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苗疆少年当夫君攻略by竹为笔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0
他骤然逼近,呼吸打在她下巴上。
紊乱,急促。
少年的心跳, 跟他的呼吸一样紊乱、急促,没有丝毫章法。
云心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这是——”她试探问道, “吃醋了?”
楼泊舟幽幽盯着她的眼睛,如实说道:“是。”
他的确吃醋了。
冬天的白日虽不算漫长,可她那双眼睛,总是落在旁人身上, 没分他几个眼神。
他就那样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嫣然浅笑对每一个人。
明明心里恨不得将那些人的衣领子揪住,丢到边上去, 不, 最好丢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却不得不忍住漫上心头的这份冲动。
心中似有一锅沸腾的水,一直“咕噜咕噜”冒着泡儿。
着实煎熬。
“承认得那么爽快……”云心月忍住唇边笑意, 故意问他, “是想要我哄你的意思?”
楼泊舟眼神一动:“可以吗?”
除了弟弟,没人哄过他, 他想知道有什么不同。
“可以啊。”云心月也爽快, 侧过脸在他露出来的手腕上亲了一口。
脸颊碰到他手腕上的细银镯,叮铃铃一顿响。
楼泊舟搭在屏风竖板上的手掌收紧,指尖往回缩。
就连瞳孔,也猛地缩了一下。
这是……在哄他?
“这样可以吗?”云心月仰头,眨了眨眼睛, “有没有好一些?”
他指腹在竖板上滑动,无意勾勒过上面的飞鸟枫叶纹。
脖颈上突起的软骨上下起伏。
他嘴巴张了张, 但是没有说话。
“还不行啊?”云心月攀着他肩膀,踮起脚尖, 在他耳垂上亲了一口,“那这样呢?”
亲过的耳垂爆红,烫得像铁烙子。
她感觉自己的唇也跟着发热。
怎么还不说话,没有任何表示呢?
云心月悄悄侧过头,抬起眼睛觑他。
他像是未曾预料一般,有些错愕。
呆呆愣愣。
倒是比端着一张温和笑脸要更生动一些。
忽地,她就起了坏心眼,将自己微凉的手,塞进他脖子里,小声抱怨。
“你怎么那么难哄啊?”
说是抱怨,其实更像在撒娇,嗓音没有半点儿不愿意,全是平铺的绵软,听着,让人骨头缝都跟着舒坦。
楼泊舟生怕她放弃哄他,将自己的领子扯得更开,把那冰凉的手彻底塞进衣襟。
他说:“不难哄,再哄哄就好了。你再试试,好不好?”
再哄哄罢。
他想听。
少年的体温远比耳垂一点红要滚烫、灼热,手指按上去却先感觉到一股凉,紧接着才是缭绕掌心的胀热。
那股热把人的血脉都撑开了,顺着手掌一路蔓延到耳根子,热度突突跳动。
他下垂的黑眸,颜色深得不像话,半点儿不盛放西沉的日光。
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略微沙哑。
沙哑嗓音宛若一张嘴,把她温热的耳垂叼住,热气吐进耳蜗,痒得不行。
云心月不是声控,以前听别人说谁的声音很有磁性,能听得人脚软,她总是嗤之以鼻,说那一群大馋丫头就是闹的。
但现在——
她匆忙收紧另一只手,搭在楼泊舟手臂上,以免跌一跤。
腿,的确听软了。
“这还不难哄啊?”云心月心脏突突加快,紧张之下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我哄别人……”就没试过这么难哄。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楼泊舟搭在屏风上的手挪到她腰间,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转身推到角落去。
角落有高案,方方正正,上头摆着一只素净玉瓶,瓶中装着几朵还没施展的梅花花苞。
他的手掌垫着撞上,撞得高案摇摇晃晃,玉瓶坠下。
门外侍卫听到这声闷响,担忧喊了一句:“公主?”
云心月盯着那玉瓶,见它落在楼泊舟脚背上,被长腿一抬,放到屏风后长案一角,才松了口气。
听不到回应,门外侍卫敲门呼喊:“公主?”
“啊?”她后知后觉接纳声音,“我没事,撞到花瓶了而已。”
门外侍卫又问:“圣子可还在?”
圣子没有理会她。
云心月撞了他一肘子,他才开口:“在。”
清亮的温柔嗓音,染上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暗哑。
侍卫噤声,正位,不再过问。
高案才到楼泊舟腰肢,他干脆把人抱上去坐,仰头看她。
“你这是干什么?”云心月掐了一把他滑腻白皙的脸,“还想我怎么哄你呀?”
楼泊舟将自己脸上的手抓住:“你还这样哄过谁?”
他不清楚,自己的眉头已经拧到一处,往外汨汨漫着挤出来的酸气。
云心月故意逗他:“哄的人嘛,那起码得有十七八个……”
放在她膝盖上的手不淡定了,瞬间收紧。
她缓缓把话接上,“比如我爹娘、我兄长、我嫂嫂、我侄子侄女等等。”
楼泊舟抿唇看着她。
眼神中的酸气,还是没减退多少。
“不过——”
她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俯身低头,在他耳垂上又亲了一下。
“这样哄的,只有一个。”
话说完,云心月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肉麻,赶紧直起身,拍了拍脸上的热气,企图散去。
楼泊舟看她飘忽的眼神,拉开她膝盖,紧逼两步,几乎要将她堵死在门角,宣布自己的存在感。
“不够。”
“嗯?”
“这样哄,”他伸手,将手指推进她的发丝里,“不够。”
冰凉与温热在脖颈后共存,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压在耳垂上,轻轻摩挲,往前压。
两人的呼吸骤然撞上。
“那、那你想要怎么哄才够?”
其实,都不够。
他太贪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仅仅只是想要她这个人,连同她的一切,他全部都想要。
但是,他又总怕自己的过分占据会吓坏她。
他并不希望,阿月会像银十之外的蛇那样怕他,随他摆布。
她说得对,那样的只是一具躯壳,根本不是她。
爱的确让他变得懦弱胆怯了,这个不敢,那个不敢,迟疑犹豫,唯恐她生出半分嫌弃。
可,他总忍不住耽溺,忍不住试探。
——看看她能容他多少。
楼泊舟盯着她温热的唇,偏头亲上去,轻轻一贴。
她不躲,他才慢慢啄。
濡湿,夺沫,深逐,缓缓交换彼此急促的呼吸。
门外两边十数侍卫站立。
云心月还能看见她们的背影,心始终揪着,紧张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去。
“阿舟……”
“嗯?”楼泊舟从咽喉震出一个含糊的回应。
“我们、到、里面,好、不好?”
“不用。”他中指勾勒她的耳朵轮廓,“轻点儿、就好,她们、听不到。”
要是能听到,他就不在这里了。
他怎会愿意让旁人听见她的喘息。
云心月头皮发麻。
脸上红晕弥漫得很快,没多久,脖子也跟着泛红。
她仰头喘上一口气,却被楼泊舟叼住咽喉。
“!!”
唇瓣一收,他只在脖颈一侧落下细碎的吻。
刚才那好像要被吞噬的危险,就像走夜路的错觉,令人越细想越心颤。
可她发觉,若对象是他,这份心颤,也能是令人沉迷的刺激。
“阿舟……”
她的手从肩膀滑落他手臂,将楼泊舟微开的衣领扯开大半,露出一段锁骨。
弯刀似的锁骨。
透着一种不见天日的森白冷锐。
“别怕。”他仰头,在她下巴上亲了亲,“不会伤你。”
他轻轻拉开衣领,看了一眼红肿的地方。
云心月已经开始感觉皮肤发胀:“你轻一点儿。”
“我不亲这里。”
楼泊舟将她衣襟拉好,怕她凉着。
云心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甚好。”
“不过。”楼泊舟抓住她的脚踝,慢慢往上,“我想换个地方。”看她怔愣神色,他贴上去,用鼻子蹭着她的下巴,如同向母兽撒娇的小兽一样,轻轻吐出三个字,“好不好?”
云心月吱不出声。
落在膝盖的手指便继续攀爬,落在缝隙中。
他仰头,更加急促蹭着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将她凌乱垂下的发丝都润湿了。
“阿月……”
小月亮。
他嘴上和心里同时念着她的名字。
好像光是这么喊一喊,就能舒缓陌生触感带来的战栗。
“我在。”
云心月往前倾身,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偏头亲吻他的耳垂。
楼泊舟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时,他约莫七八岁而已,刚入山野两三年,还不能很好地从大兽口中夺食。
没有多少肉吃,他长得十分瘦弱,便越发抢不过,只能躲躲藏藏,笨拙地模仿猎户的机关陷阱捕猎。
就连取水,也不敢在河溪边,生怕一个不留神,背后就跳出一只猛兽,咬断他的脖子。
他只能寻找那种有河流淌过的山洞,从垂挂着大片藤蔓的洞口钻进去取水喝。
那样的洞口,一开始往往都是极其狭窄的,哪怕他缩成一团,也要蠕动着,慢慢爬进去。
爬上一阵,洞口才会开阔一些,再一阵,山壁四周沁出水珠,便可以用随身携带的荷叶承接。
有些山壁带盐,他还会直接趴在上面舔舐。
若是碰上水多的情况,便不用荷叶,直接埋头进水里,大口大口吞咽。
喝到肚子饱胀,不停打嗝,他才会停下来。
因为,他怕自己长大,就没办法挤进来,要面临必须跟庞大野物抢夺食物和水的情形。
如今,年少的惶恐不再。
他却始终未能从容饮水。
云心月腿肚子颤抖,伸手插进他发丝里,轻轻揉了揉:“阿舟,不急。”
少女嗓音低低,有些破碎,却奇异地安抚了那颗急躁的心。
他慢慢啜饮。
天边夕照嵌入山峦,余晖铺开漫漫橘色,穿透纱窗翠屏,落在身侧。
楼泊舟终于解了渴,定了心。
无风镇有风微起, 略冷。
楼泊舟没管脸上沾惹的水迹,将自己的裘衣披在她腰间,前往厨房拿热水, 给她擦拭换衣。
云心月害羞,抗拒了一下,被一双抬起的水雾黑漆眸子盯上几秒,放弃了抗拒。
温热的布巾轻轻贴上, 隔着叠合的两层布,少年手指上的薄茧似乎还能被触摸到。
她往后缩了一下。
“疼吗?”楼泊舟复又抬起眼睛看她,黑眸沾上熹微烛火的光, 暖融融一片。
“不、不疼。”
只是有种血管突突跳动的微痒。
还有——
他过度专注的眼神, 总让人心里的不自在多上几分。
换好衣物,楼泊舟弯腰替她拆掉发辫。
云心月歪在梳妆台旁,支起手肘看铜镜:“现在好了?”
“嗯。”铜镜中的楼泊舟, 眉宇舒展开, 又挂上素日的温柔笑颜,“好了。”
他慢慢拆发编发, 给绑好的辫子缠上细绳, 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枚蝴蝶锥铃,挂到她发尾上。
他的,阿月的。
黑亮眸子,倒映着小小的银色蝴蝶。
云心月抬手翘起绑好的小辫子,轻轻弹了弹空响的锥铃。
那“簌”的一声, 轻得像落雪。
两人携手去用饭,饭后还足以歇上一阵, 才从无风镇往“狐仙”指定的林子赶。
夜色到来,沙曦担心她的安全, 亲自领着三十六侍卫跟随在她身后。
其他侍卫则分三队,两队从无风镇两边另外的路汇合,一队殿后接应。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但凡有镇民遇上,全都害怕退让,根本不会和她们碰上。
未免打扰到老百姓,云心月故意走的偏僻小路。
她本来就不怕黑,又有楼泊舟在身侧,沙曦护卫在后,无须考虑安全问题。
不料,拐进一个小巷子时,却碰上一位腿脚不好,扶墙慢走的老人家。
老人家迎面撞上她们,身形僵硬,仓皇想要让出道来,却因为慌张,反而把手中拐棍摔了。
没有东西倚撑,他费力扒拉墙壁,眼看就要往后倒下。
“小心。”
云心月伸手想要搀扶他。
手刚伸出去,巷口就火速跑来一个人,把老人家胳膊拉住,用胸膛顶着。
“诸位贵人,真是对不住,他只是腿脚不便,并不是有意拦路的,我这就带他走。”
她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对方就手脚麻利地腾挪,把人背起来。
地上横着的拐棍,他也没忘记,顺手带走。
云心月拐出巷子又碰上他们,听到大汉背对他们叮嘱那位表情还有些紧张的老人家不要乱跑,有事情找他们帮忙云云。
“咦?”她盯着老人家看了半晌,“那是不是牛伯?”
刚才在巷子太黑,她都没能看清楚。
楼泊舟抬眸,扫了一眼:“嗯。是他。”
云心月便往那边走,想关心一两句,却吓坏了那帮忙背人的汉子。
“贵人饶命!”
他膝盖一软,双手合拜着就想跪下。
春莺知道她不喜欢这一套,赶紧把人拦了。
“我没有要问罪的意思,你不用紧张。”云心月半蹲看有些惶惶的牛伯,关切问了他几句话。
牛伯想起她是谁,紧张的心松下来,但还是有些无措,嘴里不停重复,药郎被县衙叫去了,还没回,他要去看看。
云心月便让两个侍卫送他去:“让医官顺便帮他瞧瞧腿,看能不能治。”
“是。”
安排好这件事情,她冲略显拘谨的汉子笑了笑,点头致意,便继续行路,与帮忙埋伏抓“狐仙”的扶风,站在高处盯梢。
山中风凉,她拢紧衣领。
楼泊舟脚步一挪,站在风口上,遮挡袭来的劲风。
她抬头,眼眉弯弯看着他,靠近了两步。
回风流转,将她头上发带吹拂,缠上他脖颈处,若有似无,像一双环着他脖颈的手。
云心月笑着的眉眼更弯了,伸手将发带压住,脱离他脖颈。
这时,盯着山路的扶风压低嗓音说了句:“来了。”
一声铜铃撞碎山间薄雾。
“……白衣红伞,新郎呼喊。”
吊诡的歌声穿过重重坠挂冰霜的枯枝黄叶,在山林回荡,也在他们耳边回荡。
云心月垂眸往下看,只能隐约瞧见晃动的几点影子。
她扭头看楼泊舟:“这次又是多少人?”
这次离得更太远,还有高度差别,楼泊舟只能判断走路的有多少人,没办法从呼吸判断人数:“只听到十一人的脚步声。”
轿子慢慢靠近。
扶风打了个手势,埋伏起来的侍卫握紧手中刀剑,微微出鞘,随时准备拔了冲出去。
“……花鞋镶边,盖头吊钱。”
童谣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时,又唱了回去。
云心月紧张听着四周发生的动静,总觉得“狐仙”下一刻就会现身。
楼泊舟不太在意旁人,一心盯着她的侧脸,手指偶尔会绕上四处飞舞的飘带。
轻飘飘的带子不太听话,就算手指将它捞回来,还是任性出逃。
他便干脆从自己腰上解下几个比较重的蝴蝶锥铃,安到她发带的尾部坠着。
乱飘的发带,终于安静下来。
他的手指便转而赖上乌黑发丝,尾指一勾,勾走一缕,放在手中轻轻摩挲。
如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看,似是能从一根根黑发里看出花儿来。
云心月的脑袋,随着底下轿子转动,发丝也从他掌中逃脱。
“他们还要往哪里去?不是说好了停在这里吗?”
她猛地回头,看向扶风。
甩起来的发辫和发丝,全部打在楼泊舟伸出去的掌心里,微微有些刺。
他喜欢这种刺挠他的鲜明触感。
若非怕她扭伤脑袋,他还想让她再来一次。
扶风也一脸莫名:“末将也不清楚,但是当初商定的就是这里没错。”
怕舆图经年有误,他还让对方一起前来,做好了标记的呢。身为一军之将,他还不至于这么轻率。
一群人齐齐转头看向逐渐行远,眼看就要拐到大弯处的黑轿子。
“坏了!”
扶风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身,准备吆喝侍卫追上去。
只是刚张嘴,就有狂风灌入,将他呛住。
沙曦暗叫不好,大吼着冲过去:“公主!抱紧你身边最牢固的东西!小心些!”
莫名的云心月,下一刻就被狂风推着往后倒退,撞入一条手臂上,她赶紧伸手将手臂主人的腰肢抱住,把脑袋埋进去。
浅淡的杉木香气入鼻。
狂风吹走满枝黄叶与冰霜,劈头盖脸向人侵袭,比飞沙走石还要可怕。
幸亏侍卫们都在官驿轮值过,知道无风镇有狂风会到,提前有所准备。
只不过官驿选址毕竟还是讲究,已选最是避风之处,沙曦她们没想到山林的狂风会如此可怕,好像要将此间地皮与树木全部都拔掉一样。
抱着的大树也跟她们一样,摇摇摆摆,瑟瑟发抖。
侍卫们已经没有余力跳出去拦阻,他们一群人尽皆就近抱树,还得蹲下抱、坐着抱。
一时之间,天地昏昏,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声。
云心月和楼泊舟靠那么近,他说的什么话,她都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脸埋着的胸膛在震动。
“我听不到——”她知道他耳朵好,便喊给他听,“这场风什么时候才会停,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其实,楼泊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她怕不怕。
他伸手把人后背环着,免得掉落的枝丫刮到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停歇下来。
沙曦顾不得请罪,先将绳索套在两人身上,将绳扣交给他们拿着。
云心月探出一颗脑袋:“将军这是做什么?”
沙曦解释:“狂风会持续两个时辰左右,圣子和公主用这个东西扣在树上,等风静止就能挪动。”
当地人若在外逗留,大都会带上这种特制的绳索。
此物历经多年证实过,狂风拽它不掉。
云心月转身去看,扶风他们已经顺着山坡往下滑,想要追上刚才过去的黑轿子。
“走。”
她拉上楼泊舟,矮身,也想从坡上下去。
沙曦赶紧抬手拦住她:“公主莫要冒险,我们从上面走,盯着歹人就是。”
万一对方的目标不在新娘,而是调虎离山,想要刺杀公主或圣子,破坏联姻,那就糟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云心月抬头看楼泊舟:“我们从上面走?”
“嗯。”
楼泊舟应声,带着她在坡上穿梭,一路尾随扶风他们,往前行进。
不到半盏茶功夫,风又起。
这一次,大家已不像之前手忙脚乱,赶紧蹲下抱树,将绳扣绕树一圈套好,等待狂风过去。
风一走,又利落解下绳扣,加快步伐追上去。
反复多次之后,总算追上黑轿子。
漆黑的轿子在浓雾被风裹走后,几乎要融入黑暗中,反而是死死抱住树干的白衣人,显得那么打眼。
又等风走。
扶风他们马上将轿子包围,剩下的人去把白衣人扶起来,追问他们为什么不按照约定的停下。
“将军,不是我们不停,是我们的腿脚根本不听使唤啊!”
“是啊,那手脚就跟被人用绳子控制了一样,半点儿不由人,真是见鬼了。”
温家村十一人嘀嘀咕咕抱怨。
云心月站在坡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吆喝一声:“扶风将军!看看新娘怎么样了!”
扶风转身,掀起帘子,瞳孔放大,满脸震惊。
她预感不太好,让楼泊舟带着自己飞下去,落到轿子前。
“怎么了?”
为什么这副样子。
扶风僵硬挪开脚步:“公主,您做好准备再看。”
有些……吓人。
云心月心里咯噔一下踩空。
她紧抓着楼泊舟的手,掌心微微沁汗,往轿子深处看去。
一双瞪大的、滴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楼泊舟伸手扶着她肩膀,横眸扫过, 又将眼神收回。
轿子里的东西,乍一看的确有些可怕,红衣、血色、瞪着眼。不过还好,淌着血泪的并不是人, 而是木头人。
“怎么会这样?”
她定定看着黑色轿子里的木头人,壮着胆子伸出手,擦了一下几乎要以假乱真的木头人脸。
手指染上红色。
她搓揉开, 闻了闻。
“像漆。”她侧身, 送到楼泊舟鼻子底下,“你闻闻。”
楼泊舟低头,肯定了她的说法:“的确是漆。”
关键是——
“轿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新娘哪里去了?”云心月四处顾盼, 都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说起新娘,温家村的人就开始捶地哭, 哭着嚷着。
云心月从他们杂乱的吵嚷声里, 拼凑出刚才发生的事情:
走到这里,大风又起。
温家村的人便利索放下轿子,抱树等待狂风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狂风中出现了一群带着方相面具, 露出两只狐狸耳朵的白衣人。
——因其身形像人,便姑且称其为人。
这群白衣人也扛着一顶黑色的轿子, 只不过轿子周边镶嵌无数华贵的宝石,更有薄纱垂下来, 完全不受风影响,隐约露出里面一身红衣的新郎官。
新郎官用红伞撩开薄纱帷帐,走到他们简陋的黑色轿子前,伸出手,把新娘带走了。
“他们手牵着手,飞到半空中的巨大轿子上,‘咻’一下就扎进了风里,跟着风走了。”
听起来,倒真像是鬼怪故事里面狐狸娶亲的场面。
吊诡,瑰丽。
云心月想了想,问他们:“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停下?”
“贵人——”温家人透着几分惧意与无奈,“草民可都说了,不是我们不想听,实在是这腿脚不听话,跟中了邪一样,自己往前走。”
云心月:“你们的意思是,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温家人表情惊恐,“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过后面那个大弯,然后大风就来了。我们只好先把轿子停下来,抱着树等风过。但是——谁能想到,狐仙这时候来接人了!”
他抬起袖子,与族中其他人哭成一团,冲得脸上白色粉末与红色粉末糊成一团,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云心月扫了一眼同样套着绳索的黑轿子,问:“新娘一直都在轿子里,没有出来?”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绷紧的两根绳索。
这两根绳索一前一后掣肘黑桥子,让它无法胡乱动弹。
白衣人都摇头。
她又问:“然后呢?你们停了几次?新娘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停了七次,最后一次就是刚才。”
云心月暂时没想到什么别的问题,让扶风把人看管好,等着交给赵昭明他们。
他们在前半段埋伏着,防止出什么意外,定要晚上他们几步才能赶来。
果不其然,云心月让沙曦把木头人弄出来,她拿着火烛仔细看时,赵昭明他们便到了。
“圣子,公主。”
云心月抬手打断他们的客套:“先办正事儿。”
“那……下官失礼了。”
赵昭明前去分开温家人问话,古三郎也提着一盏被风拉扯过,有些歪歪扭扭的灯,蹲下看木头人。
他就蹲在云心月对面。
楼泊舟抱起手臂,垂下的眼神落在对方后脖颈上。
这脖子,看起来可不够粗壮。
“公主也觉得,这木头人有蹊跷,”古三郎浑然不觉某人的眼神,温声询问,“绝对不像看着那么简单?”
云心月颔首,扒拉了一通木头人的脑袋,直接把缠在木头人头颅上的假发扯了下来。
“……”
她看着断裂成两截的草绳,有些尴尬:“这绳子的质量,可真是不怎么样,看来这‘狐仙’也不怎么富裕嘛。”
绝对不是她暴力!
古三郎伸出手:“公主可否让谷某一观?”
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洁白,最后两指微微翘起,露出背后明显的骨节,以及光滑粉润的指甲盖。
总之,手有点儿好看。
她多看了两眼。
霎时,头顶一阵凉意侵袭。
下一刻,云心月脑子里浮现这样的一幕:点漆似的眼眸,弧度缓缓收敛,凑近。
她顿时收回眼神,将假发丢给对方,若无其事低头找其他线索。
古三郎拿着假发,摸到绳结处,捏了好几遍,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云心月抬起眼眸看他:“古郎君为什么突然发笑?”
在这种环境里,还怪瘆人的。
“可是吓到公主了?”古三郎一脸抱歉,“实在对不住,三郎找到线索,一时喜不自胜了些。”
云心月凑近:“什么线索?”
楼泊舟将眼神从她身上拔出,扎向对面。
别有用心之徒。
“阿嚏——”
刚准备递假发的古三郎,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云心月不好表现得太冷漠,顺嘴问了句:“古郎君没事吧?是不是受了寒?”
扎进古三郎身上的眼刀,又被拔出来,轻飘飘落在她头顶上,化作一滩冰凉水。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抬手捂捂头顶:“这天气好像越来越冷了,是得多注意防寒的事情。”
风寒在古代可是大病。
她爱惜生命,并不想要体验。
“多谢公主关心。”古三郎微微一笑,将假发递过去,“谷某不要紧。”
“……”
云心月也不好特意解释,她刚才只是为自己担心,只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