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为全员白月光by岁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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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开了大片的玉栀花。
然后,她踏了进去。
从那刻起,兰灵月的人生彻底被改变。
自禁地出来后,那腔对云青岫浓烈的感情,被移到了谢倦安身上。
在云青岫生辰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捧花送给了谢倦安。
她嫉恨云青岫,嫉妒她天纵奇才,嫉妒她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嫉妒她永远温和从容。
很快,兰灵月搬离了云青岫的院子,开始整日缠着谢倦安,并有意无意阻隔他与云青岫相处。
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剑宗大小姐喜欢谢倦安。
连老宗主也十分赞成。
面对日渐疏远的兰灵月,云青岫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灵月长大了。”
看着雾青身影走远,兰灵月怔怔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是泪珠。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呢?
记忆里,她明明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师姐。
讨厌她的一切,讨厌她新收了一个徒弟,讨厌她对徒弟那么上心。
讨厌到云青岫死后,还将她唯一的徒弟打下无间渊。
漫长的回忆似走马灯,须臾便到了尽头。
兰灵月无力伸手,气若游丝:“师姐,对不起……”
“那、那束花……”
那束花是送给你的。
师姐,我很喜欢你,羡慕你,也有一点点的嫉妒你。
嫉妒你为什么这样好,喜欢你的人太多太多,多到我担心争不过。
但也只是一点点的嫉妒,爱比嫉妒要多得多。
这* 些话,她很想说完,但大口鲜血涌出,哽在喉间。
兰灵月的手忽然垂落。
云青岫的心仿佛被重重砸了一记,伸手去握,刚触碰到指尖,兰灵月的身躯就渐渐虚幻。
明媚娇俏的面容失去血色,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
地上只剩一支琉璃钗。
云青岫将它拾起,一点点擦去脏污,无端端回忆起那个天真烂漫,总跟在身后喊“师姐”的孩子。
水光落在琉璃钗上。
她恍惚伸手一摸,下雨了。
无间渊上,落了一场大雨。
轰隆隆雷鸣间,天雷落下,云青岫从渡劫初期步入渡劫后期。
离飞升一线之遥。
沧冥被诛,所有被蛊惑修士脱力昏迷。
战火平息后的仙州满目疮痍。
苍山上关于婚宴的布置尽数撤去,换成了丧事仪仗。谢倦安力排众议,在宗内为兰灵月立了衣冠冢。
大战后,玄元宗和合欢宗被逐出九宗。原本的九宗只剩七宗,小山似的事务堆积在灵宫。
仙魔一战里,青岫力挽狂澜。
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后,三百年前辱骂过云青岫的修士们都坐立不安,生怕哪天被寻仇。
于是,流水般的礼往流云宗送,堆满了山门。
在谢倦安发话让流云宗加入仙盟时,仙门百家更是齐齐点头。
仙盟九宗变成了仙盟八宗。
战后诸事繁忙,八大宗门齐聚灵宫大殿处理诸事,殿内划分了不同宗门理事的区域。
损毁城池重建、揪出剩余叛徒、清理沧冥留下的残余势力……
事情多得让人头晕,支出如流水。
时常算账算着,就演变着斗殴事件,满殿卷宗齐飞。
闲暇摸鱼时,众人会时不时往流云宗的办公区看去,但不见云青岫,只见副宗主洛云语。
她鬓边簪白花,正在为百里竹戴丧。
经历了大战,徐月以及几位内门弟子褪去了青涩,变得稳重,帮着洛云语整理卷宗,传递文书。
“怎么不见玄微仙尊?”
“啧,李长老,你的消息太滞后了。玄微仙尊的爱徒在随她入无间渊诛灭魔头时,身受重伤,如今还未醒呢。”
“那人在何处啊?”
“自然是在流云宗,有玄微仙尊与浮玉仙尊一起照看呢。”
问话的李长老摸着胡子感叹:“玄微仙尊对弟子可真是上心,竟亲自照顾。”
流云宗翠微峰。
院落里浸满清苦药味,屋内,姜白溯从裴宥川发顶收回最后一根金针。
他侧脸与脖颈的漆黑鳞片渐渐隐入肌肤下。
姜白溯道:“他体内有两种血脉,各自运转,互相制肘。他过度吸纳荒息又强行化作灵气,导致识海动荡,灵海灵脉损伤严重。”
“灵海灵脉已修复,只需静养多日,我让清和留下熬药。”
云青岫起身谢过他,问:“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姜白溯微微摇头:“无法断定,或许几日,或许两三月。”
云青岫将人送至门外,歉意一笑:“浮玉仙尊,先前宥川多有冒犯,多谢你不计前嫌为他疗伤。关于他血脉的事……”
“好。”姜白溯垂眼打断,“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见他这样好说话,云青岫忽然有点内疚。
“之前你认出我,那时没有查明真相,不便暴露,望你见谅。”
姜白溯摇摇头:“我并未放在心上。”顿了顿,他攥紧珠串,抬眼直视云青岫,“我一直在寻能令人死而复生的灵药。”
云青岫一愣,点点头:“有所耳闻,听说是为了心上人。浮玉仙尊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让宗内上下多多留意。”
银发青年站在日光下,睫羽缀着碎金般的光泽。
他望着云青岫,忽然想起了两人初遇时。
那时,仙盟九宗资质好的弟子都会去剑宗求学。
他生性冷僻,不喜与人交谈,人一多掌心就出汗。
前来求学的弟子与剑宗弟子都在饭堂用饭,一到饭点地动山摇,人潮汹涌。
饭堂外有粗壮棵巨树,姜白溯站在后面,默默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然后迎面撞见一人,少女衣着素净,剑簪挽发,,提着两份食盒,一见他便笑。
“姜道友,我可找了你一圈呢。”
姜白溯自然认得她,仙门百家天骄榜榜首云青岫,十四岁结丹。
他掌心渗汗,还没开口,又听对方道:“蓬莱宗宗主托我多照看你,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剑宗有个风景不错的亭子,到那去吃怎么样?”
少女递来一份食盒。
姜白溯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指尖碰在一起,温热细腻。
日光下,那双眼眸笑意湛湛。
“……好。”他低声应着。
在剑宗求学半年,他交到了第一位朋友。
只是,云青岫对谁都很好,他只是许多人里的其中一个。
银发青年拨开回忆,看向云青岫背后还没醒的裴宥川。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些千千万万份普通而平等的好里,只有对这位弟子的好,分量格外重。
姜白溯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这起死回生的灵药,是为你寻的。”
云青岫摸下巴:“……就,挺突然的。”
系统恨铁不成钢:“开点窍吧你, 不然一辈子都不会飞升了!”
系统似乎一直执着于让她飞升。
这两日忙得脱不开身, 她还没细究在玄天秘境里的事。
云青岫直接问:“那段记忆,是谁的?我的,还是‘云青岫’的?”
“呃……”系统支支吾吾, “其实,算是你的。”
见瞒不住了, 它眼一闭,干脆倒豆子般说出来:“数千年前仙魔之战后, 天道衰微,也再难有修士飞升。魔主灭世是一场注定的浩劫。在这场浩劫中, 会有一人应劫而生。”
“宿主,你就是应劫之人。”
“第一世, 应劫失败了, 天道为自救回溯时间,并让我来协助指引。回溯时间出了些小差错, 导致你的神魂去了另一方小世界,不过好在我及时召回了。”
云青岫想起自己连日007后忽然猝死,拳头一硬。
系统碎碎念:“一点意外, 引发了很多变动, 这一世的轨迹与上一世大不相同。”
云青岫忽然想起一事:“任务进度。”
系统“叮”一声, 弹出页面——
【主线任务:抹杀/感化反派, 阻止修仙界覆灭。目前进度:0%】
沧冥已死, 任务进度不变,他不是最终反派。
那么, 只有阴鬼蜮那位行踪诡秘的新任魔主了。
云青岫朝屋内望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你似乎很执着让我飞升?”
系统小声嘟囔:“因为只有飞升,才能彻底打败反派。”
在第一世的灭世之战里,云青岫的修为是渡劫期大圆满,离飞升差一线,但最终也落得玉石俱焚的结局。
难怪系统总是怕她毁去仙骨。
“飞升打败反派后,无间渊就会消失?”
这一次,系统沉默一会才回答:“是的,宿主。”
天上飘起细密雪花。
云青岫接了一片,仍有其在掌心融化,化作冰水坠落。
太上忘情,阅遍人生八苦,放下执念便可羽化登仙。无论前世或今生,只有情之一字,始终无法堪破。
不曾动心,就无法经历,更别提放下。
云青岫问:“若我无法飞升,会历史重演?”
系统:“不,宿主,你会飞升的。”
听系统言之凿凿,云青岫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但再追问时,系统便一个劲左顾而言他,含含糊糊不给一句真话。云青岫懒得同它扯,进屋给裴宥川调息。
大雪接连下了三日,北洲茫茫一片。
屋内设有结界,暖意融融。
云青岫喂完药,照例给裴宥川探脉,灵府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神魂还在沉睡。
她起身推门,准备到院中透气。
院门外,静静立着一道雪衣身影,不知站了多久,霜雪落满肩头与睫羽。
眉心朱砂成了唯一鲜艳的色彩。
“谢宗主?”
谢倦安喉头滚动,嗓音滞涩:“……师姐。”
云青岫将人请到厅堂。
她沏了两杯热茶,递去一盏,开门见山问:“你找我有事?”
谢倦安的视线在她面容上停留。
温和疏离,不见半点怨怼,好似对一位相识却不熟悉的同门。
手中的茶烫得他有些拿不住。
“当年之事,仙门百家都已知晓,我身为宗主却不曾察觉沧冥诡计,是我失职,愧对师姐,还将你……”谢倦安攥紧茶盏,“剑宗宗主之位,本就该是师姐的,师姐若愿意回剑宗……”
“谢宗主。”云青岫出言打断,“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本该’是谁的,你不必感到歉疚。当年你舍身救我一次,从前种种一笔勾销,你我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四个字化作无形丝线,用力绞住谢倦安的心。
“互不相欠。”他下意识重复,“你……不恨我?”
云青岫抿一口茶,随意道:“不恨。”
该恨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沧冥已死,恨也随风消散了。
谢倦安直直盯着她,试图寻找到任何一点情感波动,没有,一点都没有。温和平静,恰如上一世,他刺出那剑的时候。
她好像永远都不会因旁人的所作所为动摇本心。
像一捧留不住的水。
“我算什么?”谢倦安生生捏碎手中的茶盏,血与茶水顺着掌心打湿洁净白衣。
云青岫一怔:“……什么?”
一向端方冷肃的剑尊眼底暗红,失态逼问:“那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幼年相识,无数个相伴对练的日夜,无数次交付后背,斩妖诛魔。
被称为,剑宗双骄。
“剑宗上下都知道……知道我倾慕于你。”谢倦安掌心鲜血淋漓,恍若未觉,声音很轻,“师姐,这么多年你就一点也没察觉吗?”
云青岫震惊地看他。
见鬼了,最近是什么日子,旧相识纷纷来诉心意。
沉默片刻,她决定快刀斩乱麻:“谢宗主,从前你我为同门,我对你只有同门之谊,如今更是谈不上其他情谊,这声师姐也担不起。”
云青岫推茶送客:“我还要为弟子调理灵脉,见谅。”
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嫉妒无法遏制地烧起来,从心头一路烧到喉管,再到唇齿间,甚至漫开了血腥气。
谢倦安逐字逐句道:“一个元婴修士,竟能在无间渊旁拦住一众入魔的修士,云宗主的这位弟子,本事很大。”
云青岫眉毛都不动一下,“我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不差。”
谢倦安看了眼身后的墙,一墙之隔,躺着个被她细心呵护的人。
妒意越烧越烈,他冷笑一声:“云宗主真是维护他。连他对师尊有大逆不道之心,也能容忍。”
“还是说,你们两情相悦?”
屋外纷纷扬扬的雪静了一瞬,仿佛被按下暂置键。
灵力凝成长剑,直抵谢倦安咽喉,一缕断发顺着剑刃无声落地。
云青岫神色平静,语气同样平静:“谢倦安,你越界了。”
感受着细微痛意,谢倦安有一瞬恍惚。
不,还是有例外的。
云青岫并非对任何人都不在意。
只是这个人不是他。
长剑化作灵力散去,谢倦安的视野里出现一支琉璃钗,是云青岫递来的。
“这是灵月留下的遗物,请你好生安葬。”
谢倦安没再开口,只取走了那只琉璃钗,失魂落魄离开了流云宗。
窗外风急霜重,雪音簌簌,天地寂静。
云青岫回到裴宥川房中,倚着床头,灵息连绵不绝从指尖溢出,游入他的灵脉。
她在想谢倦安那番话。
神思渐渐游离,困倦也随之冒了出来。
轻雷阵阵,夜雨潇潇,雨珠顺屋檐连绵坠落,音如碎玉。
云青岫打量身处的这座小院。
是上一世与剑宗闹翻后,带着扶光在外游历时买下的院子。
悬在屋檐下的果壳风铃被风雨吹拂,泠泠作响。
云青岫曾经所住的竹屋亮着灯。
似乎是梦,但在意识到是梦时,却还是没有醒来。
云青岫推开竹门,屋内摆设没有变,桌上还有三碟酥脆糕点。
在暖灯下看起来格外馋人。
她拈起一块,正准备往嘴里送。
脚步声踏入屋内,一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温热胸膛紧贴后背,脑袋低垂凑近。
云青岫视线一垂,是一双有薄茧,骨节匀停的手,双腕扣银护腕,样式也很熟悉。
是扶光。
又梦见扶光了,但他抱人的动作是否有点过于自然了?
少年的头颅埋在乌发间,呢喃道:“师尊离开数日,弟子甚是思念。”
云青岫指尖一颤,糕点掉在地上。
“师尊,师尊。”少年像撒娇黏人的狸奴。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
云青岫反手将人一推,深吸一口气后,转身。
虽然有所猜测,但证实猜想时,心还是突突跳了几下。
少年黑衣银护腕,乌发以银冠高束,从衣着打扮看,是扶光。
云青岫的视线上移,没有面具遮掩的面容俊美昳丽。
是裴宥川。
她入了裴宥川的梦。
两次,不,算上风渡城那次,应该是三次。
漂亮黑瞳因这一推水光潋滟,看起来委屈又错愕,“师尊?”
风从云青岫脑袋里呼啸卷过,留下一地凌乱。
她的徒弟真的有不轨之心。
甚至连飞舟上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的。
什么初次相遇,傀人出身,通通都是假话。
云青岫艰难消化这件事,恍惚应道:“……嗯?”
裴宥川静静看她片刻,忽然道:“师尊今日很奇怪,是因为见了谢倦安?”
云青岫:“……嗯?!”
谁能告诉她,这个梦的剧情走向是什么?
和谢倦安有什么关系?
黑袍衣摆随走动分开,一点点逼近,“师尊想同他回剑宗,抛下我?”
等等,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云青岫很想撬开裴宥川的脑子,看看这个梦的背景设定是什么。
“不行。”他的神情冷而阴鸷,扣住云青岫的手腕。
然后,脖颈也被牢牢扣住。
薄唇压下,连啃带咬。
云青岫就这么瞪着眼睛,和那双沉沉黑瞳对视,脑海里只有万马奔腾的声音。
她下意识凝出一记灵潮。
没凝出来,梦里没有灵力。
云青岫忽然注意到裴宥川腰间悬了一把玄铁匕首,如果扎一刀……
不行!梦中为神魂之躯,他本就受伤,再伤上加伤,恐怕三个月也醒不过来了!
正胡思乱想时,后背忽然撞上竹屋的墙。
膝盖强硬抵进双腿之间,一只手按住肩头,一只手扣住后颈,筑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刚离开的唇再次落下,吻得越发深入。
窗外夜雨婆娑,吹得烛灯摇晃,纠缠的影子在地面摇曳不止。
“啪——”
裴宥川头一歪,右脸落下鲜红掌印。
云青岫勉强稳住紊乱气息,神色一冷,正要开口呵斥叫醒他。
话到唇边,猛地停住。
如果此时将他叫醒,这件事将会摆在明面上。
云青岫不知道等会醒来四目相对后,该如何处理。如果不点醒,还能让他误以为只是一个梦。
或许,他只是把依恋之情错当成了喜欢。
她需要一点时间想想,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被扇了一耳光后,裴宥川用指腹拭去唇边溢出的血丝,狰狞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眼眸弯弯:“师尊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语气轻柔至极,无端端让人想起冰冷的蛇类。
云青岫忽感不妙,一低头,黑色鳞尾缠上脚踝,一路向上爬。
靠靠靠靠!!!
裴宥川伸手一推,她猝不及防往后仰,后背陷入柔软的锦被里。
云青岫满脸错愕。
这科学吗?这合理吗?刚刚床还在十米之外,怎么转眼就到背后了!
潮湿灼热的薄唇再次碾过。
云青岫在装死和点破梦境之间反复横跳。
当裴宥川的手勾住枣红腰带时,云青岫险些飙出一句国粹,终于忍无可忍踹了一脚。
“你——”
你不要太过分了!
一脚还未踹出,云青岫骤然失重跌落。
明晃晃的日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叩门声连续不断,“云宗主,今日的药熬好了!”
云青岫摔在地上,一头磕到床沿,刚抬头就见裴宥川睫羽颤动,似乎是要醒了。
方清和端着药敲了半响也不见人应,正要推门,就见云青岫神情肃然走出。
她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鬼。
“清和,仙盟有急事,劳你帮忙照顾……宥川。”
雾青身影转眼就消失了。
“……哦。”方清和迷茫进屋,与床上坐起的人四目相对,惊喜道,“裴道友,你终于醒了!快快喝药,你昏睡了四日,真是吓坏人了。先前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此次你与云宗主诛灭魔主,实在是光风霁月之举……”
方清和兴高采烈说了半天,见裴宥川神色不明,只怔怔抚摸自己的唇以及侧脸。
“怎么不见师尊?”
方清和很是惋惜:“云宗主刚走呢,仙盟有急事相召。她守了你四日,若是晚走一刻,便能见你醒来了。”
裴宥川垂下眼眸,喃喃道:“……是么?”
云青岫火急火燎赶至灵宫理事大殿,进门便左右环视。
八宗宗主以及亲传弟子们都在处理各种事宜,一见她来,纷纷行礼,恭维之词溢美之词无数。
谢倦安本在与云水宫宫主慕容妙议事,见她来,视线与之相对。
云青岫一眼扫过,丝毫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直奔璇玑宗的方向。
她找到在角落摸鱼嗑瓜子的弥珍。
弥珍把腿搭在桌案上,慢悠悠下达指示,让弟子干活。
见云青岫来,眼睛一亮:“哟,大忙人终于来了,这些天我帮你免费干了许多流云宗的活,加班费拿来!”
云青岫打掉她的手,指向她的弟子:“你加班?”
弥珍叉腰:“我弟子干活就等于我干活!”
一瓶天品丹药拍到弥珍手上,云青岫将她拽起:“有急事找你。”
被忽略的众人尴尬站在原地,目送云青岫和弥珍风一般离开。
谢倦安缓缓收回视线,却没有了继续议事的心情。
灵宫观景阁,隔音法阵筑起。
“……事情就是这样,你徒弟多,支个招。”
云青岫一口气讲完来龙去脉,渴得连喝两杯茶。
弥珍缓缓摩挲下巴,深沉地“啧”了一声,满脸意味深长:“我可没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三百年前就说过,你这徒弟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不听弥珍言,吃亏在眼前。”
一簇灵火从云青岫掌间燃起,弥珍立刻举手投降:“哎哎,不讲武德,你们太上无情道什么时候变暴躁了?”
云青岫面无表情砸过去。
弥珍一边躲一边笑,笑够了终于停下来,摇头叹气:“我从来没见过你情绪波动这么大。”
思考片刻,她然后认真道:“你入梦得知心意后,是什么感受?恶心厌恶?还是……”
“都不是……”云青岫烦躁地揉眉心,“我不知道往后该如何待他。”
“两世试图,也算悉心教导,但为什么……”
“我想了许久,是不是教育方法出了问题,或是我这师尊哪里没做好,让事情变成如此地步。”
弥珍忽然叹了口气,似感慨似羡慕道:“你对这徒弟可真真上心。自从认识你,我从未你质疑自身。他都对师尊心怀不轨了,你还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真是慈师多败徒。”
云青岫不吭声了。
“其实想解决这件事也不难。”弥珍慢悠悠道。
“洗耳恭听。”
弥珍竖起一根手指:“一,捅死他。”
云青岫再次燃起一朵灵火。
弥珍缩了缩脖子,竖起第二根手指,“二,从了他。”
灵火瞬间膨胀砸出,弥珍抱头鼠窜,边跑边喊:“云青岫,你个没良心的,殴打军师!”
“你是军师?你就是狗头!”
“停!我给你捋捋!”弥珍大吼,整理仪容仪表后肃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是了,裴宥川是如何找到她的。事出突然,云青岫的脑子浆糊似的,根本没细想。
只有系统才知道重生之事,裴宥川为何知晓?
云青岫冷静下来:“这件事的确蹊跷。”
弥珍分析道:“当年他可是被誉为小剑尊,在你死后强闯证心台,逼得谢倦安和一众长老联手,才将他的剑废了逐出宗门。他找到你时,入仙骨没了,修为是炼气期。我觉得你复生可能和他有关。”
“这小子藏着掖着,宁愿披个新身份在你身边,也不愿意让你认出他来,想必是经历了许多不好开口的事。”
“但哪怕这样,他都要待在你身边,这已经不是什么师徒情谊或普通的喜欢。”
“他对你有执念,像这样的人,起了执念绝不可能放手。”
一句又一句砸下来,云青岫的脑子像烧开的粥,下意识想否认弥珍的话。但想起系统沉睡十九年,而她的神魂迟迟没有归位。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你说得对。”
“那你打算怎么办?捅破窗户纸摊牌,还是装不知道维持现状?”
云青岫缓缓摇头:“不知道,乱的很,今日多谢你,我先走了。”
她走得不快,向来从容的背影有几分心乱如麻的味道。
弥珍望着她的背影,叹气摇头:“孽缘啊。”
带上徐月, 主动揽了清剿沧冥残余势力的活,在四洲里调查清扫。
中途遇到了调查萧煦下落的萧灼,三人在欲仙坊地下深处暗室找到了萧煦。
在叛变当日, 欲仙坊便没想过要留下他。
暗室内不见天日, 束缚法阵已灭,一枚金光浮动的长羽与一颗赤色内丹浮在半空。
从前的乾山天骄,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了算计中。
地面有数行血字, 写字之人像是大限已至,笔力虚浮, 字迹仍清隽俊逸。
“若有人到此,劳烦替我完成两个心愿, 在下萧煦,不灭羽与朱雀内丹是谢礼。”
“其一, 到乾山送信,告知宗内, 玄元宗欲祸乱仙州。”
“其二, 到西洲兑泽城内眠月楼,替我向蕙娘道声对不住, 萧煦失约了。”
云青岫轻叹一声。
被囚在暗室两百余年,萧煦或许已经忘了,凡人寿数有限, 早已化作黄土一抔。
萧灼沉默放出一缕灵息, 探入内丹。
逝者记忆一幕幕浮现在暗室内。
乾山朱雀一族, 两百岁成年。成年前, 都要独自下山历练一趟。
萧煦游历仙州, 诛魔平乱。
无意间接下风渡城委托,惊觉风渡城外有人设局围困捕捉修士, 还不等他传讯乾山,就有人夺他传音玉简,一路追杀。
萧煦起千里阵逃至西洲兑泽,对方仍穷追不舍。
明月高悬,长鞭与剑刃撕裂空气刺来。
月下男子一身蓝衣,清润无双,徒手握长鞭,任由剑刃贯穿肩头,另一手长指翻飞法阵结成。
“缚!”一声清喝,两位修士被困于原地。
三人打斗的不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眠月楼。
楼内修士来来往往,楼内莺歌燕舞,气息鱼龙混杂。
徐蕙用指腹沾上胭脂,一点点晕染饱满娇艳的唇瓣。
窗边纱帘忽然扬起。
胭脂盒打翻在地,满地殷红。
门外的侍女敲门道:“蕙娘子,这是怎么了?”
铜镜映出徐蕙清丽出尘的面容,一只修长带茧的手压在红唇上,掌心染了刚抹上的胭脂。
身后,淡淡血腥味传来。
男子声音清润,气息不稳:“冒犯了,路过暂避,即刻就走,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徐蕙点点头,那只手挪开,她在镜中看见了身后之人的全貌。
虽然肩上负伤,仪容有些狼狈,但温润雅正,端方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