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苟王by苟雪丁宁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0
如果在这里出现了天机子。
她想, 那么这里一定会出现一群昆仑。
而最糟糕的事情,邹娥皇在刚刚竟才想到,小寒小寒...和那位竟重了一个字。
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沉沉抬起头,却只见天机子捂着嘴,“噗、噗”地笑,然后通灵玉那边传来了一声邹娥皇绝不会认错的男音。
宴霜寒:“她夫君是谁?”
平静的男音从通灵玉里传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诡异的波动。
天机子坏笑:“师兄你管喽,反正不是小、寒——”
“噗,好像是小容。”
只听铮的一声利器擦过耳边,天机子微微一躲,他是天人五衰的合道,只要邹娥皇不动剑,伤不了他。
另一边,越蓬盛跃跃欲试:“扔我,下一个扔我!”
越蓬盛不是个呆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昆仑在这里出现了,但是他知道蓬莱和昆仑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关系。
他毛遂自荐:“我会自己找准方向,这老贼跑不开!”
好志气,就是扔不动你哇...
邹娥皇倒吸了口气。
如今戏已经唱完了,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她感觉这戏唱不唱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有的,变数只是一个昆仑...
邹娥皇握紧拳头,下一瞬角落里却出现了一群红衣姑娘。
第二个变故出现了,邹娥皇听见越蓬盛骂了句我靠。
七彩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群红衣姑娘里有尹芝。
七彩阁的大师姐,尹月的接班人,论道会上那位惊艳四座的姑娘。
而尹芝身侧的那个七彩阁本次带队长老,邹娥皇竟也认得,名尹婉。
坦白来说邹娥皇在修真界认识的人真不算多,除了和她有交集的就剩下了赫赫有名的,显而易见,尹婉是后者。
尹婉有个柔情似水的名字,早些年是修真界闻名遐迩的神医,后来和鬼谷的一位真人成了婚,算得上一双璧人,只是好景不长。
鬼谷那位真人负了她,说带她回去不过是为了给青梅竹马的师妹治病。
这个剧情是不是有点熟悉了。
邹娥皇想,他们演的这出折子戏,虽然是偶然,但是如今一看简直是像把巴掌往人家脸上贴。
果不其然,只见人群被几道红绫打散,这次出手红绫的人是尹婉,她比尹月要毒,比尹芝要快,只听得人群里传来一阵哀嚎。
下一瞬,十几道红绫从尹婉指尖迸发,每一条都闪着莹莹绿光,竟是用毒的!
但这威风凛凛的红绫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先被一面厚厚的冰墙冻住,冰墙后,姜印容双手微张,冰墙变凭空而现,接着她微张的双手握紧,寒气逼人的冰墙就从中空碎开,红绫也断成了一段又一段,被寒冰包裹漂浮在空中。
现在没有人会把她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姜英扯上关系。
十年前让姜英立起来的是体术,十年后让姜印容面不改色的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冰术。
她比任何人都有理由讨厌寒气,讨厌雪,讨厌冷,邹娥皇想,可这人偏偏学会了御冰术。
怪乎当年是这人最后守住了北海。
寒冰棱角锋利,此刻形势一转,满天幕的冰锥明晃晃刺人眼,此刻都对准了尹婉。
“哼。”
尹婉冷笑连连,“毛头小儿罢了,你们无理在先,我只是出手给你们一些教训,竟还在这里逼迫本座。”
邹娥皇也凭空飞起,挡在尹婉和姜印容中间,硬着头皮道:* “真君何出此言?”
底下的尹芝好像是认出来了邹娥皇,瞳孔微微一缩,她向上喊别打了别打了,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尹婉的回应。
尹婉咬牙冷笑:“你们拿我的事情排便做戏,还问我何出此言?”
邹娥皇解释道:“巧合真君,天下负心汉多如牛毛,爱恨情仇也都是大同小异,不过是今日他负了我,明日我负了他,真君不妨先问一问,何必大动肝火直接上手?”
天机子哈哈大笑,在一旁火上浇油道:“确实如此,尹婉这次你可真是冤枉了他们,这折戏哪里讲的是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明明是我师兄和邹娥皇还有容有衡的三角关系,这化名用的都是他们的名字!”
通灵玉传来一阵灵气乱流的声音,宴霜寒的声音再度传出:“…别乱说。”
这厮居然还没挂断,邹娥皇瞪了一眼天机子
台上,姜印容抿了抿嘴,眼风微微一瞥角落里的谦立延。
早知道当初,就叫这人不用小容而是用小印了。
明明讲的是她和邹娥皇的故事...
冰锥寸寸逼近尹婉。
尹婉这次只是先一指打散了,并没有动怒,而是突然注意到了天机子和他身后那群白衣剑修。
只见尹婉眼珠子微凝,冷声质问昆仑众人。
“昆仑?你们怎么在这里,难道逍遥门也给你们发邀请函了么?”
天机子问:“什么邀请函?”
邹娥皇也盯着尹婉。
却见对方自知失言,急急闭嘴。
自那几道红绫出现起,现场近乎已经被打乱,原本密集的人群都散去了,空荡荡的大道只剩下了蓬莱、昆仑、七彩阁三门派的人大眼瞪小眼。
天机子还要再问几句,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只见半空里凭空怒放了红火色的烟花。
沸沸扬扬的烟花和呛人的火药气让在场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弥漫在空中的火红色的烟花慢慢变成了两个字——鬼谷。
火器开道,烟雾缭绕,虚虚实实,是为鬼谷。
五大仙门里唯一的炼器门派,富可敌国。
邹娥皇此刻竟有一些许的庆幸了——庆幸鬼谷出现的晚,没看见刚刚那出折子戏。
不过,这些人怎么会都在这里?
邹娥皇视线一转,看向尹婉。
尹婉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恼恨了,取代而之的反而是一种了然。
邹娥皇目光落至右边小道头上,另有一群穿着彩衣的人走了出来,这些人身上的彩衣和寻常成衣铺子里的不一样,由密密麻麻的碎布拼接而成。
每一块碎布上面都有几针七扭八拐的人名,象征着这一身彩衣至少是出自几十人之手,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无甚灵力波动,却有了天道眷顾的道韵,是功德之力。
这是墨庄的人。
有人说,墨庄是比佛家子弟还要更接近佛的一种存在,弟子出门行善,不问归期也不问善果。
今日的第四波人了,短短的几瞬,五大仙门,竟都齐了。
邹娥皇手警惕地落在剑上。
她和姜印容的分析没有问题,每次幻海天秘境几大门派多半都只是在交叉路口相遇。
但是这群人却来的这样早。
一定有什么变故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墨庄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的彩衣最长,几乎都要拖在地上,而他双脚悬空一丈有,生得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可在场没有人会真把这人当少年。
如果说在蓬莱,最俱代表性的是镇魂兽的袖章,戴在谁身上就说明谁是这代领头羊的话,那么在墨庄这里,最有象征意义的便是这一块块碎布拼成的彩衣。
救一人性命,便可得一人针线填上一块巴掌大的碎布。
这针脚不齐的彩衣,绝非普通的布,而是墨庄弟子走过的路。
一针针,一线线,具是功德。
“墨庄三长老东方皓轩见过诸位。”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模样的人微微一笑,终是开口。
他声音低沉,像林间流动的溪水。
“诸位都是为了逍遥门相邀而路过此地么?”
第二次听到逍遥门了。
第一次是从尹婉嘴里听见过这三个字。
“什么是逍遥门?”
越蓬盛挠了挠头,他身上还穿着之前的戏衣。
东方皓轩礼貌答道:“冀州此处的二品仙门,半个月前曾给我们传信,说这里有幻海天秘境的线索,于是我们便来了。”
“嗬。”
尹婉这个时候敛了怒气,此刻她收了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眉压眼紧,嘴角只有一个刻薄的笑,“恐怕不止吧。”
“最烦你们这些人吞吞吐吐,又想装好人又说话说一半了,既然要当好人不妨当到底。”
尹婉不耐烦道:“不都是听了逍遥门的信么,有什么好遮掩的,说这次进幻海天,他们这里有秘境里的一处洞穴密钥,关乎飞升,乃大事。”
邹娥皇与天机子两相对视,心下微沉。
蓬莱和昆仑并未收到。
“逍遥门,”邹娥皇眼皮微抬,终于从犄角旮旯的回忆里找到了这个门派,轻吟道:“逍遥人,逍遥门,人间不渡客,逍遥未有期。”
这个门派素来低调,蜗居冀州一方。
怎么会在这个关头邀请七彩阁、鬼谷、墨庄,又特意绕开了昆仑和蓬莱...再说他们逍遥门也分到了秘境名额,若真有什么线索,哪里轮得到外人。
“别这么看我,”尹婉不耐烦,“七彩阁没有蠢货,来了便是对这封信的真实性有了把握,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撂了一手。”
尹芝嘴角微微一抽,看着自家长老。
哪里是什么把握。
不过是那日阁内开大会,大家坐在一起权衡利弊一圈后,觉得逍遥门实在没什么底气骗七彩阁,左右也是顺路的事,于是一拍板子就来了,但是看今日这情况,各大仙门齐聚一头,多半都是被逍遥门驴了。
毕竟那封信里 ,可是以“投名状”为由,没提过竟还有这么多人都要来分一杯。
半空中,不断弥漫的烟花终于散去。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震从地上传来,诡异的是,无论众人从哪个方向张望,似乎都无法辩识出脚步的方位。
就连以耳朵出名的孙峰贰,竟也是迟疑了几秒,才向东边看去。
鬼谷,诡异者,善阵,善器。
当初那句,蓬莱难寻,昆仑难入,其实还有后四个字。
鬼谷难抓。
当最后一丝火药的烟气从众人鼻尖消散,一行身上戴着斗篷的灰衣人终于从东边出现。
邹娥皇想起尹婉和鬼谷的情仇,转身去看这嘴巴不饶人的七彩阁长老,却只见此时这人嘴唇灰白,面色有一瞬间被击败的脆弱。
竟是一声未吭。
这反应明显不正常。
只见鬼谷为首的灰衣人挑开斗篷,露出了一张坑坑洼洼的面容,像是早些年被什么药毒过一样,在修真界一众帅男美女里面,这张丑巴巴的脸显得极其突兀。
“嘶,老鬼谁准你掀开斗篷的,”天机子咋舌。
听这句话,这两人好像认识。
老鬼、老鬼、等等——
邹娥皇拍了拍脑袋。
五千年前在秘境的时候,她和天机子一起走的时候,确实是听他喊过一个鬼谷的人这两个字的,只是邹娥皇分明记得,当初那个被喊老鬼的男子,分明生了张好相貌。
那男子叫肖贵,因为谐音小鬼,所以天机子总爱开玩笑喊人家老鬼。
只见那被叫做老鬼的鬼谷长老不见喜怒,听话地将斗篷帽子又戴了回去,道:“抱歉。”
此刻唇色灰白的尹婉终于恢复了方才的强势,气息逐渐平稳,刚刚所有人都在盯着肖贵被毁的容貌,只有尹婉没有多看一眼。
因为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就是尹婉的杰作。
当戏折子里的故事出现在现实里,其实不过也就是一句:
一腔真心敌不过情郎薄幸。
那年众人皆叹尹婉,明明拜入了尹月的七彩阁,明明悬壶济世,可还是留不住一个情郎的心,输给了对方青梅竹马的师妹。
尹婉想,有什么好叹息的?
肖贵当初跟她说了一声抱歉。
而现在他需要带着这样的容貌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要说一声抱歉。
这就够了。
尹婉想。
随着鬼谷讪讪也出现在这头后,本就不算宽阔的街道显得更为狭窄。
曲轻云冷眼观了会后道,“五大门派都齐了,这逍遥门在搞什么?”
昆仑大师兄类似于蓬莱大师姐,身上比起别的弟子,确实是有些特殊的装饰的,比如曲轻云的双剑剑柄上系着的剑穗,拿太阳鸟的尾羽毛做成,在日光下发着淡淡的霞光。
但就算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青度一看双剑便也知对方的身份。
那个永远比青度幸运两分的曲轻云。
“不是五大门派,我们蓬莱和你们昆仑都没有被邀约,不如说逍遥门特意绕开我们两个门派,将七彩阁、墨庄、鬼谷的这百年精英聚在一起,是想做什么。”
青度平静反驳道。
曲轻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来,须臾挑眉笑了:“你是青度,蓬莱大师姐?”
比他之前想的还要缜密和细心。
“幸会,百闻不如一见。”
正如青度明白对方的身份,曲轻云自然也听过青度,同辈之中,唯他们二人是少有的对手。
尽管,这是第一次见。
越蓬盛在一旁酸溜溜地重复,“百闻不如一见,啧啧啧。”
青度懒得理越蓬盛的阴阳怪气。
不远处,天机子摩擦着下巴,他不知不觉已经飞到了邹娥皇跟前,“你家那孩子说的有道理,逍遥门这是想干什么?”
邹娥皇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也是个老狐狸就懒得和他装了,“你问我?飞升这类事情体系重大,他看似是绕过了这三门,其实不然,他绕过的是整个十四盟,在分解仙门的势力。”
但无论如何,邹娥皇松了一口气。
五大仙门提前相遇。
那个演戏本的计划反正是告终了,有时候想想失败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
不用太社死。
日落正午,先前尹婉出手的时候那几鞭子极为嚣张,看戏的人群被疏散开的同时,消息自然也会散开。
逍遥门的掌门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派遣长老来接人了。
然而,还是慢了几步。
在空中骑着飞鸟极速行驶的逍遥门李长老看着五个门派各具标志的衣物,险些没有刹住步子。
他暗道一声不好。
“诸位...我是逍遥门的李长老,诸位都是应邀约而来的吧,请跟我来。”
李长老擦了一把汗,他心虚地瞟了眼昆仑和蓬莱。
当初没邀请这两宗啊...现在来这里凑啥热闹啊。
眼看着天机子笑眯眯地招手昆仑弟子就要跟着自己一起走了,李长老终于艰难开口道:“那个...我们掌门当初没说要昆仑剑仙们和蓬莱真君们一起来——”
天机子没说话。
这个老头平常总带笑,所以众人不自觉地就以为他脾气好,但是当被天机子抿着唇蹙眉盯着的那一刻,李长老觉得自己脑袋已经和屁股分家了。
于是众人听见李长老磕磕绊绊地补道:“但、但是我们掌门应该是忘了、大家一起走吧。”
邹娥皇哎了一声,笑眯眯道:“这就对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去看看逍遥门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逍遥门并不是什么久居深山无人知的门派,恰恰相反,它在冀州知名度很广,至少算得上是大派了。
逍遥门的李长老客气地把他们安置在了一座院落里,然后就讪讪跑了。
邹娥皇坐在主位上,撂开茶壶给自己先倒了一杯水,今天唱了四折戏,嗓子哑哑的。
她偏头看面前的弟子们,“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在逍遥门呆一天,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绝对有鬼,天机子都最后把剑亮出来了,他们逍遥门不过也就是把他们安排在我们隔壁,那个什么掌门人到现在都不肯露面,只见了七彩阁鬼谷墨庄三个门派的人...”
邹娥皇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忽然觉得头有些沉沉的晕。
下一瞬,姜印容坐在轮椅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砰地一声撞到了她的怀里,鼻尖拂过一阵淡淡的清香。
是邹娥皇。
邹娥皇话没说完,却先倒在了姜印容怀里。
谦立延、孙峰贰神色微变,一个箭步上前打算把人架出来,却只看见自家主子姜印容隐晦地摇了摇头。
一阵悠扬的呼吸声慢慢从邹娥皇身上传出。
越蓬盛扣了扣手,“她还挺会睡的,选了个有轮椅的能接着。”
巴掌大小的镇魂兽跳到他肩上,发出了嗷呜一声的赞同。
青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突然晕了能用睡觉这种事来解释么。”
桌子上,茶水微微晃动。
姜印容将手落在邹娥皇的经脉上微微一试,然后怔然。
如果说别人的经脉像一条不断延展的线,那么邹娥皇的经脉则像是捞起的一把散沙,连最基本的定型都做不到。
“怎么样?”
青度问。
姜印容抬头道:“这几日大家都吃备好的辟谷丹,不要碰逍遥门里的东西,茶水里有一种毒素,本来发作缓慢,但是邹娥皇的身体和我们不太一样,茶水的毒素反而加速了她剑心剑脉的融合,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让她睡一觉吧,不要吵醒她。”
姜印容随手将邹娥皇额前的碎发撩开,下一瞬众人却具是一愣,不知道何时起,原本光洁的额头出现了一团红色的火焰形状。
火焰如怒放的红莲,盈盈绽放在她半额上。
越蓬盛急促地啊了一声。
“不会吧,邹师伯明明是化神啊——”
青度喃喃开口解释:“传说合道后期步入大乘的最后一个门槛,是渡劫神境,心魔劫的一种,心有不甘者可在此境里重返过往,而度此劫者,最明显的标志是会陷入昏迷,头冒红色火焰。”
可是...
邹娥皇浑身气息没有变,还是化神巅峰的修为。
怎么会有渡劫神境。
是剑心剑脉的融合,才刺激到了这玩意吗?
还是只是恰巧这几件事撞到一块了?
姜印容面色是这几人里最平静的,但她心里的波涛骇浪不亚于两人,因为比起青度和越蓬盛,在姜印容还是姜英的时候,十年前她见到的邹娥皇,本就是大乘。
一个人会经历两次渡劫神境么?
姜印容想起了先前自己给邹娥皇搭过的脉,瞬间又有一丝对于之前邹娥皇修为的怀疑,那样坑坑洼洼的经脉,细如丝的灵根,邹娥皇之前大乘之时,真的能用这样的灵脉挺过渡劫神境么,会不会只是躲开了。
然后直到现在,剑心剑脉打破了邹娥皇身体的平衡和封印,才把这渡劫神境从角落里放了出来。
这或许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睡吧。”
她将邹娥皇放到软榻上。
姜印容英眉之下,是一双淡薄的眼。
这眼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姑娘。
里面有她本人都不懂得的惊涛骇浪。
等邹娥皇一觉醒来,姜印容想,或许会没通过渡劫神境的历练,剑心剑脉也没有融合,什么都没了。
就像自己当初那样,千辛万苦,从皑皑白雪里走出,战胜了死亡,却没有赢得人心,最后隐姓埋名,做个逃兵。
又或许,一觉醒来,邹娥皇会被全世界拥抱。
剑心剑脉修为,这世界上众人欠她的伤她的,都会回来。
可是,姜印容忽然察觉到一滴泪从自己的眼角滑下。
她在为邹娥皇哭?
是的,在为邹娥皇哭。
姜印容哑着音自语道:“在我还叫姜英的时候,我难过过,失败过,胜利过,骄傲过,但我不曾后悔过,当年我想我就该过这青史留名的一生,命运何其成全我,成全我的野心勃勃,也成全如今的我。”
“可是邹娥皇,为何命运偏偏不肯宽宥你。”
姜印容又想起了那场苦寒的雪,在雪山上,脚印不过是眨眼就会被冰雪埋没,行人无法回头,因为来路早已消失,只能不断地向前。
邹娥皇好像一直在这样的雪里。
“你明明那么想要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你明明从来走的都是中庸之道,可是为什么命运每次都要和你这样开玩笑,要你非胜即败,非死即伤?”
要你走一个极端。
一鸣惊人或者落落寡欢。
极端对于天才来说或许是求之不得。
可邹娥皇和她不一样,和青度不一样,和宴霜寒不一样,和容有衡不一样,邹娥皇甚至从来都担不得天才二字,她只是想走一条普通人的路。
不放弃,普通人也能走下去的路。
但命运却总是喜欢把这人架在天平的中央,要么应有尽有,要么一失全失。
雪洞里,邹娥皇最常跟姜印容说的是别怕,别惶恐,别担忧。
但其实...一直说不要怕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害怕的那个。
因为这姑娘自己在害怕担忧惶恐,所以才会想对旁人说,不要怕。
可谁会问她怕不怕。
谁会问邹娥皇怕不怕?
好像众人都默认了,这个姑娘一定和那柄古朴的黑剑一样,不与世俗流,不怕世间险。
姜印容慢慢绕着邹娥皇被汗渍打湿的曲发,眼中映着那朵明明灭灭的红莲,心想,那么就我来吧。
不要怕,这次由我对你说。
邹姑娘,不要怕。
妖界,猪州。
人界已经有些许寒的秋,一界之隔的妖界,却还是烈阳当空挂。
苟长老化作原型地窝在洞穴里。
作为一只狗妖,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纯血天狗后代苟宁一直觉得自己的狗生顺风顺水,虽然吧实力不强,但是血脉占优势,哪怕是二十年前妖族人人喊打的时候,它也过的很滋润。
所以它不理解痛心疾首的包长老,也不理解颓废呐喊的佘长老。
它觉得,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呢,再说妖界就算完了,又干卿何事,说句不好听的,二十年前根本没妖界这玩意,二十年前天下十四州都是人族的,妖人人喊打,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而有了妖界之后。
妖界真的改变过么?
苟宁想起街上那些衣衫褴褛的半妖,还有乱坟岗里的无头妖尸。
没有妖界的时候,这些妖是露宿街头朝不保夕。
死在战场上一片片的尸骸里,有多少大妖将,不都是这群小妖。
有妖界之后,这些妖也是被召之即来驱之即去。
苟宁想,无论什么时候,大妖永远活的滋润,小妖永远都活的兢兢业业,这是血脉和天资一出生就决定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和人族抢地盘呢。
“长老——”
敲门的是苟宁的妖侍,一只灰老鼠,但算血脉较纯正的一批了,所以才能领到这份差事。
“底下的妖说,您放在酒楼里的折子戏祭旗反应很好。”
诚如何言知那日觉得这祭酒的折子戏有趣。
确实是被苟宁特意放过去的。
不过说目的么,倒不像何言知这类黑心惯了的人看什么都要阴谋论一下,苟宁做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地,谈不上要从思想上变革妖界。
它就是觉得这戏写得好,肯定能火。
苟宁哦了一声,继续用原型的姿势趴着,像一只巨型狗狗,懒洋洋地挠着身上的毛。
它现在在思考的不是酒楼的生意。
它在思考...嗯,就是些干卿何事的事。
就像人界有十四盟之类的商讨议事的地方,妖界也有妖界的大会,仿照之前的周,设立了三天一早朝的习惯。
在昨日的早朝上,苟宁听着那个让它害怕的人类,向年轻的久俊提建议,说要在幻海天秘境上动手脚,派人潜入鬼谷七彩阁墨庄,在幻海天里拿到神的信物。
对,就是神的信物这个扯淡的玩意。
本来去密州偷一群人类回来搞祭祀这套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结果现在又出了个神的信物,说要拿到神的信物才能开始神的祭祀...
信物信物也就罢了,那可是幻海天,是那么好混进去的么?本来最近密州的事情,那群十四盟的就天天派人来猪州交涉,意思是那群被带走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就开战——
这两个字,听着就害怕。
现在要是被他们知道妖准备混进幻海天,潜入了五大仙门,那岂不是真要开战了。
苟宁的爪子扒拉的越来越快。
它不怕妖界没了,只是开战...开战...
一时间苟宁脑袋里的还是那句:
干卿何事!
没看私底下麻麻赖赖的包长老一句话都不敢说么,像它们这种单纯靠血缘没建树的长老不过名头风光,真打算去劝久俊,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就算真开战了,难道就没活路了么?
干卿何事!
没看见一直抱怨的那条老蛇最后找了个酒窑把自己锁起来了么。
到底干卿何事啊!
砰地一声,平地起浓烟,苟宁从一只趴在地上的天狗变成了人形,它理了理衣服。
“备车,我要面见久俊妖王。”
它想,确实是干卿无事。
可难道就不能多管闲事么。
如果包长老和佘长老在这里看到这只老狗毅然决定进宫劝谏久俊的场景,必然要啧啧称奇。
太和殿上久俊三天前杀了一名劝谏的婴鸟,血迹晾在那里,现在隐隐还能嗅到一股腥气,正因如此今日早朝久俊说得再离谱诸妖也是敢怒不敢言——从某种程度上,妖这玩意比人还要现实。
它们从来没有血性,学会思考全局观也是上一代久俊教的,大部分的妖只有血脉荣耀没有妖族荣耀。
能活下去就好。
底层不必思考尊严这类离它们太远的东西,高层也不必思考妖族的未来到底要驶向何方,哪怕是包长老那类对于何言知看不下去的,也不是针对别的,而是因为对方是个人。
久俊记忆传承何止五千年,可五千年也只出了那么一只久俊,为妖界而战。
“你要劝孤?”
孤这个字眼是妖王久俊迁都猪州后才学会的,读起来舌头却不太灵活,音调不对听着滑稽,就像是这群妖仿照人族建的宫殿还有那些朝制,说来也只学了个皮毛,并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