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苗疆少年当夫君攻略by竹为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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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
楼策安与夏成蹊只在一旁听,并没有打扰那位县尉查探。
不过,他们的容貌和装扮还是太打眼了,赵昭明视线落在楼策安白金袍子的金銙玉带上。玉带底色为紫,带板十三块,底下用薄银片系垂枫叶太阳纹金带饰,上面挂着两个鎏金錾花银囊。
他骤然抬眸,腰往下弯了弯,又像是想到什么,极力压制住,僵直腰背,只问:“二位可是暂住驿站的迎亲使者?”
“县尉方便的话,可以移步驿站说话。”楼策安温文一笑,如春花坠水,令见者难以抑制心生涟漪,“此地离驿站不过两三条巷子,当值的侍卫,或许能听到一些异动。”
赵昭明行礼道谢:“下官谢过。”
“不必客气,请——”
赵昭明带着两个班头和几个捕手,跟在楼策安身后,入了驿站。
此时,云心月已醒来,换上浓薄两种柿色交间的骑装,梳上两根大辫子,准备锻炼身体。
刚下楼梯,就瞧见楼策安他们入大堂。
“阿舟。”
她加快脚步,哒哒蹦到他跟前。
“早啊。”
楼策安颔首一笑:“公主早。”
公主精气可真充足,天天都生气满满,朝气勃勃的模样。
只是寻常与她打个招呼,就犹如被日光笼罩,一身暖意弥漫。
知道他有双重人格,云心月也没太在意他的生疏,歪头看向几个生面孔,疑惑道:“这是——”
看起来,有点儿像官差。
但是不确定。
楼策安转身介绍:“这位是——”他顿了一下,略带歉意看向赵昭明,“还不知县尉大名。”
“在下赵阳,字昭明,山城明光县县尉。”他当即行礼,“下官见过圣子。”侧身一转,眼眸撞上少女洋溢璀璨笑意的容颜,薄脸微红,仓惶垂眸,“见过……公主。”
楼策安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份暴露,将他扶起。
“县尉客气了。”他隐晦往后看了一眼,“你且问话就是。”
“问话?”云心月好奇,往外的脚步收了回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昭明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堆在角落的粮草全部都没了,只剩下麻袋?”云心月都觉得稀奇,“这偷粮草,留下麻袋做什么?”
倒腾着好玩吗?
赵昭明也颇为伤神:“下官也不明白。只是如今谣言四起,都说鬼头寨的十二方相复活,来抢粮报仇了。”
云心月不信什么鬼神。
她笃定:“肯定有人装神弄鬼,借此掩藏。”
“下官也这么觉得。”
“不过——”云心月有一条线索可以提供,“我昨晚和阿舟在蝴蝶彩架那里,倒是听过一声古怪的铃响,‘当’一下,比钟声要亮,但比寻常铃铛要沉。”
或许就是那什么跟脑袋一样大的铜铃?
她也不确定。
手肘一拐,撞了撞旁边的楼策安,却不小心扯到结疤的伤口:“嘶——”
“怎么了?”楼策安紧张道,“伤口没事吧?”
要有什么事,他今夜别想有个安稳觉。
“没事。没裂开,就是扯了一下。”云心月摆了摆手,捂着自己的手肘道,“当时,阿舟也在,你还记得吗?”
“……”
他哪里知道。
无法回答的楼策安只能微笑。
赵昭明倒像是抓到什么要紧线索一样,请云心月坐下细说。
好奇心本来就强的少女,让春莺把早点端来,她坐下边吃边和对方说。
知道他们都没吃,便让秋蝉多拿一些过来。
夏成蹊左右几桌看看,最终在楼策安手边落座,慢慢喝粥。
刚吃两口,说得急了,吞下的蛋黄噎住咽喉。
她眉头一皱,眼前已多上一碗豆浆:“公主慢慢说,下官不急。”
推动豆浆的手掌,缓缓收回。
夏成蹊:“……”
他抬脚踹了一下毫无所觉的楼策安。
“??”
吃了一口小菜的楼策安,莫名抬头,看向夏老。
夏老往旁边的赵昭明使了个眼色。
一个外人都抢在他面前,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安然吃早饭。
嫂嫂不想要了是吧?
楼策安茫然。
夏* 成蹊:“……”
他老头子有点儿头疼。
对情绪敏感的主儿,让金蛇催促了。
楼策安刚吃完一碗面,靴子上缠绕的金蛇就勒紧他小腿提醒,兄长在呼唤他。
他只好放下手中包子,认命上楼。
门一开一关,他抬眼看向某个正穿衣的人:“长兄寻我何事?”
“无事。”
楼泊舟把头发从衣领里扯出来,拉开窗户就往下跳。
“……”
一时之间,房里堂里的人,都沉默了。
云心月合上张开的嘴巴,看看紧闭的窗户,又看看一身黑紫长袍的他。
心想,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就切换人格了呢。
受到刺激了?
楼泊舟直起身,无视一众目光,唇角挂着与楼策安同出一辙的温和笑意,款款落座。
他垂眸,扫过空空如也的瓷碗。
“豆浆好喝吗?”
立冬已至, 天水相清,正是新寒时。
官驿一侧的青枫半丹染地,被狂风一吹, 自堂前空地卷过,顿时显得天地寥寥,格外萧瑟。
云心月瞧着少年含笑的眉目,却莫名发冷:“还、还行?你要喝吗?”
“不必。”楼泊舟抬起眼眸, 拿了条兔子腿啃,“我不爱喝豆浆。”
她疑惑看他。
他不是什么都吃,从不挑食, 连饭量都很少挑拣, 基本给多少吃多少。
豆浆,也曾见他喝过啊。
云心月舀起一勺粥,疑惑嘀咕:“你什么时候不爱喝豆浆的?”
楼泊舟吞下兔肉:“今日起。”
“……”
为什么觉得他这话, 有点儿古怪。
他抬手夹了一块卤肉, 放进少女碗里。
云心月把卤肉夹起来放嘴里,疑惑打量他的侧脸:“你……心情不好?”
“一般。”
他自己还没想清楚, 但的确不算好。
楼泊舟又给她夹了一块卤肉, 还有千层糕。
云心月咬了一口千层糕:“因为……我?”
不怪她给自己贴脸,实在是他转变的这个时机,还有特意提及的豆浆,都很像在暗戳戳吃醋。
“怎会。”楼泊舟略带困惑看她,“因你的缘故, 我应当心情甚好才是。”
除非她躲着他、避着他。
他心情不好,自然是旁人的缘故。
夏成蹊抬起碗遮脸, 赵昭明低下头吃面。
云心月用筷子压住翘起的嘴角,轻咳一声, 倒是没继续往下问了。
就怕他过分直言。
大堂这么多人,要是他突然来一句劲爆情话,那还……怪不好意思的。
赵昭明吃完,告罪一声,便去找昨夜当值的侍卫问话,得到的回答却跟镇上老百姓没什么不同。
侍卫都说,自己昨夜的确听到了不似寻常的铃响,但是并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更没有看见谁鬼鬼祟祟在附近穿行。
若是有的话,出于对圣子和公主的安全考虑,他们早就把人抓了。
两国队伍要在官驿休整两日,补充粮草,一口气赶路回到九黎城。
闲暇无事,云心月好奇心又重,一直拉着楼泊舟去听赵昭明问话。
楼泊舟默不作声跟着,偶尔会瞥眼望着她的侧脸,等她转过头时,又不经意移开。
几次三番,她便以为自己恋爱脑上头,干什么都觉得对方在关注她。
不要太过分在意他。
正常点儿。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
“怎么样?”见赵昭明转身,云心月放下手,问他,“有收获吗?”
赵昭明摇头,叹了一口气。 :
一无所获。
云心月想了想,问:“我们可以去堆放粮草的地方看看吗?”
这种事情,还是从源头上寻找,会更容易发现线索吧?
“当然可以了。”赵昭明做了个“请”的手势。
圣子在南陵人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圣女而已。南陵人敬重王室,或许是由于畏惧权势,不得不敬,可圣女和圣子,却是他们的信仰,刀放在脖子上也不会轻易背叛的存在。
爱屋及乌,与圣子成亲的公主,也会受到特别的尊重。
两人要为镇民查找粮草的去向,是件好事情,他没必要阻拦。
穿过官驿西南方向三条窄小的巷子,他们来到位于河边的一片空地前,地上还堆着许多瘪下去的麻袋。
云心月看着那些零散堆叠的麻袋:“县尉来到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不是奇怪了点儿。
如果粮草果真被十二方相用非人的手段,隔空取走,这些麻袋不应该交错堆叠,一层又一层吗?
她蹲下,伸手扒拉了两只麻袋,发现这些麻袋上面竟然还有墨字。
“是。”赵昭明迟疑问,“公主发现什么蹊跷了?”
云心月便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哦,是这样的。”赵昭明笑着解释,“无风镇常年有大风,犹其是初冬时节的丑寅卯时刻,刮起狂风,更是能把茅顶直接刮走。”
所以,失去粮草的麻袋,在小镇四处翻滚,更夫打更时才会那么快发现端倪。
“难怪秋祭要在子时结束。”云心月突然明白过来,“大家离开的脚步也那么匆忙。原来,是怕狂风发作,逗留在外不安全。”
“正是如此。至于这墨字——”赵昭明唇角漾开一抹笑,“乃无风镇的习惯,东西有名姓,捡到送回时,就更好找是谁家的了。”
那无风镇可真是民风淳朴。
换个地方,可能捡到的就是自己的,唔,甚至连抢到的都能是自己的呢。
云心月好奇:“那粮草丢了,已经上缴过的老百姓怎么办?”
再交一次粮?
她为老百姓们捏了一把汗。
赵昭明笑着摇摇头:“公主放心,山城有九县,八十多个镇,只是无风镇丢失粮草,还不至于让老百姓填补这个空口。”
楼泊舟在一旁,闲闲搭话:“秋祭前就要收粮,祭祀也得先拜过粮草。也就是说,这堆粮草早就在县里登记造册了。”他抬起眼眸,对上赵昭明,“那么,粮草丢失,自然也是县尉看管不力了。”
与老百姓何干。
南陵官制与大周同,县尉除了督办庶务,还得割断追催,收率课调。
他对人情往来与男女之情不甚熟悉,可不代表其他一窍不通。
此话说的,云心月为老百姓庆幸的一句“那就好”,硬生生卡在咽喉里,又吞了回去。
她抬脚轻轻踹了楼泊舟一脚,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说话夹枪带棒。
火气那么重。
“不好意思,阿舟从小在九黎城长大,第一次出门在外行走,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她冲赵昭明抱歉一笑,“县尉见谅。县尉能在事发后立马赶来,调查真相,为民做主,真是辛苦了。”
楼泊舟:“……”
她怎的又给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好脸色,却踢他,还用眼神警告他,不让他说话。
少年唇角眉眼还弯着,黑亮眸光却变成暗色,扫过一旁的藏蓝衣袍。
“公主谬赞了,其实圣子教训的是。”赵昭明弯腰行礼,请罪,“的确是下官看管不力,才酿出此等祸事。”
客套好几句,对方依旧端着谦恭的模样。
云心月只好岔开话题,与他聊起如果人为作案,要满足什么条件云云。
反正,至少得有十辆八辆车子来往几次,运送粮草才行。
可除了镇民平日会走的大道和小道有车辙印之外,班头和捕头并没有找到别的车辙印。
“莫非,人力扛走?”
赵昭明摇头:“绝无可能,无风镇人家五百余户,千余袋粮草,人力怎么运得完。”
他们要是这样收粮,收完一个镇子的就得废掉。
南陵与大周在收粮上有些许不同。大周是村运镇,镇运县,层层往上运,可大周因秋祭的习俗,得县里派人下各镇收,只不过届时各镇会有武夫帮忙运到县里而已。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你一言我一语,极其认真专注,一双眼睛不时就看向对方。
落在两人后方的楼泊舟,唇边勾起几分笑意,垂眸看着,一言不发。
查上一日,除去活动筋骨,了解到事后的来龙去脉,便再无收获。
云心月走在回官驿的路上,还在跟楼泊舟叨叨这离奇的事情。
“你想查清楚?”
“这次就不掺和了吧。”云心月抬脚走上石梯,“上次那是人命关天,这次丢的只是粮草,又不用老百姓填补窟窿,听个稀奇就好。”
楼泊舟缓缓跟上:“那你为何还要跟上一整日,连吃饭都不忘打听线索?”
“哎呀——”云心月倒退着走,看向他的眼睛,“《包公案》和……嗯,反正就是公案话本小说,你小时候就没看过?不想过一把瘾?”
她老喜欢将那长木条一拍,就有人庄严肃穆喊“威武”的感觉了。
小时候玩过家家,为了抢包拯的角色,她可按倒过不少同龄人,才英勇夺下扮演的资格。
楼泊舟:“不想。”
他在藏书阁看过这类书籍,不过结局总是女子原谅男子的移情别恋,孩子原谅父母的疏忽与偏见,他大都不喜欢,没太注意。
云心月:“……”
他嘴里有杠啊,非得抬一下才高兴。
云心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催促他:“走快点,回去洗澡睡觉了。”
她明天想要找些工具,做样东西。
双手提起裙摆,她在夜色中小跑起来,连带着几个蹦跳的动作,没多久就回到官驿。
少年一直不远不近坠在她身后,看着她。
她身后的发辫,随主人蹦跳的动作,与柿色绒球和黄金流苏高高扬起来。
亮色划破黑天的暗沉。
一踏过官驿大门,云心月就收敛许多,还将辫子顺了顺,背着手往上房走。
“公主。”
“圣子。”
“嗯,辛苦你们了。”
楼泊舟目送她进入房里,先去找楼策安细细说了描图的事情,随后便从后窗跳下,没了踪影。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回来了,眼底郁意消散不少,沐浴的时辰都比平日多一刻。
楼策安正想问问他,遇上什么事情,为何心情变动这么大。
嘴巴刚张开,楼泊舟已抱着一个罐子,爬到隔壁窗去了。
不过——
他这次敲了窗,才翻进去。
云心月刚散发梳理好,爬上床榻准备睡觉,见进来的是楼泊舟,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又爬窗了?”
楼泊舟扬了扬手中的罐子:“给你送柿酱。”
大晚上,送柿酱?
“谢了,不过我准备睡觉,不吃。”云心月钻进被窝,把被子盖身上,手一撑就准备躺下。
一阵风扬起床帐,楼泊舟已到跟前。
他俯身看着她的眼睛,笑眼里似乎藏着一片冻人的薄冰,可开口说话时,又是那么清亮温柔。
“我想试试,你喂我?”
云心月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迟疑看他:“我喂你?”
怎么喂?
他又没带勺子。
虽狂风未到, 却已经有可怖的呼啸在山间回响,一如楼泊舟此刻之心。
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竟敢这般冒险。
可今朝从窗缝窥见那双因惊艳而放大的双眼, 那眸中闪烁又压制下去的亮色,已经在他脑中徘徊一日,不停重现。
他不清楚这种情绪叫“嫉妒”,却已经本能将自己的不痛快, 归结到赵昭明身上去。
反正,绝对与阿月无关。
观察对方一日,他也看明白了, 对方的确收敛得很好, 举止并无任何过界处,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在春莺和秋蝉忙活时,抢了伺候的活, 倒上一碗豆浆。
这碗豆浆甚至没能让阿月警觉。
也是, 她被蛋黄噎着,不管谁递过去的豆浆, 她都来不及多想, 得先喝下去缓解一二。
若是这样说,赵昭明似乎也无错,只是那双眼睛稍有些令人不快罢了。
倒是很符合弟弟所言的“君子”,一举一动皆合时宜,绝无逾越。
是阿月会喜欢的品格。
想到这里, 他又忍不住乱了呼吸。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回荡,敲出空旷回响, 比窗外的风还要嚣张。
她好像哪里都和他不一样。
他很少对什么生出喜爱之情,哪怕是自己的蛊, 他也觉得随时能放走,也可能随时被另一个人征服;她却对万事万物都能生出喜欢,哪怕路过茫茫枯草,也能赞一句“浪涌似金翻”,由衷感叹“真美啊”之类的话。
仿佛——
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可爱美好得紧。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残酷。
可他的过往,却尽是见不得人的黑暗腐败。
或许,终有一日,她翻开自己这张人模人样的皮,看见底下一团荤腥浊臭,便后悔喜欢过他。
原来,祭司说得对。
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果真会令人软弱至此,却不肯悔改,只想沉溺。
明明——
她的脖颈如此纤细,一掌就能握住,捏断。
她的眼神如此明亮,对他毫不设防,只要捏住她的脸颊,就可以把傀儡蛊塞进去,彻底掌控她。
楼泊舟眸中没有什么情绪,似是全被漆色掩盖在底下,只剩唇边一抹浅淡笑意矫饰。
修长手指抬起,落在云心月脸颊上,轻轻摩挲。
脖颈筋脉在他尾指上急促跳动,生机盎然,异常温暖。
他兴不起杀心。
反而,莫名有些手抖。
温热气息很快从她脖颈漫上尾指,如蛛丝缠绕,一路往上。
他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崩塌。
不对,应该是如蜡烛一样软化,无声淌下,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手指收紧,指腹已经摸到少女脸颊上的骨头轮廓。
只要再用力一些,便是一指断骨,他也能办到。
“你不想喂我?”
许久,楼泊舟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云心月后背莫名发凉,总觉得对方情绪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光看少年挂着温柔浅笑的脸,又实在发现不了半点儿端倪。
他这又是怎么了?
一副假装没事发生,实则又凶狠又可怜的样子。
能够同时拿捏住这么多面,也算他厉害。
“不是不想。”她用眼神点了点柿酱,“你要吃,连勺子都不带来,想怎么吃?你仰头,我把一罐柿酱都倒你嘴里?”
说着,想到那场面,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她伸手要拿衣服披上:“我去让侍卫找个勺子来吧。”
“不用。”
楼泊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回来。
哪怕她每日锻炼,顿顿大口啃肉,想要把自己练壮实一些,练得就像沙曦那样,可落在他掌心的手腕,也稍显纤瘦。
只要他收紧手掌,用力一捏,骨头就能“咯嘣”一下,断裂两截。
不知为何。
往日毫无所感的内心,只是想到那样的一个画面,便止不住急躁,狠狠将它驱散。
“不用勺子,那用什么?”云心月重新拉紧被子,看向他,“你还带了别的吃饭家伙?”
楼泊舟摇头:“没有。”
他不想要用任何别的什么家伙什。
修长手指再度挪回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带着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眷念。
云心月搞不懂他的目的了。
她把脸歪过去,脑袋一侧,浓密的眼睫毛扫过他大拇指外侧。
又是一次新奇的触感。
软,麻,痒。
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后侧,一路攀爬到手臂上,令他后脊背也为之蹦紧,轻颤。
抬起的圆润眼眸,带着笑意看他:“你是没吃饱吗?要不要我喊人给你去厨房做碗面?”
或者蒸个馒头夹着吃。
大晚上,就别太劳动厨娘做什么复杂菜色了。
“不必。”楼泊舟还是摇头,“我想你亲手喂我吃。”
他就是,想要她亲近他,比亲近任何人都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同样的亲近,他无法满足。
一旦发现她待他与待旁人没什么不同,心里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空落,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塌陷下坠。
他很不喜欢这种捉握不定的感觉。
“你今早给赵昭明递了一碗面和筷子,午时给他递了一杯茶,晚间又给他推过一盘肉。”
云心月:“……”
哈,她有做这些事情吗??
为什么她不记得。
“而他,也给你倒了一碗豆浆,你全部喝下了。”
云心月:“……”
皇叔男主,还小气吧啦,记这些呢?
哦,也对的。
不然哪里来那么多酱酱酿酿的情节。
等等——
她穿的好像是女主,不是女配来着,那他现在这么反常,不会是一怒之下想要干点什么吧?
“我觉得……”她斟酌了一下,撑手往后退一步,解释道,“举手之劳,实在不必记挂,人家赵县尉可能也没多想。”
递点东西而已,又不是送钱。
还不至于让人记在心上。
楼泊舟倾身,声音不自觉往下沉,显得清亮温柔的少年音有些冷。
“你还想着他。”
为何要在意姓赵的有没有多想。
他算什么东西。
云心月揉了揉额角,抬手压在他胸口上:“我不是在意他,我只是跟你解释,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他跟我们两个一起吃饭,那就算是客人,我们作为主人家,顺便照顾一下客人,这是礼貌。”
什么叫想着赵县尉,他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忽然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少年,唇角抑制不住翘起:“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瞧着不太像误会她和赵昭明有什么牵扯,倒像是单纯嫉妒、吃味。
楼泊舟神色不动。
云心月伸出食指压了压他上翘的唇角,眸中笑意毫不掩饰:“谁家少年郎君吃醋,还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啊?是谁呀?”
他还是盯着她,双眸随她移动。
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这种心境用“吃醋”两个字囊括,或许还是片面了些。
吃醋,不过只是心里不是滋味,又拈酸几句的儿戏行径罢了。
可他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她要是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事情,现在应该会像之前怕他那样,离得远远的,躲着他,害怕得发抖,而不是这样轻松。
既然如此。
楼泊舟心想,她还是永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好。
“是我。”他垂下眼睫毛,遮盖心中想法,“的确是我吃醋了。”
或许,他该试试书上所写,恰当示之以弱,博取怜惜。
昏暗烛火把少年眼睫毛的阴影,投落下眼睑处。
漆黑眼眸被遮盖,他身上的气质顿时柔和下来,像温顺的大型兽类,不管怎么说,总有种毛茸茸独有的、惹人怜爱的感觉。
反正,云心月有两分心软。
她手指一转,捏住少年脸颊揉了揉:“递碗豆浆而已,你送的柿酱,我可是吃完了。”
当时在幻天楼情况多紧急,她都没舍得扔掉。
虽然……咳,那是真情实感的爱吃,所以才不舍得就是了。
想到这里,多少有两分心虚。
“可你亲手照顾他。”
云心月:“……”
她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捧着酱来,还非要她喂了。
“我去找筷子?”
不要勺子,筷子总行了吧。
“有比筷子更好的选择。”楼泊舟盯着她的神色变化,慢慢逼近,将她逼到床头。
秾丽眉眼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与潮湿水汽,也带着少年火炉似的热,一点点贴近、笼罩她。
眼中放大的容颜,有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直白的美。
云心月眼睫毛往上一弹,禁不住吞下一口唾沫,莫名生出一种垂涎的念头。
咚咚——
心脏跳动快了半拍。
或许就是这半拍绊了出口的话一脚,以至于口舌都有些不听使唤。
“什、什么选择?”
她眼睛不敢往下看,只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瞳。
久了,又有种溺水似的感觉。
好似看什么地方都不对,眼睫毛也慌张眨动,眼珠子在眼眶里乱滚了好几圈。
楼泊舟还是看着她。
不见厌恶与惊惧,才伸手把她手掌握住,将方才那根压制自己唇角的食指挑出来,伸向柿酱罐子。
莹润的指尖,挑起一点儿柿酱。
他还是盯着她看,不挪眼,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下巴,仰着头注视。
缓缓张开可见一点猩红舌尖的唇。
将指尖含住。
手指被温热口腔包住。
云心月能感觉到牙齿轻轻落在指腹上, 碰了一下,像是怕刺破她的薄皮,很快便换上更为柔软的舌, 将柿酱一点点卷走。
指尖发痒,她轻轻抖了一下。
他舔舐的动作停下来,眼睫毛跟着她的手指,轻轻抖动, 似是在确定怎么了。
不见她缩回手指,才盯着她的眼睛,谨慎、小心地一遍又一遍, 将柿酱舔干净, 没留任何一丝气息。
她总觉得,他跟秋祭那日又不一样了。
待她时小心翼翼,像穷苦三代的庄稼汉子怀揣可以换下一座城的珍贵瓷器, 碰一下都怕损了上面的花。
这种珍重, 似乎一日比一日浓。
浓重得很不真切。
云心月有时候甚至害怕,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情深意重, 令他失望。
毕竟——
他太像能为爱不顾一切的人了。
此时, 她便蓦然生出一丝不敢回应的胆怯。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退缩,他几乎是立即松开嘴,还晓得找帕子,把她指尖的水迹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