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天师是猫咪by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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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梁,我姐在乡下等了你二十多年,你还要她等多久?”
“你可别忘了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别忘了要是没有她起早贪黑下地做工,就没有你秦梁的今天,你要是负了她,我饶不了你。”
秦梁:……
他抽着烟,一听到刘茜说这种半逼迫半威胁的话,心里就烦得要死。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和刘家人,再没第三者知道,秦梁和汪清在大学相恋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是初恋。
他已结婚生子了。
早在他十八岁那年,他就在乡下和一个名叫刘心、比他大三岁的女人结了婚。
秦梁从小没有娘。
他母亲是他父亲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媳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拐卖到了他们山里,被圈着怀孕生子。
人到中年喜得‘麟儿’,秦父欣喜若狂,对母亲的监视放松了些。
于是他妈还没出月子,就拖着刚刚生产完的身体逃出了大山。
他爹就是个滥赌滥酒的老混蛋。
家里只要有点闲钱,他就拿去打麻将,以至于秦梁从小时就经常忍饥挨饿。
有时候秦父喝醉了发酒疯,还会殴打他,骂他那个跑路的妈。
每到这时秦梁也会怨恨自己的母亲。
如果他妈没有跑,他爸就不会把这些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如果非要跑,为什么不带上自己一起?!
他小小年纪,总听村里人说想要一步登天、要离开大山,就要考大学。
考上大学就能走出山窝窝,摇身一变为城里人,住公家房分公家粮。
故而秦梁从小就嘴巴甜给秦父画饼,说他一定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当大学生、让秦父过上好日子。
指着这个盼头,秦父才愿意从自己的酒钱里抠出一些,给他交学费。
秦梁心里鼓着一股劲儿,学习很用功,常常能拿到第一名,得到老师们的夸奖。
但他在同学间的人缘并不算好。
某次和同学起冲突打架,对方把他压在身下按着他的脑袋打,一边打一边嚷:
“你牛气什么,我爸说了你爹就是个跑了媳妇的老光棍,你们一家穷得叮当响,不可能有出息!”
这话一直被秦梁深深记在心里,他知道村里很多人因为秦父瞧不上自己。
他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当人上人,当有钱人。
临近高考的前一年,秦父半夜喝多了走夜路,自己摔在山坡下面摔死了。
那年秦梁也高考失利,没考上。
当他第十二次去村支部询问有没有他的录取通知书时,前脚刚出村支部大门,后脚他就听到里面的村人讥笑:
“秦家那小子读书读魔怔了,大学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咱们村二十年没出过一个,能让他们秦家祖坟冒青烟赶上?”
“谁说不是呢,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有这功夫不如下地干点活。”
“现在秦老大死了,留下的这个仔看着就不像个有出息的,要我说他跟他爹一个命,恐怕到三五十岁也只能打光棍了!”
“……”
秦梁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忍气吞声离开村支部。
当天晚上他坐了一宿没合眼,想出来一个当前最优解的办法。
他要和刘心结婚。
刘心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女生,比他大三岁。
前些年刘家的长辈就死光了,整家就剩姐妹俩,以及她们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地。
秦梁听说过刘心的风评,也见过她,印象并不算好。
为了拉扯年幼的妹妹守住家业,刘心虽然老实,但发起飙来很疯。
加上她非常能吃苦,家里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侍弄。
有时候天不亮刘心就去挑粪浇肥,常年劳作日晒雨淋,她生得又黑又壮,一点都没有秦梁幻想中的女生该有的温柔秀美。
但秦梁知道,刘心对自己有点意思。
他一直清楚自己皮相不错,又有文气,其实村里不少女孩都会在他经过的时候多看两眼,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低声讨论。
有次盛夏他放学回家经过田地时,热得难受,找了一处阴凉地方避暑,刘心当时就在同一片树荫下。
他正擦汗,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他扭头一看,看到刘心那张宽宽的、粗糙的阔面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递给他一个旧水杯:
“秦、秦梁…你喝点水不?”
红晕透过她黝黑的皮肤爬上脸颊脖子,秦梁觉得有些滑稽,心里又有点得意。
啊,原来这个黑妞暗恋自己。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必了,谢谢你。”秦梁很矜持,实际上他是嫌弃刘心,觉得刘心整天在田地里劳作,身上脏脏的。
况且秦梁根本看不上她。
自己以后注定是大学生、是城里人,就算要讨媳妇,也要讨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五大三粗的刘心哪里配得上自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嫌意,女孩儿尴尬地缩回手,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凑近表露心意。
如今走投无路,秦梁的脑海中陡然想起了刘心这个人。
他听说刘心很能干,把她妹妹照顾得很好,每年秋收的作物在全村乃至其他村都是名列前茅,已经靠着自己脱贫了。
村里不少人家都瞧上了这个能干的姑娘,找了媒人想上门说亲。
虽然刘心身世是差了点,相貌生得是一般了点,岁数是稍微大了点……可她勤劳能干啊!
如果自己和刘心在一起,就不用为日后的生计发愁了吧。
这个念头跳出秦梁的脑袋后,他就再也无法抹去。
经过几天的纠结和犹豫,秦梁最终心情苦涩地下定决心。
他愿意出卖人格,和刘心在一起。
毕竟他不想下地干活,不想像村里人说得那样一辈子没出息,他要考大学!
很快村里人惊讶地发现,村中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谈起了恋爱,并且很快地结了婚。
结婚之后秦梁顺势提出想要复读备考,刘心只犹豫了片刻,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夫妻俩平日的相处模式,便是每天刘心早早起床,给家里的丈夫和妹妹做好饭,然后就外出下地的干活。
中午她回来做好午饭,洗了衣服,再去地里工作,直到晚上回家。
至于秦梁,只需要每天睡醒吃现成的饭,然后在家里喝着妻子煮的绿豆汤看看书,写写题。
村里很多人见了啧啧称奇,分外瞧不上秦梁这番吃软饭的做派。
尤其一些看着刘心刘茜姐妹俩长大的婶子心眼好,劝说过刘心许多次:
“大丫啊,你就放任你男人天天在家里复读?人没有那个命就不能强求啊!”
“我看秦梁的心野着呢,你可千万小心他真考上了,把你们姐俩抛弃了!”
对此刘心只是憨厚笑笑:“不能够婶儿,秦梁挺好的。”
秦梁复读一年还没考上。
直至第二年,刘心怀孕了,她咬着牙挺着大肚子继续下地干活,供丈夫接着复读。
这一年秦梁才终于顶着巨大的压力,考上了大学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听着村里敲锣打鼓地庆祝,曾经瞧不起他的村民纷纷上门祝福。
“我嘞个乖乖,秦梁你真有本事!你成大学生了!我早就知道你能考上!”
“咱们村儿二十年来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老秦要是还在,也跟着风光了!”
秦梁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谄媚的脸,只觉得扬眉吐气。
两个月后他买了去城里的车票,兜里装的是刘心缝给他的钱和票,包里背的是刘心给他准备的干粮。
他坐在车上,从窗户往外看,看到壮壮的妇女穿着朴素,背后背着一个含着手指的婴儿,是他还不满一岁的儿子秦星宇。
秦梁的心情很复杂,但此时此刻他更多的是感激,是即将前往大学的激动。
刘心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
于是车子启动前,他对刘心说道:“等我毕业了分好工作,就把你们娘俩接到城里享福。”
刘心感动得眼泪汪汪,只不停地点头。
到了大学之后,刘心每个月都会给他寄两百块用于生活开销,有时候家里野味卖得好还能多寄些。
这笔钱放在小小的山窝窝里无异于是巨款,可在遍地都是新鲜事物的城里,真的紧巴巴不够用。
秦梁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认定自己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很快便备受打击,心情郁结。
他根本瞧不上兼职的那些苦力活,他认为自己考上大学,不是来做苦力的。
有时家里收成不好,刘心寄来的钱少了,他甚至会埋冤乡下的刘心难道不能再勤劳、再刻苦些么?
但实际上秦梁从来没有告诉同学们,自己在乡下结过婚,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他身边的同学个个意气风发,平时聊的都是书籍、看电影,聊未来、前途;
身边有几对男女恋人也是你侬我侬,不说门当户对至少大家都是大学生。
这让心高气傲的秦梁如何告诉大家,自己乡下的妻子是一个又没文化、又黑又壮的农妇!
其他同学一定会瞧不起他!
就这样到了大二下学期放假,秦梁在分外不想回到那个乡下的心情中,走出了学校大门。
远远的他就瞧见了学校门口停着的一辆小轿车,他鬼使神差地驻足观望,看着一个有些印象的、文学院的女学生上了轿车。
秦梁听到旁边的同学说,光是那辆小轿车就要20万!
而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200来块。
对当时的他来说,他活一辈子,几十年的生活费都抵不上这俩车!
巨大的震惊之后,紧接着涌上秦梁心头的就是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他那么努力了还是底层人士,而有的人生来就能吃鲍鱼燕窝坐小轿车?!
从那天起,秦梁的内心就再度生出像当年想套住刘心那样、如何把那个坐小轿车的女学生追到手的念头。
至于刘心,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尽管刘心对他很好,但他也付出了两年的青春和陪伴。
以后等他飞黄腾达了,他不会忘了刘心,会给予报答。
秦梁想得很美好,行动也很迅速,很快便一环扣一环地接近了富二代汪清,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汪清的父亲汪建设是那么敏锐难搞的人!
为了稳住乡下的妻子、以防她崩溃后来城里闹腾戳穿自己,秦梁在刘心的面前下跪磕头,痛哭流涕。
在他的口中,汪清父女是一对十恶不赦、欺男霸女的黑势力。
是汪清这个不讲理的大小姐看上了自己,爱上了有妇之夫。
如果自己不从,汪家就会毁了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把自己逼上绝路,还用年幼的孩子作威胁。
为了保护刘心和他们的孩子,秦梁说自己只能屈服。
但他不会认命,他早晚有一天会把这对父女推翻,把刘心和孩子名正言顺地接到了城里。
看着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的丈夫,刘心怔怔出神,良久哑声让他起来。
其实秦梁的理由真的挺拙劣,但刘心就是相信了。
或者说无论秦梁说得是不是真的,她其实都愿意自己受委屈,放手让秦梁走。
如若刘心死缠烂打,秦梁会十分厌恶她。
偏偏她隐忍善良,朴实勤劳,这又让秦梁生出一点愧疚和良心,并且他真情实感地对汪建设产生了恨意。
他觉得汪建设就和村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一样该死,甚至比那些人更可恶,更让他心中怨怼。
早早地秦梁就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他要让汪建设吃苦头,要把汪家的家产都收入囊中。
至于汪建设为何没有查出来秦梁结过婚,其实很凑巧。
首先秦梁和刘心结婚,只是非常简单地办了几桌席面,什么结婚证、婚纱照都没有。
其次汪建设根本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考大学的男同学,会在老家结婚生子,他只是想了解一下秦梁是什么家庭成分,所以派出了自己的助理过去查问。
没成想助理到了村里,恰好碰到的人就是在田里劳作的刘心!
被问到秦梁的背景,背着孩子的刘心简直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有钱人,一下便猜到可能是秦梁和她提过的、看上秦梁的大小姐那边的人。
刘心有些害怕,紧紧兜住身后的孩子。
她不想害了秦梁的好事,也不想被城里的大小姐找麻烦,于是隐瞒了她和秦梁结过婚的事情。
就这样助理草草问完,嫌乡下的天气太过酷热,一时间也不想再漫无目的地等下一个村民,带着从刘心这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就回去交工了。
事后得知汪建设在调查自己的秦梁差点吓破了胆,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偷偷处理自己以前留下来的尾巴,告诫自己务必小心、更小心。
汪建设怎么也不会想到,之所以秦梁那么坦然、沉得住气,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儿子。
一个和乡下的刘心生的儿子。
这个孩子完完全全没有汪家的血脉,只要藏好了,绝不会受到汪建设的控制。
至于他和汪清的孩子?
一个注定不会向着爹的孩子,他根本不期待!
就算汪清想生,他也不会同意!
这些年秦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刘心的妹妹在她的拉扯养育下也很有出息,读的是医学专业。
毕业之后,秦梁通过多番周转,把刘茜弄进了汪建设常去的私人医院,给她提供资源,让她年纪轻轻就爬到了部门副主任,有一定实权。
一些化学药物、以及汪建设和汪清两人伪造的身体检验报告单,都是刘茜在经手处理。
秦梁熬了二十年,终于扳倒了汪建设。
他自然是十分志得意满。
只是最近刘茜愈发地烦人,总是在他面前提起她姐姐刘心,强调当年要是没有她姐姐,自己别说考大学,早就饿死在了村里……这之类的话,让秦梁很是反感。
说实话,去年他见过一次刘心。
印象里虽然黑壮但还算年轻的妇人,已经变得和农村五六十岁、再平凡不过的劳动妇女没两样,当他妈都行。
他秦梁即将掌控一个集团,成为总裁的人,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站在自己的身边?
但他又想到了秦星宇,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神态略有缓和。
前两年星宇大学毕业,秦梁按捺不住把他弄进了汪式集团。
他本想着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小了,没成想汪建设那个老不死的那么敏锐,发现了他的动作还查到了星宇身上。
秦梁这才等不及下了狠手,冒进地直接把汪建设害死。
罢了,刘心到底是儿子的亲生母亲,当年又确实对自己掏心掏肺。
大不了他给刘心在城里买套别墅,给她两三百万,让她舒舒服服过好下半辈子,也算是不愧对她了。
这么想着,秦梁笑着说:“小姨子你放心,我秦梁说到做到,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只是现在公司里还有一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我没能解决掉他们,最多明年,我一定把你姐姐接进城。”
刘茜冷着脸,在给汪清准备今天的晚饭。
植物人也需要进食,但他们没法自主咀嚼吞咽,就只能吃各种东西打成糊糊的流食。
这些食物会从导食管直接进入他们的胃里。
因为遣走了护工陈阿姨,到了饭点没人照顾汪清,刘茜便从病房的小冰箱里拿了一些果蔬,给汪清插好导食管后开启了搅拌器。
“你最好是。”刘茜扭头放东西,心情复杂。
对于汪清,她有怨恨,也有一些同情。
如果不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她可怜的姐姐不会被丢在乡下,一个人吃那么多苦,并且还要被村人嘲笑。
她发过誓会帮姐姐报仇,会让这个破坏别人家庭、夺走别人丈夫和父亲的女人付出代价。
可作为一个医生、一个女人,看到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植物人,她又控制不住复杂的心绪。
刘茜接了一杯温水,准备倒入搅拌器中,让糊糊更好下咽。
她一回头,看到姐夫秦梁站在病床前,竟把烟灰和一截烟屁股扔到了还在搅动的机器里!
刘茜惊愕出声:“你干什么?!”
她快步走过去想把机器暂停,却被秦梁一把拦住:
“怎么,小姨子还要心疼这样一个拆散你姐姐家庭的人?要不是他们汪家,咱们一家人这些年至于被迫分离,像哈巴狗、像见不得光的泥鳅一样生活么?”
刘茜眼睁睁看着烟头卷入食物糊糊,往汪清的喉管流入,心中挣扎不已。
片刻后她猛地挣脱,“她确实不要脸,但受到这么多惩罚也够了,你把烟头弄到食物里过分了!”
说着她按停了机器。
刘茜注意到后方监测心率的仪器上,波频跳动变快,心知汪清应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有意识的。
植物人就是这样,就算能听到有意识,也动弹不了。
秦梁气笑了,心里更看不爽刘茜,觉得她又当又立:
“是是,刘主任医者仁心。”
他心情不愉,就想毁坏些什么东西让自己高兴些,瞧着还插在汪清口中的导食管,忽然一伸手整个给拽了出来。
“既然不喂了,管子也别插着了。”
人类的胃和喉道都很脆弱,他这番举动狠狠擦伤了汪清的喉道。
哪怕汪清是植物人,喉管受到巨大刺激还是收缩。
昏迷的瘦弱身体胸膛呛气,一大滩酸水从胃里倒反,汪清吐了一下巴。
病房里的仪器波频更是蹭蹭地跳动。
秦梁看着那些凌乱无序的波频,反而笑了。
这种掌控了汪家人生死、把他曾经需要捧着哄着一句重话不敢说的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他兴奋了。
“汪清,以前你和你爸把我当成你养的一条狗,高兴了就给个笑脸,不高兴就甩我脸子,可曾想过自己会沦落今天这个下场……”
男人语气中满是恶意,故意说给病床上的植物人听。
他却没有发现,屋中的气温在一点点下降。
窗外的环境不知从何时,也变得昏暗起来……
——————
汪平锦负责开车,载着父母和虞妗妗前往汪清所在的私立医院。
他急得额头冒汗:“这会儿正好撞上晚高峰了,车流量有点多!”
虞妗妗坐在副驾驶位,倒是气定神闲:“不用急,慢慢开。”
汪平锦愣了,偏头看了她一眼:“真的不用急吗虞大师?”
“嗯。”虞妗妗意味深长:
“毕竟得留点时间,给有血海深仇的鬼报仇雪恨,让谋害他人性命的人付出代价。”
她何必急哄哄去阻挠汪建设?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姐夫!”刘茜的声音急促, 因紧张变了调子:“秦梁!”
秦梁眉头皱着,以为她又要没事找事,不耐地抬头看了过去。
入眼他发现刘茜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 一双眼睛瞪得巨大, 满脸惊恐地把目光投向自己身后:
“你、你后面!!”
什么后面?
秦梁不明所以。
他只感到后脖颈处凉飕飕,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反手摸摸脖子却摸到了湿湿黏黏、还很冰凉的液体。
秦梁反手摊开在眼前, 看到手心染上一抹发黑的、刺眼的褐红色。
此刻他仿佛才恢复了嗅觉,闻到近在咫尺的浓重腐臭气味。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浑身僵硬,脑袋一点点扭动往侧后方看——
一团发黑的气流, 裹挟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影。
他眼角余光能看到身后之‘人’胸口上, 斑驳泛黄的寿衣领口纹路, 他曾亲眼目睹寿衣的主人形容枯槁、埋入黄土, 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
秦梁脑子‘嗡’鸣一片空白, 意识还没作出反应, 身体便在极度紧张和惊惧中弹了出去,破音的叫声响彻病房。
他连滚带爬跑到刘茜的身边, 跟她一起抵着背后冰冰冷冷的白墙,恨不得自己能穿过墙体。
“……是汪建设吗?他的鬼魂来索命了?!”刘茜声音颤抖。
病房的正中央, 一席寿衣的厉鬼静静漂浮。
他干瘦到凹陷的脸上遍布尸斑,尸体似是在水中浸泡过久,皮肤有种黏腻的下垂感。
那双空洞的眼眶里只有血浆不断溢出,明明没有眼珠,却就是让病房中的秦梁和刘茜觉得,他在‘看’着他们。
肉眼可见的灰色鬼气如同腐烂的霉灰,从厉鬼的身上扩散弥漫, 片刻间就吞噬了整个病房。
看着如同恐怖片现场的一幕,秦梁嘴里反复说着“不可能”:
“我找过大师镇压他,大师说了他永世不得超生!”
在此之前,秦梁知道直至现今,汪建设的灵魂都还被困在汪家祖宅附近,日日夜夜受到折磨,也清楚汪顺利一家正饱受厉鬼的摧残。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老家的汪顺利。
汪顺利遭受厉鬼侵扰、不停找大师作法驱鬼这件事,在他眼里是一场狗咬狗大快人心的好戏。
可为何作困兽之斗、被他五指山压制多年的汪建设,会突然冲破禁制,还恢复理智来找自己索命?!
秦梁百思不得其解
“汪建设!老子他妈的不怕你!”中年男人眼睛通红,猛地扑到自己的公文包上,从里面飞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偶。
这陶偶汪建设再熟悉不过。
秦梁就是用此物作为‘厌胜物’,操纵、折磨他。
哪怕汪建设去世变成鬼魂多年,对方也一直把这玩意携带在身上,时不时想起来了就用针扎陶偶,让远处被厌胜的鬼魂饱受折磨。
只见秦梁举起陶偶挡在身前,露出狞笑:“就算你能跑出来又怎样,碾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说着,他猛然把写有汪建设生辰八字和姓名的偶人四肢扭断,脑袋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去死!去死!”他一边砸,一边嘶吼。
说来好笑,把汪建设变成这幅模样的人是秦梁自己,他一度为此自得。
如今他竟然让自己的‘杰作’吓到屁滚尿流。
然而象征着汪建设的厌胜物粉身碎骨、化为一堆陶片碎在地上,屋子里的厉鬼却并没有消失,甚至连波动都没起一下。
厉鬼冲靠墙的秦梁一点点扯起狞笑,抬起苍白枯瘦的手。
翻滚的鬼气此刻已经爬到了两人的脚边。
刘茜一低头,就能看到地面、墙壁上布满了黑中带青的霉斑,下一秒这些可怖的东西就要爬上她的脚背、吞噬她这个人。
她实在撑不住发出尖叫:“秦梁你快想想办法!”
秦梁此时也真的慌了,“不、不对,你为什么还没魂飞魄散?!”
“那两个浑蛋,他们骗我!!”
他疯狂辱骂着卖给他陶偶和其他阴邪物件的盗墓贼们,认为汪建设之所以跑出来索命,是那伙人夸大其词了卖给自己的物件、和布下的绝阴阵法的功效。
事实上这些东西没问题,绝阴阵也没失效,只是都被虞妗妗逐一拔除破掉了。
虞妗妗直接将汪建设灵魂深处的禁制,以及阴煞都连根拔起,那个陶偶自然无法再厌胜、操纵汪建设的灵魂。
“秦梁你个畜生,我女儿把大好的时光和人生都托付给你,你却是个五毒俱全、狼心狗肺的歹人。”在秦梁惊恐的目光中,厉鬼本被毁掉的口舌,居然吐出了阴森瘖哑的声音:
“我汪建设虽没有尽信你,可待你一个外家子也算仁至义尽,给你体面的工作岗位,予你不符合职业的高薪,甚至就算对你不喜也从没有打压着你,却不想你竟是一条养不熟的鬣狗!”
“骗婚在前,谋杀在后,今天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他话音一转,对着浑身抖嗦的刘茜狠声道:“还有你这个毒妇!”
“帮着秦梁那个畜生谋夺我和我女儿的性命,居然还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我女儿活该?”
其实汪建设对刘茜有印象。
能让他经常往来的私立医院,还是很有服务态度和技术保障的。
早些年他来医院体检时,正巧碰到刚刚入职的刘茜,在大厅不少人的目光下,被她当时所属的主任医师骂得狗血淋头,一番贬低。
私立医院的受众大都是富豪家庭,而刘茜和有钱的病人家属起了点冲突。
了解到她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能入职这家医院,向来惜才汪建设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羞辱一个小姑娘,帮忙解了围。
后来他对刘茜也多有眼熟,偶尔能在医院碰个面。
他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和和气气对他千恩万谢的年轻医生,居然一直在给秦梁偷弄化学药物,一直想着怎么弄死他和汪清父女俩!
汪建设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浑身脏污的女儿,心里的怨气便止不住喷薄。
他声声泣血:“就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钱和口粮骗你姐姐结婚,飞黄腾达后立刻抛弃妻儿的人,他说是清清勾引了他,你就相信?”
“你在医院里见过我和清清那么多次,看到过秦梁在清清面前是怎样一副好丈夫的样子,你有无数次机会来询问真相,可你没有!”
刘茜吓到泪水直流,不停摇头低声说着:“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汪建设声音冰冷:“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愿意接受你姐姐真的是个被骗被抛弃可怜虫,所以把她受的苦难都算在清清的脑袋上!可你姐姐被抛弃,是清清做的吗?她愿意和秦梁结婚,又被村里人讥讽,是清清逼着她结的吗?”
“她受了委屈大可以来学校里闹,让学校为她主持公道,开除秦梁这个始乱终弃作风不正的渣滓,可她也没有!”
“说到底秦梁是个烂心肝的畜生,你们姐妹俩也一个蠢,一个坏。”
他说话间,秦梁瞪大的眼睛乱瞟,落在病房中唯一没有鬼气侵蚀的一块地方——汪清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