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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第一苟王by苟雪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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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种念头,竟不及这一个名字叫明珠清醒,她忍着心口翻涌的恶心感,忍着视线的天旋地转。
在那短短的片刻,明珠眼前忽然浮现了自己的半生。
很久之前,明母曾摸着明珠的脸蛋说,你马上就要有一个妹妹或弟弟了。
大约小孩子都希望这天下父母给自己的爱最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明珠一开始听了这句话不是很开心。
但她毕竟从小就早熟懂事。
所以她的不开心,也仅仅只持续了两天,在明阿公新收的小妾挺着大肚子来明母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明珠一改之前的不情不愿,由衷地和菩萨老天祈祷,希望母亲的肚子里,是一个弟弟。
有了弟弟,她的母亲不必被踩高捧低的下人使眼色,她的母亲不必在冬日拿嫁妆补贴煤炭。
可是天不遂人愿。
明母给明珠的,是一个妹妹。
妹妹那么小,小脸皱巴巴的像猴子。
明珠见了的第一眼,心里难得想的不是刚刚甩脸色看了性别就走人的冉阿公,也不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明母。
她想的是,这个妹妹,脸色涨的跟个杏一样。
紧跟着脑海里迸出的第二个念头是,半年前三姨娘生下的那个小弟弟,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脸色,没两天就病走了。
在明家这座院子里,不止锁住了无数女人的一生,也锁住了无数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
小明珠冷漠的看着妹妹想,死了也好。
就在这个时候,襁褓中的明杏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这哭声冲散了明母脸上的愁云,这哭声让明珠忍不住低头戳了戳明杏的腮帮,疑心这小婴孩其实是水做的。
软的,热的。
小姐姐的心怦怦跳,刚刚的冷漠被抛于脑后。
明母低下头,刚刚生完产的她脸色蜡黄,可是仍有为人母亲才有的动人韵味,她眉眼弯着,全然不在意扫袖离去的冉阿公,而是对大女儿说:“明珠,给你妹妹起个名字吧。”
明珠说:“娘亲,杏,叫她明杏吧。”
明母问:“是幸运的幸吗?”
明珠说:“是杏子的杏。”
命运的齿轮从这里开始转动,原来所有的寓意一开始都藏于名字之中。
明珠蒙尘,明杏不幸。
刚刚步入修真界,对仙途还无限憧憬,要挣扎着从阿姊身后长出羽翼的明杏小姑娘,并不知道,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来源于她那个决定留在何城的阿姊。
她的阿姊。
明家最负才华的姑娘,向往仙途的姑娘。
名叫明珠,但是愿意为她敛去所有锋芒。
甘愿做块垫脚的基石。
何渡的杀字,终于到了最后一笔。
少女温热的血渐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死了很久的何雪梅。
他不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要拦下老祖的那一指,所有的理由都是为了之前的不理智找补。
或许,在那一个刹那,他拼着重伤也要救下一块冷冰冰的木牌的刹那——
他也有些想念他那个天真的妹妹了。
所以、什么是亲情呢?
是谢家三绝,只剩下了一个带着旧傩面的邪修谢霖;还是何雪梅到死都不知道,害了她的并不是她的哥哥。
又或者,只是明珠蒙尘、明杏不幸呢。
何渡遮住眼里复杂的情绪,杀心一起,笔尖一转,再无犹豫 。
耳边响彻着何富贵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嚎声,这声音让何渡有些心烦意乱,于是这个素来小心机敏的何家家主,心浮气躁间,忽略了一阵脚步声。
笔下,那一撇带着言灵与寂灭的杀字即将缓缓收尾。
拖着舅舅的大腿,把泪水流干,素日里最要体面这两个字的何富贵,在这一刻把泪水流出了血泪,也未能挽回。
他在那一刻忽然痛恨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得过且过。
明珠会死么?
他喜欢了这么久的姑娘,哪怕被骗了也想娶的姑娘,在她死的时候,他竟然只能窝囊地跪着求舅舅。
明珠、明珠。
何富贵嚎啕,喜服在泥里滚了一圈,滑稽异常。
下一秒,零碎的枯叶在半空停滞。
剑气凭空起。
带着天地法则的杀字硬生生地被这飘至的剑气抹掉。
地上,流着血泪的何富贵顿住了哭声,提笔的何渡噗地一下子吐出了一口血。
以为必死无疑的明珠怔怔抬起头,她视线还有些模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见,有一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人玄衣道袍,白发垂地,面容比几个时辰前,已经凭空多了些老意。
可是明珠的怔神,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看见,仙长一直背在身后的厚布剑,解封了。
逆着光,邹娥皇慢吞吞地伸手,抽出了身后的剑。
她对明珠叹气。
“抱歉姑娘,我来迟了,害你受苦。”

第27章 用最轻的云,最无形的风,铸成了一把重剑
一柄剑, 要经过选材、锻造、淬火、研磨、附魂五个过程。
然而在修真界,一柄本命剑的诞生,却又不止这五个过程。
通常情况下, 它需要剑者用剑心去淬火,剑者以剑骨来研磨。
于是当剑者拿起剑的时候,剑者就该是沉默的,剑却应是喧嚣的——
剑心也好、剑骨也罢, 都在替剑者说话。
一个剑修是怎么样的人,全在这一柄剑里。
所以通常情况下,打造一把本命剑, 要花上好多好多年的光阴;而用出一把本命剑, 只需要瞬息上手。
邹娥皇,则正好相反。
她的本命剑,从选材到铸成的那一刻, 其实不过也就花了三日, 是蓬莱道祖,采了天边的落日火燎云, 借了快意冲九霄的东风, 用不灭神火,细细锻造。
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蓬莱道祖告诉她:
“你的本命剑,云也好,风也罢, 都是这世上至清至情之物,所以成剑极快, 不似旁人;而你的剑心,却只是少年意气, 你的剑骨,却只是普通的凡骨...要慢慢淬火、细细研磨,才能完成这把剑。”
蓬莱道祖双指一转,宽大的剑就“嘡”地飞到了邹娥皇手上。
那年还年轻的姑娘第一次摸到这把剑的时候,差点哐当一声跌到地上,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
好、好重!
用的是这世上最轻的云,最无形的风,最后铸成的剑,却是一把笨拙古朴的厚剑,剑身上,没什么繁杂的花纹,除了宽大厚实,同凡间铁铺里那些笨拙的剑并没有什么两样 。
可是邹娥皇又实在欢喜。
哪怕她的剑宽重到她一开始只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才能挥动,哪怕她的剑并不如天机子、剑皇一流精巧,哪怕...可是她确实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剑修。
那时候她没有想过,这至清至情的剑,有一天,会对它的主人失望。
那个时候她没有想过,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她失去了少年意气的剑心,也没了那平凡至极的剑骨。
五千年啊...
她终于再度拔出了这柄剑,却失了剑心,折了剑骨。
只有一条微弱的灵脉,凭空从心尖长出,直通双臂。
是剑脉。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邹娥皇忽然觉得双脚踩在云端上,每一步都好像在做梦。
是她么,如今这拔出来剑的人,是她么...
她竟有一天,也能再度握住她的剑。
抛开了少年意气的她,竟也可以在浮世沉沦几千年里,再度握住她的剑吗?
方丈大小的后院里,平地忽起风云。
细碎的榕树叶慢慢在这狂风里席卷,何渡的本命灵笔开始寸寸裂开,剑气激荡下他哇地吐出了口血。
何渡惊惧异常地回头,却只看见门槛上,邹娥皇踏步了进来。
仔细看,灵气是从她心口的位置涌出,慢慢匀渡到她的左手上。
剑脉、怎么会是剑脉!?
何渡心里蓦然有一种心惊。
打一个比方来说,如果书的基石是文字,那么修行者入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区分出自己身上究竟有几条灵根,并分布在哪些位置。
才能确定适合修炼什么功法。
七十二条灵根,有的人只有三条,但是从脑贯穿至脚心,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有的人有四十二条,但是几条连起来就相冲,是天生的废体。
所以不一定灵根越多,就越好。
而灵脉,则和灵根不同。
灵根是天生就存在的,灵脉则是,修士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成型的。
也正是因为此,灵脉的种类五花八门,名字各有不同,稀缺的像什么“指脉”“目脉”可能是万古难见,常见的如“雷脉”“火脉”,可能就是雷里走一遭,火里烧一烧就出来了。
在这其中,剑脉,属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自宴霜寒出名后,天下剑修一茬一茬地冒出了头,拥有剑脉的人如过江之鲫,然而放在剑修这一整个整体里,却还是算得上是少得可怜。
拥有剑脉的人里,有年少成名的少年剑客在握剑的刹那就生出了剑脉,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直到临死前才有了此脉;有正道君子,也有邪道小人...剑脉出现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甚至有的人,手里都不一定有一把剑。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生出剑脉的人,一定是天生的剑者。
怎么会是、千年废物邹娥皇、
长出了剑脉?!
何渡心神震荡,方才被剑气荡伤的心脉还没有好全,又哇地吐出了第二口血。
“咔嚓——”
他听见了自己的本命灵笔从中间裂出了一条痕迹。
院口处,那逆着光站立的女修,还是垂着花白色的头发,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她眼角微垂,已然生了几道细纹。
老意,出现在一个修士身上,往往就离寿元将近不远了。
但是当老了的人是邹娥皇的时候,她握着手中的宽剑,剑尖在阴湿的泥里划出一道分明痕迹。
明珠只觉得,邹仙长在那一刻竟这样的年轻。
脚步声踏在细碎的叶片上,光影一点点变换,直到那身影立在明珠前,跌跪在地上的明珠才好似怔然回神——这往日最是秀丽齐整的姑娘此刻面容脏污,身上的喜服全都是细碎的划痕,脖子上还有刚刚挠出来的血痕,尚未结痂。
这姑娘听见,终于拔出剑的邹仙长,声音温和地对她道:
“明珠姑娘,愿意跟我走么?”
我愿意的。
然而明珠喉咙哽住,在仙途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刹那,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心中的惶惶不安,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点头。
她心说:我是愿意的。
邹娥皇得了点头后轻轻笑了,她面容平和,带了一种明珠说不上的慈悲,在那刹那,明珠只觉得像是故事里的真仙人走了出来。
真仙人不一定是长得仙姿玉骨,但一定有这世上最冰心透彻的好心肠。
下一瞬,何家舅甥两人就看见这拔了剑的邹娥皇转身,平静地说:“今日我就要带她走,你们谁来拦我?”
剑身质朴,然而冷光刺目。
何渡眉眼沉了片刻,如今老祖下落不明,何家在这个关口上和这人对起来显然是不明智的,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这等屈辱...
还没等他理出个顺来,就听见自己那一直嚎啕的侄儿忽然停止了哭声,只剩下一二声微弱的抽噎。
何富贵:“她、她是我今日要拜堂成亲的娘子,你凭、凭什么带她走!”
邹娥皇低头看了他一秒,然后左手一抖,宽剑发出一声剑鸣,闪着剑光的剑尖在何富贵喉前半寸停下。
何富贵咽了一下唾沫,弱弱地又把脑袋别到了舅舅腿后。
只听见邹娥皇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我凭什么带她走呢...凭她愿意跟我走。如果这个理由你不接受的话,那我只能凭这把剑了。”
何富贵:“!”
他心尖一跳,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对面的人剑已出鞘。
目光望去,那失了一臂的女剑修,收起了宽大的厚剑,用纤长有力的左手,牵起了他的未婚妻,明珠。
邹娥皇步履从容,好像只是来做客一场。
“咳、咳。”
等看着邹娥皇邹娥皇走出院子口去后,何渡身形摇晃,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他眼里闪过一丝的惊疑不定。
原本邹娥皇的修为是多少他并不清楚,但是刚刚的他看的分明,化神巅峰而已。在他用了涨这个字诀后,他的修为甚至还要隐隐压对方一头...可是为什么,她甚至没有真正的对他用剑,仅仅只是一道剑气,就已经让他的本命灵笔,崩出了一道裂痕。
何渡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对何富贵道:“这几日满城必有风雨,命人压下看何家热闹的声音,至于你媳妇么...对外宣称就说是——”
何渡闭上眼:“何家愿意和蓬莱交好,所以派出人去蓬莱游学,明珠便也在此列。”
话音落下,却迟迟未听见何富贵回应,何渡不悦地再度睁眼看向他,“怎么?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你又跪又哭...”
“不、”何富贵如同白日见了鬼。
“老祖、是老祖!”
老祖?何渡心里一跳,但是转瞬又松了口气,这个当口,先前的计划放一放也好,老祖暂且活着,对何家也是好事...
然而等他转过身,看清来人究竟是谁的时候,面色却比何富贵还要白上几分。
是老祖。
但此老祖非彼老祖。
莲花印记,圣人慈悲,所问无言不知,是气化天书的何言知。
何富贵的震惊或许只是死人复生,而何渡的惨白,则是因为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每一个何家的嫡传子弟都去过传业屋,他们都看过那三幅画,因此都明白...何家和何言知,从来都是杀身之仇。
眼下,这眉舒目展的圣人,从画像里活了出来。
垂在双侧的手上,圈绕着层层墨字,何渡看不清,只觉得视线受到灼烧。
只听这圣人叹了口气,却是问:“不好意思叨扰了,请问这里,是密州么?”
何渡与何富贵听后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就见圣人抬起了右手,微微勾了下小拇指,绕在小拇指上的“真”字就骤然飘闪在半空中,下一瞬,两人纷纷觉得有什么在从鼻腔中灌了进去,竟不受控制地开口道:“是!”
圣人微微笑:“既如此,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女修?”
他比了比肩膀的位置,“大约这么高,生得没什么特色,背上倒背了一把厚剑...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头发白得快。”
圣人好似很苦恼:“刚刚追着她到这里来,但是如今却不见了。”
“所以请教一下两位,她去哪里了?”

邹娥皇一愣,她回头。
就看见这花了脸的新娘双眼微垂, 面上是很难堪的笑意,缭乱的青丝遮掩住明珠的唇形,于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在这个利落的小娘子身上,其实很少出现这样的拖泥带水。
“就到这里吧, 仙长。”
明珠不敢看她:“仙长带我出何家,小女已经很感激了...小女胸无大志,并不想离开何城。”
说完后, 明珠紧紧闭上眼, 她害怕睁眼后,看见邹娥皇那双柔和的水眸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面对这般不识趣的自己,邹仙长失望, 也正常。
然而下一瞬, 明珠只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将她起额前的长发别到耳后。
轻轻的,似乎因牵扯到暗伤, 还有些迟缓。
明珠听见邹仙长语气带笑,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把眼睛露出来才是。”
“仙长?”
冰凉的指抹去这姑娘眼角的水痕,这一刻明珠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哭了。
邹娥皇:“姑娘,你在怕什么?”
你在怕什么?
这一句轻轻落下, 却犹如千斤之锤,锤地明珠忽然感觉胸前嗡嗡作响, 好像有什么要从心脏里喷涌而出。
“我...我怕...”
在何城,一个姑娘要怕的事情其实很多, 要怕觅不得如意郎君,要怕母家苛刻嫁妆,怕西怕东,还要怕一个人走夜路。
但是当何城的这个姑娘叫明珠的时候,她其实只怕一件事。
她怕自己的选择牵连别人,就像是当初的何雪梅。
她怕今日跟了邹娥皇走,明日被迁怒的就是明家。
明珠芳年不到二十,可她要怕的是一整个何城。
“别怕的,”面前的邹娥皇低下头,好像已经听懂了明珠的意外之言,“没什么好怕的。”
“明珠,要带你走的人是蓬莱二师伯,没有什么好怕的。”
何家不会和蓬莱对上的,在失去一个老祖的前提下。
明珠怔愣抬头,却只见邹娥皇狡黠地眨眼,微凉的指尖再度牵起她的手掌,用力一带;下一瞬明珠脚尖离地,风声在这姑娘的耳边呼啸而过。
邹娥皇扯着她跳到了那把宽剑上。
明珠心神动荡间,只看见她从未走出去的何城,在她的脚下越来越小。
原来这就是修仙吗,纵横千里不过一瞬,天下万物不过蜉蝣。
刚刚那些个想好的牺牲,在这片坦荡的仙途面前,明珠却忽然有了犹疑。
或许...她不必牺牲。
或许...她也可以和邹仙长一样,用剑说话。
让一个人改变,有时候需要经年累月,有时候却只需要一个瞬间,照亮她的世界,让她明白天下之大,不在眼前。
而前面的邹娥皇脸色莫名地惨白了起来,她虚虚摸了摸头上的虚汗...原来御剑是这样的感觉,以前蹭剑蹭多了,现在做御剑的人才发现——有点点恐高。
她捏着明珠的手腕,在一阵颠风里,无意识地一用力。
明珠一惊,骤然回神,再度看向邹娥皇。
她隐约觉得,现在见到的邹仙长,比起之前见到的那个邹仙长,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画上模糊的人,忽然凭空多了五官,变得无比生动。
好像一下子从一块泥塑,变成了有情绪的活人。
仙长她,在那短短的半日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会鬓角生白发,眼尾落细纹。
“仙长,”明珠轻声问:“你...看起来有些的难过。”
“为什么?”
邹娥皇被这句话问的一愣。
难过,她有么。
东风把别在脑后的白发吹得缭乱,邹娥皇闭上眼,在这万丈高空里,脑子嗡嗡作响。
她分明已经拔出了这柄剑,那为什么还要难过?
难过、这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呢...
大约、应该是有一些的。
有的人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木人,朝着一个目标不断地前进,在这个过程中无论遇到了什么,第一个反应都是屏蔽。
邹娥皇就是这样的人。
她闯龙宫十二次,受过无数的伤,疼到最后都有些麻木了,却还是在一次次地前行,哪怕头破血流,中间想过无数次的放弃,最后却还要跟一条只知道追着骨头的狗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奔跑。
她想救她的朋友。
她以为,那个至少是她的朋友。
所以邹娥皇不在意也不在乎会付出什么,她忘了身上新添的伤口,也忘了沉寂的心跳,不知疲倦,不问归路。
现在,她救出了何言知,心中生了剑脉。
明明故事的结局到这里结尾就已经很好,可为什么还要再难过。
邹娥皇不明白,她甚至有些想笑。
剑脉啊——这条剑脉,本该是三千年前就出现在她身上的剑脉,却被对方的星盘,压了那么久,那么久。
直到方才星盘离体的那一刻,邹娥皇才明白,当初何言知赠予她的时候,那一句“因果相继”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的星盘成了她的剑骨,可压制了她的剑脉。
他的儒道成了她的因果,从此大周朝运被捆绑在她身上。
他对她的‘恩情’,是五指山,压在她身上动弹不得。
密密麻麻,全是算计。
所有邹娥皇曾以为的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在天道的规则看来,可能就变成了她欠何言知的。
在拿到星盘的那一刻,她面前其实就没有了选择。
她只有救活他。
她必须救活他。
她才能拔出她的剑来。
而邹娥皇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误打误撞地错生欢喜,凭着一腔孤勇,救活了人,拔出了剑。
而邹娥皇在剑脉生出的刹那,她最后的希冀其实是,智多近妖算无遗漏的何言知,但凡有一点把她也当做朋友,那是否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也不知道这一切。
只是单纯地想赠予星盘,无意让她陷入一早就写好的结局。
但最后,邹娥皇只得到了一句承认。
何言知啊,他甚至都不愿意骗她。
邹娥皇摸着胸口,心想这样帐然若失的感觉,原来是叫难过。
何言知骗了她。
而她的赴汤蹈火,最后终于成灰。
鱼澹也好、何春生也罢,他们说的原来都是对的。
于是明珠听见那邹仙长这样回答她:
“因为姑娘啊,人心是肉长的,哪怕把一切想的都很好很体面,也难免会为了这结局遗憾。”
倘若只如初见,不必成为挚友,自然不会有反目。
可是倘若只如初见,这至清至情的剑,要到何时才会为它的主人,发出愤愤不平的剑鸣?
另一处高空。
红袍紫纱遮掩不住那妖娆的身姿,玉足之下是波光粼粼的红绫。
是七彩阁阁主,艳名天下的那个尹月。
人人都说,这天下只有两种美人。
一种是蓬莱岛上小师叔李千斛,仙姿玉骨,冰清玉洁;另一种便是七彩阁阁主尹月,妩媚动人,艳绝天下。
爱她的人爱之若狂,恨她的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尹月接了邹娥皇的通灵玉后,连沐浴都来不及,就急匆匆地出发了。
然而此刻,她把脚下的红绫蹬地飞快,却还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鬓角的每个头发丝都用灵力进行了固定。
暗沉的通灵玉被她紧紧攒在手上。
这块通灵玉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到哪怕是玉这种透明的材质,也显得黯淡。
可是人人口中最是架子大,脾气暴,吃穿用度样样都求个拔尖的尹月,在这几千年的岁月里,经历无数个另辟蹊径从这块通灵玉入手的人,面对着他们献上来的又是镶嵌着宝石、又是刻着七彩阁花样、又是龙珠打造的...
面对着那么多个花样独特的通灵玉,尹月从来没有把手心这块丢下过。
就连她自小养大的嫡亲徒弟尹芝都要不解地问她:“师父,这块通灵玉里到底有谁啊,怎么你一直舍不得换?”
尹月支支吾吾了半响,最后只是恼羞成怒地让尹芝把红绫诀要点抄了三遍。
那日在尹芝走后,已经不再年轻的七彩阁阁主尹月摩擦着这块通灵玉,有好个半响,其实她也记不得这块灰扑扑的通灵玉里有谁了。
但她总期望这块玉能再度响起。
直到如今,她终于听到了那声响,迟来了几千年的传信,击碎了七彩阁阁主的粉饰太平。
原来,自己等的人,是邹娥皇。
那这块玉里到底算什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尹月想,这是她的命。
留着这块通灵玉那么多年,就好像不必再有后顾之忧,就好像能在忙碌的利益角逐里再松口气,哪怕山穷水尽,尹月也觉得自己多了一条退路。
如果让旁人知道,大乘高手尹月,把蓬莱岛上那个拔不出剑的邹娥皇当做底气,一定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唯有尹月明白,如今七彩阁看似是日日繁华,实际是烈火烹油,鲜* 花着锦,经不起一点风吹浪打。
而生死关头,尹月把通灵玉那些人翻了个底朝天,在无数个门派世家的什么什么掌门长老里,竟也只有邹娥皇一个人,算是她的朋友。
是她无论多久,都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哪怕诸多年未曾联系过对方,哪怕最后是不欢而散,哪怕连个告别都没有,可她心里竟总是期待着下次相逢的。
下次,下次,求仙岁月这般长。
故友总有重逢时。
高空里,眉梢眼角都是艳色的尹月,摸了摸鼻尖,朱红的唇微微勾动,笑的是这样的美丽。
也是这样的动人。

烈阳穿透云层, 浅浅落在云舟上。
洪兴龙叹了口气,这粗糙的汉子慢慢替呼呼大睡的小少爷盖上了一层薄被。
放在昨天之前,如果有人说铁骨铮铮的洪兴龙会对一个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邪修和平共处, 洪兴龙肯定是不会信的。
哎,可谁让这小少爷哭地那么惨...
他洪兴龙,顶天立地大男人,最见不惯别人哭了。
甲板上, 抱着剑的青度目光幽静,她双手垂在剑柄上,作为供给云舟灵气运转的人, 维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天了。
在这一天里, 青度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还有一种深深的吐槽从心里升起。
昨日,面对这个叫谢霖的化神邪修, 青度一直握着坎天剑, 就等着交手的时刻能够一击必杀,然而到最后, 她把剑都握僵了, 也只不过听见了一声哭腔。
绵弱的哭腔,从吓人的傩面下传出。
青度当时就想:自己的生死劫,就是这么个玩意?
还是说,其实根本没应在对方身上。
然后,就在青度胡思乱想之际, 这原本看着还有几分危险的邪修,突然地从身上飞出了一面镜子, 在空中嘎嘣嘎嘣地碎开。
当时在场的众人都大惊失色,以为这是什么自爆的法器, 结果就发现...嗯,确实是蛮自爆的哈——随着镜子一寸寸裂开,飘在空中的谢霖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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