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是猫咪by甜竹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09
“大概是建树6岁那年,你公公去山上抓兔子,老晚上都没回来给我担心得不行,还以为他在山里出什么事了。结果大晚上他拎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回来了……”
据婆婆说,丈夫不声不响带回来的野孩子看着仅有四五岁,个头很矮,胳膊腿细得一把能抓住,蓬头垢面不说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恶臭,像从镇上的茅坑里打完滚出来。
那一瞬间婆婆有很多猜想,她还以为是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堂而皇之把人带回家里!
追问一通才知道,这孩子是丈夫在深山里捡的。
公公咂着茶水,跟着回忆:
“当时你婆婆抄起屋外头的榔头就要打我,看她把人想得多坏!我是那种人吗?”
婆婆瞪他:“谁家男人带个野孩子回来,都得这么想吧!”
公公:“要说建成——就是你那个养兄的名字,是他来我们家后,我和你婆婆给他起的名。那天我在陷阱里捞兔子,他冷不丁出现在我的身后,悄默没声跟个小鬼似的,差点给我吓死!”
“我问他‘小孩你从哪里来?你爹娘呢?’他跟个小哑巴一样也不回我。我看他脚上连鞋都没穿,浑身脏兮兮不知在深山里待了多久,就猜测这不会是个被弃养的娃娃吧……”
那个年头冉家夫妇还没开厂,家里没什么钱,冉父虽然觉得孩子可怜,但也没想多管闲事。
谁知他往哪儿走,小孩就跟着他。
他下山,孩子也一言不发跟他下山,到了山下怎么赶都不肯走。
无奈之下冉父才把他带到家里。
当天晚上冉母给孩子洗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给他搓得干干净净,又给小孩拿了自己儿子的衣服穿上,回到炕头和丈夫嘟囔:
‘是个男娃娃,那孩子瘦得可怜!还臭!打完皂角也洗不干净味道,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狠得下心,把那么小的孩子往林子里丢?这是要他死啊……’
丈夫翻身道:‘咱们把人带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明天送警局去。’
‘唉,是这个道理。’
次日一早,夫妻俩就把小孩送到了警察局。
警方调查了好多天,都没查到孩子的身世和父母,这娃娃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山里。
按理说他还是个男娃——这话不好听,可在九十年代还是重男轻女的人家多,没理由一个健康的男娃会被丢到深山老林里。
偏生他什么话都不会说,却在冉家夫妇要把他留在警局时,突然张口喊他们爹娘,还扑上去抱住他们的腿。
被警察怀疑的目光盯着,冉家父母连连摆手,‘不是啊警察同志,我们和这个孩子没关系!’
望着瘦瘦小小的孩子眼泪汪汪,冉家夫妇颇为心软。
再加上警察和他们讲,像这种情况领养孩子国家会给补贴,夫妻俩想想也算有缘,就领养了这个孩子,给他起名冉建成。
和调皮捣蛋、鸡嫌狗烦的亲生儿子不同,冉建成很乖巧,没过多久就从被父母抛弃的阴影中走出,能正常说话交流。
他说自己喜欢新的爸爸妈妈,也喜欢哥哥,对穿冉建树的旧衣服、用他的旧玩具没有丝毫怨言。
就连逢年过节,冉母给孩子们置办新衣服新鞋子,冉建成也会用细细小小的声音说:
‘我想要和哥哥一样的。’
他每天跟在冉建舒的屁股后面跑;
冉建舒打鸡,他就跟着打,冉建舒和邻居小子吵架,他就有模学样地骂,总之事事都要跟着哥哥干,还鹦鹉学舌。
冉母乐得见到两个孩子关系好,等养子营养上跟上长高长壮,个头同亲子相差无几,俩人穿上一样的衣服,用相似的语气笑嘻嘻和自己撒娇,真让她产生自己生了一对兄弟的错觉。
就连街坊邻居都会开玩笑打趣:‘冉家母,建成别不是你男人在外面偷腥,和别的女人生了小的!’
‘去你祖宗的!会不会说话?你男人才偷腥!’冉母怒骂。
‘我这不是看建舒和建成太像亲兄弟俩了,你瞅瞅建成的眉眼和你男人也挺像,他俩在一起谁都觉得像血缘兄弟,可不止我一人觉得!’对方笑嘻嘻说。
‘可不是呢,猛一看跟双胞胎哩!’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在旁边嗑瓜子。
冉母很生气,这种话听多了心中也难免怀疑,半夜她揪住丈夫的肉咬牙问:
‘你实话告诉我,建成是不是你的儿子?什么山里捡的,不会是你的借口吧?!’
冉父很冤枉,‘媳妇儿,你不能听别人说你就信啊!说建成像我,我看他鼻子嘴还像你呢!我寻思这孩子肯定和咱们家有缘,跟咱们生活久了不就越来越像?’
冉母倒也不是真的怀疑丈夫的忠诚,只是被邻居说得内心浮动,见丈夫语气坚定,哼哼着相信了。
再后来亲子和养子日渐长大,亲子调皮,就喜欢上树掏鸟蛋,读小学成绩就一般般,反而是养子文静乖巧也肯读书。
到了他们十岁那年,两人真真如同亲兄弟了。
学校里不认识他们的新老师刚见到两个孩子,还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然而在两人小学三年级暑假,冉家夫妇照常上班,亲生儿子由于成绩差,他们找了个补习老师让孩子隔两天上门去补习一次,养子学习好没有这个必要。
那天午后,亲子去补习班,养子建成独自在家,上班中的冉家夫妇却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他们家着火了。
当时他们住平房,赶回去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整间屋子,还累及隔壁。
火势扑灭后,养子已被烧成焦尸。
经过警方调查,这纯粹是一起孩童在家玩火柴导致的悲剧,邻居也说火灾发生时没看到冉家有外人。
将养子在老家下葬后,一家人才搬到了南城。
尚雪之所以追问冉家养子,自然是虞妗妗要求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照着短信提示继续道:“这么说来确实可惜……只不过养兄那么文静乖巧,怎么会在家里面玩火柴?”
冉母摇头道:“他再怎么乖巧也不过是个几岁孩子,孩童的天性就是顽皮,建成也会跟着建舒到处乱跑……这孩子还喜欢上房揭瓦呢!”
原来在老家的平房居住时,有几次晚上,冉家夫妇听到房顶有的动静,像猫在瓦片上爬,但听着又没那么轻巧。
两人怀疑会不会有窃贼在房顶,披上衣服出门去看,竟看到养子冉建成大半夜不知道怎么爬到了房顶上,把两人吓一跳。
让他下来,他还乐呵呵说自己要看月亮。
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两次,每次把孩子抓下来,冉母都要狠狠打两下他的屁股!
“只可惜那孩子没得早,不然他也会有出息的,我和你公公真把他当亲儿子,一点都不厚此薄彼……”冉母说着,擦去眼角的泪渍。
尚雪见状,也在一旁轻声安慰。
然而这时,没眼力见的虞妗妗却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满屋三人瞠目结舌:
“大娘,既然您说亲子和养子像得像双胞胎一样,您确定当年葬身火海的人是冉建成吗?”
“活下来的人是谁,您分得清吗?”
惊骇之极的冉母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另一头木椅上坐着的冉父也眉头紧皱, 张口想说什么,又顾忌到是儿媳尚雪的朋友,没有直接骂出声, 没好气道:
“小虞,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你这、你这是没礼貌了!”
在场唯一知晓虞妗妗真实身份的尚雪瞪大眼睛, 难道……
难道被烧死的人并非冉家父母的样子冉建成, 而是亲生儿子冉建舒?!
虞妗妗并未生气, 任谁被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冒犯、还‘诅咒’自己的子嗣,都会不高兴, 冉家父母有情绪很正常。
她注视着冉母莫名有些绷直、抑制不住发慌的目光,语气认真道:
“您也不能肯定, 对吧?毕竟两个孩子这么像。”
从尚雪的梦境里, 再到登门拜访冉父冉母、亲眼看到冉建舒和冉建成两兄弟的照片, 虞妗妗最后的疑窦全部解开。
其实她并不完全是在激冉父冉母, 再换几个外人来看, 他们的反应都会和自己、和尚雪的反应一样:
照片上的两个男生哪怕穿着打扮相同, 体型特征相似,可是从两人的五官面貌看, 他们就是不像。
唯有最后一两年的照片,才有些地方相似, 说他们是双胞胎太夸张了。
冉父冉母却信誓旦旦说他们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连老家村镇的邻居同学老师也这么讲……
捡回来的养子能像到这么夸张,本身就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更何况甫一上门,虞妗妗就在冉父冉母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尚雪一样的状况——
他们的家里、身上,也都被腐朽的气味深深腐蚀,无法驱散,老两口都深受影响。
冉母下意识就想反驳。
她怎么不能肯定?难道自己的孩子她还认不出吗?!
然而一些褪色的记忆, 却不合时宜被她想起。
比如给两个孩子换上一样的新衣,她看了半天,一时没认出哪个才是建舒哪个是建成,差点叫错名字……
比如某天跑完销售回家,她进屋发现家里只有儿子建舒在,很生气问他为什么没去补习班自己跑回家,又问养子建成怎么不在,结果儿子只是笑,起身说要帮她切菜;
她当时觉得儿子懂事,谁成想母子俩在厨房忙活到一半儿,咋咋呼呼的臭小子像个炮仗冲进屋,大喊‘妈补习班提前下课了,我要饿死了!’她这才惊诧去看厨房切菜的孩子,意识到这是养子……
比如丈夫喊‘建成拿五块钱帮我去买条烟’,被叫的孩子瞪大眼气呼呼说‘爸你又认错了我是冉建舒’……
诸如此类的认错、混淆还有很多次,冉母越是回想,越觉得惶恐不安。
是啊,总是认错亲生儿子和养子,难道不是件很怪异的事么?
为什么过去那些年他们夫妻完全不奇怪,每次都哈哈笑,仿佛认错孩子是件玩笑事。
她又控制不住地去想那天火灾的场景。
正在公司的她接到邻居的电话:
‘天呐陈姐,你们家烧起来了!我们街坊邻居已经在拿盆接水去扑了,也报过警了,可是火势太大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我听到房子里面有孩子在哭……造孽呀,你们家建舒和建成是不是还在家里?!’
听到消息她两眼发黑,只觉天旋地转,狂奔回家后,才看到平房已经被滚滚浓烟和大火吞噬。
她的孩子们还在火里!
冉母想冲进去,却被邻居和救火人员死死拦住。
崩溃之间,有人从远处扑来抱住她的腰,‘妈!’
‘呀!这是建舒?还是建成?’
‘有个娃没在屋里!佛祖保佑!’
‘建舒……?’
泪水涟涟的她低头看去,看到背着帆布包的男孩儿满脸惊慌,她这才想起自己给建舒报了补习班,现在正是去上课的时候。
所以里面只有一个孩子,且是养子冉建成。
‘建舒?!建舒你没事?!’
‘妈我没事,我去刘老师家上课了,咱们家怎么会这样……’男孩儿没有否认,抱紧母亲,默默盯着火海。
以为两个孩子全都葬身大火的冉母哽咽,失而复得的她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那一刻,她从朦胧的泪水中看着扭曲的火舌,心中生出个自私的想法;
她想‘幸亏建舒成绩不好,幸亏他们给儿子报了个补习班他才不在家中,幸亏……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人不是她的亲子,而是养子……’
生出这个念头,她庆幸又痛苦。
大火扑灭后,救火人员在房内找到了小孩的尸骨,她甚至因心里卑劣滋生的念头不敢靠近;
她对建成有愧,不敢面对建成的骸骨……
之后一段日子,冉家大火成了附近邻里的饭后谈资,因为救火人员说火灾之所以蔓延得如此大,是因家里设施老化有煤气泄漏,结果小孩儿又在玩火柴,引发悲剧。
幸而没有发生爆炸,否则附近几户都得遭殃。
‘天老爷,警察要不科普,我都不知道做饭的煤气这么危险!’
‘可怜建成那孩子,那么听话懂事,才过几年好日子人就没了…’
‘冉家俩夫妻也是,当初给建舒报补习班的时候,要是能给建成也报上,今天俩孩子不就都能躲开了?说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就是不够疼!’
‘是呀,建成每次出门还给我打招呼,喊我二姑奶奶呢,可怜这么好的娃了。’
‘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和捡回来的肯定是有区别,不然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后爹后娘虐待继子女的事?说啥一碗水端平,都是假的!’
‘……’
类似这样的闲话,她和丈夫偶能听到。
说这些话的人未必就有坏心眼,他们中有的为了帮冉家灭火被烧伤,有的帮忙处理家事跑前跑后,有的热心肠开解让他们不要过于伤心……
这就是人的天性,八卦编排,添油加醋。
可落到冉家夫妻的耳朵里,让他们怎么听怎么难受。
建成刚来时营养不良个子瘦小,正好能穿哥哥的旧衣服;
建成乖巧听话成绩好,不需要像哥哥一样去补习班;
建舒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建成却只是半道捡回来的养子……
冉家夫妻自认为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孩子,可人心是肉长的,谁能不多偏心亲生的那个呢?!
也正因如此,处理好后事冉母不想再听到这些话,才会和同样心生歉疚的丈夫匆匆离开老家,搬到南城重新开始生活。
可正如虞妗妗的话,日常生活中他们都常常混淆两个孩子,火灾那天,扑到自己怀里的真是建舒吗?
她真的,认对了吗?
巨大的怀疑笼罩在冉母的心头,她呼吸变急促,一旁的冉父和尚雪连忙去搀扶。
冉父脸色也不太好看,语气带怒:
“火灾之后我们一直都叫孩子建舒,如果他是建成,他有什么必要要隐瞒我们老两口?无论是建舒还是建成活下来,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会养他!”
“你跑来我们家说这些话,又有什么证据?”
他在斥责虞妗妗的同时,也是在用这些话让自己和妻子安心。
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房门的门锁发出‘咔咔’声,有人拿钥匙从外面开门。
虞妗妗微微挑眉,说道:“问我,不如亲自问他。”
房内四人心思各异,全都扭头看向家门。
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手里拿着钥匙,进门后目光先是在虞妗妗的身上盯了两三秒,才扫过家中的妻子和父母。
“我路过小雪部门看到你不在,问了你同事说你请假了,我还以为你又生病了,结果回家一看你也不在——没想到你来爸妈这儿了,怎么突然过来?”冉健舒对自己为何出现作出解释。
可尚雪非但不觉得他体贴,反而畏惧更深。
自己和他的部门不在同一层,按理说,他办公不会经过自己的部门;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刚到公司没多久,就去自己部门转了一圈,打探自己的消息,知道自己请假又快速回家再来父母处。
冉建舒在做什么?
他在监控自己的行迹吗?!
这种行为肯定不止今天,持续多久了?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地方,他会默默窥视……
尚雪想想就窒息。
见一时没人回答自己,冉建舒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茶几上摊开的老相册上,笑容不变: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还有这位小姐,是小雪的朋友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虞妗妗没搭理他,瞳孔却微微缩紧,表示她提高了警惕。
尚雪意识到眼下是个对峙的好时机,她受够了冉建舒这个怪物,哪怕会有危险,也只想趁此撕破脸。
她竟是最先开口的人,眼里跃动着兴奋和紧张:
“我和爸妈在聊你小时候,建舒,你有个关系这么好的养兄弟,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直至此刻,冉建舒脸上的笑容才有了变化:“怎么提起建成了?”
“建舒…”
被丈夫搀着的冉母眼眶红了,带着颤声小心翼翼去喊期待中的名字:
“是你吗建舒?你告诉爸妈,你是冉建舒,不是建成!”
冉建舒应了一声,仍在装傻,“我当然是建舒啊,妈你在说什么?建成不是……早就没了么。”
尚雪提高声音,带着即将戳破怪物真面目的兴奋:
“你是冉建成!死在火灾里的人是冉建舒!是不是你把他害死了?否则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你一直在欺骗你父母,也在欺骗我,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冉建舒的笑已经绷不住了,从冉父冉母惊惧的目光中,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很扭曲,放弃了微笑,面无表情。
“老婆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死在火灾里的是冉建成,是不是有人和你们说了什么。”
“她在骗你们,她别有居心。”
说到最后两句,男人的声音格外阴冷,眼珠死死盯着虞妗妗。
虞妗妗扬起个挑衅的微笑,毫无惧意:
“是吗?披着人皮演了这么久的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会真忘了吧。”
她说话间,双手起势,左手掐起剑决,一股凛然的中正之气以她为圆心,轰然爆发。
早在进入冉家的那一刻,她便在屋里合适的角落排布阵眼,就是以防出现突然危机。
虞妗妗不怕眼前的东西,这家伙也很好解决,但直接灭掉,在不知情的父母家人和警方眼中,恐怕要定义为自己杀人。
为此还是当着冉家父母的面,把它剥皮现原形、让真相大白更为妥当。
这阵法的作用就是锁阵,隔绝这间屋子和外界的联系,出不去但也进不来。
冉建舒跑不掉。
阵法一起,房门口的男人敏锐察觉到了让他不适的正气,表情肉眼可见地烦躁扭曲,盯着虞妗妗语气发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希望你离开我的家,离我父母和妻子远一点,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不要破坏我的家庭……”
他显然在畏惧虞妗妗,也不想暴露真身。
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虞妗妗甚至不和他多废话,直接踢起面前的凳子,凳子旋了两圈被她抓住凳子腿,她踩着罡步朝冉建舒抡了过去。
她抡凳子像在挥舞大刀锤子,虽然画面有点违和,却格外英气,直接砸在冉建舒的手臂肩膀上。
冉母冉父又惊又慌,失声尖叫。
一看男人假装笨拙的做作躲避,虞妗妗就知道他是故意不出手,在装受害者装柔弱,到现在还想隐瞒身份。
“由不得你。”
冷笑一声,她侧步回身,握紧的拳头带着正气直接锤在冉建舒的面门,专对准对方的鼻子和嘴唇。
伴随着骨骼碰撞的声音,冉建舒的嘴角溢出许多褐色腥臭的血,他张嘴一咳,吐在地上的粘稠褐色液体中,夹杂着几颗碎牙。
就是一拳的功夫,冉建舒的外表就发生了变化。
在冉母和冉父的眼中,他面目狰狞,皮肤不知怎的变得青中泛白,容貌也颇为怪异;
尚雪就更惊恐了,在她眼里‘冉建舒’完全变成了个怪物!
“我的……我的!!”
男人温润的声音骤然变调,目眦欲裂,紧盯着地上带血的牙齿就要扑过去捡起,仿佛那是什么珍宝。
虞妗妗毫不手软,一记鞭腿挡住他的动作,全然不收力甩在‘冉建舒’的面门,把他踢飞出去狠狠撞在桌上。
‘冉建舒’口腔里本就不牢固的牙齿,在剧烈撞击下纷纷松动脱落,有的被它含在嘴里,有的划进喉腔。
披在身上几十年的人皮、伪装了这么久的好儿子形象,被虞妗妗生生扒掉。
在尚雪和冉家父母惊恐的眼神中,摔在桌角的男人——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东西勉强能看出有个人形轮廓,瘦长佝偻的身躯上挂着不合身的西装。
其皮肤青紫,双眼和脸颊上全是硬褶,外凸的眼球如同鳄鱼,畸形的脑袋上仅有几根很软的绒毛。
一股巨臭的死鱼烂虾腥气,从它的身上溢出。
闻到这个味道,冉母终于白着脸大口喘气,眼泪不断流出,瘫软在丈夫的身上。
她闻到过。
20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丈夫把那瘦瘦小小的孩子递给她,对方身上浓烈的气味差点把她熏吐了——和今天、眼前这个怪物的臭味如出一辙。
冉父冉母亲眼看到大变活人,哪里还能自欺欺人,说眼前的怪物是自己儿子;
老两口的情绪都飙升到要昏厥的地步。
怪物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恶狠狠盯着虞妗妗。
它的目光不由自主扫到了满眼惊恐、厌恶的父母妻子,逃避似地躲避视线,又用细长爪子挡了一下,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丑陋的外表给遮住。
都怪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非要揭露自己,如果没有她……自己一辈子都是父母的好儿子,妻子的好丈夫,自己会持续拥有温暖和睦的家庭,未来还会有自己的子嗣。
自己还是人。
剧烈的恨意爆发,诡异之物发出尖叫,大张的口腔内鲜血淋漓,剩余的残缺牙齿横七竖八嵌在腔内,它发疯一样朝着虞妗妗扑了过去。
虞妗妗立身如松,左手持剑指定在身前,目光凛然一字一句: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敕!①”
此乃道门‘破邪咒’,不仅针对鬼,适用于天底下一切乌七八糟邪魔污秽。
一番交手、几道咒法加身后,青皮怪物已经完全力竭,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满地都是它深褐色的血。
这幅画面很可怖。
然而冉父却大吼一声,红着眼眶举起拐杖,根本不惧——或者说他内心的愤怒已经超过了他对未知生物的惧怕,冲过去不停用拐杖去抽打怪物。
“我儿子呢?!你不是建舒,也不是建成!我的两个孩子被你弄到哪去了?!”
“你这个恶魔!怪物!”
诡异之物丝毫没有面对虞妗妗时的狰狞,它努力把自己庞大的身体蜷缩,细长的爪尖不受控制,轻轻勾住了冉父的脚踝。
“爸…爸…”
它不断重复,呼唤父母,就像一个受伤的婴儿。
若是它跳起来狰狞怒吼,或者把冉父撕碎,老两口或许还不会情绪崩溃,可它这幅熟悉的、带着哀求的呼唤,才真的让两个老人嚎啕大哭。
“儿子啊,爸对不起你!是我引狼入室,把怪物带进了家里害死你,我该死啊!”
“呜呜呜我们家、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心里有恨冲我们来啊!!”
“……爸,妈妈…”诡异之物低声呼唤。
冉母已经从惊厥中勉强恢复,仍然流泪不止面色苍白,她的目光和语气都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声音尖锐:
“不许叫!你不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没有你这种怪物儿子!!”
虞妗妗的道法符咒让诡异之物身受重伤,它都没有流露出服软,可两个老人厌恶的目光,以及否认的恨声,却像能够驱邪的圣光,让地上蜷缩的怪物浑身哆嗦,不停嘶吼。
那狰狞的模样让冉父有些害怕,不由倒退两步,却又慢慢闭上眼睛。
他承受不了真相的打击,受不了自己和妻子竟哺育了一个非人的怪物这么多年,对方甚至有可能是害死亲子的凶手;
不如让他被怪物杀死,他到九泉地府再去给真正的建舒赔罪。
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蜷缩扭曲的怪物抽搐、嘶吼,凸起的眼珠溢出泪水,像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它青紫色的身躯渐渐瘪了下去,最后像一块失去水分晒干了的河怪,声音渐小,浑浊突出的眼珠却仍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老人。
“妈妈……我是,我是……”
话没说完,诡异之物的瞳孔涣散。
虞妗妗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干枯的尸体旁,蹲下去抽取对方还没完全消散的记忆。
亲眼目睹丈夫从一个人变成怪物,又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死去,尚雪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半晌无法平静。
一想到自己这三年来被欺骗,和这么一个又恶心又可怕的东西当了夫妻,日夜担惊受怕还被外人当成精神不好,她就恨;
看到它死了,尚雪狠狠松了口气,同时觉得该。
可她心底又有些惆怅。
只说怪物濒死前绝望痛苦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怜。
看着随时可能昏过去的冉母,以及跌坐在地上、不停捶打膝盖嚎啕大哭的冉父,尚雪叹了口气,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管老人。
她赶紧找来降压药,给老人喂下,而后才看向虞妗妗询问:
“黑猫大人,冉健舒……这个怪物,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变成冉建舒的样子?难道冉建成从始至终,都不是人吗?”
眼神麻木的冉母也抬头看来。
她想要一个答案。
虞妗妗这边接收了诡异之物最后的记忆,闻言说道:
“没错,从头到尾冉建成都是它,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精怪邪魔,是一种晦物中产生的怪物,类似河童、山精一类的诡物。”
之所以她先前认不出,是这东西并非古往今来传下来的物种,而是近代社会衍生出来的玩意儿。
自从人类社会进步,产生了大量的垃圾,以及负面能量、心魔邪念……这些都属于污秽。
一旦聚集积累过多,就会凝聚出一些类似此物的邪魔。
虞妗妗把它归为精怪。
从记忆可得,冉父冉母的老家是几个城镇交界处的小县,因为临山,山脚有很大一片空地,被政府划作垃圾场。
附近城镇的化工残渣、生活垃圾之类的全都运到这里,降解产生的污秽之气腐蚀了附近山脚的土壤和山流,对大山也有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