未愈,此事又破耗心神,不如交由锦衣卫排查……”
“不了。”话音未完,却被太子含笑打断。
这世上敢明着拒绝皇帝的,他也算是头一人了。
“东宫之事,不劳烦陛下的亲卫,”太子幽幽一笑,“谁知道锦衣卫中没有包藏祸心之人呢?”
淳明帝脸色变了又变,又听太子笑道:“还是说,陛下信不过孤,认为孤连一个小小的东宫都治不住?”
淳明帝叹口气:“自然不是。”
太子:“那就是觉得孤命不久矣,此时大肆折腾也是枉然?”
淳明帝忙摆手,“太子哪里的话,朕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操劳过度,眼下还是养伤最是要紧,东宫肃清一事交给朕或皇后都可。”
太子笑道:“陛下有这功夫倒不如多多踏足后宫,孤听闻去年后宫可是又添七十二人,她们可都等着陛下的宠幸呢。”
淳明帝八风不动的面容终于浮出一丝尴尬。
尽管对于皇帝来说,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无可厚非,嫔妃的数量不足以衡量一位帝王的品性。但在天下人面前,淳明帝毕竟只是个代职皇帝,不需要靠繁衍子嗣以保江山稳固传承,百年之后,他仍需将皇位还给太子。
只可惜太子并不是天下臣民理想中的仁主,难以令百姓信服。
相反,淳明帝登位二十余年,虽称不上文治武功兼具,但也尽量做到了勤政爱民,奉扬仁风,在朝堂与民间赞声不绝。
既然他能做好这个皇帝,为何要将握在手里的权柄还给暴戾恣睢、臭名昭著的侄儿呢?他愿意,天下百姓也不同意。
这些年他广纳后宫,为的就是让自己后继有人,不步先帝的后尘。
先帝就这一根独苗,还生得一副暴虐无道的性子,可他龙生九子,个个出色,比起先帝,他这一脉才是最该应天受命继承大统的皇家血脉。
他的这些心思,分毫不差地落入太子耳中。
当然,就算没有读心术,他这位叔父是如何的野心勃勃,太子向来心知肚明。
只是他这些年沉疴难愈,而后又四处征战,守土开疆,很多事情无暇顾及,如今他回来,也许大限将至,也许还有痊愈的可能,但,该整顿的要整顿,该报的仇也该报了。
太子道:“锦衣卫若当真是闲,倒不如帮孤去查个人。”
淳明帝立刻问:“何人?”
太子像是笑了一下,黑眸中却透着淡淡的审视意味,“当年狼山一役,先帝麾下有名参将随大军一起落入重围,最后尸骨无存。孤想查的,正是此人。”
此次他出征北疆,不光是为抚境安民、夺回北魏侵占大昭的土地,查询当年真相也是重中之重。
他总要知道,自己那个战无不胜的父亲究竟为何重伤不治,死于壮年,最终连皇位都不得不拱手让人。
这一趟,果真叫他查出了当年战役的关键人物。
太子尚未提及此人名姓,淳明帝微震的瞳孔已经说明一切。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何突然提及此人?难道……」
淳明帝攥手成拳负在身后,手心已然发了汗,“此人当年就尸骨无存,如今过去二十余年,哪里还能查到线索呢?”
太子紧紧盯着他道:“锦衣卫巡查缉捕神通广大,应该比孤更明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吧。”
淳明帝眸光微闪,但也很快恢复平静,“你既执意要查,朕便吩咐卢槭着手去办。”
卢槭便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太子唇角轻扬:“陛下不问问这名参将姓甚名谁?”
淳明帝脸色微白,僵硬地扯了扯唇:“是谁?”
“冯遇,”太子轻笑着说出这个名字,“陛下可有印象?”
尽管淳明帝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听到这个人名时,嘴角还是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朕当年不过是个闲居京城的富贵王爷,如何知晓先帝身边有哪些参将?”淳明帝笑笑,“不过既然你想查此人,朕替你查便是了。”
他转过身,看向刑房外等待审讯的宫人,很快转移了话题:“东宫大换血,这些不中用的赶出去也就罢了,只是你身边需要人伺候,外殿上上下下也需人打理,朕会吩咐内务府,挑些稳妥本分的进来。”
“那就有劳陛下了。”
他嘴上说着“有劳”,却无任何恭敬谢恩之态,可见从未把自己当成九五至尊,这么多年也从未在一国天子面前屈过膝,甚至仍旧自称孤。
淳明帝虽然习惯了,可并不代表心中从无芥蒂,相反,每次听到这个“孤”字,都让他如芒刺背,气闷于心。
正欲离开,视野尽头出现了四名美人,衣着妆发有别于寻常宫女,且个个花容月貌,身段窈窕。
淳明帝眯起眼睛,当即想到,这大概便是内务府送来的四名侍寝宫女,只不过面临刑讯的恐惧,四个美人全都花容失色。
淳明帝调侃道:“朕听说你近日专宠一名美人,难道连她也逃不过审问?”
东宫的刑房可不是寻常问话那么简单,进去少说都要脱层皮。
太子盯着那队伍末尾瑟瑟缩缩的小丫头,敛下唇边笑意,“陛下也看到了,孤还有事忙,恕不远送。”
淳明帝按下心底不豫,眼看着太子信步过去,路过那几个美人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几人瞬间吓得面如白纸,瑟瑟缩缩地跟他进去。
淳明帝心下唏嘘,太子与他和先帝都不同。
先帝三千宠爱在一人,是难得的情种,而他是为了子嗣谁都可以。
可太子不近女色,薄情寡恩,似乎没什么人可以撼动他的心。
刑房内,四个美人跪成一排。
太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喝茶。
曹元禄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四人,最后在满脸忐忑的云葵身上停留片刻,便开始了第一个问题:“各位都是内务府千挑万选送来伺候殿下的美人,恕奴才失礼,请问诸位,殿下最吸引你们的地方在哪里?”
语毕,众人心下惴惴,垂着头冥思苦想,只有云葵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朝太子的方向看过去。

这都什么问题!
先前大多是盘问“先前在何处当差”、“入东宫前见过何人”等,但曹元禄考虑到几人都是侍寝宫女,区别于寻常宫人,审问方式自然也有所不同。
出于私心,曹元禄并不希望自家殿下太过孤独冷僻。
先帝与惠恭皇后那般恩爱,若是知道殿下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只怕在天上也着急。
这些美人里,如有不畏强权、温柔本分,想要陪伴殿下身边的,曹元禄也乐见其成。
毕竟先帝子嗣不丰是事实,曹元禄希望自家殿下身体康健,子嗣多多益善,不用像淳明帝那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有几个温柔小意的常伴左右,也能叫人心中宽慰了。
何况几日审问下来曹元禄也看得出来,自家殿下慧眼如炬,这些人心中但凡有一丝歹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也无所谓问什么,几句话盘问下来,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太子垂眸喝茶,不再插手。
四人按照顺序,一一开始回答。
司仪绞尽脑汁:“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奴婢望尘莫及,侍奉殿下是奴婢的福分。”
司门搜肠刮肚:“殿下骁勇善战,威风八面,为大昭开疆拓土,奴婢心中景仰,敬若神明。”
司帐满脸娇羞:“殿下龙章凤姿,天人之貌,奴婢心甘情愿侍奉殿下左右。”
前面三人每说一句,云葵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话都被她们说尽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要说,她最馋太子的身子?
太子眉头蹙起,不满地朝她看了一眼。
小丫头也在偷瞧他,见他抬眸,赶忙收回了视线。
太子沉声道:“下一问。”
太子发话,曹元禄不敢不从,赶忙继续下一问:“诸位有何本事,能为殿下所用?”
又是司仪打头阵,她心中暗暗叫苦,艰难地斟酌道:“奴婢略通诗书,可与殿下吟诗作对。”
司门参考司仪的回话,接道:“奴婢擅长琵琶,可为殿下弹奏。”
司帐也跟着道:“奴婢能歌善舞,可为殿下排忧解闷。”
云葵:“……”
「严重怀疑在座的各位都在针对我。」
「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我香香软软,漂漂亮亮,殿下就喜欢找我睡觉,这是可以说的吗?」
太子端着茶盏的手一僵,脸色沉了下来。
“下一问。”
太子再次发话,这回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眼,看向跪在最右侧的云葵。
「为何就她不用回答,太子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直到余光瞥见太子阴沉的脸色,才又纷纷低垂下头。
曹元禄朝云葵笑了笑,清清嗓子,开始第三问。
正所谓先礼后兵,前两问是看她们身份特殊,他才没有上来就正言厉色地施压,几位美人说的都是些好听的场面话,曹元禄看不出异样,太子也没有向先前审问其他人那样,寥寥几句就判人生死。
等到第三问,曹元禄终于开始了正题:“诸位留在东宫,可有别的目的?”
几日连番审问下来,曹元禄发现这种问题最易被太子看出端倪。
司仪在太子犀利的目光下,颤声回道:“奴婢只愿侍奉太子左右,没有别的目的。”
「如果可以,我想获得太子的宠爱,求太子恩准,接流放苦寒之地的爹爹和弟弟回家,让弟弟能有机会考取功名,延续家族荣耀。」
司仪一家被挪用巨额公款的伯父连累抄没家产,男子流放边关,女子充入教坊司,好好的家就这么败落了。
她入东宫,也是想为家族做些事情,可惜太子性情暴戾无常,她至今仍不敢近身。
太子听到她的心里话,面无表情地叩下小指。
他不是什么圣人,见谁都要动恻隐之心,连坐制度自有它的道理,谁又知道她父亲是毫不知情还是为了荣华富贵瞒而不报呢?且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就算是自己的妻族,他也绝不会因一句耳边风就轻易徇私,置律法于不顾。
曹元禄看向司门。
气氛似乎陡然凝重起来,司门攥了攥手指,紧张道:“奴婢也一样。”
「国舅爷想让我勾引太子殿下,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太子啊。」
太子叩下中指,秦戈心里便有了数。
轮到司帐,她适当地展现出自己的野心:“奴婢只想常伴殿下身边,获得殿下的喜爱。”
「太子殿下虽然重伤,可到底是太子,若能得太子恩宠,将来高低是个嫔妃!」
太子微微怔神,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不为别的,只是忽然间想到,也是这个声音曾经在心里嘀咕过一句——
「她到底哪里好,就因为长得更美,胸更大,腰更细?」
司帐原本就在偷瞧太子,发觉太子也在看自己,面上的欢喜险些压制不住。
不过太子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了她身侧。
这一眼停留得更久,司帐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儿。
「怎么又看这个小贱人去了?」
云葵察觉到太子微凉的目光,肩膀忍不住轻轻发颤。
这几日东宫上下死了太多人,她亦惶惶不可终日,论心中有鬼,无人比她更甚。
毒药、唇脂和银票至今还藏在她的偏殿,想找地方埋了又怕被人发现,想把东西还给私下来找她的人,可那二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已经死在这场肃清之中了。
至于皇后给的密药,她更没胆子还回去。
可让她主动交代,太子会相信她的清白吗?只会让她死得更早吧!
若说居心叵测、别有目的,她最多只占了贪财好色这两点。
可是这就应该死吗?
云葵悲从中来。
太子喝着茶,神色从容地听她抽抽噎噎的心声,倘若她坦坦荡荡痛改前非,他也不是不能留她一命。
「贪财好色就该死吗?」
「若不是我贪那十两金,太子也不会那么快喝了药醒过来。」
「至于好色,谁人不好色?可我也只在心里馋,从来没有逾矩过一次,哦,除了主动给他送胸那一回……」
曹元禄等了半天,没听到她的回答,却看到自家殿下一脸阴沉煞气,忍不住开口提醒:“云葵姑娘?”
云葵回过神,想起司门的回答,赶忙照搬道:“奴婢也一样。”
司帐暗暗咬牙:「谁允许你和我一样了!」
四人明面上答完,心声却还在继续。
司仪:「不知太子为何这样问,难道我们之间有内鬼?」
司门:「太子方才是在看我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云葵:「其实我更想安安稳稳地活到二十五岁出宫,攒够银子,嫁一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没羞没臊地过完下半生,嗯,最好和太子殿下身材差不多,高大挺拔,宽肩窄腰……」
太子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从太师椅上起身,阴沉沉地盯着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戈见太子无别的指示,便对曹元禄道:“司仪送回教坊司,司门继续留审,其他两名美人……暂且留下。”
司门脸色煞白,当即跪地哭喊饶命,另外三人也都吓得不轻。
毕竟司门今日之前还是与她们说说笑笑的同伴,平日看不出任何异常,谁也没想到她竟被太子扣下,不知要落得何种下场。
司仪要被送回教坊司,心中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回去就回去吧,以太子的性情,不说获得宠爱,说不定哪天连命都保不住。
司帐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窃喜,她本以为司仪文秀静雅,司门妩媚多姿,原本更能得到太子宠爱,没想到留下来的竟然是她。
云葵浑身冒冷汗,没想到又逃过一劫。
可太子殿下每每看她的眼神,都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苍天可鉴,她可什么都没干呐!
曹元禄原本还为她捏了把汗,毕竟这丫头满屋子都是勾结外人谋害太子的铁证,不知殿下是想再观望一段时日,还是守株待兔,引她出手,再一网打尽?
承光殿。
梁津连夜选好香材,赶制数日,终于制出与那侍寝宫女身上气息最贴近的合香,立刻便来求见太子。
香饼在案几上的错金螭兽炉中点燃,吐出袅袅青烟,柔和温暖的香气在空中幽幽散开。
梁津在一旁解释道:“微臣以葵花、梨花、薰陆、竹叶、木樨香、马蹄香反复调配试味,最后得此合香,不知与那位姑娘身上的气息可有出入?”
太子凝神细嗅,很快给出评价:“香气过于浓郁,且苦涩有余,甜净不足。”
梁津心中叫苦,人身上的气息本就难以用熏香替代,何况他只是短暂地接触过那名女子,能调配出七八分相似已属不易。
“殿下恕罪,请容微臣回去之后再试一试。”
太子淡淡道:“嗯。”
晚间他没有传唤云葵侍寝,用的就是梁津调配的合香。
其实梁津说得不错,已经有七八分相似了,只是他与云葵夜夜相拥而眠,对她身上的气息更加熟悉,自然能够嗅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尤其是他要用这香替代云葵来为自己缓解头疾,所以在调香上只能更加严格。
可一夜过去,得出的结论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曹元禄带人进来伺候洗漱,却惊见自家殿下面色苍冷,凤眸中布满血丝,竟是彻夜未眠。
他满脸担忧地上前,“殿下这是头疾又发作了?”
太子不置可否,指尖抵在额角,嘶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倦怠:“传云葵进来。”

十一月中旬,军医何百龄终于在太子亲卫的保护下秘密回京。
比起郑老太医,何百龄不光精通医理,经验丰富,更因为扎根乡野,见识过各种疑难杂症,熟识各类草药、毒物,后又在军中效力多年,才练就了这一身妙手回春的本事。
困扰了整个太医院的箭毒,何百龄看过伤口之后,心里就便有了主意。
只是治疗手段颇有些棘手,先割肉剜疮,以他独家秘方的清毒散外敷,再辅以针灸,将毒血一点点排出来,最后用针线缝合伤口。
下刀之前,何百龄难得迟疑了片刻。
秦戈立刻问:“军医有何顾虑?”
何百龄道:“割肉放血之痛非常人能忍,可麻痹神经的曼陀罗兼具药性与毒性,患者短时间内虽能止痛,但也伴随着头痛眩晕、精神紊乱等症状,殿下的头疾也许会因此雪上加霜。”
倘若是其他病症,何百龄都有把握可以应对,唯独这头疾,他一直没有找到根治的良方,平日只能用针灸缓解一二。
太子几乎想也没想:“那就不用曼陀罗,直接来。”
何百龄对上太子的眼神,是曾经生死共战的将军与军医之间的默契。
手中医刀从火上过一遍,划开皮肉的一瞬,太子闭上眼睛,额头冷汗爆出。
疗伤是个大工程,而太子身上的箭伤因耽误太久,毒血蔓延在身体各处,纵使何百龄动作娴熟,放血疗毒也一直进行到次日傍晚才结束。
太子躺在床上,面上血色全无,烛火下透着一股苍凉死寂之感,只有脖颈清晰跳动的青筋彰显着微弱的生机。
床下染血的纱布堆积成山,血水倒出去一盆又一盆,直到拔出最后一根银针,何百龄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曹元禄熬了参汤进来,给何百龄也备了一碗。
服下参汤,太子神色终于有所缓和,“辛苦军医了。”
何百龄叹道:“是殿下意志坚定,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否则这伤口拖延至今日,就是神仙下凡也回天乏术了。”
曹元禄关切道:“敢问军医,殿下何时能够痊愈?”
何百龄道:“箭伤不出半月便能痊愈,只是这次重伤牵动头疾,臣原本还尤为担心,没想到殿下的状况比我想象中好了许多。”
太子抿唇未答,恰好德顺这时在殿外回禀:“梁太医求见殿下。”
何百龄进宫的消息并未外传,否则这期间随时可能有人前来打扰,梁津自然不知晓。
曹元禄才要让德顺去回人,便听到身后传来太子低沉喑哑的嗓音:“传。”
梁津今日来便是依照惯例查看太子的伤势,以及在上回香方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又新合了一味香,准备呈送太子。
可一进承光殿,梁津就被这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惊住了,还以为太子出了事,行至内殿,又见那地平上还未收拾干净的带血巾帕,心下大惊,上前问道:“殿下可是箭毒发作?”
说完看了眼殿内的陌生面孔,面色清癯,长髯垂胸,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他不敢多看,只一眼便收回眼神。
太子无意解释更多,只道“无妨”,先问合香的事。
梁津立刻将合香放置到炉中点燃。
袅袅青烟散开,淡淡的青草香气顺着错金雕花镂空缓缓蔓延开来。
梁津回去后根据太子的意见,又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了栀子和蜂蜜,使得香气更加清新甜净,应当是最接近那侍寝宫女身上的气息了,梁津忐忑地等待着太子的评价。
太子面上无甚表情,只淡淡颔首表示认可,“梁太医费心了。”
梁津有这一句就够了。
躬身上前,继续替太子把脉,发现太子体内余毒已清,梁津面露喜色,又看一眼何百龄,迟疑道:“这位可是名闻天下的何军医?”
对何百龄,他虽未亲眼见过,却知其人医术诡谲,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再结合民间广为流传的长髯高颧骨的相貌特征,认出来不难。
何百龄上前拱手,客客气气地谦逊一番。
梁津喜道:“既有何军医在,师父他老人家也能放心了。”
人走之后,殿中只留下何百龄、曹元禄二人。
何百龄一直留意方才的香料,仔细查验一番道:“此香清甜宁致,温而不燥,对殿下的头疾或有益处,并无不妥。”
曹元禄觉得这香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太子不卖关子,直言道:“这是我身边一侍寝宫女身上的香。”
两人面上皆是一诧。
曹元禄:“是云葵?”
太子颔首,“孤与她同榻多日,头疾的确有所好转,便让梁津去合了与她体香相近的香,可即便气息相似,也不及她在身边令孤颅内松泛,一夜安适如常。”
曹元禄恍然大悟,难怪不近美色的自家殿下只召云葵一人侍寝,且一直留着她性命,连屋内的罪证都可以视若无睹,原来不是试探,而是她身上特有的体香能为殿下缓解头疾。
曹元禄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困扰殿下多年的痼疾终于有救了,愁的是那丫头是皇后的人,又与殿下夜夜同床共枕,万一被诱惑、被威胁,暗中要对殿下不利,实在防不胜防。
何百龄取过剩余的香饼,仔细闻了一会,“香是死的,人是活的,合香再好,也不及人的气息温暖鲜活。”
他摸了摸胡须,又道:“再者,令殿下舒心的也许不止是她身上的气息,肌肤相触,唇齿相依,鱼水相投,都有可能让殿下……”
太子眉心越蹙越紧,忍不住开口打断:“……军医慎言。”

坤宁宫。
皇后气得砸碎两个花瓶,连宫女端上来的药都被她打翻在地,“去把陈仪给本宫叫来!”
陈仪最近很是头疼,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坤宁宫和东宫。
尤其皇后近日因一具送上门的尸首受到惊吓,始作俑者正是东宫那位,如今何百龄悄无声息地回京,太子一夜之间伤势好转,皇后更是大发雷霆。
她自然不能冲太子发火,怒火全部倒向了太医院和坤宁宫的下人。
陈仪才进殿,迎面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一帮废物!连个病入膏肓的废人都弄不死,本宫要你们何用!”
陈仪也很无奈,太子先前下了死令,一月之内治不好,就要把他抄家斩首。
太子何许人?心黑手狠,暴虐不仁,单看他肃清宫人的手段便知他说一不二,太子要他的项上人头,他就一定必死无疑,绝非出言恐吓。
可皇后这边催得又紧,他又没有毒杀太子的手段和胆量,只能在二人之间虚与委蛇,苟活一日是一日。
陈仪干脆把锅扣给郑太医与何百龄,“先前东宫疗伤煎药的差事大多交给了郑老太医和他的徒弟,臣也想插手,可太子殿下不信任臣,如今何军医回京,更不是微臣阻止得了的……”
皇后因多日少眠,此刻眼下一圈青黑,一改往日慈和面貌,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他既破格让你当了院使,有何不能插手?难道一个已致仕的老太医还能越过你去?你若早日动手,太子如何还能活到今日!”
陈仪腹诽,你插圈弄套对付了他二十年,人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皇后怒道:“如今何百龄回来,太子眼看着就要痊愈,你说怎么办!”
陈仪畏畏缩缩垂着头,毫无底气地回道:“微臣……再想想办法?”
皇后听出他话中敷衍之意,气急败坏地往他身上扔了个瓷盏:“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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