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苟王by苟雪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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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你说的确实不错。”
这个好像生来就不会笑的冷脸剑皇,这一刻唇角竟勾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笑。
宴霜寒:“邹娥皇,我很高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平直:“你对我有一定的观察和了解,我很高兴。”
邹娥皇听得觉得有点怪,她下意识地后退。
“但是你猜错了一件事。”
修长的手以两指状,纤长美丽的剑在半空中流转。
一个缩小的死海投影在神剑剑柄的那块宝石上方。
“你可知,我为何堕魔?”
宴霜寒低低地笑,他自问自答。
“死海的魔气,不是补全了我的剑道,而是补全了我的心。”
随着宴霜寒这一句落下,邹娥皇看见他的眼睛已经慢慢地变黑了,瞳孔中央是一片血红。
先前宴霜寒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到她看着他几乎要忘了,这是一个堕魔的人。
魔道传承断绝后,一千年来,第一个入魔的人。
“你不是以器载道, 所以才堕魔地么?”
空荡荡的白阁子里,邹娥皇听见自己的声音像阉了一年的萝卜干,干巴巴地发紧。
她视线慢慢地从对方那双血瞳上挪开, 先渡到了那柄剑上。
“不是。”
宴霜寒轻轻一笑,不过一个瞬息,他就闪现到了邹娥皇眼前。
他抬起他手中的神华剑,这一次他的剑法不同于邹娥皇所知的任何一种, 一剑剑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破釜沉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 衬得刚刚两人过招时他挥的那几剑都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样的剑法带了极浓郁的个人风味, 更像是——
邹娥皇:“你自创的剑法?”
宴霜寒颔首。
男子低沉的声音响彻在邹娥皇耳畔。
宴霜寒轻笑:“你很意外么。”
带着魔气的剑步步紧逼,邹娥皇一转攻势,在密密麻麻的剑诀下竟只能做到防守。
血色的魔瞳将宴霜寒雪白的眼睫衬得更晶莹, 他低沉赞道:“你说的不错啊, 我确实是瞧不起剑。”
“一群蠢驴,个个为了剑道第一的头衔来苦舟蹲我, 但他们不知道, 我不需要手里的这把剑,只是我选择了剑而已,不是剑选择了我。”
不是剑选择了我。
多荒谬。
邹娥皇想,这天下大部分剑修终其一生不过是在等一把剑认主,从此之后如臂指使, 扬名立万;但是现在,这被人誉为“满堂花醉三千客”的宴霜寒, 居然告诉她,不是剑选择了他。
他居然跟她说, 他不稀罕剑。
哪怕早有预料,她也禁不住被这样的回答惊了半口气。
“很多剑修他们都走错了路,”宴霜寒握着手里的剑,轻巧地如同稚子在玩个木具,因为瞳孔血色,所以才分外放大了那一丝素日被压住的不屑。
入魔,果然会影响一个人的脑子。
让谨小慎微者变得口无遮拦,沉默寡言者变得高谈阔论。
但就是这样毫无章法的走势,压的邹娥皇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太把剑当回事了,所以他们忘了,自己其实是剑的主人...要想一把剑听话,除了交心还有另一种方法,镇压。”
宴霜寒的笑意仍然浅淡,但是他的眸中猩红色的光愈来愈深。
“比起感化一把剑,让剑对你生出惧意,更轻易。”
激越的华光里,他对邹娥皇说:“所以我用不死的神木烧了这剑千年,就为了让这剑也记住这样的疼,而这片死海的魔气,取千万魔物的心头血,才塑成了一颗杀戮之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当我的剑心——”
邹娥皇心下有些震撼。
不愧是宴霜寒...
“那你,”她艰难问道:“你就不怕修魔之后,脑子受到限制么?”
她还是委婉了,其实她想问的是,不怕脑子受创么。
邹娥皇现在其实已经感觉对方有点变了。
她不是他的师父也不是他的同门...这些东西是她能听的么?
怎么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宴霜寒没回她。
红光流转的神华剑,攻势越发狠戾,它冲着邹娥皇旧伤未好的右臂而来,厚重的黑剑刚刚出手躲闪不急,硬接下来,小臂发麻。
下一瞬,巨大的硝烟弥漫,邹娥皇被宴霜寒一剑挑飞。
咣当地一下,砸远了。
砸在半个书架上的邹娥皇屈了屈发麻的拇指,从毛乱的木刺中弹射起步,她忍着背后的抽痛,手上的黑剑闪过一瞬的华光。
在倒地的半个瞬息的时候,她的身体在说疼,而她的心告诉她,绝不会有比此时更恰当的时机了。
距离已经拉开,不会再有剑诀比她自创的那一剑还要合适了。
是什么样的剑诀,能压住入魔的剑皇。
又是什么样的化神,有和大乘硬碰硬的勇气?
邹娥皇想,这一切要有多荒谬。
比一直拿着剑压死海的剑尊告诉她,其实他根本瞧不起剑还要荒谬,可她心里又砰砰跳,心中另有一道声音。
另一种疯狂的声音。
这声音在说:
你的剑,你自创的那剑就可以!
这声音在喊:
邹娥皇,是你!你要接受你的命运!
救世之剑,非他即你!
这声音声嘶力竭:
砍!砍下去!你就是新的剑皇,未来十四州的主人,万人之上!
所有人都会膜拜你、追随你——
剑气从厚重的黑剑上荡开,不过瞬息,宴霜寒眼前就已经不见邹娥皇的身影了,他神色不变,只看着那愈来愈近的火球,轻轻一弹剑身。
只要是剑,就一定会有破绽。
深红的血瞳中映出一片葳蕤火光。
但千钧一发之时,宴霜寒竟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此刻他竟动弹不得。
后退,便是输了气势,也乱了节奏;前进,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又有何异。
好像在这样的一剑下,连挣扎都不被允许——
怎么会。
宴霜寒神色仍如深冰,唯有瞳孔悄然放大。
这一次,他竟没能握住手中的剑,只剩了本能的罡气护体,下一瞬似乎就要划破虚空。
但厚重的黑剑最后还是顿住了,它平平无奇,和刚刚灼目的火球判若两人,只剩下了这招自带的火光,莹弱,偏偏未灭,几乎要扑在宴霜寒的眉心上。
只在离他眉心半厘的位置停住了。
邹娥皇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汗液浸湿了她的右手。
好险,差一点。
她就收不住了。
胜负,只在一瞬间。
而这一次,宴霜寒是真败了,彻头彻底,毋庸置疑。
邹娥皇背过身去,摩擦着手中的剑,喃喃道。
“宴霜寒,你错了。”
“剑修不是剑的主人,剑也不是你的奴仆。”
“它是你的兄弟,你的手足,这世上比你还了解你的存在,一把毁灭的剑可以有,但是没有人能靠恐惧奴役一把剑。”
“因为剑身如铁,坚不可摧,怎会为恐惧折腰。”
“你以为你在靠火让它惧怕,你以为魔气是最适合你的剑心...你错了,是你的剑,从火里走出,斩尽千魔练锋。”
邹娥皇说完后有些惆怅,她唏嘘,素日听道祖课久了,耳熏目染,她竟也能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了。
是该找个人记下来。
过几年也出一本小传。
但等她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原本该站在那个位置的宴霜寒,或许是因为刚刚掌握的魔气运转还不周,受到冲击后,竟已经昏了过去。
原来根本没人听她在说什么,搞什么啊...一般情况下来说,这个时候不应该让她打个嘴炮么。
还是说她果真不是本世的主角,就连耍帅的机会都要戛然而止。
夜色暗沉,邹娥皇瞥了一眼宴霜寒。
现在这孤高一世的剑皇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腰间一直盘着的玉色蹀躞带,此刻也散开;唯见他满头华发缭乱,眼睫紧闭轻颤,瞧着弱不禁风,像极了被蹂躏过的模样。
邹娥皇走过去。
把人放在这不管吧,又实在怕他死了;跟昆仑说吧,又毕竟和自己也有点关系。
她正想着,脚不小心地踹到了什么,冷冰冰地。
“咦?”
原来是正好踹到了那柄剑上。
月光从门缝里悄然溜过,渡在此方角落,照在那柄神华剑的剑柄上,只见一个小小的“皇”字凸了出来。
皇,剑皇的皇么,邹娥皇又想,那宴霜寒当初还不如叫剑神咧,神正好对着他的神华剑。
“咚咚咚——”
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曲轻云拍门的声音。
他大声朝门缝里喊:“师伯师伯,老祖喊我过来传唤你——”
喊完后曲轻云很有经验地走出半丈远,以防一会宴霜寒剑气开门误伤他。
但是等了半响,紧闭的门扉一动不动。
曲轻云心下一紧,暗道一声得罪了,先推开了门。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他嗅了嗅,然后被烟尘气呛地一阵咳咳,顺着烛光看过去,才发现地上有一个蹲着的和一个躺着的人。
这个地方怎么还会有别人。
曲轻云惊疑地摸出双剑:“谁?”
等看到蹲在地上穿着道袍的女修闻声转身,露出了那张他熟悉的木讷脸的时候,曲轻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脸就又僵了,靠...谁能告诉他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地上那个扶风弱柳微微喘气的真是他师伯宴霜寒么。
衣衫大敞,被烧的破破烂烂的。
还有那素日里微抿的薄唇,都莫名其妙地嫣红带了兴许水光。
这是...?
双剑骤然回鞘。
曲轻云的脸也木了,脑子也想歪了——什么叫干柴烈火,什么叫一触即发,他现在只能想到他师妹那贼兮兮地笑,还有半夜抓到师弟看的那种小人图...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么。
他不懂。
邹娥皇只听砰地一声,白阁子大门再度阖上,唯一的那盏幽幽烛火,也被大门带起的风吹灭了。
而关门的曲轻云背手立在门外,心情震撼,声音微抖道:“打扰了,你们继续...老祖那边,我如实说...不,我遮掩着说。”
不怪他想歪。
可是宴霜寒腰带都开了。
白阁子内,邹娥皇困惑地抬头,没听懂曲轻云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邹娥皇身侧传来,是宴霜寒醒了。
这剑皇抿紧薄唇,单手撑着头,好像还有些晕。
他瞳孔的颜色已经恢复了先前那一片浅白。
这表示着,他已经从魔化的状态里短暂地抽离了。
邹娥皇没见过这种能够随时切换入魔状态的人,她微微凝神,觉得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回去和道祖问问。
地上,宴霜寒冷白的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在暗夜里费力地提着腰间的蹀躞带,一边提一边想——邹娥皇离得这么近,是不是看见了那个皇字。
宴霜寒脑子里是乱的。
而脸上是烧的,像他十六岁跟师父喝的第一口烧酒一样。
入魔状态平息后,变成一个正常人的他,还没有丧失之前的中二记忆。
这声音很凶, 还带了点莫名的紧巴巴。
月值中天,宴霜寒打了一个响指,昏暗的室内亮起了飘渺的灯火。
邹娥皇视线微妙地停顿在了他烧的破破烂烂的, 有些许风光透出的衣服上,心下晒然,想宴霜寒人还挺保守的。
不就是...给他烧了这么一块出来嘛,怎么这么小气, 打斗的时候,大家衣衫不整,打到最后破破烂烂, 难免露出点不该漏的, 也是情理之中嘛。
“嗯。”
邹娥皇敷衍道,视线须臾又收回。
她是看见了对方一些不该看的地方,但又不是故意的, 看的又不是那二两肉, 怕什么。
“啪——”地一声,又是一个响指, 宴霜寒灭了刚刚燃起的火光, 脸色青白。
室内又变成了黑漆漆的暗。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刚刚视线的停顿。
在这样的视线下,他腰侧露出来的肌肤都有些凉飕飕的。
宴霜寒压低声音:“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是说...算了。”
有些话其实很难说,毕竟宴霜寒不是天机子一类口腹蜜剑的花花剑修,他很难直白地去问一个姑娘, 你看到刚刚我剑柄上的皇字了么。
好像这样隐秘的发问,在他的概念里就无异于:你看到我喜欢你的证据了么。
而这样的话, 若是一开始没有勇气说,以后也不会有了。
“你看起来和过去不一样了。”
到最后, 他只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里,邹娥皇本来提步要走,但是听到这句话又顿住了,她背对着宴霜寒坐在地上,平静道:“谢谢。”
这是对手的认可,邹娥皇想,总比当年那句你为什么要学剑要好。
宴霜寒似乎是不满意她这句谢谢,又重复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邹娥皇说:“你也和我想的不一样...现在没有灯,我背着身不看你,你换件衣服吧,然后把灯点开。”
她刚刚都要走出去了,但是半路踩到了圆溜溜的花瓶,差点没摔倒。
再一想想,两人的打斗,虽说不上断壁残垣,但也差不多了,虽然她能夜视,但是点灯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浪费灵力了。
邹娥皇话音落下,只听得背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还挺笨的,难道不会什么小法诀一件穿衣么。
“邹娥皇,”宴霜寒声音很低,似乎带了点吃痛与隐忍,大约是新衣服刮到了伤口,“我们聊聊。”
又是一个响指,满殿灯火开。
“聊什么?”邹娥皇懒散地抬眼,她并不是很想聊天,只是不坐还好,一坐之后便觉得浑身筋骨痛,屁股沉沉有些起不大来,大约是打斗时抻着筋了。
所以现在即使看得见了,也没有刚刚抬脚就走的体力了。
邹娥皇随口掰扯道:“宴大剑皇,你放心,我没有见过你刚刚的入魔红眼,也忘了你刚刚都说了什么。”
宴霜寒:“...”
邹娥皇奇道:“不是聊这个么?”
“不是。”
宴霜寒平静道:“找你聊聊剑。”
他的手肚在凸起的皇字上反复摩擦,而面色如常。
葳蕤灯火,将他的脸色映的僵红。
所幸,那姑娘没看他。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鱼澹的声音字字拔高:“你打赢了他,没放出什么狠话,也没拿什么好处,就坐着陪他唠了会剑,就这么水灵灵的回来了?”
邹娥皇挠了挠头:“不然呢。”
鱼澹痛心疾首:“你可知他在咱们蓬莱开会入的魔,当时魔气剑气一震荡,一个山头的维修工程不开玩笑,你去都去了,怎么不拿着账单去,别的不说,他们每年靠那个什么唠子圣女,敛财多少你知道么——”
“宴霜寒,我真是看错他了,贵为剑皇,好抠搜一男的!”
鱼澹咬牙切齿。
他原身是银龙,四海八荒最小气也是最抠门的物种,因此当初蓬莱道祖刚收他,便看中了他的天赋,让他掌管蓬莱的账务。
“……”
邹娥皇试探道:“那我再去一趟?”
鱼澹被她气的憋出了两条龙须,此刻正在风里一起一伏,像波浪。
“罢了,师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千斛打圆场。
同门四个难得聚在一起,结果开口就是吵吵。
“今日大家既然是为了青度的事* 情聚在一起商量,三师兄你就把算盘珠子收一收行么?”
鱼澹听到青度这两个字,脸色一变,才颓然地跌到椅子上。
“你们说罢。”
青度是他第一个徒弟,按照他的挑剔程度来看,大约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个了。
但是就去了密州这么一趟,生死劫是过去了,金丹却没了。
或者说这场一波三折的生死劫,才刚刚开始。
有时候人越在乎什么,老天爷就越要拿走什么。
青度最在乎的,不外乎是能不能力压同辈,为蓬莱争光。她若真能重新修出一个金丹,继续修炼,那便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要不然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与死又有何异。
这几日鱼澹看她郁郁寡欢,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说要重新修炼,可重新修炼谈何容易。
先不提那些断了的经脉,单说金丹。
这东西第一次修出来容易,可若是被人挖走了,在修一个,无异于登天,就像是他师姐的那把剑,年少无知的时候拔剑如喝水,心里有了计较后,再次拔出都是五千年后了。
邹娥皇说:“当时我背这个孩子出来,她还冲着我虚虚一笑,说:‘师伯,原来是金丹没了’,你们知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当时我想——”
“她但凡喊一句疼,我就去把久俊那王八羔子的头拧下来。”
“可是她没有,”邹娥皇轻声道,“师弟,你把这孩子教的很好,真的很好,是咱们蓬莱的种。”
这句话落下,自刚刚起就一直沉默不语,单立在角落里当摆设的容有衡侧头觑了眼邹娥皇,终于开口道:“重新修个金丹也不难,光我知道的方法就有百八十种...”
鱼澹啧笑了,语气微凉:“师兄见多识广,我们当然比不上。”
容有衡冲他微微一笑。
“你二师姐脾气好,我脾气一般,你若再这么阴阳怪气下去,我就替你捋捋龙筋,看能不能顺直了。”
“听懂了么?”
李千斛捂着嘴笑,想大师兄假死一趟,回来后人也变委婉了,最起码这句听懂了么的后面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加个滚。
鱼澹不说话了,僵直着脸转了过去,看样子是屈服了。
容有衡继续说:“难的不是给这孩子塑出来一个。”
邹娥皇懂容有衡的意思。
她接道:“金丹分九品,青度原来那个是八品,已经算得上最接近九品的一种了,若再拿别的手段给她塑一个,固然可以,但到底品质差的太大,以后这修仙路恐怕也要将就着走了。”
可青度这样的人,样样拔尖,要她将就比要她命还难受。
“所以我们要让她自己起来。”
邹娥皇转头通知鱼澹:“你徒弟,我要带她去幻海天秘境,看一看到时候有没有她自己的机缘,说不准遇到什么大能遗泽,一梦千年这类的机缘,届时别说重新修炼了,一觉起来,凭空渡过千年修真岁月,元婴也可成。”
幻海天是修真界最好也是最神秘的秘境,里面接通了无数个世界的遗泽。
早几百年大家都为这个打个头破血流,直到皇权消失后,世家与门派分庭抗礼,最后实在没法了,才同意以试炼为目的,每七十年开一次,分到每个门派手里的名额都是定额的。
邹娥皇想,现在自己面子是真大了,都能改变这东西开启的时间。
鱼澹蹙眉:“十五年后开的那个?你要带队,好好好,拔出剑来就是底气硬——”
“不,”邹娥皇平静道:“七天后那个。”
闻言,鱼澹还在那里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不可能,李千斛却骤然反应过来了。
她心底空荡荡的。
手心的筷子跌落碗碟。
师姐到最后,还是要去救世了么。
李千斛记得,自己在道祖那里,曾经见过被画成图册的裁决者有关救世之剑的预言。
或许因为她不好剑。
所以在别人看着都是画上救世那柄剑的时候,她看的其实不是剑,而是挥剑那人的背影。
那明明只是一幅画。
那明明只是一个背影。
李千斛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师姐。
青度的院子里没有花草,也没有摆件。
只有一片平整的玉石地,立了个傀儡,常年供人练手。
见到邹娥皇走进院子了,这傀儡还会吱呀吱呀地发出报警声。
屋子里。
“师伯——”
青度呻吟着从软榻上支起身来,她感觉头晕脑胀的,凤眼轻轻一眨,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
她之前从不睡午觉,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都在打坐。
但是最近,自从没有金丹后。
青度就变了一个人。
邹娥皇坐在她床尾,慢慢握着她的手道:“醒了。”
“来是跟你说些事的,过几日幻海天秘境提前开,你跟着我走,我带队。”
青度没问怎么这秘境会提前,她闻声就想挣开邹娥皇的手,冷冷道:“师伯何必拿我开玩笑,我已是废人。”
邹娥皇紧紧扣着青度的手。
这年轻人面冷,但有一只热气腾腾的手。
只要手还热着——
她想,心就还热乎着呢。
“你当然可以,青度,幻海天的秘境地图,全蓬莱你比道祖研究的通透,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了,别说你金丹废了。”
“哪怕你只是凡人,我们也缺不得你。”
青度从噩梦惊醒的时候, 已经是日过柳树梢了。
午上日光浓烈,穿透薄云与纱窗,打在她脸上。
有些刺眼。
耳畔是蓬莱特有的镇魂神兽的嘶嚎声, 一声比一声粗重,顺着潮风绕着岛周呼啸,曾经青度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甚至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但是从密州回来后,伴着这样的声音——
青度才发现原来是睡不着的。
就算睡着了,也是不安稳的噩梦。
青度用手指揉了揉发僵的青眼, 余光一瞥袖口处的镇魂兽。
那兽眼黑漆漆的, 张开的血盆大口像无声的嘲笑。
青度别开眼。
她有一个储物袋的衣服,每一件都挂了这样的神兽。
因为这是蓬莱的标志。
而她是蓬莱的大师姐。
百年之内,只有她有资格, 佩戴这样的袖标, 道祖不行、她师父不行、邹师伯不行——别人都不行。
只有她能。
为此,有个自小和她一起进山门的人很不服气, 那个人叫越蓬盛, 往上追溯,是容有衡的第五代曾徒。
每门课业都要和她比个高下。
这小子很讨嫌,每次被青度稳压一头后还要嘀嘀咕咕,说自己藏着大天赋,青度只是努力而已, 算不得什么。
青度本来听了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这小子是在夸她——本来就是么,夸她努力。
于是当时她眼风一瞥他, 什么话也没说。
青度揉了揉脸,从回忆中醒神。
下一瞬她神色凌冽,从床边摸出一道飞镖掷了出去。
飞镖闪着寒芒,划破虚空,逼得暗处里的人不得不献身。
少年绑着青色的头带,眼睛极小,脸又很长,嘴巴极大,一副生得很精明的模样。
他就是越蓬盛。
处处和青度比个高低的越蓬盛,号称是蓬莱新一辈的佼佼者。
自封的。
青度显然也知道是他,因而只是淡淡开口:“天天闲着没事干么?”
自从邹师伯来过她这一趟后,越蓬盛不知怎么地就听说了十五年后的秘境要重新开的消息,这几日死皮赖脸地来磨她。
“来看看你呗,以前闻鸡起舞,现在睡到日上三竿,啧啧啧,你不如把机会让给我,小爷比你上进,比你合适——”
越蓬盛嗖地两指夹过青度扔过来的飞镖,笑嘻嘻道:“还想暗杀我?可惜了,你这实力不行啊,退位让贤吧大师姐~”
青度抿了抿唇,冷笑:“飞镖上摸了毒药,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先去解毒。”
“靠!”
越蓬盛咒骂一声,下一秒却眉开眼笑,他张开手掌,五指上都是粗糙的茧子,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青度一愣。
“去年你就使过这招,我怎么可能再跌个跟头。”
“大师姐,更新换代吧,要不你就要被蓬莱换掉啦。”
他留下嘎嘎张狂的笑,就从窗边跳了出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其实像越蓬盛这样的人,青度知道,在同门里并不算少数。
或许是因为道祖对于她特别的批语,那句百年之后,蓬莱可托青度,让众人对于她的要求无形高了不少。
平心而论,青度哪里不好么?
没有,样样都完美。
但是人们希望她不止是完美,还要惊艳。
所以青度只能努力。
而青度曾经最引以为豪的,除了袖口的镇魂兽,就是努力,刻苦的努力。
但是现在么...
美玉有瑕了。
镇魂兽是属于镇岛人的,也就是每一代的大师兄/姐,青度现在想要把它还回去,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继任了;而努力...努力——
青度盯着手中一团小小的灵气,如泥沙般,稍不注意就要溃散于手心。
被掏了金丹后,她如今说是筑基都有些够呛,练气九层的实力罢了。
甚至比练气九层还糟,灵力已经很难专心地汇聚起来了,每次一动都感觉有人在钻她的脑壳。
修了这么一大顿,不如一个变故,大浪打回原点。
努力有什么用。
她这么努力,命运眷顾过她么?
她襁褓中被鱼澹抱上了山,从练功开始,从没有睡过一日的懒觉,外人都说昆仑舟上大师兄曲轻云,又是日日练剑几个时辰,又是打坐多少,又是降妖除魔…
青度自觉做的不比曲轻云差,也不比曲轻云少。
但是现在,金丹被废的人是她。
青度想,蓬莱真的还需要她么?
她脑海里第一瞬间闪现的是师伯握着她的手,说哪怕是凡人也需要...但是很快,邹娥皇恳切的面就被讥笑的越蓬盛取代。
弱肉强食,才是修真界的底色,蓬莱怎么会需要现在的她。
不说曲轻云,她现在打的过越蓬盛么?不提越蓬盛,这一代里另外的几个名声赫赫的小天骄——她还有一敌之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