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带我改嫁三次后/我娘四嫁by东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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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渺摇摇头。她一点儿思绪也没有。
裴则便道:“那你看了画又有何用?直接借鉴他人的灵感?”
“……”祁云渺噎了下,有些想不到,裴则会这般询问。
“我就是想先看看别人冬日里都画些什么,这样我才能知道我自己也可以画些什么。”她辩解道。
“冬日荷塘,枯树,雪景,你不是都见过了,有哪些是不能画的?”
“我……”祁云渺噎了又噎,“那我也得看看人家是怎么画的呀!”
裴则唇角泄出一丝轻笑,似乎是明白了祁云渺的狡辩。
祁云渺不爱念书,裴则一早便看出来了。
她狗爬一般的字迹,和她娘亲一点儿也不像。
之前去宋家,他偶然见到过一次她写的课业,他捧着那份功课,额头上紧锁的眉心便全程都没有松下来过。
不过裴则并不是个有心思会主动去督促继妹念书的人,是以这件事情,他知道归知道,也不曾和什么人提过。
此番会问祁云渺这些问题,也就是本能地问一问。
“行了,你想看便看吧。”他道,“进了书房,东西不许乱动。”
祁云渺赶紧点了点头。
祁云渺终于如愿又来到裴则的书房了。
她把方嬷嬷给准备好的糕点放在裴则的书桌上,脚步跟紧了裴则的步伐,和他一道走到了一面装满了书画的柜子前。
柜子上层摆的全部都是古书典籍,有许多的史书,有许多的名家大作,祁云渺从前便见识过了,如今再看一次,还是觉得眼花缭乱。
幸好她今日的目标只是画。
裴则的画被摆在柜子的偏下方,占了好几个格子的位置。
祁云渺其实看不太懂,每个格子里的字画都有些什么规律,但是在裴则眼中,这些字画似乎全都做上了标记,他站在柜子前,随手抽出了十几幅卷轴,摊开在祁云渺的面前,便全是她想看的冬日图景。
祁云渺看得啧啧称奇。
她一幅一幅地品味过去,终于知道,别人都是怎么作冬日画作的。
他们有画池塘边上的枯木,有画湖心亭的雪景,有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也有画各色各样的行人,逆着风雪前行,身形佝偻,风骨却在。
祁云渺看得一幅比一幅震撼。
看到最后一幅画的时候,她将画卷紧紧地握在手里,入目痴迷。
这是一幅侠客行走在天地之间的画卷。
画卷的背景是漫天苍茫的风雪,白茫茫一片大地,除了零星几棵枯树之外,什么也不剩。
侠客的身影行走在雪地之间,在苍茫的天地里,他的身影显得是如此得渺小,不值一提,但仔细看却又会发现,他实则生长得比一些枯树还要高大,还要挺拔。
饶是祁云渺再不懂什么远景近景,不懂什么对比什么白描,也能读懂这幅画卷所想要表达的风骨。
她牢牢地盯着这幅画卷,须臾,竟然想起了她的阿爹。
因为这个在漫天风雪之中逆风而行的人,太像她的阿爹了。
祁云渺永远忘不了,自己那时送阿爹离去,也是这般的场景。
那个雪天里,她以为,阿爹只是和从前一样,离家一阵子,很快便会回来的。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了。
逆着风雪前行的人,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中,最后只剩下了累累白骨。
倏尔,祁云渺眼角涮的一下落下了泪来,滴在了裴则的画卷上。
裴则听到动静,立马伸手去夺过画卷。
他下意识拧眉喝道:“你——”
可是垂眸看到祁云渺的泪水,他的话音又消散在了书房淡淡的泽兰香气间。
他静静地打量着祁云渺,又迟疑地看了眼她刚刚拿着的画卷。
“阿兄……”
祁云渺抹一把自己的眼泪,好像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对不住……我没有忍住……”
她抬起自己青嫩的脸颊,明明是要抹去泪水,可是不知为何,眼泪越擦越多。
她只能两只手全部胡乱扒着自己的脸颊,却无论如何也兜不住拼命下坠的泪珠。
裴则看着手忙脚乱的祁云渺,轻叹一声气,将画卷放在一边,道:“无事,你运气好,这并不是什么很贵的画。”
“真的?”
祁云渺边啜泣边问。
当然是假的。
裴则冷冷地想。
这是他前几日才托人买回来的前朝一位隐居诗人的画卷,是真迹,费了他不少心力。
如今沾上了祁云渺的一滴泪,画卷的价值算是直接折半了。
但是看着眼前小姑娘忽而间脸颊上满是泪水和彷徨,他难道还真要她赔吗?
“嗯。”他沉着气。
祁云渺这才敢放心一些。
她继续胡乱扒着自己的眼泪,不叫自己再哭下去。
裴则瞥着她低头的动静,实在有些不懂,祁云渺对着这副画,怎么会突然落下泪来。
是这幅画叫她想起了什么吗?
对了,祁云渺的爹,是去岁冬日里死去的。
裴则遂又低头盯着自己的画卷,看了片刻。
终于,他伸手摁在祁云渺的那滴泪渍上,将其擦干后,才将卷轴收了起来。
祁云渺眼睛沾湿了泪水,此时此刻还在不断擦拭着。
书房里闷热,她哭得小脸通红,没有地方散气。
裴则将自己的画卷都收好,走过去问她:“适才看了那么多画卷,有想到要画什么了吗?”
祁云渺怔了下,摇摇头。
适才一看到那幅画,她便什么都忘记了,看过什么想过什么,她通通都不记得了。
裴则意料之中。
他问道:“我待会儿要同人去湖心泛舟,你要一起去吗?”
“泛舟?”
祁云渺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有什么好泛舟的。
可是她又的确想出门去走走。
阿娘临走前告诉她,不要独自外出,她放假后除了有再去过一次宋府,便不曾再出过门了。
她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裴则,不消片刻,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裴则带着祁云渺去泛舟。
祁云渺收拾了一番自己的样貌,又披上了一件唯一的大氅,这才跟着他出发。
等一路到了湖边上,祁云渺才知道,原来裴则今日泛舟,是要与他的同窗们一道。
国子监在冬月底也会开始休假,学生们可以选择自己留在国子监里住,也可以选择回家住。
裴则住的院子里,只有他和宋宿要回家住,余下的两个并非是上京人,家里距离京城甚远,一来一去地耽误功夫,是以便干脆留在国子监,一直住下去。
几个人趁着假期前,约出来一道去湖心泛舟。
上京城冬日里的阳光,其实并不温暖,有时候看起来金灿灿的,挂在山顶上,但却一点儿暖意也没有。
尤其如今是日落。
祁云渺跟在裴则身后,裹紧氅衣,走到了他另外三位同窗的面前。
同窗们露出各种不同程度的惊讶,对于裴则居然会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这回事情,惊奇万分。
幸好宋宿和何颜原本都是见过祁云渺的,惊奇过后,便纷纷同她招呼道:“妹妹好呀!”、“妹妹许久不见了!”
唯独剩下一位,不曾认识祁云渺,便由裴则做了一番介绍:“这是邬烨舟,这位是……我的妹妹。”
祁云渺听到,裴则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显
然带了一丝停顿。
她看了看裴则,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只乖乖地同邬烨舟行礼。
邬烨舟看起来也像是个好说话的大哥哥,得知祁云渺的身份后,便也跟另两人一样,只笑着唤她做妹妹。
祁云渺没什么意见。
他们趁着日落时分,上了船,船夫便开始划船,载着他们一道往湖心去。
“诶,妹妹今日怎么突然也想来湖心泛舟了?”
他们的船舱很大,舱里不仅有行船的一些工具,还有灯笼、水壶、披肩,最要紧的是,有一整套的围炉煮茶的工具,还有一张宽大的桌子,上边摆满了各种吃食,投壶、叶子牌等东西,也尽数齐全。
祁云渺刚在船舱中坐稳,尚未将这船舱打量完整,便听何颜在同自己问问题。
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去看何颜。
“她学堂休假了,近日来在家里闲得发慌。”不过尚未等她开口呢,祁云渺便听,裴则在自己身侧,已经替自己做出了回答。
她的身体随着船身摇晃,旋即便点了点脑袋。
“嗯,我在家里闷得无趣。”
“是这样啊。”何颜笑道,“那妹妹怎么不再来国子监玩?”
诶?国子监是她想去玩便能去玩的吗?
祁云渺不是很理解。
她又看看裴则,便听裴则道:“她不想来打扰人。”
“偶尔来几次算什么打扰,照林的弟弟妹妹不也来过好几次了!”何颜不以为意,还问宋宿是不是。
宋宿点头:“那倒是,阿潇和青语都来过不少次了。”
“对嘛!”何颜便道,“妹妹日后闲得无趣,也可以多来国子监玩!”
他话说得这般热情,祁云渺便当然也不好拒绝,于是正想答应,哪想,裴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她前头,道:“她不喜欢。”
嗯?祁云渺何时说过自己不喜欢了?
她再度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裴则的身上,似有不满。
但今日可是裴则带她出门来玩的。
祁云渺纵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咽下肚去。
何颜看看祁云渺,又看看裴则,觉得自己对于这对兄妹,也算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他一拍大腿,道:“镜宣你怎么回事!我同妹妹说话呢,怎么全是你在回答?你是妹妹肚子里的蛔虫吗?”
裴则挑眉,看一眼何颜。
适才何颜问祁云渺的三个问题,他全都替祁云渺做出了回答。
轮到他自己的问题,他倒是不说话了。
何颜觉得好笑极了,正想再调侃他两句,正好宋宿已经煨好了几个橘子。
他给每人递了一只烤过的橘子,递给祁云渺的那只,怕她烫,特地给她剥了皮,在一旁放到温热了才递给她。
祁云渺便道:“多谢宋哥哥!”
“不谢!”
宋宿粲粲一笑,脸颊上两个酒窝便格外明显。
何颜又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见宋宿如此照顾祁云渺,便也不甘示弱,开始为她倒炉子上已经煮好的茶水。
“来,钱塘来的明前龙井,妹妹小心烫!”
祁云渺连忙又去接他给的茶水,也道:“多谢何哥哥!”
“不谢不谢!”
何颜乐得看祁云渺笑。
她的脸蛋圆圆的,虽然几日不见,脸颊似乎有些晒黑了,但是一笑开,恰到好处的五官便总是叫他想到春日里的小麻雀,富有生机。
何颜自己家里也有几个玉雪可爱妹妹,同祁云渺一般大,他见祁云渺,便实在同自己妹妹没什么区别。
几个人坐在船舱中,说笑了一阵子,便听邬烨舟道:“这明前龙井,是钱塘来的?”
“是啊。”何颜道,“可是我家里寄来的。”
邬烨舟便又问:“宰相此番下江南,是不是也得过钱塘?”
好端端的,他突然就提起了裴荀。
船舱中众人脸色皆变了变,裴则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嗯。”
“哎。”邬烨舟便叹息道,“听闻宰相此番下江南,是为了体察民情,看看涝灾之后的情况。马上过两年,我等也都要科考了,实在不知,我等将来是否会有机会,同相爷一般,为朝堂效力,为百姓效力。”
“好端端地想这些做什么。”见裴则脸色逐渐开始不对,何颜道,“只怕等将来邬大人高中之后,不要忘了我等同窗才是!”
“诶诶诶!你们这几人,比我的希望都要大的多了。”邬烨舟摆摆手。
他倒不是在谦虚。
而是他们这院子四人,一个是宰相的儿子,一个是礼部侍郎之子,全是京中要员,剩下一个何颜,虽然家在江州,但父亲也是江州刺史,坐守一方父母官,唯他的家境,可属最差,是自己奋力考上来的。
“好了好了,难得出来玩一趟,不提这些事情。”何颜道,“快喝茶吧,这可是上好的龙井!”
邬烨舟在他的盛情下,终于喝了口茶水。
只是喝完之后,又听他道:“对了,听国子监里有人道,宁王过阵子要回京了,不知到时又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啧……”
好端端的,这人总是爱提朝堂上的事情。
裴则已经彻底将不耐写在了脸上,就连素来脾气好的宋宿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烨舟,你且歇一日吧,不关心朝堂大事,不会死的!”他道。
“可是……”
“诶好了好了,喝茶喝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何颜眼疾手快,又往他的茶盏里添了些茶水。
被茶水堵住喉咙的邬烨舟,总算好一阵子,再也没有说过话。
祁云渺坐在边上,听着他们聊天。
裴荀去江南的事情,她倒是知道,但是宁王是什么人?她好像从来不曾听说过。
好吧,自从进入相府开始,从裴荀这个宰相,再到宋家的侍郎,再到定国公府、陵阳侯府,再到如今的宁王,祁云渺觉得,自己听说过的王侯贵胄,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听归听,倒是不曾对这些世家贵族有什么过多地向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船只在摇摇晃晃间,便终于带着他们到了湖心。
刚上船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嫣红一片,犹如火烧,如今一出船只,祁云渺才发现,眼前竟快要黯淡得摸不见五指。
她站在船头摇摇晃晃了好几下,差点便没有站稳,跌进了湖里。
夜色中,有一只手伸出来,抓紧了她的臂膀。
祁云渺回头去看,在模模糊糊的灯光下,见到裴则的身影。
“阿兄……”她低声道。
“嗯,上去。”
裴则的声色冷毅,伴随着湖心刺骨的夜风,钻进她的耳朵里。
祁云渺也不知为何,这般摇晃的船只,在听到裴则的声响过后,她却竟莫名有一股心安。
她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提着大氅的衣摆,终于跨到了湖心的亭子上。
他们在夜晚的湖心亭中烤火,吃烧鸡,尽情欣赏白日里看不到的湖光与山色。
寒风过境,但是竟没有一人觉得寒冷。
待到吃饱喝足之后,船舱里带的叶子牌和投壶,便发挥了作用。
“妹妹会玩叶子牌吗?”
“投壶,投壶也行!”
一群人叽叽喳喳。
祁云渺被围在中间,不会玩叶子牌,投壶倒是可以。
“哦不对,妹妹你上回射箭可是能射靶心呢,投壶我可不同你玩!咱们还是玩叶子牌吧!”
何颜一拍脑门,想起上回祁云渺在国子监的事情,便无论是说什么也不和她玩投壶。
祁云渺只能同他们玩叶子牌。
可是她也不会玩叶子牌啊。
“这样吧,你同镜宣一道,喊镜宣教你!”何颜两三下,便为祁云渺做出了安排。
只听他道:“妹妹,镜宣可是最会玩叶子牌了,你喊他帮你,今日他赢下的筹码,到时候都给你做零花钱!”
一路下来,何颜已然和宋宿一样,同祁云渺混得很熟了。
他一口一个妹妹,便叫祁云渺赶紧去看裴则。
裴则好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俩人。
看他们并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给自己做了各种安排。
不过来都来了,不玩点什么就回去,的确无聊。
他便喊祁云渺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五个人,四个方位。
裴则指导着祁云渺,一晚上,不说大获全胜,也是赢了
十之八九。
祁云渺最后果然如何颜所料,抱了许多的筹码回家。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几个人一起说着嘴烤着火,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岸边。
祁云渺跟着裴则回家去,其余人则是各回各的住处。
这一整日的心情,太过大起大落。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的时候,祁云渺心情还是荡漾的,有些难以安静下来。
她一路看看自己的筹码,又看看深夜街边的风景,回想着适才泛舟所经历的一切,屁股下面便像是扎了银针一般,难以久坐。
直到裴则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她才终于保持缄默,不敢再有任何的动静。
只不过,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祁云渺紧贴着马车的后背还是动了动。
她道:“阿兄……”
“嗯?”
裴则侧头,紧闭的眼眸睁开。
祁云渺便漾开脸颊上的笑意,道:“多谢阿兄,我今日心情很好!”
“……”
裴则看着她,没有急着说话。
过了许久,马车里才响起他的一声回答:
“嗯。”
不轻亦不重。
国子监也开始放冬假了。
自从那日游湖回家,祁云渺后续在家里见到裴则的几率便大大地增加了。
她每日早起训练,偶尔能碰到裴则出门;有时候方嬷嬷做了新的糕点,喊她端去给裴则,她也总是能在他的书房里见到他的身影。
根据方嬷嬷所说,裴则再过一两年便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是以就算是放了冬假,他在家中也多是以学习为主。
阖府上下,也都以公子的科考为首要的事情,无人敢耽搁。
祁云渺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男子们可以参加科考,是以,有心想要入仕的,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大多便会开始准备参加各地方的乡试,再到会试,再到殿试。
这些她还是知道的。
裴则如今已经十四岁,过了年便到十五了,可不就是没两年就得参加科举了么。
“郎君日后若是在京城为官还好,若是到了外头去,便不知道要分到哪里去了。”科举尚未开始呢,方嬷嬷便已经开始为裴则的将来担忧。
祁云渺却不以为然。
“我倒觉得去外头也挺好。”她道,“世间天地这般广阔,若是一辈子只能待在京城,那岂不是也太无趣了?”
“可这世间哪里还有天地可以同京城相比呢?”方嬷嬷笑问道。
在她看来,京城便已是这世间最好的地方,天子皇城,庙堂高远,天地间最尊贵的,便莫过于此处,再没有哪里会比京城还要繁华,还要昌盛了。
“唔……”
可是繁华与昌盛,在祁云渺看来,并不是衡量一个地方好不好的唯一标准。
她近来学诗,夫子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夫子说,这是描写边塞壮丽,大漠悠远的律诗。
可是她连大漠都还没有见识过呢,边塞也没有去过。
读万卷书,若是不能同时行万里路,那不就是纸上谈兵么?
方嬷嬷怔愣。她没同祁云渺一样,念过那么多的书,少时家中缺钱,她很早便出来做工了,其间辗转换过几户人家,后来到了相府,才终于安定下来。
祁云渺说的什么长河孤烟,大漠落日,还有什么纸上谈兵,她都完全不能理解。
祁云渺便一边在作画,一边给方嬷嬷解释了一番这句诗还有这个词,分别都是什么意思。
方嬷嬷听得认真,默默点头,末了,看到祁云渺的画,又问她道:“小姐这是在画什么呢?”
“冬日的湖心亭!”
祁云渺拎起自己的画卷,道。
前些日子,虽然她把在裴则那里看到的画卷全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是裴则带她出去湖心泛舟,湖心的风景好看,她把那里的风景全部都记了下来。
夫子布置的课业,她便打算画一幅那天的湖心景象。
“这是湖心?”
方嬷嬷神情怪异,对着祁云渺的画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啊,这是湖心。”她喃喃地肯定道。
“……”
祁云渺收回了自己的画。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画暂时不是很能见人,但是方嬷嬷这语气也太伤人了吧。
她撇撇小嘴。
方嬷嬷好似看出来,祁云渺有些难过了,便忙安慰她道:“不是,奴婢不是那意思,小姐画的很好,真的!”
祁云渺不信,埋首继续研究着自己的大作,没有看方嬷嬷。
方嬷嬷便只能道:“好好好,那小姐继续作画,待会儿奴婢给小姐烤红薯吃,再做一味小姐最喜欢的枣泥山药糕,如何?”
祁云渺默默吞了下口水。
但她还是极有骨气的,没有立马搭理方嬷嬷。
方嬷嬷便又道:“再喊人上街,去东市买一份新鲜出炉的樱桃毕罗!保准到手还是热腾腾的!”
好吧,祁云渺终于原谅了方嬷嬷。
她扭头,狠狠点了点头。
这小馋猫。
方嬷嬷大笑着咧开嘴角,摸摸祁云渺的脑袋,很快便留她独自一人在屋中作画,她则是出门去,为她忙活下午的点心了。
心里心心念念着枣泥山药糕还有樱桃毕罗,接下来,祁云渺其实便没有什么心思作画了。
她手里捏着狼毫,半个时辰过去,在纸上画来画去,什么也没有画好,最后又是浪费了一张纸。
她将纸张团好,揉起来,无比熟练地丢进废纸篓中。
一声叹息之后,祁云渺觉得,其实适才也不能全怪方嬷嬷。
她的确是画的很差劲。
可是她也不知道,这湖景究竟该如何描绘才好。
同样的笔墨,为何别人就能画的山是山,水是水的,如此惟妙惟肖?
祁云渺抓抓自己的脑袋,正发愁呢,倏尔,却有门房小厮到了她的院门外,通禀道:“小姐,前头有客人来了!”
“客人?”
祁云渺左看右看,不明白客人来了,通报她做什么?喊方嬷嬷他们去接待不就好了?
哦,方嬷嬷正在替她做点心呢。
“管家今日也出门去了,少爷也不在家。”门房道。
所以便只剩下她了。
好吧,祁云渺只能起身,略微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边走边问道:“是哪里来的客人?”
她想,最好是她认识的,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人交流才好。
又最好不是定国公府,祁云渺想,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再和那户人家打交道。
小厮回答道:“是陵阳侯府来的!”
陵阳侯府派了人来相府。
祁云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人家是有什么事情。
而对方是个笑眯眯的白胡子老爷爷,一见到祁云渺,便躬身问道:“这位便是相爷的千金,祁姑娘吧?”
祁云渺笑着点点头,觉得这老爷爷还算是和蔼。
她勉强像模像样地接待了这位老爷爷。
茶水过后,老爷爷便告知了祁云渺自己的来历。
原来他是陵阳侯府的管家,今日前来相府,是为了送请帖。
“这是我家老太君九十寿宴的帖子,还请小姐同少爷到时赏脸,一道来吃顿饭。”
祁云渺双手接过帖子,惊讶道:“九十寿宴?”
老爷爷点点头。
陵阳侯府的老太君,是如今陵阳侯的祖母,也是而今上京城中少见的高寿之人。
今年腊月初八,便是老太君的九十诞辰,这逢十逢五,本就是大日子,尤其今年老太君可是马上便要九十岁,陵阳侯府自然是要大办特办。
如今,侯府正在满京城遣人送帖子。相府这封,便由这位管家老爷爷来送。
祁云渺实在震惊。
她还不曾见过九十岁的老人家!
从前村子里有户人家的老太太,活到了八十八岁,已经是她见过最长寿的老人家。
老太太过八十五岁的寿辰时,附近十里八乡的孩子们便都被送到了老太太的跟前,说是要沾沾老人家的福气。
看来这陵阳侯府也是顶有福气的人家,老太君平平安安,居然都九十岁了。
送走那位管家老爷爷之后,祁云渺对着这封请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很惊奇。
惊奇的同时,她
又的确想去人家的寿宴上玩一玩。
一来是祁云渺想亲眼见见这位九十岁的大寿星,恭喜一番人家;二来便是她上回泛舟之后,又有许久未曾出门了,这回寿宴若是不出意外,估计不少的孩子都会去玩,说不定可以见到青语,还有许多她在学堂里的小伙伴;三来嘛,这陵阳侯府,据说是京城之中一等一的武将世家,他们家可是有一支娘子军的!祁云渺早便向往许久了。
这封请帖邀请的是她和裴则两个人,祁云渺便拿着请帖,干脆坐在厅堂中,等着裴则回家。
待到裴则一跨进家门,她便忙不迭举着这封请帖,到了裴则的面前。
“阿兄!”祁云渺急切道,“这儿有一封请帖,是陵阳侯府送来的!”
“陵阳侯府老太君的寿辰?”
相比起祁云渺的惊喜,裴则从进门到厅堂,一路上都不曾看一眼请帖的内容,神情清冷如一。
祁云渺举着请帖的手顿了顿,问:“你如何知道的?”
“下午在同学家,同学家里也收到了。”
“哦!”祁云渺幡然醒悟。
裴则脚步不停,进了家门后,穿过厅堂,便往后院走。
祁云渺便也跟在他身后,穿过厅堂,直奔后院。
“那阿兄,你打算去吗?”
她如同跟屁虫一般,紧随在他身后。
裴则终于回头看一眼祁云渺。
堪堪满十岁的少女,是真的不会遮掩任何一点心思,也或许,是祁云渺根本都不想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的兴奋全部写在了脸颊上,满面绯红的色彩,比街边卖的胭脂还要鲜艳。
裴则真想如此恶劣地逗她一逗,叫她也尝尝希望破灭的滋味。
但是话至嘴边,他终归还是道:“到时看情况吧。”
他说罢,转身便走。
留下祁云渺独自愣了一愣,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