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踏山河by入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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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片刻,林桑晚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你?别?......”
未等她说完,沈辞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猛地衔住了她的唇,让她余下的话吞入腹中。
在与她分?离的这十几日,他很想?她。
他一生亲缘淡薄,在嘲讽厌弃中长大。而?她的出现,成了他荆棘路上唯一的欢愉。
今夜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吻她了。他自知在没成婚前,不?能这么干,于是一直忍着。可她刚刚说了什么?别?管她?是要跟自己分?道扬镳?
林桑晚,休想?让我放手?!
理智再也不?受控制,他只想?压下她,把她吻得意乱情迷,眼里含欲。
林桑晚先是瞪大了眼睛,再是激烈地拒让着。她双手?胡乱地垂他胸,他只禁锢着她,翻身将?她压在软塌上,与她十指交错。
手?不?能用,她只好用膝盖踢他,却碰上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沈辞闷哼一声,危险地抬头看?她。她回望着着他,将?四年来的委屈吼了出来:“沈辞,你?他娘的真不?是人!”
昔年,烈焰噬空之夜,林桑晚从大火里逃出来,前往青城找陆泊川。途次,遇上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她心生恻隐之心,割舍囊中半数银两以济其困。孰料翌日晨曦初露,乞丐已携全数财物潜逃无踪。于是她饿着肚子继续赶路,几近绝境之际,被一骨瘦如柴的小乞丐救了。然小乞丐被人活活打?死了,只因再次为她去偷包子。
在林家没倒之前,她觉得这世上没有她完不?成的事情,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在林家倒台后,她才知道,她连一个小姑娘的命都保不?住。
她找到那?个小姑娘时,她已经没气了,可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子。
她曾笑着说:“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可是姐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当时,她忍住没有哭。她要撑起林家,她要替四万英烈洗刷冤屈,她要冷静走下去,她不?能哭。
可此刻在沈辞面前,那?些被她压抑的悲痛、酸楚陡然一下子翻腾出来,眼泪直往下掉。
她哭起来时很像小孩子,泪珠一颗颗砸进沈辞心里。
沈辞身子僵住了,红着眼凝视着她。
他登时感到一种锐利的疼划过心口,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他的身体,击碎了他的灵魂。
失去的四年三岁,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一遍一遍道:“是我不?对。”
不?该这么逼你?。
林桑晚靠在他怀里,豆大的泪水砸在他胸膛,向下滑落,与他伤口的鲜血相互交融,激起隐隐刺痛。
憋了四年的情绪,在他面前,无处遁藏。她心中酸楚,哽咽道:“沈辞,待我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了......”
沈辞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别?怕,你?还?有我。”
“可我不?能让你?因我丢了性命。”
沈辞握住她双肩,语气郑重:“阿晚,看?着我眼睛。”
她抬眸,对上沈辞霜雪般的淡眸,眸底暗沉深邃。
他道:“我除了你?,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四年前他未能帮上忙而?悔恨至今,夜不?能寐。如今有机会?弥补,他绝不?放手?。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恶水湍流,他也要闯上一闯,拼却这一身血肉,护她平安。
他道:“你?说走就走,连命都不?要时,可有想?过,我也想?你?好好活着,喜乐康健。”
“你?……”看?到他眼中果断决绝,林桑晚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哭了好一会?,她在他的低喃声里,沉沉地睡着了,这四年来,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后来,她迷迷糊糊听到他不?断呢喃,“阿晚啊。”
“阿晚。”
在一声声阿晚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祖父、有爹爹、有阿娘,有二叔……他们朝她笑着。
破晓时分?,曦光冉起,一阵清风拂过窗外的竹林,竹叶抖动,叶上的滚滚露珠骤然跌落草间,倏忽不?见。
林桑晚睁开眼睛,揉了揉晕乎乎的脑子,才看?清床顶。
不?是在谢家。她陡然坐起,看?向四周,想?起昨夜的画面,脸登时红了。
她急忙地穿上衣服和鞋子,整理好仪容,正想?悄悄溜走时,房门打?开,只见沈辞手?里拿着一套鹅黄色衫裙,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早啊。”林桑晚脸上故作轻松的笑道。
真是太丢人了,昨夜怎么就在他面前哭了起来呢。
“先沐浴再用早膳,还?是先用早膳再沐浴?”沈辞将?干净的衣裙递给她,道:“热水已经备好,你?身上这身衣服,昨夜......”
为了不?让他说下去,林桑晚迅速夺过他手?中的衣裳,镇定道:“先沐浴。”
“嗯。”沈辞抬了抬手?,片刻后两个粗使婆子提了水进来,准备好后退了出去。
沈辞住的厢房不?大,但也不?小,东侧里屋便是专门沐浴用的隔间。林桑晚拉起帘子正要进去,感觉背后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转头调戏道:“沈大人不?走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想?看?我洗澡?还?是想?和我一起洗澡?”
除了刚醒来那?刻觉得有些丢人外,现下她又觉得没什么了,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就差最后一步。
倒是沈辞脸皮薄,以往她稍微调戏下,他会?说:“不?知羞耻。”
看?他现在这副清冷出尘的模样?,林桑晚总觉得怪怪的,他既不?教你?礼义廉耻,同你?争辩,也不?加入你?,而?是目光幽幽地望着你?。
不?等他回答,林桑晚放下帘子,走了进去。
沈辞艰难地在书桌边坐下,翻看?这半月来的账目。隔着布帘,他有些心猿意马,手?上的笔一动不?动。
见外头静悄悄的,林桑晚问:“襄县现下情形怎么样?了?”
沈辞缓缓道:“襄县水患已有数月,后来又闹饥荒,如今疫病严重,城中只剩六停人。”
林桑晚惊讶问道,“总共十停人,剩下六停人?”
“嗯。”沈辞继续说道:“若是内嘉辰王不?能在七天内将?药草运到襄县,只怕会?变成一座空城。”
林桑晚将?脸埋在水里,然后抬头道:“这个疫病这么难治吗?”
“嗯,会?传染。”沈辞听着水声,合眼养神。
沉吟片刻,林桑晚淡淡道:“若无突发情况,七天时间够了。”
就怕有突发情况。
“若是七天内不?能到呢?能从其他地方借调吗?”
“来之前,我将?白?鹿州的各郡都调了一遍,目前只能去其他州调。”沈辞背靠在圈椅上,带着些倦懒。
“离白?鹿州最近的便是宁州,你?下调令了吗?”
“嗯。”沈辞淡淡道:“暂时能坚持一个月。但按照以前情形,襄县要封城封个半年。至于花阳郡的粮,在水患发生之前,我便着人留了一手?,至少一月内不?会?挨饿。只是调查赈灾粮一案,目前只能看?严启天了。”
“哗啦”一声,林桑晚从水里站起身,沈辞的眼睛也倏然睁开,深深一吸,才发现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新鲜皂荚香,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带着她的味道。
林桑晚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自顾自地搽拭身体,穿好衣服,毛巾盖在头上,拉了帘子走出来。见沈辞眼周的黑圈,安抚道:“他们偷了粮,要么卖给粮商,要么先屯着,等风头过后再出手?。但粮食这个东西,囤久了会?发霉长蛀虫,他们也囤不?久。我已经下令,各州暗桩盯紧粮商和官府动向,一旦有消息就即刻来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赈灾粮。”
“嗯。”沈辞起身,走到她身前,拿过她手?中的毛巾,轻柔的给她拢干。
两人站在窗前,清风拂过她的湿发,也几缕碎发迎风落在他脸上,勾起了又湿又热的痒意。
门外传来急速的敲门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沈首辅,灾民暴动了。”
何敬如今已有五十多的高龄,早已侄仕两年有余。若非原先知县被严启天斩了,他根本不?会?被拉回来顶替。如今这世道,谁当谁倒霉,可他偏偏又拒绝不?了,这可是他守了二十多年的襄县百姓。
水患毁了庄稼, 没了?粮食,便闹起饥荒。
朝廷的赈灾粮还没发到百姓手中,襄阳县又突起疫病。
这疫病来得蹊跷且凶猛, 不过半月时间,襄阳县便死了?一停人。
若非沈首辅同总督严启年一道南下, 以雷霆手段稳住局面, 只怕现下城中怕是六停人都留不住。
灾难接踵而来, 年?过半百的何敬这段时日直接白了?两鬓头发, 他看着走在前方年?纪轻轻的沈辞, 感?慨万千。
当知道内阁首辅会在意这小小一县,直接亲临襄阳时, 何敬不可置信又喜极而泣的跪拜相迎。可当看到是个年?纪不大、通身散发着矜贵之气的青年?时, 他的希望又瞬间熄灭。
常在都城中养尊处优的金贵之人, 面对?襄县如今的处境, 又能坚持得住几日?
因为在原知县被斩首后,饥荒闹起时,也来了?几位从永都而来的、能够解决饥荒的“大官”, 在襄县呆了?几日,让他劝说百姓,以手中田地置换富商手中的粮食。
田地可是农民的命根子,没有田地以后只能当富商手下的奴隶。可如今没有粮食,百姓连命都会没有。虽然永都来的大官屁用没有, 可何敬却?犹豫了?。
直到沈辞到来, 一眼?看穿他们的把戏, 直接将?这些?富商驱逐出郡。
大灾之后, 必有大疫。
而疫病起初,经大夫诊治会传染后, 沈辞更是直接下令封了?花阳郡下各县的城门。
在朝廷救援到达之前,先集结其他郡的大夫和药草来驰援襄县,又条理清晰的安排县中各项事宜后,何敬从轻视直接变成了?敬重。
他在襄县当了?几十来年?的官,对?突发情况、治理之道本该经验丰富,可在瘟疫来临时却?不知所措,与沈辞雷厉风行的手段相比,确实有云泥之别。
一道凄厉婉转的声音打破了?何敬的沉思。
“大人,你们不能把我儿?的尸体给烧了?。”一个面容枯瘦、五十出头的老?妇人抱着一具同样枯瘦无比的尸体,对?着来人哭喊道。
在刑场周围处理尸体的十来个县衙小卒看到来人后,拱手行礼道:“沈首辅,何大人。”
沈辞颔首,看着刑场外围着的无病百姓、病者和死人,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也惨白如雪,又隐隐透着一抹青色。他静静站在众人面前,热风裹挟着刑场旁边乱葬岗的恶臭之气,吹得他红色官袍猎猎作?响。
一个处理尸体的小卒回道:“沈首辅,死者家人要求土葬,不肯火焚尸体。”
按照襄县习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死了?也要保持身体的完整。并且在死后得躺在棺木中入土为安,才能再次转世为人。
在他们观念里?,葬者,藏也,乘生气也,是子孙后代福气的来源。
落叶归根,是他们最终归宿。若是火焚,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更是毁了?他们信仰。
可此次疫病会传染,土葬会加重传染。有棺材的土葬倒是还好?,只是县中百姓基本上买不起棺材,直接裹着草席埋入土里?,通过老?鼠、蚊虫类传播,使得疫病更难管控。
而在沈辞下令将?尸体搬至刑场焚烧前,已下过告示,详细说明土葬的危害,襄县百姓皆是理解支持。
如今他们又是受谁蛊惑,本该在各自屋中呆着的民众,此时此刻不顾疫病会传播的危险,哭嚎着阻拦官府办差。
群情激奋,黑暗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推着事情的发展。
刑场空旷,因疫病而死的尸体皆在此处焚烧。堆积如山的尸体随着瘟疫稳定,在这几日开始变少?,不似疫病刚爆发时越堆越多,烧都烧不完。
是谁,坐不住了?。
即使蒙着面巾,还是能闻到浓重焦臭气味。
沈辞看了?一眼?被烟尘染得灰黑的沉闷天空,沉吟片刻,面无表情道:“此疫病凶险无常,更会传染,若是土葬,只会成为疫源,生生不息,永无止境。襄县也将?成为一座孤城,永远不会有城门开放的一天,你们都会死。”
人群中央一位四十多岁肤色黝黑的男子道:“若不能土葬,我们宁可一死。”
何敬恨铁不成钢地喝到:“老?丁,你添什么乱。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了?大半岁数,连这都不懂。”
老?丁望了?一眼?何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继而愤恨道:“你们能懂什么?我老?母亲生前便受病痛折磨,如今死了?,还要受烈火之苦,让其灵魂不得安息,永生永世不得转生。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当一个不孝之人。”
沈辞捕捉到来了?老?丁的异样神情,抬了?抬手。
裴松会意,取出腰间大刀,走上前。
何敬看着沈辞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可他还是害怕及了?。身旁这位首辅,能在短短时间里?坐上高位,要说没有铁血手腕,他是不信的。
何敬颤巍巍地下跪,道:“沈大人,能否先将?老?丁押回县衙?若是直接动手,恐会背上为官不仁的骂名。”
青年?垂眸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老?丁挺着胸,向前走了?两步,高声喊道:“乡亲们,都看看,当官的杀人了?!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只是想让逝者安息,这也有错吗?”
话音甫落,何敬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自头顶传来,明明是初夏,却?让人感?到寒冷刺骨。
他不敢抬头瞧沈辞,紧张得背后出了?一层薄薄冷汗。
被老?丁怂恿,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妇人抱紧怀中尸体道:“我老?婆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其他人的生死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我儿?能安息,你们不能把他火葬。”
何敬起身,指着他们痛心道:“你们糊涂啊!这疫病会死人,你们还离得如此近!”
老?丁不予理会,带头喊道:“我们不要火葬。”
“我们不要火葬。”
声音此起彼伏,裴松回头看向沈辞,见?他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于是将?刀抵住他咽喉。
裴松正要堵住他嘴时,老?丁奋力挣开桎梏,转头就去抢裴松手上的刀。
与此同时,地上的民众也纷纷站起,朝着沈辞扑去,“要死一起死!”
看着蜂拥而上的百余人,何敬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先把他送回去。”沈辞朝着裴松说道。
“是。”
他们带的护卫只有十余人,又因为是平民百姓,又不能真动手,于是沈辞一行人成了?困兽。
“一起死吧!”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狠戾的青年?,翻身越过前方护卫,现出袖中匕首刀尖,毫不留情地直冲沈辞胸口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席闫外袍内的腰间软剑骤然出现,匕首刀尖被打偏,沈辞脸上面巾旋即落下,“砰”的一声,席闫一脚踢飞青年?,紧接着一道银色寒芒闪过,地上人嘴里?溢出一丝痛呼,匕首连同半截手腕齐齐落地。
嫣红鲜血登时洒向最前方的民众,往前冲的众人见?此皆停下脚步,又惊又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见?地上之人要咬舌自尽,沈辞淡淡道:“留活口。”
席闫迅速捏住地上人下颌,往他嘴里?塞了?巾帕。
沈辞静定不语,冷眼?扫了?四周一眼?。
“乡亲们。”在最后头的老?丁仰面大喊:“杀了?狗官,就无人再能拦我们。”
刑场上的尸体还在烧着,风吹过,焦臭的灰黑烟尘弥漫在喧闹的百姓身上,犹如人间炼狱。
趁乱之际,老?丁转身就跑。席闫见?状,手中银色软剑极速飞去,片刻间就挑断了?他双脚筋脉。
听到哀嚎声,人群又顿时安静下来。他们转头看了?一眼?老?丁,又转回头看着前方纤尘不染的沈辞,恹恹地不敢再出声。
沈辞咳嗽几声,朝护卫道:“先押回县衙。”接着,他抬手撤走前方保护的护卫,缓缓向前走了?三步,对?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负手而立道:“你们受阴人挑唆,一时不辨青红,心生绝望,想以死胁迫,也属人情之常。但请你们看看远处的那些?人......”
沈辞侧身,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站满了?围着面巾的民众,他们眼?中有的不解,有的悲悯,有的怨怼.....,那万千目光之中唯一没有的就是绝望,他们还想活下去。
“他们何错之有,竟要因你们一己之私而受池鱼之殃?”沈辞以袖捂面,呛咳一声,强忍着身体不适,继续道:“本官可令小吏将?逝者遗骸分?隔焚烧,你们将?骨灰聚而为冢,以示哀思与纪念。日后若再有人闹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毕,只见?一道寒芒从众人眼?前闪过,落在远处正要转进西街的老?丁身上,转角处倏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沈辞眼?眸寒光四射,“本官能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平淡淡的几个字,在积威之下,在场众人绝无二话,立即害怕得颤抖跪地,连声磕头跪喊:“多谢沈大人。”
沈辞眼?风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望着远处站着的百姓,似乎是错觉,在他转身的刹那,那道窥视的目光消失不见?了?。
襄县北二街的普通屋舍里?,一位长相普通,略胖的男子进屋后慌忙摘下面巾,倒了?一杯茶就往嘴里?灌。稳了?稳心神后,他才对?着屋内的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道:“沈辞似乎没有受伤也没中毒,一身武功皆在。”
说话的男子是罗刹堂中人,好?称笑千面,打探消息最是得心应手。
自沈辞马车坠崖,到了?襄县后他又遭到刺杀,居然还能活着,命可真大。
坐在桌边的斗笠男子用力一拍桌子,问:“她可有出现?”
“刑场上没发现她身影,县衙如今密不透风,打探不到一点?消息。”笑千面道:“昨日来了?俩回乡省亲的姐弟,是谢家之人。”
斗笠男子微蹙眉:“派人盯紧些?。”
“也要有人手啊。”笑千面冷道:“我今日可又折了?两弟兄。”
若不是为了?探沈辞如今身体状况,他也不至于暴露好?不容易埋下的钉子。
斗笠男子从怀中取出一袋金叶子和一封信,冷冷道:“等事成了?,少?不了?你们好?处,答应你们的事情更不会食言。”
笑千面接过,和颜悦色笑道:“兄弟真是上道,是爽快人。”
第40章 审问
普通百姓, 没有染病的,每日前去县衙门前领一碗药汤防患于未然,而染上疫病的人则去疠所救治。
襄县首富谢氏, 其宅邸宽大,在疫病初起时高价网罗了各路药材, 府中日日点着苍术白术。
《本草纲目》一书有云:苍术“能除恶气, 古今病疫及岁旦, 入家往往烧苍术以辟邪气, 故时疫之病多用”。
是以谢府中至今无人染疫。
林桑晚刚回谢府厢房, 许兰知已在屋中坐着,见?她一身鹅黄色衫裙尤显得娇俏明亮, 笑问:“沈大人可是见?着了?”
自打与沈辞重逢, 她总会盯着天空发呆片刻, 尤其是在去往襄县途中, 她的脸上时不时划过一丝担忧。刚认识她时,她永远都是一副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情?感?的模样。
“是啊,见?着了。”林桑晚在他旁边坐下, 瞧见?角落燃烧苍术白芷的铜盆,摘下面巾问:“花阳郡至襄县小道的机关安放图想好了?”
许兰知是个极具天赋的机关大师,此行带的暗器机关不再少?数。而他的暗器机关恰好可以安在花阳郡至襄县的小路上。
“昨夜就让信鸽送去了。”他的狐狸眼微微上挑,极具傲娇妩媚,“哪像您呢, 乐不思蜀, 都敢彻夜不归了。”
要在七日内将几十名医者以及药草安全送到襄县, 她和嘉辰王下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
阴在阳之内, 不在阳之对。明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纪无刚将领着四十余名护卫假冒医官前?往襄县, 吸引火力。而真正的医官早已悉数乔庄成普通百姓,在暗地里候着。只等?纪无刚动身,嘉辰王手下得力干将张贺便会带他们走小道,而小道边会安上许兰知这些年囤的机关暗器。
她不敢说他的暗器天下第一,但若真较起真来,入神镜的大能在面对许兰知的暗器时,都需要仔细思量。普天之下,她还没遇上过入神镜大能。
而她也?会在今夜前?往花阳郡,铲除小路上的埋伏。
被他打趣,林桑晚脸上难得划过一丝不自在,定了定神,又恢复往日的镇静从容:“我今夜会动身去接医官一行人,你?这次留在谢府,护好自己。浮云阁若是传来什么消息,你?先看着应对。”
许兰知抬头看向她,笑道:“久别胜新婚,你?不多陪下你?那?沈大公子?”
林桑晚捏着他耳朵往门口走去,眸色冰凉沉着道:“若无其他事,就赶紧滚。”
“轻点儿,轻点儿。”许兰知边拍她的手边道:“宁州那?边送粮负责人是陆青钰。”
林桑晚放下手道:“领队的就她一人?”
“嗯,我今早刚去取的消息是宁州边界近日不安宁,西尧似乎要对南顺开?战了,所以你?的另一个蓝颜知己陆岑只能老?实在宁州待着。”许兰知甚是惋惜的看了她一眼,要是那?两?人见?到沈辞,他估计又能见?到陆氏兄妹吃瘪的模样。
尤其是陆青钰,想起她那?气鼓鼓的模样,他就特?开?心。
听到最后,林桑晚打开?大门,“许兰知,你?要吃饱了空就去疠所帮衬,那?里缺急医者和打手。”
屋门打开?,外?头站着一位锦衣金冠的青年男子。他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袭绛紫色的绸缎长袍,衣襟袖口处绣着金丝银线的缠枝莲花,面容英俊,是个翩翩公子。可他一双眼睛深邃而锐利,犹如秋水长天,透露出几分精明与世?故。
林桑晚出发前?在卷纸上了解过,是谢氏第五代的长孙——谢长凛,如今谢家真正的掌权人。见?到来人,她放下压住许兰知的手,像一个贵家小姐般向他行礼:“谢大公子。”
许兰知也?朝他拱手行礼:“谢大公子。”
谢长凛不由?愣了一愣,刚刚还在打闹的姐弟可以瞬间变脸。他微颔首,回了一礼,含笑的墨黑眸子看向林桑晚:“你?们俩即是二姑母所出,就喊我一声表哥,不必如此生疏。如今襄县大疫,不好大操大办,中午家宴就当给你?们接风洗尘。”
襄县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大半月,却在今日烈阳正照。
不知陆先生是如何跟谢家交涉的,这个谢长凛居然真能同他们演起姐弟戏码,还能演得如此之足。
许兰知狐狸眼一瞟,恭敬笑道:“多谢表哥,还请表哥带路。”
林桑晚应了一声,一道跟上。
谢府不愧是襄县第一富商,即使在闹饥荒时候,也?能在桌上见?到大鱼大肉。一顿午膳,在平静中悄悄而过。
饭后,谢长凛邀请林桑晚去了书房。顶着烈日,走过亭台小谢,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
进屋后,谢长凛屏退众人,在靠窗的案几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冰镇杨梅汁,道:“襄县大疫,表妹这时候来探亲是有要事要办?”
林桑晚抬眸看向眼底笑容别有深意谢长凛,也?不打哑谜:“谢大公子,我并非您真正表妹,此来襄县确是有要事要办,置于所办何事,恕我不能告知。”
以往谢氏产业中沈千三持股比例占了五成,但这是及其隐秘之事,外?界无人知道谢氏背后站着沈千三。如今持股之人变成了名不经传的陆泊川,谢长凛收到密信后,先是惊讶片刻,而后深深担忧,最后变成坦然接受。
只要能保谢氏长久不衰,背后之人换成谁,他并不关心。
“即是表妹,便是表妹。”谢长凛极长的眼睫迎着耀目艳阳微微眯着道:“表妹,你?做何事为兄都不会管,你?若需要帮衬,也?只管告诉为兄。但有一事,你?需谨记:谢氏不能倒。”
言外?之意便是你?作何事都行,但不能将谢家拖下水。
林桑晚握着白玉杯子的手紧了紧,望着谢长凛面上浅淡含笑内里阴狠的模样开?口道:“表哥言重了,表妹绝非不明事理之人。”
她自称表妹,已表明了她的态度。
谢长凛抬眼,对上她坚韧沉着的坦荡目光,嘴角噙着的浅淡笑意登时消失。眼前?女子容色无姝,偏偏眼角含着千山暮雪般的悲伤,连外?头的烈阳都融化不了的悲伤。
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为商数来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林桑晚将杯中的杨梅汁一饮而尽,浅笑道:“今夜我要出趟远门,五日后而归,麻烦表哥安排一个俾子在我屋内,假扮成我,无需出门,用于掩人耳目。”
出了永都,蒋礼派的刺客更能肆无忌惮地动手,她需要隐蔽行踪。
“好。”
夜幕降临,襄县死寂沉沉,没有初夏该有的蛙鸣和虫吟。
出发前?,林桑晚留了一封信,派人送至县衙沈辞手中,信中寥寥几字:去去就回,最多五日。
沈辞盯着几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勾,然后往牢房走去。
“各位官爷,你?们就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老?丁被挑断了脚筋,没法站立,此时整个人被架着,更能感?到钻心的痛。
县丞吴康朝他啐了一口唾沫,义愤填膺道:“现在知道求人了,晚了。”
襄县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是沈大人纡尊降贵来主?持大局,只怕现在的襄早成了一座死城,老?丁倒好,还敢倒打一耙,企图拉着所有人陪葬。即便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同乡,吴康手一扬,鞭子便落到老?丁身上。
老?丁痛呼一声,一滴眼泪自眼角流出。
席闫走在前?头,扫了一眼老?丁,然后对审讯堂的吴康拱手作了一揖,斯斯文文道:“吴县丞,他可有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