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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踏山河by入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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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秣齐备,舟楫焕然,巨舶再度扬帆。

第46章 民变
三日后晌午, 烈日忽蔽,如墨乌云滚滚而来。霎时,天神怒吼般的雷声响彻襄县, 随之?而来的电光划破长空,登时照亮了整个苍穹。
林桑晚隐下心中?不安, 陪了谢府祖母半盏茶后走出了碧云斋。
此时, 暴雨如注, 珠帘万丈, 天地间一片苍茫。
还有两日陆青钰就该到襄县了, 若是接下来天气也如今日这般恶劣,襄县要发不出粮来了。
然人算不如天算。
两日光景匆匆而过, 陆青钰没能如期而至, 嘉辰王那边也被山洪挡住了脚步。
县衙议事房内, 何敬身着?陈旧整洁绿色官服, 衣服袖口处已有多处磨损。他看着?外头暴雨,深陷的眼窝流出两滴热泪,摇摇欲坠道:“天要亡我襄县。”
县尉吴康忙起身扶住何敬, 颤抖道:“何大?人......”
襄县本有两名县尉和一个县丞,另两人在?疫病爆发后直接拿着?细软,携妻儿朝东郡逃。
何敬痛心疾首道:“原本每日三顿粥,而今日只有一顿,过几日连一顿粥都?没有, 百姓如何能熬得过去, 尤其是那些还在?疠所的病人。”
沈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中?风雨飘摇的枇杷树, 沉声道:“三天, 最多三天。”
何敬等?人转头看向?沈辞,他静静坐在?案桌前, 眉眼严肃,目光沉静,有种天塌下来他会第一个站出来顶着?的错觉。
何敬叹了一声,自己不该自乱阵脚,只需安抚好民众,做好分内之?事。
沈辞叮嘱完其他事后,何敬等?人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雨势渐大?,狂风裹挟雨水,卷起桌案上纸张。
席闫见状去关窗,见林桑晚撑着?伞从?雨雾中?走?来,温声道:“主子,林姑娘来了。”
沈辞抬眸,望向?她。她上身着?如淡墨般的暗花罗薄衫子,下着?嫩蓝裙子,身姿聘婷。狂风吹过,面巾下的芳容若隐若现,明艳灼丽。
在?她出现后,他那锋利眉眼在?此刻微微舒展。
林桑晚将油纸伞递给门口守着?的裴松,然后走?进屋内,见沈辞朝她走?来,温声道:“谢府今日炖了鸡汤,我盛了一些过来给你们尝尝。”
裴松登时跳了了进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我说?怎么?闻到了肉味。这一个多月不是喝白粥就是吃馍馍,我都?快吐了。”
席闫咳嗽了两声,眼神示意裴松别再说?话。如今襄县缺粮,主子生病时都?不曾有有肉,他们更该以身作则。他彬彬有礼地朝林桑晚作了一揖,“多谢林姑娘。”
“林姑娘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裴松不理会席闫,忙着?盛汤。
自林桑晚进屋,沈辞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对于?裴松的话,也未像平日那般严肃指责,似乎对“自己人”三字表示默认。
林桑晚笑笑,看着?裴松将装好的鸡汤递给沈辞,见他摆了摆手,问:“你不喝吗?”
“你们喝。”沈辞兀地想起什么?,问:“谢府囤了多少粮食?”
“得回去问了谢长凛才能知?晓。”林桑晚问:“是不是连粥都?快发不出了?”
沈辞微微皱眉,轻嗯一声。
民不聊生时,谢府能不发国难财已是幸事,若想让谢府慷慨解囊,未免强人所难。
林桑晚抬手抚上他眉心,“我回去问问。”
“沈大?人,城门口出事了,何大?人被打晕了。”
林桑晚放下手,看向?门外,一个小卒从?雨中?朝他们跑来,边跑边说?。
沈辞闭了一下眼,“你留这,我去看看。”
林桑晚道:“一起去吧。”
黑云压城,城门口下聚集了数百流民,乌压压的,城门下拿着?长枪的小兵被推挤得后背直贴掉了漆的朱色城门。
不知?哪里得来襄县无粮的消息,难民情绪高涨,抗议声不绝于?耳。
一人举手高呼:“快开城门,我们不要饿死在?这里。”
“凭什么?不放我们出城,我们要出城。”
有人哭喊着?:“军爷,放我们出城吧,襄县没粮了,难道要我们饿死在?这,我们还不想死!”
沈辞撑着?伞,看着?前头泱泱灾民,握着?伞的手骨节泛白。
真是一计不成,再使一计。
林桑晚拳头紧紧攥着?,压下心头沸腾的杀意。这个恶毒的蒋礼,当真恶毒的有些手段。这些难民中?,不乏有染病未痊愈的,出了城门,疫病扩散开来不说?,他们自己也会死。
县衙巡检司留下的巡检及弓兵、机兵统共四十余人,他们齐齐站在?沈辞身后。可想要靠武力镇压数百民众,是行?不通的。
卫所与?州县互不统属,一旦地方有事,州县无权调遣卫所兵,而卫所也只听从?军事系统调遣,不干预地方之?事。
林桑晚向?前走?了几步,正要开口,沈辞将她拉回身后,高大?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穷途末路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辞一身浅蓝色衣袍,长发以骨簪冠起,黑发明目,风韵清俊。
他往前走?了几步,颔首抬眸,面露凶狠,目光锐利威严,声音冷淡肃厉,洪亮如钟:“大?家莫要轻信谣言!本官在?襄县一日,绝不会让你们饿死。”
流民纷纷转身,循着?声音看向?沈辞。人群中?一人先开口,“凭什么?相信你!你们这些狗官平日里中?饱私囊就算了,如今还要挡我们活路。”
“之?前便?有朝廷官员来过,可他们做了什么??吃了县衙粮就跑了。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莫要再诓骗我们。”
林桑晚被巡检司的兵卒互在?中?间,看着?义愤填膺的人群几乎要将沈辞淹没。
他费力地在?人群中?转圜,呼声却被一波波声浪盖过,仅剩徒劳。
他向?来沉默寡言,可为了百姓,还是耐心细致地一一解释,可那些愚民却充耳不闻,将他的真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一如四年前的林府。
林桑晚内心升起一种深深无力感,可这些流民,即使听风就是雨,她也不能有任何怨恨。因为他们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想让他们辨别是非,好比铁树开花。
倾盆大?雨泼洒在?青竹油纸伞上,溅起朵朵水花。
一声声,一更更。
外周的喧闹声沸反盈天,林桑晚闭了闭眼,而后轻轻放开握着?的伞柄,转身解下身后机兵背后长弓,取出三支羽箭,飞身至路边原先以床凳搭建的柜台上,动?作行?云流水。
她的手细腻如春日之?柳,却也坚韧如松柏,此刻紧扣着?弓弦弯弓引箭,几将一张弓绷成满月。狂风暴雨砸在?她身上,她的身形依然稳如磐石,未曾晃动?一下。
狂风呼啸而过,吹走?她脸上面巾,露出一张平静而明艳的脸庞。一双漆黑眼眸,泛着?深寂而冷酷的杀意!
巡检司的兵卒脸色突变,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是为大?罪。
林桑晚的手没有半分发抖,神色冰冷地望向?前方拥挤喧闹人群。
“嗡!”
弓弦一声震响,三支箭矢如电飞去!
席闫等?人只听得“嗖”一声响。
破空而去的箭矢迅雷般掠过他们头顶,径直射向?了他们前方的三名百姓。
被一箭贯穿心脏的三人登时倒地不起。
场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人群安静了片刻,明白了什么?后旋即离那三人远远的,然后抬头看向?林桑晚,眼中?满是绝望。
她那冷酷的一箭,显然灭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杀人了,杀人了......”
“老天爷,睁开眼看看吧,官府只知?道欺压百姓了......”
沈辞转身,看到了她冷漠的神情下格外悲伤的眼睛时,心蓦地一紧,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她又想抛弃自己,独自扛起所有重担。
“林桑晚!”声音荒凉寂寥。沈辞边喊边朝她走?去。
她没有像以往那般,笑着?回应他“我在?。”而是摇了摇头,示意他停住。
眼睫轻颤,雨珠顺势落下,滑进轻启的朱唇。
她抬眸,眼神坚定地望向?众人:“吾乃永安郡主,刚刚三人乃是奸佞小人,妄图制造混乱,离间民心。”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奸佞小人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说?的。我们凭什么?信你?”
林桑晚冷厉道:“你们在?场所有人要不衣不蔽体,要不蓬头垢面,无一例外,各个满面沧桑,脸色灰黄。而他们三人,中?气十足,脸色红润。”
人群瞬时安静下来,纷纷望着?她,思索着?她的话。
突然有一个少年背着?老娘,从?众人中?站了出来,朝她吐了口浓痰,激愤道:“我记得你,你是卖国贼林慕峰之?女,朝廷发给襄县的粮食肯定被你这贱人私吞了。”
卖国贼。
林桑晚脸色煞白,紧紧攥着?长弓,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她不是罪人,可她的存在?却是千夫所指。她爱世人,可世人多愚昧。
那名少年放下背上老母亲,悲愤道:“众乡亲们,可还记得四年前石堰之?耻,就是她林家通敌叛国,才导致我爹死在?了战场上,导致我爹被人唾骂,尸骨无存,死后还不得入族谱。”
一个流民立即站了出来,应和道:“粮食铁定在?她那,杀了她,我们就有粮了。”
人声鼎沸。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中?的灾民愈发失控了。
无人注意的街角,一个带着?面巾的红衣女子静静地望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难民如失控的野兽, 奋力夺过巡检司士兵手中兵器,朝着林桑晚而去。
沈辞越至她?身前,仰头望去, 见她神色异乎寻常得平静,他心里难受极了。
越冷静, 就说明她独自吞下的情绪越多。
她?总是这?般, 无坚不摧地往前走, 像以前一样, 把所有可能的圆满都抛下。独自一人, 穿上厚厚铠甲,走向黑魆魆的长夜。
沈辞收回目光, 眼眸幽寂, 道:“这?里不安全?, 你?先回去。”
修如青竹的手一伸, 腰间玉尘剑出鞘。他的二师父曾问:“你?为了天下苍生拿剑,可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对你?刀剑相向呢?”
他回:“舍我?一人而全?万民也算死得其所。”
看着越来越近的刁民,他选择握紧玉尘剑。
他素来不爱表达, 现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竭力守护想守护的人。
林桑晚没有回答沈辞,她?颔首看着面目狰狞、失去理智的灾民,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快快离去, 黎庶之命与她?何干?
然祖父敦敦教?诲犹言在耳:“民为贵, 君为轻,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她?闭了下眼, 风雨吹打得她?眼睛生疼。
再?睁开眼时,她?腰间放着玉印的囊袋扯下, 拿出玉印,上头雕刻着萧逾白三字以及龙纹样式。
这?枚玉印是嘉辰王府独有的令牌,世间只此?一枚。
她?垂眸,最后望了沈辞一眼,忽然间,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凄苦溢满胸膛。
在大?堰时,曾有一位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对她?说:“天生将星,福祸难测;南遇妙善前种姻,奈何姻缘不到头。”
她?自幼不驯,也不信命,只觉地算命先生想诓钱财。后来报应不爽,至亲离世,她?受尽折辱,背负骂名,于淤泥中?苦苦挣扎,难得圆满。
天生将星,明明是天煞孤星。
前半句已经一一应验。
而后半句......她?不该心生贪念。
沈辞也不该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他本可位列三公?,他本可成为世代传颂的贤相。
南遇妙善前种姻,奈何姻缘不到头。
她?与沈辞,命定无法白头。若是强求,只会令他一而再?,再?而三破戒,最后难得善终,遭万万人永世唾骂。
玉印入手冰凉,一如她?整个人,冰冷彻骨。
她?知道,一旦她?选择了这?一步,就会和姑姑一样,注定要成为笼中?鸟,池中?鱼,也有可能还没成功复仇,就惨死于未来某一天。
其实这?个选择,早在四年前就已注定。四年前,她?还会挣扎,还会反抗。如今,她?既不会后悔,也决不会逃避。
只是在夜阑人静时,心中?难免期盼,那时身边之人平安喜乐,顺利扫清了蒋礼一党,林家满门忠烈和四万神勇军魂归故土,洗清冤屈,南顺海晏河清。而她?和沈辞,喜结连理,过上牧马放羊的快过日子。然而这?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浮梦一场。
她?朝他背影微微一笑?,她?终是做不了他的新娘,她?食言了,低喃道:“沈辞,愿你?岁岁长乐。”
沈辞背对着她?,神色肃厉,雨声盖过了她?低喃声,他没有听见。只是身后之人迟迟未有动作,他示意裴松直接将她?带走。
裴松领命,正要脱身时,一道声音响起。
“吾乃嘉辰王妃,信物在此?。”
她?缓缓举起手中?玉印,声音清亮,随着她?的内力散出,在场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年初,嘉辰王夺回石堰五城,一雪前耻。一时间,他成了全?南顺赞颂的对象,成了他们膜拜的神。而他又是天潢贵胄,帝王血亲,平民百姓又将皇族之人视为神明。此?刻,他的身份是最好的定海神针。
坊间传闻,嘉辰王痴迷于一位病弱未婚妻,四年来不肯纳妾。
以往,她?不愿借萧逾白的势,不愿同他生死捆粄一起。
可宿命就是这?般,不可违,不可逆。
在世人福祉面前,个人恩怨私欲都?变得微不足道。林家虽没,但她?不能辱没林家世代心怀家国天下的铮铮铁骨。
即便知晓此?生此?世,她?与沈辞再?无可能。
百年清贵世家,不会容忍这?等罔顾人伦之事。
除了风雨声,城中?一片寂静。流民纷纷盯着她?手中?白润玉印。
裴松和席闫转身侧目,不可置信地仰望着她?。
乌沉的天空阴云密布。
巨风涤荡她?衣裙,她?平静而漠然地俯视着城门前的难民。
猛然想起什么,两?人又立即看向自家主子。
只见沈辞清冷刻板的面上一片沉默,唇线抿直,不作言语,握着玉尘剑的手颤了颤。
那是一种极致到冷静了的愤怒,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撕碎了她?,就当?没认识过她?。
他缓缓转身,眼角红戾,狠狠盯着她?。
林、桑、晚!细细咬过这?名姓,沈辞浑身的鲜血在此?刻瞬间冰封,脸色更是煞白。
她?再?一次,以自己的方式挡在了众人面前,全?他体面,保他名声。她?总是这?样,为所有人想好了结局,却独独落下自己,放弃自己。
林桑晚不敢看他,视线落在雨中?的难民身上,缓缓道:“我?是镇北王府之人,也是永安郡主,但更是嘉辰王妃。你?们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嘉辰王。他忠君爱国,体恤百姓,是绝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子民。本郡主陪同嘉辰王一道南下救灾,只要我?在一日,就有你?们活着一日。我?会与你?们同进退,共生死。不日,嘉辰王也会到襄县。”
这?番话?一出,众人皆是动容。
人群中?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孩站了出来问:“这?是真的吗?嘉辰王真的会来吗?”
林桑晚朝她?微微一笑?:“嗯。”
人群哗然,半信半疑,不断重复“她?真是嘉辰王妃?”、“嘉辰王真会来?”
原先愤慨的少年大?喊道:“乡亲们,别信她?。她?可是卖国贼的......”
“咻”的一声,刚说话?少年感?到脖颈一阵凉意,然后鲜血顿时如雾般抛洒开来,最后几字生生卡在喉咙中?。
沈辞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戾气,握着染血的剑,盯着林桑晚一字一顿道:“胆敢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裴松、席闫二人皆变了脸色,拱手回“是。”
先前只是敲晕了上前来的难民,若他们一意孤行?,接下来只怕会血流成河。
如作兽散的众人登时不动。
旁边被打晕的何敬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理了理衣袍,双膝跪地对着林桑晚行?拜礼,恭恭敬敬道:“参见嘉辰王妃。”
巡检司士兵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下跪行?礼:“参见嘉辰王妃。”
之前问话?的小女孩走上前两?步,也朝着林桑晚跪拜,其他百姓旋即效仿。
城门前,只剩沈辞一人,孤零零立着。
他仰望着她?,面无表情地沉默,猩红眼眸里的湿润却终于夺了眶。
他如何不知她?的铮铮傲骨,复仇之恨,家国之责......
随便拿出一样,都?比两?人的情爱重要。
她?有着绝对的善良,她?信奉公?平、正义,她?没有辜负任何人,却独独辜负了她?自己。
双十年华,她?本该明媚风发,意气凌云,她?本不必首当?其冲。
视线模糊,指甲都?嵌进手心渗出血来,他浑然不觉。
雨势渐渐变小。
“锵!”
玉尘剑回鞘。
沈辞阖了眼,躬身朝她?一揖,神色恢复平静,艰难开口?道:“参见嘉辰王妃。”
他语气很平淡。
林桑晚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无尽而深沉的苦涩。
她?闭了一下眼,终是忍住没看他,握着长弓的手,指节泛白。
不起眼的街角处,红衣女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笑?,眼中?燃烧着滔天恨意和满腔嫉妒,原本妩媚的五官此?时也变得狰狞丑陋。
她?不理解,林桑晚为何不杀了这?些愚民。她?不理解,他们如此?辱她?,她?还能从容冷静地替他们考虑。
街角处又走出一男子,他拍了拍她?肩膀,语气带了一丝不满:“你?若再?这?胡闹下去,父亲不会再?留你?。”
说话?的是定阳侯府三公?子——蒋辰鸣,红衣女子则是时镜夷。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确定了襄县的这?个林桑晚是真的,接下来照计行?事。我?不管你?跟她?有何纠葛过节,这?个档口?上,莫要任性。”
蒋辰鸣十三岁后便从了军,跟在家中?大?哥蒋辰烨身边学习。自打二哥去世后,他便回了永都?,发誓要手刃林桑晚。
父亲却告诫他时机还未到,要沉住气,看得远,蒋家要的是那至尊之位。
明日就是最佳时机,明日,他一定要替兄报仇。
时镜夷恢复心绪,拍下他的手,冷笑?道:“蒋三公?子,若不是我?安排刚刚那一出,你?怎么能知道哪个林桑晚才?是真的。”
蒋辰鸣静默不语。
时镜夷继续道:“你?放心,我?是谋士,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蒋辰鸣看着身旁这?个心如蛇蝎女子,有一丝懊恼。他从大?哥、父亲那里听过她?的事。四年前,若非她?出谋献策,林家不会倒台的如此?顺利迅捷。
她?是一个不容小觑之人,只是他难免有些好奇,她?和林桑晚到底是有何过节?要她?家破人亡还不够,还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传她巾帼不让须眉, 有情有义。
谢长?凛得知了今日之事后,一时有些艳羡嘉辰王, 但更多的是打心眼里敬佩她。
如此有勇有谋, 才貌兼备的女子实?是罕见。
谢长?凛进屋见她忙碌身影, 道:“可以让下人整理, 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林桑晚笑而不语, 转身见谢长?凛要下跪行礼,忙阻止道:“表哥。”
听到表哥二字, 谢长?凛明了, 兀地问:“表妹还会回谢府吗?”
“嗯, 在?离开襄县前都会回来, 两日回来一次,看望祖母。”林桑晚轻声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总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谢长?凛在?案几?前坐下,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道:“我已命人开粥棚布施。”
林桑晚身子僵了一下,她还未同他提起此事,他到先她一步想到了。
这下欠的人情又多了些。
谢长?凛解释道:“谢家虽为商贾之家,但也懂仁义二字。平日里他们没少关顾谢氏商铺, 也是时候回报百姓, 正所谓积善之家, 必有余庆。”
两人相?处时日不多, 聊上的话也寥寥无几?,但他明白她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对?她好一分,她会还你两分。
谢长?凛是个商人,凡是考虑利益。本?可等林桑晚开口,他再顺势布粥行善,让她再欠他一个人情,可他突然不愿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她的赤诚之心。
林桑晚侧身,眼风扫了一眼谢长?凛。
一如初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双眼睛透亮有光,锐利精明。可除了眼睛提醒他是个商人外,他身上任何一处都未沾染半分铜臭味,儒雅得不能再儒雅。
林桑晚继续整理衣物,道:“襄县有你们谢家,是襄县人的福气。”
她并非恭维,而是真心赞扬。
......
到了县衙,何敬已命人收拾好屋子,刚好在?沈辞隔壁。
林桑晚进县衙时,天?已经黑了。何敬恭敬地在?门?口迎接,生怕一个招待不周就会掉脑袋。
当亲耳听到原来的谢府表小姐变成了郡主,又是嘉辰未过门?妻子时,他犹被雷击,恍然明白她之前费心费力替难民筹谋规划,原是为了嘉辰王,并非为了沈大人。
在?衣食起居上,林桑晚习惯了亲力亲为,当两个俾子要替她收拾时,她只是令她们去门?口守着。
雨歇夜深,月隐云后。
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俾子道:“永安郡主,沈大人求见。”
林桑晚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举着油灯走至门?前,将门?拉开。
屋外沈辞开口:“你们去给郡主端碗姜汤来。”
守门?的两个俾子抬头看了眼林桑晚,见她点点头,才应声退下。
沈辞站在?门?前,脸上已恢复平静,道:“阿晚。”
林桑晚不曾踏出门?槛,语气郑重?:“我同沈大人虽年少相?识,但到底身份悬殊,还请沈大人日后唤我一声嘉辰王妃。”
油灯烛火因风剧烈摇晃,黑夜中,沈辞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屋外的风,忽明忽暗的灯光登时亮堂起来,照亮了男子英挺凌厉的五官。
旋即压迫感?自头顶传来。
林桑晚强自镇定地眼帘抬起,看着沈辞的脸庞。
他两道浓眉微扬,不苟言笑时,更显严肃凶厉。难怪有传闻言只要沈辞主审,没一个犯人不乖乖招供,实?在?是见到他的脸就怕了。
四?目相?对?,沈辞琥珀色淡眸里一片清正,林桑晚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
月白色衣裳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他从袖中取蓝白色瓷瓶递给她,淡淡道:“白日里见你手?受伤了,过来给你送药。”
白日里,因为扣弦扣得太紧、太久,她的指腹被弓弦割伤,之后她又回了谢府,他一直没机会亲自看上一眼。
林桑晚看着他一袭白衣,好似仙人下凡。她暗暗感?叹,自己总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她被美色所惑,对?他一见钟情。可她现下要克制,要远离。
她没有去接,举着油灯的手?收紧,漠然道:“沈大人深夜找我,只是为了这些不重?要的事,未免太过无聊。”
沈辞一顿。
林桑晚敛了敛神,平静道:“多谢沈大人,我已经敷过药了。夜深露重?,您请回吧。”
她低头,就要关门?。
“林桑晚。”
沈辞将手?落在?她手?背上,阻挡她关门?的动作。
他的手?很瘦,手?指修长?白净。她抬眸,牢牢将心底涟漪封存在?角落,冷冷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死寂,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沈辞定定地,静静地低头凝视她,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眼神。
未遇到她之前,他好似一块冷木,生活也是枯燥乏味。
他本?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一个人走下去。
可是,大雪中,林桑晚好似一团五颜六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了他黑白世?界中,时刻让他感?到暖意,渐浓渐炽。
她不在?意别人眼光,却每次听到有人诋毁他时愤愤不平,出手?教训。
她特意打?听他的生辰,然后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她会在?他孤寂时跑到他跟前撒泼打?滚,吵着要他带她去玩。四?年前,她虽第一次入永都,可愿意带她玩的人比比皆是,原本?浪荡挑剔的公子哥陆岑都能对?她另眼相?看。
她那么好,应当一生顺遂平安。
他许诺过,会与她一同面对?艰难险阻,会护她平平安安,即使以陌路人的身份。
若这是她想要的,他不会阻止。
孑然一身是他的宿命,遇见她,已是三?生有幸。
静默良久,他指尖发凉,轻轻放手?,克制着情绪道:“是下官唐突了。永安郡主,早些歇息。”
话闭,沈辞缓缓转身,没入黑夜,没再回头。
灯光在?他离开一瞬便被大风熄灭,雨后夜晚的寒气也在?这一刻扑面而来。
眼眶有点热,林桑晚唇瓣动了动,终是没喊住他,静静看着白色衣角如一缕清风般从她眼前滑走。
这四?年来,她学会了如何让一颗心变硬,变冷。
既然注定是不好的结局,又何必开始,不如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
翌日清晨,竹叶轻颤,雨珠如珍珠般滑落,激起淡淡水雾与清新?而淡雅的泥土香。
林桑晚醒来时,沈辞已出了县衙。
见裴松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笑道:“我武功比你好,不需要人保护。”
裴松脸色铁青,双手?抱胸,不予理会。
在?他眼中,林桑晚是个没心肝的坏人,自家主子对?她掏心掏肺,她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林桑晚笑笑,也不跟小孩子计较,淡淡道:“襄县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裴松神色犹豫,撇嘴回:“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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