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苗疆少年当夫君攻略by竹为笔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0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捣年糕?”
楼泊舟眼睫毛往上一翻,神色更无辜委屈:“你让我捣的,不是吗……”
“……”
“…………”
她好气又好笑:“你不用捣了,把东西送回厨房,别浪费粮食。”
“哦。”
楼泊舟垂头跑了一趟。
云心月看他捧着石臼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人还真是……
她摇摇头,将拨浪鼓和风车拿出来晾晒。
楼泊舟回来时,偷偷瞄了一眼在西斜日光下转得欢快的风车。
“喜欢?”
楼泊舟迟疑点头。
他看得出来,风车上掺杂了金粉的颜料属于西随贡品,而书房笔架上搁着的毛笔,颜料都未曾干透。
由此可见,这风车就算不是阿月做的,颜料也是她亲手涂抹。
他垂眸看她右手和袖子,果然看见几点金粉。
云心月把拨浪鼓和风车递给他:“送你。本来还怕你觉得幼稚,不喜欢来着。”
楼泊舟伸手接过:“不会不喜欢。”
她送的,就算是根草,他也会夹在书页里好好藏着。
眼看他要抱进怀里,云心月伸手将他手腕抓住:“颜料还没干呢。”
她掌心贴上手腕那一刻,久违的机械系统发出指令。
【滴!】
【能量值输送完毕,宿主体内蛊虫消灭中……】
【请稍后。】
蛊虫感觉到危险, 不安地四处乱撞。
云心月脏腑发出抗议,一阵巨疼,她脸色白了白, 不由捂着勒骨蹲下。
“阿舟……”
她伸手握住他的掌心,缓缓倒向他怀里。
子蛊有危险,母蛊也会有反应,楼泊舟很快便察觉了异样。
不过他不知道疼, 哪怕母蛊愤怒地在他体内乱撞,他也只是跟着白了脸,却并不觉得痛苦。
他只是有几分茫然。
其一, 因她痛苦的神色而怀疑自我;其二, 相思蛊不是普通的蛊,阿月竟然能挣脱灭蛊……
他垂下眼眸,自嘲一般哂笑。
他抱起云心月入内, 将她轻轻放在更换过被褥等物的床榻上。
苟无伤看她神色痛苦, 也白了一张脸,无措地捏着笔杆, 小跑跟随在楼泊舟屁股后面。
“啊啊……”
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 没事。”云心月摸了摸他的脑袋, “无伤自己去画画好不好?”
苟无伤摇头,含着一包眼泪蹲在床边看她。
云心月没什么心力劝他,只能让他小心些,看清路,不要嗑着。
小家伙把自己缩成一团, 与狗狗并排蹲在床尾,不停点头。
他不乱跑。
楼泊舟握着云心月的手, 将额头抵上去,喃喃自语:“阿月果然与其他人不同, 连蛊虫都不能困住你。”
那还有什么能留下她呢?
他心里的空茫弥漫,像开了一道豁口,不断有风灌入,冰凉一片。
【蛊虫清除20%……】
“阿舟?”云心月担忧看他,在他放空的迷茫眼神前挥手。
他将另一只手也抓住,紧紧圈在一起。
阿月不能离开他。
哪怕只有一日,只得一日,能多一日便多一日。
他松开少女的手,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
“阿舟?”
楼泊舟用掌心托住云心月的脸,在她额角上眷念地亲了一口。
【蛊虫清除36%……】
“你歇一阵,我很快就回来了。”
少年转身往外跑,几乎是撞入药房中。
楼策安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把研磨的药粉泼在自己身上。
看清楼泊舟的慌张苍白,他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没见到云心月,心中生出不安。
“长兄,你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公主嫂嫂出了什么事情。
楼泊舟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心找催发母蛊生子蛊的药,找到后仰头就倒,几乎吞进大半瓶。
“长兄!你疯了!”楼策安赶紧伸手去夺药,“此药伤身,你是不要命了吗?!吃那么多催化粉,是要什么蛊虫在你体内生一窝子蛊不成!”
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子蛊化出,要是与母蛊呆在一起,便会异常活跃,啃食人体脏器,唯有分开在两具人体内,才会安静发挥效用。
且,子蛊脱离人体,三日便会消亡。
他催化那么多作甚用处!
“还我!”楼泊舟化指成爪,扭转他的手腕,待他吃痛送力,药瓶往下坠落,他抬脚勾住弹起,便把药重新夺走。
楼策安打不过,只能从背后钳制他的动作。
“长兄!你冷静点儿。”
楼泊舟冷静不了。
此时,有漂浮的脚步声在廊外响起,虚弱的叫喊传来。
“阿舟……”
“公主在找你。”楼策安马上转变规劝的思路,“长兄,别让嫂嫂担心。我听她声音飘浮,要是晕倒在外……”
楼泊舟将瓶子捏紧,收进怀里,挣开弟弟双手,抬脚往外奔走。
云心月扶着墙面慢慢行走,迈出每一步都像被什么扎一下似的,痛得不行。
她走上一阵,腿脚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
【蛊虫清除68%……】
苟无伤想要用自己撑住她,张开手要接人,但是没能接到。
楼泊舟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到药房的榻上安置。
“你怎么出来了?”
他半蹲在坐榻边,仰头看她苍白的脸,悔意又漫上心头,如蚁附啮咬,散出点点密集又绵长的痛。
云心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用手背揩他唇角的粉末,温声回应:“我看你脸色不好,担心你。你这是吃什么了,怎么弄得嘴边和身上全是粉末。”
他爱干净,收拾沿路歹徒都会旋身避开扬起来的灰尘,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没事。”楼泊舟才想起自己的狼狈,赶紧抬起袖袍遮盖,“你别看,我去收拾收拾。”
云心月拉住他的手,从腰间掏出锦帕,给他擦拭:“苦吗?”
“什么?”
“药,苦不苦?”
楼泊舟下意识否认:“不苦。”
云心月轻笑一声,俯身靠过去,贴着他唇边,亲了一口,嗔了他一眼:“骗人,苦死了。”
【蛊虫清除78%……】
楼泊舟眼睫毛颤了颤,慌忙起身。
“我去漱口,吃颗糖。”
云心月拉住他手腕,摇了摇头:“别去,我想抱抱你。你别走,好不好?”
楼泊舟愣了一下,慌忙把身上药粉拍干净,又用手背把唇角擦了又擦,揩到随身携带的棉帕上,才侧身坐到榻上,将她抱进怀里。
苟无伤趴在榻边,可怜巴巴看着。
云心月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楼泊舟怀里。
两个人都浮出一丝不情愿,但等云心月张手抱上来,收紧怀抱,他们便闭上了想要抗议的嘴巴。
【蛊虫清除88%……】
“咳咳——”
催化粉生效,母蛊诞出的子蛊破卵而出,在他体内狂欢。
躲在屏风背后的楼策安听到动静,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险些抢步迈出去。
“咳咳咳——”
这一次的咳嗽,带出一口浓血,被楼泊舟用棉帕堵住。
“阿舟?”云心月惊恐瞪大眼睛,摸向他脸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蛊虫清除95%……】
楼泊舟正要张口说没事,喉头又是一股浓重血腥,直冲鼻腔去。
他歪头,朝地面呕出一口血,血里带着许多白色的蛊虫。
云心月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
是……蛊虫。
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蛊虫清除98%……】
“别看。”楼泊舟伸手挡住她眼睛,“很脏。”
地上这滩污血,就像他腐朽的内心,太脏了。
她不该看。
会脏了她的眼。
云心月握住他的手掌,缓缓挪开:“不脏,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
【蛊虫清除99%……】
她也学他的样子,在他掌心亲了亲,拉他的手指蹭自己的脸颊。
趁他怔愣,她仰头堵住他的唇,将他舌尖残留的子蛊卷入嘴里。
咽喉滚动吞咽。
【蛊虫清除100%……】
【滴!】
【检测到宿主体内有新蛊虫。】
云心月松开嘴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阿月!”楼泊舟伸手掰她嘴唇,脸色比刚才更白,“张嘴,吐出来。”
云心月张了嘴,任由他的手指在口腔壁与舌面刮蹭摸索,企图找到子蛊。
半晌,牙齿闭合,舌尖轻轻推开指腹。
“吞下去了。”她用锦帕擦拭他的手指,无比平静地说,“吐不出来了。”
楼泊舟喃喃道:“可是你会疼……”他抬手捂住自己视线模糊的眼睛,重复道,“我让你觉得痛苦了,是不是……”
有温热水滴落在云心月手背。
她手指动了动,垂眸看着水滴顺着肌理散开。
“没有。”她揉了揉仰头看他们的苟无伤,轻松地笑了笑,“已经不疼了。”
下蛊不疼,拔蛊疼而已。
楼泊舟揽上她肩膀,把脸埋进她肩膀里:“骗子。又骗我。”
“我是骗子,那你是什么?”云心月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小哭包?”
都为她哭两回了啊……
不等少年反驳,她便继续说:“听闻南陵夜市甚美,我来那么久,还没试过晚上出行呢。不如,你陪我走走?”
现在准备,还能赶一场日落。
楼泊舟说好,让她闭上眼睛不许看,他去换一身衣物,洗把脸。
云心月点头,也说:“好,我等你。”
少年去换衣时,她便跟苟无伤说话,让他在宫里早些歇息:“我给你带好玩的回来,好不好?”
苟无伤乖巧点头。
姐姐气色不好,要是带上他,就很费神了。
他知道好赖,不会为了黏着姐姐就不管不顾。
将孩子交给秋蝉带,云心月便与楼泊舟牵手汇入夜市的人潮里。
他们都没穿象征身份的服饰,只穿上最普通不过的南陵服,挂一身丁零的薄铜片。
铜片互相敲响,折射夕照,映出斑斑暖色。
沙曦她们隔着人潮,在身后跟随,并不靠近打扰。
“还没天黑,不如我们先买些好吃的东西,找个高的地方看落日?”云心月转脸看向楼泊舟。
楼泊舟说“好”,手上用力,就要拉他到宁城最大的楼里,订一间厢房。
“说好的一起走走。”云心月拉住他,“就不要到包厢里了,我们买点儿小吃,找个开阔些的地方,边看边吃。”
南陵多山道,有时候在路旁往远处看,都能看到山坳吞吐日轮。
“好。”
“那我挑,你提着。”
“好。”
云心月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纸包的小食,什么糯米饭、绵菜粑粑……全部勾进楼泊舟的手指里。
最终物色好一条山涧边的小道,她闻到旁边人家在煮酸汤鱼,想起他每次都爱多喝两口,便舔着脸敲门,讨了两碗。
她说要给点儿钱,阿嫲却嗔他们一眼,说不打紧不打紧。
“趁热喝才打紧。”
云心月嘴甜道谢,说得阿嫲觉得两碗太少,让他们喝完再来盛。
“家里煮了一大锅,根本喝不完,不用客气。”
“嗯嗯。”她笑眯眯应了。
楼泊舟全程不发一言,只看着她,唯有在阿嫲递来热汤时,才伸手说交给他。
“年轻人会疼人,是个好的。”阿嫲打趣。
云心月看了他一眼,依旧笑眯眯回应:“嗯,他一直都很好。”
当是时,山风袭来,日晖渐浓,迸射出最灿烂的一道金光。
金光就落在少女侧脸上。
特别好看。
他们捧着酸鱼汤,喝一口便嚼一口小食,若无人行过,云心月还会勾动手指,让少年低头。
相濡的唇齿,透着人间烟火烧出来的酸鱼汤味道。
忽然之间,楼泊舟便明白了,为什么生活总要和“滋味”配在一起谈论。
路上偶有担心旱灾的言论,说是灾星现世,南陵将要迎来大祸。
“怎么了?”见她停下脚步,楼泊舟低头看她脚腕,“累了?”
云心月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最近担忧旱灾的声音,好像更多了。”
明明春耕都还没开始。
楼泊舟拉紧她的手:“不用愁心,旱灾的事情,自有农官会处理。”
“好。”
云心月点头,刚迈开脚步,便瞧见赵昭明与古三郎从巷口并肩行来。
赵昭明就要行礼,被她打断:“我们私自出行,不要声张。”
“是。”
眼看他们两拨人就要擦肩而过,古三郎忽地停下脚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开口便如刀锋锐利。
“圣子,古某想问你一句。”他下颌蹦紧,似是对他先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万分戒备,“公主是真心与你成亲吗?”
楼泊舟僵住。
云心月回头看他,笑意疏离许多:“古郎君,我们的事情,应当轮不到你来管。我和阿舟,两情相悦,请你不要挑拨离间。”
她说话前所未有的强硬。
赵昭明懵了。
三郎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古某不相信公主心意。”古三郎挑破先前的事情,“而是圣子……”
“不管他是怎样的人,风光也好,狼狈也罢,温和仁善也好,偏执癫狂也罢。”云心月凝注他别有用心的双眸,笑出声来。
她说,“对我来说,阿舟就是阿舟,是与我同行,伴我冒险,懂我一切的知心人。他是朋友,是知己,也是我夫君。
“不是别的可有可无的人。明白吗?”
【任务判定失败,原路遣返倒计时23:59:59,正式启动。】
【请宿主做好准备。】
路旁店铺的竹骨绢灯沙沙作响, 高低明灭,将暗影虚化投在行人脚下。
云心月拉紧楼泊舟的手腕,疾步离开, 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
摊贩衣着单薄,抱紧自己双臂缩在墙角,左右迈开小碎步跺脚。
见有人停下,他赶忙问:“郎君和娘子要买什么, 可有看上的?”
云心月提裙蹲下,看那些手艺不错的木雕,抬眸问他:“虽说今岁少雪, 可冬夜还是寒凉入骨, 怎么不多穿件衣物?”
摊贩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家中幼儿出生,没钱买衣, 我年轻体壮, 少穿一件无妨。”
上有老下有小,媳妇儿又刚伤了元气, 都不能冷着呐。
“听闻今岁收成不差, 也买不起一件棉衣吗?”云心月翻找到一只小狗木雕,给楼泊舟看了看,小声问,“阿舟,你看, 这个买回去给无伤怎么样?”
楼泊舟低声开口:“好。”
他眼帘垂下,只扫了一眼木雕。
“这位娘子是外地来的商人吧?”小摊贩乐呵呵说道, “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小民,但逢家中添丁, 口粮都得紧缩减少,匀给小的吃喝。”
大人还能饿一饿,孩子哪里饿得。
云心月又挑了一只大老虎,两只一起给小摊贩:“帮我包起来,多少钱?”
小摊贩窘迫:“这……”
他们小本生意,没有东西可以装。
云心月便伸手拿了回来,塞进楼泊舟怀里:“不用包装了,直接算钱吧。”
“一共二十文。”
“好。”云心月数了铜钱给他,继续刚才的闲话,“这么说来,家里盈余也并不富足?”
小摊贩乐了:“小户人家,哪有富足一说,能有盈余,便已经是老天爷赏脸。”
“可要是老天爷不赏脸呢?”
“那就生死有命,活到哪里算哪里。”小摊贩挠挠头,“我们贱命一条,哪里能想那么多。”
再多想一些,也就担忧开春会不会真的不下雨,要熬过旱灾、饥荒,可就算知道,他们又能怎么办?
富人还能趁机囤粮,他们哪里有多余的钱可以囤呢。
云心月伸手拉住沉默不言的楼泊舟手腕,将手指滑入他的指缝里,牢牢握紧:“可要是真有老天爷,这世间就没有贵命、贱命一说。”
指缝里的手指,轻轻弹动一下,又安静垂着。
小摊贩:“啊?”
这位娘子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
云心月没解释,只是冲他点头,当作打了招呼,便拉上楼泊舟离开。
少年沉默着,被她牵入喧闹人流里。
街道两侧,灯影浮动,将他们背影消融。
店侧大红绢纱灯笼被人用扇子挑开,露出一只饶有趣味的长眼,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捏了一块银子,丢给小摊贩:“你这木雕,我都要了。”
昏暗小巷里。
云心月和楼泊舟离开后,赵昭明不解看向古三郎:“三郎,你为什么要对公主说那些话?”
这不是他们的身份可以管的事情。
再者,公主与圣子联姻,结的可是两国的友好关系,怎能破坏!
他的学识、礼仪都是三郎所授,按理说,他应当比他还要明白才是。
“你不是好奇,我当初为什么会一声不吭离开山城,前来宁城么?”古三郎将当初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他自荐枕席,赵昭明就像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似的,脑子嗡嗡。
他甚至顾不得失礼,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三郎,你疯了?”他眼中满是被知己捅刀一样的不可置信,“你这样的学识,为什么要做这等事情?”
只有不入流的人,才会企图自荐枕席,交换权势机会!
他们要被人赏识的话,大可去当门客、幕僚,或者参加科举。
“你的风骨,都去哪里了?”赵昭明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只觉得他有些陌生。
古三郎低低笑了一声,挂起温和假面,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眸。
“昭明,我们这样生来就与权势毫无关系,没有坦途可往的人,徒有风骨,只能活活饿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逮住什么机会就死死攀附。”
赵昭明摇头,倒退几步,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今日为何如此陌生。
就好像——
他们之前的相识、相知都是假的一样。
古三郎没宽慰他半句,继续往下说楼泊舟当时的不对劲。
“是故,我怀疑,圣子极有可能给公主下了蛊毒,令公主钟情于他。”
赵昭明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的紊乱:“圣子与公主两情相悦,谁都看得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至于他被掐脖子……
他都去自荐枕席了,圣子还能淡定么。
“倘若——”古三郎伸手扶了扶门侧摇晃的绢纱灯,“圣子不是圣子呢?”
赵昭明拧眉:“什么意思?”
“坊间最近一直传言,说当年的双生子并没有死。要是现在的圣子,并不是当年存活下来,一直仁心仁德的圣子,而是另外一位带来灾祸的圣子呢?”古三郎含笑看向他,“那他会不会给公主下蛊毒?”
赵昭明:“!!”
云心月买了很多玩具,又牵着楼泊舟去买糖葫芦等吃食。
挑选稻草扎上的糖葫芦时,她听旁边茶楼隐隐传来一些“巫蛊圣子乃天降灾星”之类的话。
说话的人,嗓门压低,语调却连绵起伏,甚至带着几分夸张,过路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年那位双生子,绝对没死!”
“听说他当初被抛入九黎城的雾林鬼蜮,没想到竟活了下来。”
“嚯!难怪老一辈都说他是怪物,居然能在十万山野的雾林活下来……”
“是啊,听说那鬼蜮之地,鲜有活物,连附近的猛兽都不敢进去。”
“我还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能徒手掰断一只猛犬的脖子,用牙齿咬掉它们的脖子。”
“哎哟哟……”
不等她细听更多,一双沁凉的手便捂上她耳朵,带她离开喧闹茶楼。
沙曦跟在两人身后,眉头紧锁,看向扶风:“你们圣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传闻?”
她听出了有心人闹事的痕迹,直觉不妙。
扶风抱着木雕苦笑。
他知道,但他也不能说呐。
不过——
他横眸扫过高谈阔论的那桌人,心里有些惴惴。
行到僻静处,楼泊舟才缓缓松开手,捏紧她的衣袖,沉默跟着她走。
云心月暗暗叹息一声,干脆坐马车回宫。
苟无伤已入睡,她将买来的东西,轻轻放在床头,回到寝室。
“阿月。”
听到她转身关门,楼泊舟腾地站起来。
云心月“嗯”一声应他,俯身将蜡烛灭掉,拉着他的手躺下。
楼泊舟侧首,看着她闭上的眼:“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有。”云心月侧身对着他,将被子拉高,“你答应我的聘礼——那些要送去西随的盐呢?明天能不能给我看看?”
楼泊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扯这种话。
“那就这么定了。”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蠕动着缩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小声嘀咕,“快睡吧。累死了。”
楼泊舟垂眸。
浓密的漆黑睫毛遮盖眸光,看不出他的思绪。
许久,胸口传来绵长、安稳的呼吸。
他伸出垂在背后的手臂,横过少女腰侧,把人揽进怀抱里。
阿月总是在他迟疑是否该放手时,坚定他自私的念头。
她可真是笨。
明明可以趁机摆脱他,却还自投罗网。
楼泊舟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贴着:“阿月,别怕。明日,我们就回大山里,不出来了。
“这几年,我也学了些东西,可以打造一座你喜欢的宫殿。
“我会在里面摆满你喜欢的东西,只要你说,我就给你找来。没有的,就画给我看,我来做。
“在那里,没有人能打扰我们,没有危险能越过我伤害你。”
他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便团进胸口。
“睡吧,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
有关“灾星未死,重现人世,祸害生灵”的言论,如雨后竹笋冒头,渐渐甚嚣尘上。
不过一夜,街头巷尾的人心里好似都已经门儿清一般,断定灾星现世。
惶惶不安的老百姓,甚至闹到宫门前,请见圣女和圣子,要个说法。
一大早便吵闹成市,宫墙内外不得安生。
禁卫军能拦住老百姓的脚步,却不能堵住那一张张嘴巴,只好如实上报圣女。
楼靖宁只得出面压制此事,可她并没有正面回应,只说让大家安心,她誓死守卫南陵。
“我们相信圣女!”
“相信圣女!”
楼靖宁回到圣女殿,却只觉得头疼。
在南陵百姓和儿子之间,不管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她都必定无悔选择牺牲儿子。
她素来心冷,除了南陵,没有任何东西不可牺牲,包括弟弟(先帝)、侄儿(南陵王),甚至是她那便宜夫君。
如今的楼泊舟已经不是那时的小童,能乖乖让她拧着领子丢进山野中,完全不抵抗。
“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正想着,一身竹纹墨绿长袍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她那便宜夫婿——高阳王子阿鲁那,便端着一碗热汤出现。
哪怕已人到中年,他的黑发也依旧油亮,瞧着倒像个文雅的青年,只是深目高鼻卷发,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南陵人。
阿鲁那吹了吹汤上热雾,用汤匙舀起一口,送到她嘴边:“暖暖身。”
楼靖宁心里烦躁,有些不耐地推开。
“哐当——”
汤匙落入碗里,溅起滚烫的汤水,浇了两人满手。
“阿宁!”阿鲁那赶紧放下汤碗,掏出手帕,擦拭她的手背,“红了,我去找药膏。”
他急忙就要去拿药。
“阿鲁那。”楼靖宁喊住他,“我说过,我们缔结不了两国友好,这头亲事便不必当真。你不用讨好我,我不会感激你的。”
走到门前的楼策安:“……”
他还真是,来得很不凑巧。
阿鲁那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扫了楼策安一眼,道:“儿子来找你了,我去拿膏药。”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不想听她再拒绝。
不管几次看见这种古怪的场面,楼策安都不太自在。
毕竟,亲生爹娘之间的爱恨缠绵,他也不好说什么。
楼靖宁将目光落在门外的人身上:“圣子来我这里,有什么要紧事情?”
楼策安知道他娘的本性,也不多说废话,客套行过礼,便开门见山——
“我有办法平民怨,安民心。”
“但有一事,还请圣女出手相助。”
楼泊舟兑现诺言,带云心月去仓库看盐。
大袋大袋未处理过的盐粒,堆在干燥的仓库里, 像一座座小山。
云心月问:“这都是盈余的盐粒吗?南陵竟然有这么多盐?”
“南陵流入市面的盐,都是朝堂开采的盐,这里的盐,是圣女和圣子名下私产所有, 以及各官员进贡的盐。”楼泊舟指了指角落那几石精盐,“进贡的盐有所不同。”
那都是御用的精细东西,更有送往各国王室做人情所用。而圣女和圣子私产, 大都都是盐矿所采, 比较粗陋一些,还需要再处理过才能食用。
云心月吃惊,愣了一下。
一时之间, 她也不知道应该感叹南陵的朝堂架构特殊, 还是——
“圣女也同意将这么多盐给西随吗?”
楼泊舟“嗯”了一声,将冬风吹乱的发丝从她唇角拉开:“她有利所图, 自然愿意。”
云心月眼眸眨了眨, 拉住他的手,迟疑问:“你和圣女的关系……不好吗?”
“不好。”楼泊舟干脆回答,“圣女一心为公,只和忠直之臣交好,但有私心者, 都与她关系不好。”
连阿弟那般和善的人,与她相处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