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位穿越夫君by予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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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怀简立在雨中,目光一寸寸从周围扫向远处,从亮处扫向阴暗,似乎林蓁和他在做躲猫猫游戏,她耐心躲在某个角落,正等着他找出来。
显然,方怀简的寻觅一番徒劳。
可他似不死心,站在雨中久久不动。
方德山坐在车厢门口,这会儿飘飞的雨水已把他身上淋得湿润。
他猜测出自家公子的心思,他比公子心肠硬的人,见到林家姑娘都心软得不行,自家公子面对如此痴迷自己的姑娘,怎会不心软不动情呢,就是有癔病,那也是因公子而起,若能在一起,一定会不药而愈。
无非是一些面子门第什么的。
方德山想起什么,对着雨中方怀简背影喊道:“公子,林家姑娘应该回去了,云乐坊肖记包子铺,她提过这个地方可以找她。要不我们去云乐坊肖记包子铺?”
方德山着实猜准了方怀简心绪。
在看到黄金玉那刻,他绷了许久似乎固若金汤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天地间所有阻隔屏障幕离灰飞烟灭,只有自己赤。裸裸一颗跳动的心脏,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然了自己的内心。
我没有把你当替身!
你不是替身,能不能让我喜欢现在的你?
这一世我既遇见你,我不会再嫁他人。
能不能,抱抱你?
林蓁软软的柔媚又无助的声音在脑中萦绕……
她欢喜的笑,她婆娑的泪,给他带点心的喜悦,被他拒绝的落寞……
替身不替身的,又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她脑海里臆想的他,就是他的映像而已。
狂风吹得他清醒,大雨淋得他冷静,此刻方怀简心中有了澈底澄清的主意,他没想过做她的光,但想他能给她一个遮风避雨之地。
不过三个月时间,或许还能更短一些,到时他回来先向父母禀明,有了父母首肯再好好向她表明心意,她一定会哭,高兴激动地哭。
此时,听到身后方德山喊话,方怀简想了想,林蓁应已回到住处,这会儿说不定换洗衣裳,准备晚膳,自己再去叨扰诸多不便。
而且,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心思,刚刚拒绝林蓁时镇定自若,说什么三年五载,什么地方为官不再回来,脸打得很红很疼很肿,再忍一忍,争取两个月就回来。
想明白这些,方怀简如释重负,刚刚千斤沉重的躯体忽的变得轻健,心中巨石早就化为齑粉,他转身收伞,淋着雨无比轻松走向方德山。
“去毅勇侯府”,方怀简语气轻快。
虽然这会儿他不便去找林蓁,但可以让时隽把黄金玉还给林蓁,也让他捎个口信,让林蓁安心。
方德山见自家公子转身之际就变了个人似的,神色轻松自在,浑身僵直肌肉都明眼可见松弛,想到去毅勇侯府,他明白了,时二公子就是有让自家公子一想到就怡然轻松的本事。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至黎明时分才渐渐转为小雨。
云乐坊肖记包子铺里,肖寡妇一如往常早起和面,准
备各种馅料,包包子上蒸笼。只是雨天里生意都会受到影响,她准备的各种物料都比晴日里少一些。
天光大亮时分,街面上雨声淅淅沥沥,店铺里生意清净,偶尔来个人买几个包子带走,肖寡妇背靠长椅打着盹。
“肖姨”,一声清脆童声让肖寡妇睁开了眼,她定睛一看,隔壁酒铺家的小儿子正在唤她。
肖寡妇揉了揉眼,站起身走到蒸笼前,口中问孩童:“要什么样包子,要几个?”
孩童道:“我不买包子,巷口有位公子找甄家哥哥,让我捎口信,公子在巷口等着呢”。
说完孩童抿嘴一笑:“公子长得特别好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是,公子还特别大方,让他捎口信给了他整整一吊钱!
“特别好看的公子?!”肖寡妇愣了一下,第一反映就是林蓁未婚夫上门了!
昨晚甄家弟弟特别反常,暴雨天浑身湿漉漉回来,不像往日兴高采烈会讲讲在御史台前碰到的事,而是早早就睡下了,还给了自己一包松鹤楼的点心!
那可是极贵的点心!肖寡妇只看过没吃过,想和甄家弟弟客气,拿一两个尝尝鲜,甄家弟弟却说是他人送的,让她尽管吃。
肖寡妇想想,谁会送那么贵的一大包点心呢,估计得有好几俩银子,必是未婚夫无疑了!
她赶紧往林蓁住的厢房走,推门一瞧,林蓁还躺在床上没动静。往日这时辰,她已经起来看书了。肖寡妇走到床头,正想唤她,却看到林蓁脸色红彤彤极不正常。
啊,昨日淋雨病了?
“甄家弟弟,甄家弟弟”,肖寡妇弯下腰在林蓁耳边轻唤,见她毫无反应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伸手在她额间摸了一把,滚烫!
想请个大夫来看看,又想到林蓁未婚夫还等着回信,左右为难之际肖寡妇小跑回铺面,那孩童还在那儿等着。
肖寡妇拿了个肉包塞孩童手上:“去,去把那位公子请来,就说甄家哥哥等着他!”
孩童大大咬了一口肉包,攥着肉包欢快地跑进雨里。
时彦走到云乐坊肖记包子铺时,肖寡妇眼睛都亮了!
眼前公子让逼仄包子铺都耀眼了几分,玉色樽形发冠束发,青苍色云纹镶金丝质长袍,腰间金丝流苏佩饰随着他稳健步伐一闪一闪晃着光亮,行走间贵不可言,更不说那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和高大修长身姿。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甄家弟弟的容貌吧,真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见时彦迈进铺面,肖寡妇忙迎身福礼,小心问道:“这位郎君,你是不是”,肖寡妇想想平日林蓁男装打扮,女子身份的字句咽了下去,指指店铺里屋,小声道:“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时彦眨了一下眼,瞬息间明白了这里面的孔窍。
他微微颔首,嘴角浅浅弯了一息,客气而不失温度道:“正是在下!”
肖寡妇喜出望外,甄家弟弟病了,可她的未婚夫上门来找她了!
第25章 惺惺相惜
昨夜和林蓁分别时,虽约好今日下值后再见,但时彦从不是被动等待的人。在另一个空间做乙方时,他和团队从来都百般揣摩甲方心思,务必不触碰底线前提下主动沟通甲方,如此获得不少灵活回旋空间,往往合作下来双方都很满意愉快。
对林蓁,他亦如此。
既然约定再见,那就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而且昨晚他回府后得知,方怀简酒席散后又来找过时隽,两人聊了一阵方怀简才离去。
为防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他特意告了假,带了长随启明一同来。启明是长庚一母同胞的亲弟,盯梢英国公府和林蓁的事都是启明挑大梁安排,时彦对他做事很放心。
肖记包子铺又小又破,环境恶劣超过他的预料。铺面宽不过一丈,堆在墙角的门板油漆剥落到看不出原来颜色,铺面里光线昏暗,靠灶台的墙壁被烟火熏得乌漆嘛黑,揉面的大木桌破旧缺角,占据了铺面几乎一半的空间,其余空间堆满各种杂物,唯一看得顺眼的是面前妇人,收拾得还算干净,看着像个麻利人。
妇人简要介绍了自己后,神色话语就有些吞吞吐吐。时彦没看到林蓁,妇人也没有带路或者帮着去叫的动作。
时彦向肖寡妇微微作揖,问道:“请问肖姐,我的未婚娘子现在何处?”
肖寡妇有些犹豫,她高兴时彦到来,可林蓁这会病在床上,一个姑娘家身着中衣人事不省躺着,便是未婚夫亦不方便见面的。
肖寡妇歉意道:“大概昨日淋雨,她这会儿病着叫不醒,浑身滚烫,我正想叫个大夫来看看,郎君来了正好,我去守着她,郎君帮忙叫个大夫来。”
肖寡妇手指街面右侧:“我们这条街上就有大夫,这条街尽头再左拐便是。”
时彦怎会听肖寡妇的,林蓁面都没见着便听肖寡妇差使。
时彦道:“淋雨病了?!麻烦肖姐带我去看她一看!”
肖寡妇为难:“可她这会儿卧床,姑娘家——”
时彦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打断道:“我们本就有婚约,这次上门正是想接未婚娘子回家居住不日成亲,以全父母期待!”
“求肖姐领路,莫误了娘子病情!”
时彦面露焦急之态,言语又恳切,再加上他那副谪仙俊美模样,肖寡妇能怀疑他什么,无非她是寡妇,男女大防的一些观念比常人重些,见时彦如此,便不再犹豫,把他往后院厢房领。
时彦到了厢房门口,刚刚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昨日暴雨,今日雨势虽小了些但现下亦未停歇,空气中尽是湿润十分凉爽舒适,而这厢房里的温度明显高出了好几度。
时彦站在门口定睛一瞧,心中忽的竟生出对林蓁的些许感佩!
这厢房分明为杂物间,狭小逼仄就不说了,三分之二空间被高过时彦头顶的面粉袋占据,剩下空间是蒸格木盆木桶等杂物,一张极其狭窄的床就靠在墙壁,和这些蒸格木盆等杂物紧挨着,林蓁如一只小猫蜷缩在狭窄的床上悄无声息,除了床头,房里根本没有时彦下脚的空间!
不管是英国公府还是自家毅勇侯府,最低级别仆妇住的环境也比这个好。而林蓁,竟然为了她的飞飞能忍受,不是住一天两天,而是已住了十来天近半个月,亦似乎没有搬离的打算。
虽然林蓁恋爱脑,但这样环境下,她为了达成心中目标甘愿忍受,时彦觉得,某种意义上,他和林蓁是相同的人。
无论另一个空间还是当下,时彦没有谈情说爱的兴致。在另一个空间里,因为多金大方,人亦高大帅气行事妥帖,从来都是各种美艳女郎主动追求,环肥燕瘦,或夭桃浓李,或清丽绝尘,各种类型他都见识过,也试着和父母喜欢的类型姑娘约会,只是无论什么类型女孩儿,无论约会内容有什么不同,最终结果都一样,索然无味。
闲聊甚至比不上客户交流让他至少有认真参与的心思,唇舌接触似手背擦拭唇角,毫无感觉,让他根本没进一步发展了解的欲望,只觉浪费时间。
他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为此去过几次专业酒吧,只是灯红酒绿各样男人吵得他头疼,他确信自己性向正常便再没去过。
他想过,可能他对男女之事就是没有欲望的那类人,只想有限时间放在自己人生目标上。
他的人生目标说起来很简单,过好自己喜欢的一生。
在另一个空间他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事业极其成功,兴趣爱好广泛,空余时间他会满世界去玩各种极限,赛车跳伞蹦极,爬山荒
野徒步等,这些事情他空余时间都忙不过来,获得的刺激和愉快远远高于谈恋爱和约会。
现下世界里,初来时一无所有,茫然亦惶然,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弄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他会喜欢什么,他喜欢自主掌控人生,不再忧心衣食住行,不再仰人眉睫鼻息,不再为毫无价值的人毫无意义的事卖命,不再忐忑随时被人生杀予夺。
有时间有心情做自己的事,赛车跳伞蹦极不再可能,但他还想去爬山还想去徒步,而现在只能挤出点时间偶尔去马场跑几圈而已。
为了将来某天自己随心所欲任情恣性,现下他鉴机识变,主动靠近谋求林蓁,为她做自己上辈子从未做过的事情,这和林蓁为了情感需求的满足而住在如此令人窒息的环境里,本质上根本没有区别。
时彦站在厢房门口,迈不进脚。
肖寡妇亦看出来了,她这租的破旧地方哪里是这些贵人们该来的地方呢,随便碰到哪里,都污了贵人的衣裳。当初林蓁要住这里,她也是觉得如此俊俏少年住这儿委屈不合适呢。
肖寡妇道:“郎君,要不你还是去请大夫,我进去照料娘子。”
这句话似提醒了时彦,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不由分说塞进肖寡妇手心。
“肖姐,这里是五百俩,这些日子承蒙肖姐关爱照料,我未婚娘子才得以平安与我相见。她和我提过,心中感激肖姐万分,想报答肖姐收留的恩德,这些肖姐就收下吧。”
肖寡妇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何况林蓁住在此处被她富贵逼人的未婚夫看到,她愧疚得想退回被自家哥哥抢走的那锭银,只苦于自己没有钱,怎好意思舔着脸收人家五百俩!
肖寡妇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娘子已给过我房钱,我也没做什么,这里实在委屈娘子。”
时彦道:“这是我和我未婚娘子的心意,肖姐收下就当全了我们俩报恩的心。”
“我未婚娘子说,肖姐也想让娃娃读书认字,我看肖姐娃娃也到了上学年龄,私塾里每年束脩可是笔不小开支,肖姐收下就当我们支持娃娃念书,以后娃娃长大也和我未婚娘子一样聪慧敏悟。”
昨夜林蓁和他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时彦胡诌而已。他刚刚进铺面时,看到一个女娃娃坐在角落,手上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他扫了一眼书中内容,似是三字经。这样穷苦人家还是女娃娃,给家里帮忙间隙不忘看书认字,要么是女娃娃自己心气高,要么是家人对她有期待。总之,送女娃娃去读书,时彦认为,应该能说到妇人心里去。
肖寡妇确实有这个心思。她一穷二白拖着女儿投奔哥哥,谁知哥哥也指望不上,回去无地无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皇城里挨日子艰难。遇到林蓁后才知道,原来女娃娃读书后可以考女官,在看到林蓁做状师不过一天功夫竟带回一锭银,她恨不能马上送娃娃去学堂认字。只是没有钱,找来一本三字经让林蓁空余时教教。
这会儿时彦如此说,她实属心中摇摆,她不需要钱,可改变娃娃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忍心拒绝这样的机会。可是五百俩实在太多,要是五十俩她就收了。
肖寡妇咬着唇,拿着银票的手发着颤。
时彦知道差不多了,说出自己真正心思。
“实不相瞒,在下有事想托肖姐帮忙。”
“我与未婚娘子相见,本是极其高兴之事,家中父母欣喜若狂,但娘子家道中落,见我家如今模样,自觉与我不再相配,生出退婚之意。我今日登门,本意是想劝说娘子回心转意,如今见娘子病了,更是想让娘子搬到我家居住。还请肖姐帮忙劝说成全。”
肖寡妇明白了,怪不得昨夜甄家弟弟回来郁郁寡欢,原来如此!眼前郎君龙章凤姿,甄家弟弟虽花树堆雪,可住在她这样的地方难免自惭形秽,可庆郎君心意未变,她怎能不成全这对天作之合呢。
肖寡妇激动道:“娘子当初来我这儿,一心一意寻找郎君,甚至做好了找不到郎君也不离开皇城的准备,要考女官慢慢寻找!娘子对郎君心意天地可鉴,郎君如此对待娘子,她心中定然十分欢喜!我这儿破败粗陋,实在容不下娘子这样的人,郎君既然对娘子矢志不渝,我巴不得娘子现在就郎君家去!”
时彦微微笑道:“那肖姐就收下,权当帮在下这个忙!现下我未婚娘子对我和我家因相去悬殊而心有芥蒂,还请肖姐告诉我娘子住在这儿时的诸般经历,我若能知晓娘子心思,亦能早些解开她的心结!”
肖寡妇连连点头,直说:“郎君说的极是!”
当下,时彦让肖寡妇去巷口找长随启明,让他去请长期给侯府看病的大夫,肖寡妇小跑着出了门。
时彦转身进了厢房,四下观望,找来一只矮凳坐在林蓁床头。
空间逼仄,他与林蓁距离极近,甚至能听到她粗重呼吸声。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无任何人打扰地靠近林蓁。
时彦仔细瞧着林蓁模样,还算幸运他遇到的是个美人,她若是无盐嫫母,他亦不会改变心思。
不由慨叹,他竟然甘愿在这样一个狭小破旧屋子里如此陪着一个女子,就如林蓁不管不顾女扮男装翻墙后跑到御史台前摆状师摊,住在如今破烂之地。
荒诞离谱,两个穿越之人,为着心中夙心往志,都做出了前世绝不可能之事,时彦看着林蓁红彤彤面庞,心中罕然生出几许惺惺相惜之意。
第26章 一起去吃蛋烧麦
这堆满杂物的厢房本就狭小逼仄,大概放置食物为防蚊虫鼠患,门窗亦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时彦没坐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他看看林蓁,伸手把她身上薄衾掀到一边。手指接触到薄薄被衾时,林蓁身上热息灼烫。
时彦愣了一瞬,起身走出房外。天井里有一个大水缸,时彦舀水将自己丝帕淋得透湿,转身进了厢房。
湿润凉爽的丝帕刚覆到林蓁额上,她就睁开了眼。
两人距离如此接近,时彦清楚看到林蓁眼眸充血,目光直白,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林蓁脱口而出:“飞飞!”
时彦无语,再仔细看林蓁,两人不过咫尺距离,她的眼睛大大的,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眼神也还算清澈,怎么就“飞飞”了呢。
时彦迎着林蓁目光,没有回应。
“飞飞!”林蓁看着时彦再次唤他,“别走!”
昨晚离开时她眼中怀疑和疏离分明,一夜之间她想明白了?时彦尚无如此自信,他静默看着林蓁。
她的手似乎想抬起来拉住自己,可能没有力气,可能只是梦魇,手腕晃动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应是烧糊涂了,怪可怜的,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时彦心里如此想,伸手握住了林蓁晃动的手腕,那手上温度烫人。
时彦安抚道:“我在这儿,陪着你,我不走。”
林蓁安静下来,眼眸盯了时彦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时彦保持着握手的姿势不动,默默想着心事。
没多久,肖寡妇回来了。时彦让肖寡妇给林蓁喂了些水,两人闲聊了几句,在肖寡妇看来都是些淡话,哪里知道时彦心思,所说全是有的放矢。
长随启明带着大夫很快到来,启明和大夫看到这狭窄的厢房均是一惊,时彦在里面,大夫都站进不去,时彦退出厢房,让大夫给林蓁诊治,自己在天井里给启明做了一番吩咐,启明匆匆离去。
接下来抓药熬制,时彦曾经卧床一年,对这些很熟悉,便要亲自熬药,肖寡妇怎会让他进自己窄仄凌乱的厨房呢,何况她刚刚收了时彦五百俩,这会儿恨不得林蓁立马好了或者自己替她病着,直把时彦当佛祖一样供着,生意也不管了让自己丫头在铺面看着,自己忙前忙后围着时彦林蓁转。
时彦站在厨房外看肖寡妇忙碌,闲聊着淡话。
“肖姐娃娃看着聪慧伶俐,以后定要送去学堂,莫绑在身边整日做些杂事耽误了。”
“我正有此意,这真要谢谢郎君和娘子,以前我哪里敢想,娘子到我这儿,我才知道原来女娃娃也可以不嫁人就有和男子一样的好前程。”
普通人家父母都希望自家闺女嫁个好郎君,可肖寡妇自己嫁人不幸,依附着哥哥
亦苦不堪言,对男人早没了期待,与其盼望女儿嫁个海市蜃楼般好女婿不如让她读书走出自己可以驾驭的人生。
肖寡妇道:“娘子在御史台前第一天摆状师摊就赚了一锭银,娘子说她以前学堂里学的就是律法,真是好厉害!”
时彦道:“我与娘子幼时定亲后便分隔两地,再无她的消息,想来她颇多艰难让人心疼,她历尽艰辛来寻我却不是我去寻她,真正对不住娘子!娘子还和肖姐提过什么?”
肖寡妇安慰道:“郎君不必自责,以后好好待娘子便是。娘子说过,她小时家境尚可,并未受太多苦楚,读的学堂是最好的学堂,当今首辅就是出自这个学堂呢,就是这一路从江南过来,受了不少磨难。”
“江南最好的学堂,什么学堂?”
肖寡妇赧笑道:“这我哪儿知道,娘子说首辅也在这个学堂读过呢,怪不得娘子顶顶厉害”。
时彦继续和肖寡妇说话,心里却开始盘算分析。当今首辅北方人,无论读书还是为官经历,从未去过江南,哪里来的江南第一学堂?是林蓁上辈子人生无意间在话语中的折射?
想去试探一番。
时彦回到厢房,林蓁和先前一样沉睡,姿态都未有一丝改变。时彦给她额间换了块湿手帕,握住了她的手。
“安安,安安,快点好起来!”
时彦先唤了林蓁几声,见她眉间微动似要醒来,才继续说接下来的话。
“安安,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回校去看广玉兰”,时彦思索着江南排名第一的文科类高校,校花是广玉兰,他曾经去过。
“华夏大道的白玉兰开得很好了,我们一起去看。”
华夏大道是这所高校主干道之一,以春天白玉兰飘香烂漫而闻名,许多市民春季里会到这所高校专门赏华夏大道上的白玉兰。
林蓁没什么动静,时彦耐心重复了一遍,只见林蓁眼皮微微颤动。
时彦看着林蓁的脸,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时彦在林蓁耳边道。
“安安,日月湖边的樱花开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江南排名第一的理科类高校校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日月湖,湖边种满了樱花,是此校一景,校园情侣不可能没去过。
林蓁眼皮亦是微微颤动。
时彦道:“我们去湖边坐一坐好不好?”
林蓁依然没什么动静。
时彦道:“湖边风好大,我们看完樱花就回,好不好?”
时彦盯着林蓁的面容,一丝一毫微表情他都不会错过。
但林蓁眼皮也就是颤了颤,时彦凝目注视了好一会儿,就在他眼睛发酸垂首打算放弃时,耳边传来林蓁声音:“不好”。
心脏都跟着这声轻飘飘的声音颤了一瞬。
时彦顺着林蓁的话问:“那我们看完樱花做什么?”
“吃饭。”
此刻时彦绞尽脑汁回忆着这所理工科高校,他就去过一次。
“我们去东一食堂吃蛋烧麦好不好?”
他去过一次,只在校园里东一食堂吃过饭,印象最深的食物是蛋烧麦,只在这所学校见过。说是烧麦,其实是手掌大方方正正的蒸糯米块,香菇肉末酱油等各种作料拌上糯米蒸出来的,这块方正的黑色糯米上被一个完整的蒸鸡蛋完美覆盖,白色蛋清中间是圆圆蛋黄。
他第一次见就被黑白分明的诱人卖相所吸引,买了尝过后亦觉非常好吃,问了食堂阿姨就叫蛋烧麦,虽然形状和烧麦没丁点相似,以后他再没见过这种食物,心中始终念念不忘。
林蓁睁开了眼睛。
时彦压制着心中慌乱。
林蓁看着时彦,道:“好。”
时彦微微握紧林蓁的手,缓缓道:“你快点好,我们一起去吃蛋烧麦。”
林蓁没有再回答,她看着时彦,唇角微微动了动,浅浅酒窝非常明显,似乎想笑,笑意尚未完整绽开,眼皮徐徐闭上。
时彦在心中长长吐了口气。
肖寡妇熬好药给林蓁喂药后,林蓁睡了一觉睁开了眼。在这个世界,她极少生病,在幼时落水后,她想起上辈子经历就有意学习医术,自己保养自己,毕竟古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遇到病毒都得自己扛。
这一次淋雨就发高烧,林蓁自己也很意外,大概不仅仅是淋雨,而是飞飞离开,自己身心俱疲吧。
她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繁复的梦,梦里有她上辈子的经历,有妈妈搂着她哭,有和飞飞在日月湖边散步,一起欣赏樱花,也有这辈子的过往,父亲斥责她关她禁闭,雨中飞飞决然上车再不给她一个眼神……
她微微叹了口气。
“好些了吗?”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男音,林蓁吓了一跳,看清时彦近在咫尺时,她立马坐了起来,拉上墙边薄衾罩住了自己。
林蓁讶异看着时彦:“你怎么在这里?!”
时彦和声解释:“见你昨夜淋雨,有些担心,今日告了假想早点来看看你。”
林蓁抿唇说不出什么。
昨晚她回来后想了很久,想飞飞,也想时彦。她没在时彦身上看出飞飞的影子,可时彦坚持他是飞飞,他是吗?
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可陌生人对自己这么好图什么呢?娶她?她不过一个庶女,姨娘还死去多年,现在名声也不好,他亲眼见她女扮男装,知道她缠着飞飞,知道她翻墙出府,知道她去御史台门前摆摊……
这样的女子他要娶?实在想不通。
“要不要喝点水?”时彦递上了茶盏。
林蓁的确口渴,拿起茶盏一口气喝干,时彦又给她斟上一杯。
“娘子是不是醒了?”门口肖寡妇声音,她听到动静来问一声,灶台上为林蓁煮着粥一直等着她醒。
时彦呆在厢房里,肖寡妇尽量不出现打扰他们。知道了林蓁对郎君心存芥蒂,她有心制造机会让时彦多陪多照顾林蓁,那再多愁绪不就在郎君柔情中慢慢消散了吗?
“是呢”,时彦应声。
“那我把粥拿来”,这会儿已过了中午,怎么也得吃点东西,肖寡妇把粥端来,站在门口。
时彦不出来,肖寡妇进不去。
时彦起身,对林蓁道:“我有处院子很清静,适合你养病,你不介意可以搬到那儿住一段时间,下人们口风很紧。”
肖寡妇端碗进来,时彦站在了门口。
林蓁喝粥的空档,肖寡妇竹筒倒豆般向她描绘了时彦多么焦心她的病情,多么大方给她请诊金极贵大夫,多么细心照料她,铆足劲劝说林蓁搬走。
“我这地方如此破旧,便是健康人呆久了也容易病,你瞧,你不就病了么?”肖寡妇劝道,“娘子不是我们这般粗人,读书人就该有个好环境,你若在这儿住着,三天两头病不说我过意不去,也耽误娘子看书考学”。
林蓁不吭声,她不想搬,倒不是肖寡妇说的那些理由,她给飞飞留的地址就是此处,搬走了飞飞如何找她呢。
恁肖寡妇如何说,她就是不回应。
肖寡妇有些气恼了:“娘子,我这儿真容不下你,你住这儿,我面粉都不好多买,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