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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踏山河by入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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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晚道:“哦。”
屋内死寂。
林桑晚低头看着近日何敬一早拿过来的册子,其中详细记录了疫病刚爆发时情况。
疫病前连下一月大雨,又遇上河坝决堤,冲走了庄稼和农屋,自然连家禽也泡烂了。本?该将这些泡了水的家禽掩埋或焚烧,但西市街的一卖猪肉屠夫偷偷将猪肉处理腌制,在?闹饥荒时高价售卖,许多人买了他家肉。
刚卖的前半月是没有人吃出问题,但在?沈辞到了襄县后便吃出了问题。
首先是屠夫起了红疹,高烧不退,请了大夫看以为是寻常毛病,没注意隔离。不过两日,屠夫妻儿、父母以及看诊大夫纷纷中招。
又过四?日,屠夫死了,买了他家肉的人纷纷病倒,县府才觉察不对?。再之后,便累及了全县。
细问屠夫妻子后才知,他们存放腌肉大坛子底部,不知何时破了洞,坛子里面爬满了老鼠、蟑螂等各种?活的野物,底下腌制的猪肉早已发臭发烂。
而在?屠夫病倒前,恰好有一个头戴斗笠男子来他们这买了腌肉。
林桑晚低喃着:“头戴斗笠。”
会是谁?
林桑晚想得认真,不知沈辞何时进了屋。
一道低磁声音自头顶传来。
“在?想什么?”
她蓦地抬头,虽然她已做好准备,但突然听到他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地心里发颤。
林桑晚镇定道:“疫病的起因,何人所为。”
沈辞在?她身前坐下,将手?上端着的热药汤放在?她眼前。
林桑晚垂眸看着乌黑黑的汤药,微蹙眉道:“昨日喝过了。”
汤里没放糖,她不爱喝,况且疫病制止住了,不喝应该无碍吧。
沈辞幽静地看着她灼丽的五官变得痛苦,只道:“你今日说话时带了鼻音,不喝不行。这碗药汤是甜的,我亲自熬的。”
林桑晚狐疑地端起碗,抿了一口,尝了味道,才将剩下悉数饮下。
她将空碗移到他面前,说了句“好了”,又低头看着新?整理的册子。
头顶那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冰冷,沉静。
林桑晚颔首看他,“沈大人还有事吗?”
沈辞盯着她,目不转睛。他头戴玉冠,坐得端正笔直,挺拔屹立。
见他不再用骨簪,林桑晚愣了愣,像有无数根针直直刺进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沈辞道:“无事。”
语气清冷。
林桑晚心内一颤,可又安慰自己,求仁得仁,她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还未下逐客令,林桑晚莫名?地感?觉倦意涌了上来,眼皮合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被人轻柔抱起,放置床上。
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阿晚,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第49章 出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如水的月辉倾洒满地。夜风徐徐吹来,带来一阵清凉,缓解了?白日的酷热。
沈辞坐在?光秃秃庭院中?抚琴, 石桌上点了?一盏灯,灯烛的光亮只能照着他半张脸。
他眉骨很高, 五官清隽凌厉, 抚着琴时脸上面无表情, 一双淡眸却?晦暗不明, 不知在?想什么。
琴音流转, 高时如鹰击长空,畅快淋漓, 低时似孤雁哀鸣, 风起残荷。
裴松在?一旁静静听着。
今夜所弹奏的曲子皆是他从未听过?的。
听了?这么多年, 他也从来未像今日这般难受压抑。弦动悲凉, 如秋叶落寂,古道边独行。
静夜里阒无人声?,只伴着草丛间凄厉的蝉鸣声?。
席闫从昏暗中?走?了?出来, 立在?裴松旁边。
琴音骤歇,席闫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他们行动了?。”
沈辞站起身,命人收好琴, 动身时, 情不自禁地看向林桑晚屋子。
静默许久, 他收回视线, 朝裴松吩咐几句,领着席闫走?出了?县衙。
城门前。
有些巡检司士兵手持火把, 火光照亮了?半片夜空。
马蹄声?渐近,他们齐齐看向黑夜中?骑马而至的沈辞,而后纷纷行礼。
沈辞头戴官帽,一身绣锦鸡绯色官袍,面容严肃而又平静,周身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大气?息。
他垂眸看向跪在?地上、被麻绳绑着的九名男子,目光清冷凶厉。
巡检司巡检出列道:“如大人所料,这几名匪贼真的趁着守门小卒换岗期间偷摸摸想打开城门。”
沈辞在?这九人身上打量了?一眼?,淡淡道:“都押回牢房,别死?了?。”
难道不即刻问下他们意图和有没有后手吗?
巡检面露疑惑,却?又不得不应声?,摆了?摆手,在?地上挣扎的九个人纷纷被带走?。
席闫朝他解释道:“我家主?子都猜到了?,一切照计进行。”
沈辞下马,提剑登上城墙,看着城外远处一片黑黢黢的茂密山林,里头人影攒动。
门外官道上传来了?兵马行进声?,他收回视线,见乌压压的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须臾间,盗匪装扮的人马城门下停了?下来。沈辞扫了?一眼?,约莫两千余人。
席闫一贯从容斯文,在?扫了?扫身后壮丁大汉组成的巡检司和前方严阵以?待的贼匪后,皱起了?眉头。
因灾情襄县中?能使得上力的人所剩无几。
席闫心?内嘀咕:今晚怕是九死?一生。
虽然他的主?子自小才傲永都,谋略堪比诸葛在?世,可到底敌我悬殊,这点人马哪里能杀得过?悍匪。
若是悍匪又还好,他们不懂作战技巧,可眼?前城下的这些人排列整齐,身姿笔直,明显就是纪律严明的军队之人冒充贼匪的。
他们上方,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城上何人?”城门下的头领打马上前,不屑问道。
沈辞静默不语,眉头不展。
席闫上前,不回反问:“城下何人?”
头领身旁亲兵煞有其事道:“也不怕让你们知道,我们正是白鹿州威名赫赫的龙鸣寨悍匪,识趣的话就快开城门,否则等我们攻进城去,就是尸山血海。”
龙鸣寨位于隔壁县的龙鸣山,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素日里只会对富人家下手。像今日这般自爆身份,不在?意事后诛九族重罪,只怕是龙鸣寨寨主?换人了?。
沈辞再仔细望了?领头一眼?,又环顾四?周一圈,定阳侯府三公子蒋辰鸣没在?此处。
这四?年来,沈辞面上是德义有闻,清慎明着的文臣。可在?暗中?,他培植了?不少暗卫。在?他南下同时,大半暗卫早已经扮成农户,悄悄蛰伏在?襄县四?处,敌人暗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只有疫病一事,是他没提前觉察到的。
他一直隐忍不发,让敌方暗子在?襄县肆意妄为,又故意让他们传出襄县消息,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暴露身份。
蒋礼到底是久经沙场官场之人,行事小心?谨慎,连这时候还找了?个身份掩护。
不过?这又如何?他们费尽心?思?布局,他便破他们的局。
狭路相逢勇者胜。
诡诈之人都是阴暗怕死?之徒,最忌遇到不怕死?的。
今夜,他要为她杀出一条血路。
他不想再等了?。
更不想她日夜煎熬。
席闫此时也收起了?斯文,大声?喝道:“大言不惭。”
夜风拂过?,城墙上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此时,所有人的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城下头领见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态度,抽出大刀,直指城门,怒啸道:“给我攻!”
随着声?音落下,敌人来势汹汹。巨木猛烈地撞击着城门,声?音震耳欲聋。云梯架上城墙,密密麻麻的人如潮水般攀爬而上。点燃的弩箭如同流星雨般划破夜空,射向城中?,弩箭所过?之处,火光冲天。
巡检司守卫兵在?沈辞指挥下,一队起盾牌,躲箭雨、掩护二队,滚木礌石从城墙上抛下重重砸向攀爬而上的敌人。三队弓箭手躲在?垛口下,严阵以?待。
沈辞虽不懂兵法,但看过?一两本兵书,过?目不忘。
城内百姓被撕破天的战火声?惊醒,心?惊胆战地收拾细软,心?里也不忘骂骂咧咧:今年是什么年头,真是什么破事都遇上了?......
“沈大人,滚木礌石和箭矢仅剩两成。”巡检看着沈辞,沉声?道。
沈辞幽沉湛黑的眸子映着明晃晃的火光,越发显得眸色冷冽肃然。他沉吟片刻,道:“无妨,照旧。快用完时让四?队上,二队三队去守城门口。”
时间一点点流逝,头领见城门迟迟攻克不下,面露焦急,情急之下开始瞎指挥。
藏在?暗处的蒋辰鸣见他们逐渐乱了?队形,面色愈发阴沉。今夜若不能让襄县乱,那么之后再也没机会让整个南顺乱。
他望着城墙上临危不乱的沈辞,毫不犹豫地提着长剑,骑着骏马行至头领身旁,冷冷道:“滚一旁去。”
头领是龙鸣寨二当家,蒋辰鸣为了?不暴露身份,叮嘱他按照手札上做事,结果还是这么不中?用。
蒋辰鸣没有废话,一直盯着沈辞,抬了?抬手,号角声?响起,乱哄哄的队伍重新集结。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沈辞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道:“放狼烟,活捉蒋辰鸣。”
话音甫落,城墙上空冒出了?冲天的红色狼烟,
城内百姓一时间忘了?逃亡,抬头望向那抹刺目的红。
城下蒋辰鸣嘴角沉了?沉,眼?睛微微一眯。他也看到了?那抹猩红,理智告诉他,沈辞还有后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场恶战终是无可避免。
狼烟起,城外东边一座小山脚下突然杀出大量黑甲军,浩浩荡荡,庞大地望不到尽头。
为首一人一声?号令,将?士齐齐拔剑,人马未至,那凌厉的煞气?已如同乌云翻滚,压顶而来。
城下众人同时往后方望去,有人反应过?了?,“是嘉辰王的黑甲军。”
嘉辰王亲兵是何时埋伏在?襄县四?周?连着一月都未曾发现?端倪?
蒋辰鸣暗叹不好,展眼?四?望,皆是包围过?来的黑影。
久攻不破的城门正缓缓打开。连西边黑森森山林也有黑影出动,那是沈辞养的暗卫。他们如同蝗虫一样从天而降,落在?蒋辰鸣周围。
蒋辰鸣拔出腰间又重又长的铁剑,深深凝望了?它一眼?。这把剑是蒋辰豪在?他动身去陵州时送他的礼物。
他是府中?庶出公子,不得喜不得待见。蒋辰豪是嫡出,一出生就众星捧月,人人供着,可他却?对自己极好。小时候,二哥得了?什么好宝贝都先送到他屋里给他挑。每次出门,二哥都会带着他一道出去玩,若是遇上府中?下人刁难,二哥会将?人打得满地找牙。
虽然二哥在?外头肆意妄为,作奸犯科,可勋贵子弟中?,哪家公子不沾点坏毛病。他二哥不过?是奸杀了?两名青楼女子,他们就要二哥偿命,真是荒唐至极。
听闻父亲要对嘉辰王等人下手时,他主?动请缨,从陵州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二哥报仇雪恨。
视线从铁剑上移开,蒋辰鸣收回思?绪,眸色阴沉地望着沈辞,嘴角笑得邪乎,道:“沈辞,别高兴太早,你的林姑娘只怕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话落,他高举手中?长剑,声?音振聋发聩,“掩护我,杀出去。”
席闫旋即飞身下城,骑上马,指挥暗卫追了?过?去。
黑甲卫见蒋辰鸣改变阵型,他们随之变化。
城门外杀声?震天。
沈辞站在?城墙上,好似没听到蒋辰鸣的话般,静静看着。嘉辰王未进城前,他不会离开。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道旁古木林立,树冠遮天蔽日,知了?藏于树冠中?,声?音聒噪。
林桑晚揉着额头坐起,晕沉沉道:“好吵。”
马车内的裴松没有接话,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桑晚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裴松眼?周发黑的双眼?,登时清醒,抬帘看着车外,想起自己最后喝的那碗药汤。
她一时不知该说沈辞好还是不好。他利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但这份利用是出于她的安危。

林桑晚问:“小裴,我们这是要回永都?”
裴松扭开脸,哼了?一声, 再是嗯了?一声,真是拧巴得很。
林桑晚若有所思点点头?, 思索片刻道:“你之前不是话老多了?嘛, 怎么?这几?日不说话了??”
裴松眯了?眯眼, 道:“主子不准我说。”
“为何?”
“主子说林姑娘太聪慧了?, 只要我一开口, 你就能?猜到七七八八。因此特意叮嘱我不到永都不能?开口,也不能?中途把?信交给你。”
裴松话落, 登时捂住了?嘴巴, 疲倦的眼神变得惊愕万分?。现在的他?特别想?念席闫, 席闫能?立即想?出各种点子圆回去。
林桑晚脸上笑意晏晏, 神色平静问:“什么?信一定要到了?永都才能?给我?现在看不行吗?”
裴松不再说话了?,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林桑晚循循善诱道:“襄县灾情还未平定, 你家主子身边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可他?让你护送我回都城,说明现在局势危急,危险重重。早点给我,说不定路上还能?想?想?办法。”
回永都是不可能?的, 襄县肯定出大事了?。
只怪自己对他?毫不设防, 着了?沈辞的道, 幸好裴松头?脑简单, 要是席闫,她还得直接动武。
裴松抱紧了?她的青霜剑, 简单的脑瓜子想?不出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于是拿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交给她。
信封上空无一字,林桑晚接过?来,将?帘子拉开,然后拆开了?信看。
字迹刚劲,字如其人。
吾妻桑晚:
你现在是不是微皱着眉?又想?提醒我,唤你一声“嘉辰王妃”。
可我做不到。
我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可以已挚友、亲人又或者是其他?身份祝福你。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然而,在四年前我就尝试过?了?,在对你说出“也恭喜你,觅得佳婿”时,我就后悔了?,发现自己做不到。
你是不是又想?笑我,南顺第一公?子,不过?尔尔?你想?笑就笑吧,四年后的相逢,你都不怎么?笑了?。
因我命中刑克双亲,是扫把?星,自我记事起,身边之人皆厌弃我,避着我,只怕沾染晦气。连我父亲每见我一面,都会卧榻半月。趋避厉害乃人之常情,我冷静地接受这些,算是少年老成。你是不是会好奇我为何说起幼时之事?
你曾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所以才冷着一张脸。其实不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只是二?十几?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用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学习,一个人......我自幼亲情淡薄,所以遇上灼灼似火、皎皎如月、永无畏惧的你之后,我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怎样做才不会伤害到你,怎样做才是对你好。当你毫不犹豫地走进大火后,我后悔自己未能?好好跟你说上几?句话,后悔自己未能?留住你,后悔......
在与你重逢的那一刻,我已无法克制自己想?要你的念头?。你从未说过?心?悦于我,可你答应同我成婚了?,给了?我至高至纯的欢愉,此生已得圆满。认识你,幸甚至哉。
当你选择嘉辰王时,我何尝不知你的委屈、心?酸、苦楚。丧亲之痛,复仇之恨,家国之责,每一样落在你身上都是一座巨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可你焉知,我不能?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你若得见此信,想?必我已身死。然此番赴死,乃我所愿,我不愿再活在悔恨的泥沼中,更不愿再一次失去你。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1。
此次若能?一举肃清蒋礼一党,你身上的担子也能?减轻一点,嘉辰王也能?凭此功劳,坐稳朝堂。而他?已允诺我,写?下了?和离书,放在此信中。我已将?这四年来朝中培植的朝中心?腹尽数告知了?嘉辰王,同时在永都留了?一批死士和蒋礼一党昔年罪证给你,死士名单在此信中最后一张纸上。
不知你会不会想?我,你若想?我时,就拿着信中信物,去西城云川街的晚归苑,放一盏明灯可好?在你不在的四年里,我做了?各式各样的明灯。但你别放得太频繁,也别太持久。你要是太快忘了?我,我会难过?。但你要是一直记得我,我更会心?疼。
晚归苑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礼物,是沈家大房的财产。我孑然一身,除你之外,了?无牵挂。你就将?我当做是以一个哥哥身份,替你置办的嫁妆。
原谅我的自私,我终是不愿亲眼看你嫁做他?人妇。
接下来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待事了?后,愿你依然是大杀四方的林家大姑娘。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我此生写?的第一封家书。
......
看完信,林桑晚眼前漫漫黑翳涌上来,手中紧紧攥着信封里一页写?满字的纸和一张落了?红印的和离书,以及一个小东西。
她怔怔地坐着,双脚虚软,靠在了?车壁上。
“......林姑娘?”
她听到裴松的声音,焦急地在耳边响起。
她闭着双眼,只将?信揣进怀中贴在胸口,茫然道:“小裴,我有点头?晕,先?让马车停下。”
裴松喊了?停,马车停了?下来。
林桑晚依然闭着双眼,她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还来得及,不要慌。
休息了?一盏茶功夫,林桑晚睁眼,又开始循循善诱地跟裴松讲道理,绕着绕着,裴松将?青霜剑还给她,马车掉头?,往襄县赶去。

金色的曙光洒满城头, 襄县城门外厮杀还在继续。
在萧逾白和祝青阳回朝述职时,一部分黑甲军提前隐在萧逾白附近,也没随祝青阳回大堰。
为了不起疑, 留在萧逾白身边的士兵不多,一千人左右。人少却各个精悍, 毕竟每一个黑甲卫都是从刀口舔血中杀出来的。
虽都是边军, 但与常年少战的蒋家白蟒军相比, 黑甲军的气势、作战能力明显更胜一筹。
城墙上残旗猎猎, 血迹斑斑。
萧逾白一身铁甲玄衣, 头束金冠,迎风而?立, 周身显着不怒自威的皇族威严。
少年帝王, 应如他矣。
“本王来的路上遇上了西尧武道第?一的刀仙, 纪大师同?他走?了。 ”
萧逾白墨眸沉敛, 安静地?俯视着如作困兽的蒋辰鸣。蒋辰鸣两?千余士兵越来越少。
西尧国不似北漠国常年发动小?战争,自从十前战败,他们?不再轻易挑衅南顺边界, 而?是一直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此番出动刀仙,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西尧”沈辞视线同?样落在蒋辰鸣身上,道:“恐怕乱世要来了。”
他不担心纪师父,他活了大半辈子, 从未有人打败过他, 一生只求一败。
当初纪无刚能教他武功, 除了看上永都福仙楼的美酒佳肴外, 还看上了他的悟性。纪无刚觉得?人生太过漫长,在枯燥乏味中等待对手?不如亲自培养一个天下第?二, 然?后去打败他这个天下第?一。
可后来,纪无刚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尤其是在见到林桑晚后,天天给?她出些馊主意,扰得?沈辞心神不宁。
又是鸳鸯浴,又是春宫图......
萧逾白微侧身,看到沈辞那?双如霜似雪的淡眸扬起一丝暖意,心内发堵,别开?眼不再看他。
能让沈辞分心的,也只有她。
他强压下心中嫉妒,视线重新落在城门外。
沈辞面?色沉峻,不急不缓道:“自镇北王一案后,南顺王气衰竭,日薄西山。殿下卧薪尝胆,礼贤下士,欲挽天倾,可朝廷内里早已腐烂不堪。微臣数年来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亦不能挡时代洪流。乱世起,英雄辈出,群雄逐鹿。殿下该早做准备,广纳贤才,选定谋士。”
萧逾白自幼被贤妃收养,他正直,风流,儒雅,有心机。在贤妃离世前,他一直被贤妃保护的很好,几乎没经历过残酷的尔虞我诈。虽然?他一直在进步,可他对目前朝廷风云的了解不如沈辞的万分之一。
听完这段话后,萧逾白微微一僵,饶是他见多识广,博览群书,还是不如沈辞敏锐大胆,这话要是被父皇听到,必定要诛九族的。
“殿下也该想好,是想当一方枭雄,还是做这天下共主。”没等萧逾白回过神来,沈辞继续道:“不管殿下怎么选,希望殿下不要忘了同?微臣的承诺。”
萧逾白又看了眼沈辞,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在托孤的意味,正色道:“本王不会忘。”
沈辞将培植的朝中心腹都给?了自己,又是献策,又是将这次功劳拱手?相让,只是为了得?到一封和离书和一个自己的承诺。
他说:“我要殿下,守她岁岁平安,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他说:“她可以选殿下,但要她自己心甘情愿,心生欢喜才选,而?非情势所迫,情非得?已。”
经此一事,他本可载入史册,流芳千古,却要给?自己造势,命都擦院右佥都御史蔡荃将功劳都记在自己名下。对外宣称,他在襄县所行所为皆是奉了自己旨意。
可不用提醒,自己也会护她平安。沈辞何必将多年心血拱手?相让?
静默片刻,萧逾白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守了她这么多年,为何不继续守着?”
沈辞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双淡眸幽寂深沉。
其实她很厉害,根本不需要人保护,只是他想给?她多一分保障罢了。
夏日炎炎,风吹动他的官袍。
他的气质极清冷,极雅正。
见他不语,萧逾白没有追问,道:“信中不是还提到了时镜夷,还有他们?养的那?些死士、江湖高?手?,怎么不见人影?”
风拂过,簌簌烟尘落。
沈辞抬头,目光扫了县衙方向一眼,如玉石敲击的清冷嗓音道:“此时应该在县衙,他们?的目标是她。”
蒋辰鸣想要一石二鸟,声东击西,他便?来个瓮中捉鳖。
“主子,时镜夷出现了。”此时,一道响声划过耳畔。
沈辞转身,朝萧逾白躬身一揖,沉声道:“殿下,微臣不懂兵法,这里就?交给?殿下了,如若微臣出了事,还请殿下晚些告诉她。”
未等萧逾白回答,他背脊挺直,下城墙,翻身上马,一骑飞驰而?去。
萧逾白忽然?明白,打败他的不是阿姐,而?是沈辞。
沈辞对她的爱,轰轰烈烈,毫不遮掩,毫无保留。
萧逾白心内自嘲,若可以,他也想不顾一切,可他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
当年他与父皇争辩,跪在宫殿门前,跪了很久很久。这是他一生一次的勇莽,可还是护不住母妃,护不住阿姐。于是他发誓今后一定要变强,一定要登上至高?之位。
在无数个孤夜中,在大堰遇到苦难时,他一遍遍翻看旧时书信,一遍遍想起母妃和阿姐,一遍遍地?自责悔恨,最后都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他会变强,他要变强,他要成为天下霸主。
如今阿姐回来了,这个念头变得?更强,他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可要保护她,就?得?坐上那?个位置,在那?之前,他不能允许自己犯错,更不会再让自己意气用事。
可这都是借口。
城墙下,厮杀声响彻天地?,城墙上,萧逾白望着沈辞决绝的背影,红了眼眶。
“萧逾白,承认吧,你在嫉妒沈辞。”
......
一阵风卷过,吹起时镜夷红色衣裳。她站在县衙屋檐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绣着一朵美丽的紫鹃,背对着沈辞而?立。
她周围倒像是立起了一道屏障,屏障内大雨磅礴,屏障外艳阳高?照。她像是感觉到了背后凛然?而?起的杀气,忽然?转过身。
换回女装后,原本清秀的脸在此刻变得?妩媚妖娆,在雨幕的轻纱下,她细眉轻轻一挑,便?能杀人于无形。
时镜夷瞥了一眼沈辞,漠然?道:“我不和你们?打,让林桑晚出来。”
“她不在这。”沈辞抬头,神色平静道。
红衣女子似乎不相信这话,冷冷道:“明明昨日下午刚见过她,明明见她进了县衙,明明她院中多了洒扫仆从,而?他们?实际上是你安排的暗卫,你跟我说她不在?”
沈辞淡淡道:“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
时镜夷声音有些颤抖道:“你在骗我,探子每隔两?个时辰向我汇报她的行踪,她不可能不在。”
屋檐上另一道声音响起,“你收到的密信不过是主子想让你看到的,你的探子早就?被控制了。”
席闫停在沈辞身旁,朝他行了一礼,低声道:“蒋辰鸣已被生擒。”
沈辞轻嗯一声。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时镜夷还是听到了。她微怔,道:“白衣胜雪,才冠三梁的南顺第?一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沈辞道:“谬赞。”
时镜夷握紧手?中雨伞,轻轻一转,她身处的阴雨世界瞬间扩大了一倍。
“小?心!”沈辞一掌将席闫送出了她的雨幕之外,沉声道:“你们?都退下。”
时镜夷冷笑?道:“一个都别想跑。既然?她不在,我就?用你们?的血祭我的伞。”
话落,她伸出右手?,她头顶的一块乌云瞬间变大,周身的水珠也被她吸了过去。
电闪雷鸣。
雨势变小?。
时镜夷身前出现了无数把水剑,剑身愈涨愈大,裹挟着闪电,蕴含着无上剑势,隐约有龙吟咆哮之意。
雨帘外的席闫撑起身子,咬牙睇着县衙上方的两?道红影。青年男子的衣袍已被淋湿,官帽也被狂风卷走?,可他身子挺拔如松,未动半分。
沈辞问道:“你......是谁?”
时镜夷微微抬起油纸伞,眼神中含着冷笑?,手?指轻轻一挥,她身前的无数把凌厉水剑朝着沈辞直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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