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苗疆少年当夫君攻略by竹为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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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泊、舟!”
她气得用力扯紧被子,咬牙切齿眯眼睛。
重重躺回去,并且下定决心要找回场子的人,却接连两日都没能见着对方人影。
“奇怪,之前天天在我面前刷存在感,现在居然连续两天不见人影?”
临睡前,云心月捏着被子,还在想少年神秘消失在她眼前的事情。
不过她今日旁敲侧击过沙曦将军,对方说看见他在郊外采药,应该只是在忙,不是失踪了。
“算了。”她把被子盖过脑袋,心想,“不见就不见,有什么大不了的。”
翻了个身,云心月用力闭上眼睛。
许久,睡梦将她拉回竹林那一夜,她背着楼泊舟毫无防备地踏进竹外的茅屋中,请求屋主帮助,却一脚踏入土匪的窝点,惨遭土匪五花大绑。
面目狰狞的匪徒将少年一刀捅穿,拖着血淋淋的阔刀向她走来。
她整个人像掉落冰窟一样,抑制不住地打颤,连骨头都在抖动着。
倒在地上的少年,眼睛还没来得及合上,那双浸泡在通红血丝中的乌黑眼眸,渐渐失去水润光泽,变成了毫无温度的两颗珠子。
死气沉沉。
染血阔刀举起砍下之际,云心月惊醒,猛力挣扎,弹坐起身,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儿,张大嘴巴拼命喘息。
白色里衣被汗水浸透,黏糊糊贴在她后背上,像是有水鬼趴在上面一样阴冷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披散的乌黑墨发,粘腻沾在后背与脖颈之间,亦有几缕贴上额角和脸颊,像是蛛丝紧紧缠绕。
她双眸失焦涣散,还没从梦里走出来,所见都很迷蒙,只依稀知道如今还是水雾浓重的夜。
叮叮——
清泠脆响如泉音轻荡,撞破只有霜白冷月透过窗纱照进室内的朦胧夜色。
夜色里出现了一道颀长的影子。
云心月缓缓抬起还带着惊惧的眼眸,望向那道走来的影子。
——是楼泊舟。
他背着温柔月色,看不清楚面容神态,只有清澈温柔的少年音,随着一道熟悉的、淡淡的白茶味道,飘入云心月五感中。
“你又在怕什么?”
怕他吗?
他已伪装至此,为何还要怕他,是他笑得不够温柔,还是扭断别人脑袋的时候不够利落漂亮,带了血腥归来。
少女惊恐眸色慌乱转动。
若是楼泊舟稍微侧一侧身,便能袒露唇角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以及——
那双与温和容色截然相反的、充满侵略的阴冷双眸。
云心月眼皮子颤了颤,尚且未从梦中完全走出,疑惑喊他:“楼泊舟?”
她连嗓音都在颤抖。
“是我。”
楼泊舟俯身,大拇指滑过蛊盒的缝隙,即将抵达搭扣处。
然而——
少女从床上腾起,张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楼泊舟。”
轻颤的嗓音,惊惧未曾休止。
一双干燥、柔软的眼睛,贴上他热血翻腾沸涌的脉搏,将更为灼人的温度递来。
滚烫,炽热。
似能顺着筋脉,一路烧到心脾。
楼泊舟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这份难过来源于他,为他所生。
紧抱着自己脖颈的双臂还在不停收紧,近似于勒,压在筋脉上的干燥眼睛,也越来越滚烫,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将他的皮。肉烧烂。
埋在他脖颈上的人,身躯轻颤不止。
好一阵,又慌乱扒拉他的衣襟,一路往下摸索,将有些发凉的手指贴上他的腰腹。
尔后,便停住不动。
伤口怎么不见了?
云心月通红的眼眸狐疑地转了转,落在紧实白皙腰腹上的手指,轻轻搓了搓,往其他地方找了找,只差把裤腰带往下扒拉,还是没找到。
奇怪,怎么会不见了。
她把手指贴在本应该出现伤口的地方,慢慢清醒过来,瞳孔渐渐扩大。
等等——
她转动变得僵硬的脖颈,扫了两眼左右的布置,彻底反应过来了。
懊恼闭上双眼,云心月头颅低垂,不敢抬头面对少年。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现在装作梦游,还来得及吗?
“你在找什么?”楼泊舟说的话,打破了她的妄想,“找到了吗?”
云心月:“……”
她这次想撞墙。
呜呜呜。
人怎么可以闯出这么大的祸。
“找、找到了?”她哭丧着脸,眯起眼睛,想要伸手将他衣襟重新拉好。
楼泊舟却将她的手腕抓住,弯腰更甚,笔挺的鼻尖,险些就要怼到她脸上。
云心月伸出另一只手捂脸,又被抓住,拉开。
“哎呀,你别看我。”她撇开脸,埋在自己手臂上,不太想面对这种尴尬场面。
太社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楼泊舟追问,“你在找什么?”
所找之物便是伤心的缘由么?
他想知道,想听她说真话。
云心月:“……”
她更尴尬了,但是少年无法体会。
逼问之下,少女恼了,抬起脸凶巴巴道,“我就想看看,怎么了,之前不都看过了,现在不让看吗?”
楼泊舟定定看着她强作镇定的双眸,黑漆眼睛沉沉,像两颗安静的黑曜石。
云心月心里发慌,但还是昂首挺胸,主动逼近,几乎要将自己的鼻尖压到少年鼻尖处。
须臾,少年黑眸凝定的水色晃动起来,覆上春水似的雾光,温和起来。
“是吗?”楼泊舟松开钳制她的两根手指,把夹在无名指与尾指的蛊盒转到掌心,摊到少女跟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云心月往后撤了一点,就着漏下的月光打量了一下,斟酌道,“木料很贵、雕工很精湛的盒子?”
楼泊舟:“这里面装的是傀儡蛊。”
傀儡!蛊!!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心月又往床榻里侧挪了几下:“你……要送这东西给我?”
怎么听着,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若是喂你吃下去也算送,那便是送你。”楼泊舟骨节分明的长指转动手上蛊盒。
小小的蛊盒,在他掌中像是活物一样,灵活穿梭指缝之间。
“!!”
这是什么病娇发言。
“不用这么客气吧?”云心月干笑,拉过被子挡住自己,寻求慰籍,“我不爱吃虫子,谢了哈,收回去吧。”
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少年指骨根部突出处,往回推去。
楼泊舟膝盖一抬,压住向内蠕动的被子一角,手掌往少女背后一撑,将她前路后路都堵住。
他这一侧身,月色从旁泄落,笼罩半身。轻薄银片与锥铃两相撞击,折出点点霜白粼粼波光,丁零作响,空灵又清脆。
水润薄唇轻轻一弯,少年眉宇尽是温柔笑意:“你放心,我蛊术很好,不会让你疼的。”
这哪里是疼不疼的问题!
云心月往后折腰,躲开炫目美色:“等等,我问你两个问题行不行?”
楼泊舟似是心情还不错:“你问。”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给我下蛊?”
她觉得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天天除了锻炼还是锻炼,不至于能得罪他吧?
楼泊舟温柔浅笑:“下蛊可以让你乖乖听话,不要总是推开我,不让我近身。”
云心月:“??”
这理由,果然很皇叔。
她试探对方真切的意思:“你说的近身,是拉拉手,抱一抱这种?”
“除了拉手、拥抱和亲吻,两个人还能有更亲近的事情可做?”楼泊舟只是不谙世事,但却足够敏锐,立马想起在幻天* 楼听过的动静。
他从小失去一感,只剩下四感,除了受触感影响,相比平常人更弱一些的味觉之外,他的目力、耳力和嗅感都异于常人的强烈。
当时在幻天楼二层房间里,互相亲吻、拥抱、摸索对方的两人,他光听声音就能大致复刻出两人动作,隐约明白他们在坦诚地贴一起亲近。
至于更多的事情,他便不得而知了。
或许,习医的弟弟会知晓。
“没有没有。”云心月疯狂摆手,“就这些就这些。”
少女的回避,越发让楼泊舟坚定,两人之间必定还有更亲近的事情可以做。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他知道逼问无用,就懒得再问了,“问完——”少年骤然逼近,几乎要掠夺呼吸,“好早些喂你,把傀儡蛊吃下去。”
“!!”
妈妈,我命休矣。
嘤嘤嘤。
“呵呵呵呵呵呵……”云心月屏气慑息,脑子疯狂转动,“这第二个问题有点长……”
让她想想怎么拖延时间。
不料,楼泊舟又不按套路出牌:“既然长,那就不要说了。”他手中蛊盒停止转动,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扬了扬,“还是早些……”
“但是我嘴巴可利索了。”云心月用双手一把将他手掌全部包裹严实,盯着他的眼睛,用极快的语速说话,“圣子你放心,我一定把最后一个问题好好发挥,保管听得你满意。”
楼泊舟容色不动。
“圣子你想想,”云心月力陈傀儡的坏处,“傀儡能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主动察觉,陪你谈心吗?能在你无聊的时候,跟你天南地北地闲聊,聊到兴起还疯玩吗?”
楼泊舟依旧不为所动。
云心月再接再厉,凑到他面前打感情牌:“傀儡都不会做这些事情,人就不一样了。像我们先前,忽然兴起就去一个破地方冒险,一起逃命,不离不弃,这种感情和经历多么难能可贵!傀儡只是傀儡,但人是生动的、灵活的、有着无穷惊喜的、可以当知心朋友的啊。”
知心朋友。
他从未有过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知心朋友。
“说完了?”楼泊舟眼神转动,落在两人握一起的手上,意思很明显。
云心月:“……”
这是逼她出杀手锏。
“圣子——”她拉着少年握有蛊盒的手,隔着自己的手掌放在胸口上,仰头眨巴眼睛,“你要是把我变成傀儡,你一定会后悔的。
“傀儡是没有感情的,要是我变成了那个样子,那一并消失的,还有我对你滔滔不绝的喜欢,死心塌地的仰慕。
“这个世界将不会有人如我爱你这般,虔诚、深刻、汹涌而热烈了。”
楼泊舟:“……”
骗子,他根本没看见她眼里所谓热烈汹涌的爱意。
那水光润泽的眼睛,分明一只写有“浮夸”,一只写有“求生”罢了。
他温柔笑着,用力将自己的手抽走。
云心月用尽全力,也只留下了那蛊盒,没能留住他的手。
楼泊舟直起身,缓缓伸出手,索回蛊盒。
正逢外面院子有人领队巡逻经过,他侧耳细听了一番,伸出去的手掌也跟着侧了侧。
云心月看着那像是竖立又立得不太正的手掌,疑惑看向转头望来,等着她归还蛊盒的少年。
楼泊舟手指舒展,似在催促。
福至心灵,云心月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将被子掀开,蹦下床,踩着歪倒的鹿皮靴子,张开手,把自己的手指塞入少年指缝,缓缓穿过,扣住。
十指相扣那一瞬,她脸上绽开那种朝气蓬勃的、明媚张扬的笑意,令晦暝暗夜也生色。
笑意向他而开,月光亦然偏爱,将莹白银辉尽皆汇聚于她一身。
那一瞬间,楼泊舟在她身上看见了带着茸茸绿意的春景。
云心月不知少年心底变动,只能看见他沉定不动的眸光,感觉到他紧绷一瞬又放松下来的肌肉。
她是第一次主动、清晰地握住楼泊舟的手,触碰到对方带着薄茧的掌心与指腹,摸到他手上许多细碎的伤口。
刺刺的,扎在她柔软的皮肤上,却不曾伤及她。
无由来的,云心月内心泛出几丝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涟漪。
两人谁都没动,隔着薄薄月色安静对视许久。
好一阵,楼泊舟才再次俯身靠近少女,盯着那双明亮的眸子,伸出另外一只手。
愿意改变主意了?
云心月紧张盯着他抬起来的手,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捏住她掌心里的蛊盒,扭了两下,把蛊盒硬生生抽走……
她一脸不可置信,心跳失率,眼神惨然。
“你说得对,你的确比傀儡……”
楼泊舟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她打量一圈,看得云心月头发都快跟着寒毛竖立,才将嘴边的“生动”二字吞下,掌心一收,把蛊盒拢住,吐出另外两个字。
“……有趣。”
峰回路转,云心月大喜过望:“那你不会再下蛊了吧?”
这话,楼泊舟没有应答。
做不到的事情,他向来不会轻易开口应允。
沉默??
云心月的喜色收敛些许,多上两分惆怅。
疯批的脑回路,属实有点难跟上。
不行,她得想办法,让他彻底打消这种危险念头。
等等,刚才他明明很坚定要把蛊给她喂下去,是什么让他忽然转变了态度?
好像是……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冲他笑了。
忽然,她想起来一件重要却被其他思绪覆盖过的事情,少年方才似乎说过,他想要喂她吃蛊,就是因为她不愿意亲近他来着。
所以,当她愿意亲近他时,他就短暂打消了念头?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云心月试探伸出手,主动抱住对方的腰,把脑袋搁在他手臂上。
抬起的眼,恰见楼泊舟有些惬意地眯了眯双眸,像一只放下戒备的大型兽王。
“……”
猜中了。
但她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消灭他这种危险的奇怪想法呢?
云心月沉思。
就在这时,后窗被什么打中,发出“嘭”一声巨响。
吓得她“歘”一下蹦进楼泊舟怀里,把脑袋扎进他臂弯里躲了躲。
少年睁开眼,有些不悦。
点漆似的眸子,凌厉刮过窗扇,仿佛已经穿透窗纱,扎到惊扰者后心。
不过一瞬,他又平静下来,脸上浮出温和笑意。
“谁!”
窗外,巡逻队抽刀紧追而上。
听到自己人的动静,云心月又不怕了,拉着楼泊舟把后窗打开,偷觑是个什么情况。
敞开一线的窗缝里,浓雾将两点灯火与数道人影吞噬。
楼泊舟余光瞥见窗下纸团,弯腰捡起,将纸张剥下,丢掉石头。
“有字吗?”云心月垫脚看。
楼泊舟把纸张甩开,放低,对准窗外月光。
纸上七个红色大字扭曲,如垂死前的拼命留言,虚浮无力,奄奄一息——
云霄夺命,别去,危!
秋夜凉风一吹,云心月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云霄说的是云城太守明晚邀约我们,前往赴宴的云霄楼吗?”她抱紧楼泊舟的手臂思索, “送信的会是谁?”
他们两个都不是大周人,在云城应该没有朋友吧?谁会冒着被捉的危险,给他们递信?还是,对方只是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出于好心?或者只是单纯的做弄?
“应当是,不知晓。”
楼泊舟掀起眼皮子,看向浓雾包裹的墙角, 摘下挂在腰间的短笛, 横于唇边。
怕影响她,云心月松开手,退后几步。
准备吹笛的少年垂眸, 往后瞥了一眼。
怎么那么黏人。
云心月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伸手虚虚拉住他垂下的腰带一角。
见她没有退避的意思,楼泊舟才吹响笛音, 让附近能控制的蛊虫去追踪。
盘缠在屋檐边上的银蛇, 嘶嘶吐了一下信子,也顺着墙边蜿蜒翻越墙角,追踪蛊虫而去。
感应到银蛇追踪而去,他看向少女:“想跟去看看,那人到底从哪里来吗?”
“哈?”
完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的云心月蒙圈,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笛音联想到蛊蛇,再想到追踪术。
楼泊舟耐心等她回答。
“去!”
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点儿对暗夜与不知人的恐惧, 让她的肾上腺素狂飙,只剩下兴奋激动。
楼泊舟“嗯”了一声, 朝她递过手掌。
“等等。”云心月轻咳一声,指了指他大开的衣裳,“你的衣服……是不是要先穿好。”
她不说,楼泊舟都快要忘记了。
“你还没告诉我。”他转过身去,伸手按着垂下的领子,俯身看着少女双眸,“我和那不羁人,到底谁的更好看。”
云心月:“……”
还有完没完,怎么还有回旋镖扎她身上!
“我没看清楚他衣服下什么样子。”她咬着牙,把话一字一字逼出来,“要不我下次认真看看,再告诉你。”
楼泊舟合拢衣襟,直起身:“既然没看清楚,那就不必看了。”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云心月:“……”
少年将衣裳整理时,她打了声招呼,绕过屏风,去拿了件鹅黄的外衣套上。顺道,对照镜子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为图方便,用黄色圆球的丝线缠入头发里,编了个侧边马尾辫。
待她弄好过来,楼泊舟把手递过去,等她将掌心搭过来,才拉着人娴熟跳窗翻墙,追踪而去,融入暗夜的浓雾中。
秋夜里的云城很热闹。
隔着几条漆黑巷子,尚且能听到主街上喧嚣的叫卖声,看见有炊烟升到天边,薄纱似的飘转。
他们两人手牵手行走在窄小街巷里,脚步轻缓,不疾不徐,不像追踪别人,倒像是躲开人群约会的小情侣。
“想什么呢!”
念头一冒出来,云心月就给了自己一嘴巴。
八字还没画出一撇,什么小情侣。
散散散。
她挥舞着手,赶跑自己冒出来的荒唐想法。
楼泊舟歪了歪脑袋,盯着她扭来扭去的灵活眉头,冷不丁出声:“你又想什么了?”
“没有!”云心月看河边垂柳,哈哈打岔,“我什么都没想,我能想什么?我不就是在想,那送纸的到底是谁。对,我就想这个,别的什么都没想。”
欲盖弥彰。
楼泊舟半点儿也不信她说的话。
走过小桥,他脚步一转,拉动少女走进更狭窄的巷子里。
“我们到哪里了?”
喧嚣逐渐远去,像是隔着遥遥半座山似的,变得有几分飘渺。
过巷冷风一吹,云心月说话都不敢大声点儿,害怕惊醒黑暗的什么巨兽一样,蹑手蹑脚:“这边怎么那么安静?”
静得人心里发慌。
“不知。”楼泊舟脚步自如,耳朵听着四周动静,黑亮的眼眸扫过两侧跟上的蛊虫。
这边竟然有蛊么?
居然让他随身的蛊虫都兴奋了,生出弑杀吞噬之意。
他跟着兴奋起来,血液翻涌得比寻常时候要更猛烈一些,连耳畔也鼓鸣阵阵。
不过,手臂上隔着两层袖子传来的触碰,并不能让楼泊舟充分感受那份雀跃带来的战栗,他略有些不满,停下脚步。
“到了?”云心月左右看看,异常谨慎,“这里好像没有门窗,全是墙垣。”
那不知人是怎么躲藏起来的呢?
楼泊舟“嗯”了一声,将自己的衣袖卷起,把少女一只手拉到眼前,指头从掌心爬过指缝,紧紧相扣。
这下,他满意了,唇角复又挂上柔和弧线。
云心月:“……”
他是不是对肌肤接触有什么执念。
走了小半个时辰,楼泊舟才当真停下脚步,抬眸打量一座建筑。
“好高的楼。”云心月也跟着抬头眺望,“这三层的楼,怎么建得那么高?云城太守不觉得自己威严被挑衅了吗?”
也不知道太守府有没有这么高的楼。
楼泊舟还是用那两个字回应少女:“不知。”
本来也没想要个准确答案的云心月,并不为这个答案感到失落。
她垫脚往内看,理所当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们翻墙进去?”
不想松开手的楼泊舟点头,伸出另一只手将少女腰肢揽住,把人面对面压进胸口,施展轻功入内。
落地处并没有人,可不远处灯火通明,陆续有人捧着饭菜鱼贯而出。
他们寻了个墙角躲起来。
云心月闻着香味,探头小小看了一眼,吞了一口唾沫:“闻起来好好吃啊……”
有点儿想吃。
想着,又咽了一口唾沫。
楼泊舟回头看上一眼,思索道:“我去拿一碟给你。”
他怎么好意思用这个词。
云心月赶紧拉住他:“不用不用,先去找那个丢纸条的人吧。”
可别节外生枝,反而被人发现了。
“这里是什么茶楼饭店吗?”她拉着少年往里面挪了挪,生怕他身上丁零当啷的亮闪闪小银饰暴露他们所在,小声问,“我怎么还听到有人唱曲儿?”
“约莫是罢。”他也不清楚。
远离灯火通明处后,云心月就松开了一只手,人也自然离远了一些。
不过她才往侧旁退了两步,又被楼泊舟伸手压回去。
她以为有人经过,也不敢动,就那样缩在少年怀抱里,好一阵才用气音问:“走了吗?”
楼泊舟以为她在催促,问他们现在可以走了没有,便就着这个动作,跳交际舞一样,带着她往高楼的方向去。
云心月:“??”
她懵了。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么诡异、别扭的姿势走路。
楼泊舟语气轻柔温和,理所当然道:“去找人。”
云心月无言以对,沉默了一阵,实在没忍住:“你不要太荒谬。”
哪有人会这样走路的。
“如何荒谬了?”楼泊舟无法理解,眉头微蹙看她,“我们藏着掖着,不见旁人,便算是私下。你分明说过,私下可以拥抱。”
他们这样,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你又想反悔,说的话不作数?”少年笑意还在,却无端有种吓人的威慑气息在四周散开。
毒蛇路过,怕不是都要退避三尺。
云心月:“……”
什么跟什么。
好样的,她差点儿被对方绕进去。
“这样好不好?”她想起自己当幼儿园老师的妈妈平日跟她交流的语气,将嗓音放低放轻柔,“我们现在只牵手,这段时间欠你的拥抱,先累积起来,回去就补给你。”
这样总行了吧。
楼泊舟想了一阵,应允:“好。”
只要有,便行。
看他还挺好商量的样子,云心月舒了一口气,赶紧松开他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跟在少年旁边,猫着腰穿过院中垂下的柳树,往银蛇带路的地方去。
只是——
两人躲在树后,看向人声鼎沸的高楼:“确定是在里面吗?”
“嗯。”楼泊舟感应到银蛇在四处打转,“里面气息和温度太杂,它们找不到人了。”
况且,养有蛊虫的地方就在这楼里,银蛇有些受干扰,已经狂躁起来,想要吞噬对方,加强自己的力量。
若是紫蜘蛛在,应当能抵挡一下蛊虫的蛊惑,再缩一缩范围,但恐怕也没办法锁定具体谁人。
云心月望向后门的眼睛,滴溜溜打转:“能追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不必苛责它们。”她想了想,“既然没办法圈定,又是在人群中。我们不如绕正门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送纸条的人,会不会就是这里的东家什么的。
楼泊舟:“行。”
他利落带着少女翻墙,从窄巷转出,绕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乍然撞入惶惶灯火之中,云心月不禁伸手捂住眼睛,停下脚步,在巷口处适应了一阵。
抬眸时,见楼泊舟也抬起手遮挡,不由冲他一笑:“原来圣子也会有普通人的反应。”
楼泊舟眼眸下垂,漆黑眼眸的情绪被暗影遮挡,看得不甚分明。
“何为普通人的反应?”
大家都说他不是正常人,倒是很少有人会把“普通人”这个词放他身上用。
骤然听到,竟觉得陌生之极。
“就像现在这样。”云心月放下手掌,眯了一下眼睛,“从黑暗中见到光明,双眼会无法适应,有些难受,甚至被刺出眼泪。但是,只要适应一阵,就会好了。”
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看向车水马龙的长街,举高手伸了个懒腰。
楼泊舟与她手牵手,也被抬起晃了晃。
“还是有光的地方好呀。”她差点儿就兴奋得原地踱起小碎步。
楼泊舟放开遮挡眼睛的手掌:“为何?”
暗影退去,少年眼角的水迹拖着几根浓密长睫垂下,无端给他添了几分可怜无害。
心情松弛下来的云心月,踮起脚尖,用衣袖帮他揩了揩。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多顺手,擦完就看向街上的人间烟火气,也就错过了楼泊舟略带讶然扫过她脸庞的一眼。
“光是有温度的。”她看着重檐下高挂的蜡矩兰灯,满楼红袖罗帕招展,理所当然道,“而且,光能给人勇气,赶走恐惧。”
身在有光处的少女,整张脸的容色都亮了起来,倒显得比兰灯更耀眼些。
“温度、勇气……”楼泊舟跟着低声复述这两个词。
勇气他倒是并不缺,但是温度……
“我无法感受你所说的,光的温度。”楼泊舟侧过身看她,语气平静地说着令人心起涟漪的话,“我在这个世间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只有你带来的温度。”
在她出现之前,世间一切于他而言,皆无实感,连冰冷都不曾有。
他像游离世间的一抹魂魄,不管何物加诸于身,皆无所动心,哪怕鞭子挥落,皮开肉绽,他也只有不解。
曾经,他也追逐过光而去,但是光里的人将他推开,嫌弃他一身污血,说他是怪物,说他不正常,不该与他们站在一处。
可即便他们推开他,让他撞晕在石头上,他还是毫无所感,不明白他们的惶恐惊慌,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