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童养媳by长袖不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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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坐在一旁的香穗,也忍不住抿起嘴唇,悄悄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马氏抱着岩儿回里间给他喂奶。夏敞走去东边主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香穗站起来,帮夏敞倒了盏茶,送到他跟前,“爹爹,喝茶。”
夏敞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着问香穗:“刚刚你们娘俩聊什么呢?爹出来看到你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香穗刚才跟马氏说的,也没有瞒着夏敞的必要。
她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爹爹,我在街市上听到的,说凉王已经攻占了前朝的大都,离当今圣上所在的都城已然相去不远。我跟阿娘说,进而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圣人宝座,爹爹日后也要跟他打吗?”
香穗目光直直地望着夏敞,想要从他严肃下来的脸上找到一个答案。
打吗?夏敞早就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
之前,余师爷也曾跟他彻夜长谈过。余师爷语重心长地说:“坐上圣人之位,非得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可缺一。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顺应天意,应天授命。”
夏敞问何为天意。
余师爷就说了鱼腹丹书,汉高祖斩白蛇等一堆顺应天意,增加威望的典故。
这里面有不成功的,有成功的,总之造反都有个应天受命的借口。
当初,夏敞不屑,他就是看不得百姓疾苦才造的反,要什么糊弄人的说辞。
现在这天下是章家的天下,当今圣上无德,凉王要推翻他取而代之,那是他们的家事。
凉王那边是有许多章家的将军臣子扶持的。
朝廷换了章家另外一个人做皇帝,不算大动干戈,根基尚在,百姓休养生息一阵子就能缓过来。
若是他不甘心,非要跟凉王斗个你死我活,那这安稳的世道要彻底乱掉。
一山不容二虎。
他只是侥幸占了两个县城,等凉王占了都城,矛头一下就会转向清风军,他势必会尽全力将他们清风军剿灭。
生灵涂炭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着百姓能过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
再说,这次朝廷派兵过来围剿他们的时候,西北凉王那边也没有闲着,他们及时挑起了战事,让朝廷军两边应接不暇,他们才勉强战胜了这次派遣过来的一万敌军。
从这些来看,凉王那边是帮着他们的。
若凉王是个好的,那他就解散清风军,回去种田去。
“爹不知道,不过若是凉王是个好皇帝,爹就解散了清风军带着你娘回家种地去,咱们在大夏庄还有十几亩良田呢。”
香穗笑,“那我回去卖酒,卖豆芽。”
“你跟阿乾在城里租个铺子卖酒。爹喝了你酿的酒,比别人家的酒都好。酒好,生意不能差了,以后你们也能腰缠万贯,成为这城里的富户。”
夏敞说完哈哈大笑。
马氏抱着吃饱的岩儿出来了,她瞪了夏敞一眼,“笑那么大声,屋顶都要给你震塌了。”
夏敞收了声音,呵呵一笑。
马氏抱着岩儿坐去了香穗那边。
岩儿在她娘腿上刚坐好,就看到了旁边的香穗,伸着两只小胖手啊啊地要香穗抱。
香穗将岩儿抱到腿上逗着他玩。
夏敞将茶盏里的茶水一口喝完,说:“你们娘几个在这说话吧,我胳膊没啥事儿,我回兵营去看看。”
这次他们损失也很惨重,他要回去商议战死兵士的抚恤发放,不能寒了他们家人的心。
夏敞走了,香穗就悄悄将夏敞刚说的那些告诉了马氏。
马氏笑着问:“他真这样说,不打了就回去种地?”
香穗笑着点头。
马氏笑着说:“这也挺好,说起来,娘还是觉着住在村里自在些。”
兴许是凉王那边加紧了攻势,临阳这边又安稳了下来。
六月二十六,天气晴朗,阳光炙热,天儿虽然热辣辣的,夏家却是喜气洋洋。
这天是岩儿跟苗儿的生辰,夏敞吩咐下面的人将夏宅都装扮了起来。
由于当初没能给他们两个过百日宴,这次夏敞特意邀了许些人来家中庆贺。
连远在阳城的夏潮都带着身怀六甲的夏娘子赶了回来。
阳城夏家那边没有长辈照应,他不放心夏娘子,趁着这个机会将她送回来待产。
马氏听了夏潮所说,笑着紧紧拉住夏娘子的手,对夏潮说:“阿潮你放心,将小柳留在家里,我定然全心全力照顾好她。”
夏潮拱着手连连对着马氏道谢。
喜气洋洋的夏宅里,席开二十桌,香穗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正在往席面上摆酒坛子。
她提前将她去岁酿的第一缸清酒都装进了坛子里,坛子外面贴着红标贴,上面写着“仙酿”两个大字。
美酒佳肴备齐。
待宾客们纷纷入席坐定之后,酒席正式开始。一时间,整个夏家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宾客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那坛中的佳酿香气四溢,口感绵软,回味无穷。凡是品尝过的人无不都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在这些宾客当中,不仅有军营里的千户大人、百户大人及其眷属们,还有县衙里各级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酒席上的仙酿更是一下子就出了名。
这么好喝的酒,他们也不知道夏将军从里面采买到的,有心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酒出自穗泉酒坊,一个名不见经传,铺子不怎么显眼的小酒坊。
有人过来买了一坛,尝过之后跟酒宴上喝得一般无二,便使人再去购买,发现穗泉酒坊的清酒一次只能买一坛。
一坛里面才装一升酒,根本就喝不过瘾。
不是香穗他们不愿意多卖,而是清酒量少,为了让大家都尽量能买到仙酿,就只能限制一次的沽酒量。
也因为如此,穗泉酒坊的生意红火了起来。
朱阿婆忙不过来,香穗就打算着请一位掌柜的过来。
这时朱娘子找到了她,“穗儿,你是不是要给铺子里招个掌柜的?”
“阿婆年纪大了,不能让她这么劳累,招个掌柜的,让阿婆轻松一些。”香穗笑着回。
朱娘子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她只犹豫了一瞬,就说:“我家酒坊之前有个掌柜的,当初我家被人算计,也连累了他。他从监牢里出来之后,好像回了村里。他有经验,人忠厚不死板。”
她说就直直地望着香穗。
那人曾是朱家酒坊的掌柜,朱家酒坊在临阳城里也曾红火一时。
如今又得朱娘子亲自举荐,香穗心中思量,那人多少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既如此,不妨先见见人,若是真有很出色的能力,她就请来做穗泉酒坊的掌柜。
她转头看向朱娘子,问:“朱姑姑,你可知道他家在哪里?咱们就是雇他也得找到他,请过来看一看不是?”
“穗儿说的是,我阿娘知道他家。就让我阿娘走一趟吧。”
朱娘子说完就抄着手走了,后面香穗找了朱阿婆,让九成带着她出了城。
他们两个很早出去,天儿搭黑了才回来。
翌日,香穗询问朱阿婆结果,朱阿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卢掌柜他带着孩子搬去了山上,不愿意过来。”
香穗不解,过来酒坊还做掌柜的,不比在山上过得好些?为何不愿意过来?
朱阿婆怕香穗多想,就将他们跟卢掌柜的渊源说了出来。
朱家老翁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在卢掌柜的没来的时候,他们卖得很平常,并没有火爆的程度。
卢掌柜的来了之后,他总能想到法子让朱家的酒让更多的人知晓,后面慢慢的朱家的酒就不知道怎么就红火了起来。
别的酒坊眼红,就害死了朱娘子的相公,然后买通官府,说朱娘子跟卢掌柜有奸情,从而害死了她的相公,两人因此双双被下大狱。
卢掌柜的秉性朱家人最是知晓,朱阿翁跑去县衙喊冤,被打了出来,他伤卧在床时想出了关键,怕是有人在暗害他们。
突然之间女婿没有了,女儿进了大牢,还连累到卢掌柜也进去了。
朱阿翁气急攻心也去了,临走前叮嘱朱阿婆,说朱娘子跟卢掌柜都是冤枉的,让她卖了家财找门路将二人救出来。
朱阿婆卖了家财也没有将人救出来,万幸知县老爷换了人做。
她跑去喊冤,遇上程乾,催着彻查他们的案子,这才给两人平了冤屈放出来。
卢掌柜出了大牢就回了家,家中娘子丢下年幼的女儿跑了。
他在村里受人指指点点,带着父母闺女去了山上,靠着挖些草药度日。
朱阿婆此去,兜兜转转,跑了许多冤枉路才寻到他。
可他只想在山里待着,不想再出来做什么掌柜的。
朱阿婆说了那么多,香穗记忆最深的还是,卢掌柜有法子将酒推出去让人知道。
那这卢掌柜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酒坊里朱阿婆忙不过来,袁婶子跑了过来帮忙。严老翁跟严雄都不在临阳,她倒是闲得很。
香穗问了卢掌柜的情况,他年不过二十五六,读过书,一双父母年过四十,家中还有个四五岁的女儿。
这段时间,香穗制酒曲酿酒也是挺忙的,不过她还是寻了个时间,让九成赶着马车带她出了城。
他们赶着马车跑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才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下的茅草屋旁。
香穗看了看这座山,这山看起来好像跟水泽山一起的,这里是水泽山的背面吧?
“姑娘,就是这里了。”九成将马车赶去一旁,指着面前的篱笆小院对香穗说。
香穗看着篱笆小院点了点头。
“九成,你将酒坛子抱上。绿竹将茶果点心提上。”香穗一声吩咐,九成跟绿竹两人就赶紧将马车上带来的礼品拿了过来。
香穗走到篱笆门前往里看,院里晒了许多药材,堂屋的竹门开着,家里应该有人。
她扬声问道:“家里有人吗?”
她话音刚落,堂屋门口就冒出一个看着有五岁的小女娘。
她盯着香穗看了看,软软地问:“姐姐找谁?”
香穗扬起个甜美的笑,轻声细语地说:“我们找卢掌柜,卢掌柜在家吗?”
小女娘扬声朝屋里问:“婆婆,我阿爹是卢掌柜吗?”
“谁呀?不认识的人你也敢搭腔,小心拍花子的将你拍走。”屋里女声恐吓小女娘。
小女娘嗖地一下跑去了里面。
“老人家好,我们是来找卢掌柜的。”香穗知道家里有人,提高声音朝院里喊。
“这里没有什么卢掌柜,你们找错了人家,去别处问问去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九成跟着朱阿婆来过,他压着声音对香穗说:“姑娘,这是卢掌柜的娘,他们家最反对卢掌柜进城的人就是她了。”
真是不凑巧啊,过来就碰到卢家最难缠的人。
香穗又踮着脚往小院里看了看,院里三间茅草屋,旁边是一个四面没有围墙的棚子,下面支着一口灶。
他们住在这里也挺艰苦的。
卢掌柜的娘是反对最激烈的,那么他们不去碰这个硬柿子。
太阳灼热地照着地面,他们在太阳下不过站了那么一小会儿,香穗鼻子上已经开始冒汗。
院里静悄悄的,香穗说:“这会儿卢掌柜兴许不在家,咱们去马车上坐着等,站在这里太晒了。”
九成将马车停在了树荫底下,在山下面没有阳光的地方,微风一吹还是很舒爽的。
他将酒抱回去放到马车上,就去了一旁守着。绿竹放好东西之后,说:“姑娘坐外面吧,车里面热。”
香穗点点头,坐在马车外面的车辕上,晃着脚丫盯着对面的小院。
卢家的小娘子忍不住好奇在堂屋门口伸头往外偷看了两次,她阿婆一次都没有露面。
香穗转过视线往山的方向看,这个时候,卢掌柜是不是去山里采药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凉风习习,吹得人昏昏欲睡。
香穗坐在九成赶车的地方靠着车壁,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一滴豆大的雨水直直地砸在了香穗那娇嫩的面庞上。香穗还在疑惑什么水滴到了脸上?
身旁的绿竹就突然惊呼出声:“姑娘,姑娘快醒醒。眼看要下雨了,你快进马车里躲一躲吧。”
要下雨了!
香穗猛然睁开双眼,她抬头望天上看,啪嗒一滴雨水又落到了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即便是要下雨了,燥热的感觉也没有消退。
香穗转头看向对面静悄悄的篱笆小院,眼看着大雨就要落下来了,卢掌柜的娘怎么还没有出来收东西?
小院里晒着的药材应该是卢掌柜他们在山上挖采很久的,若是被雨淋了那之前的辛苦不都泡汤了。
香穗猛地跳下马车,焦急地对着九成跟绿竹喊:“卢家院里还晒着药材,这会儿还没人出来收,咱们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香穗已带着绿竹跟九成再次跑到了篱笆小院前,她停下脚步,提高嗓音冲着屋内高喊:“要下雨了,快出来收药材。”
卢家的小女娘跑了出来,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着急地转身看了一眼,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晒药材的笸箩她搬不动,只拿了个小竹篮在那里收,这要收到什么时候去。
“九成、绿竹,你们连笸箩一起帮着抬屋里去。”
篱笆小院的门并没有栓起来,香穗说完,九成跟绿竹就推开了篱笆门,他们过去抬起晒药的大笸箩就往屋里去。
香穗跟了进来,“小娘子别捡了,他们一会儿就能都抬进屋里去。”
卢家的小娘子提着竹篮,怔愣地看着香穗,随后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小娘子提着竹篮子进了屋,她站在堂屋里,招手让香穗进去,“姐姐进来。”
香穗进去,往之前卢家小娘子一直看到方向看了一眼,堂屋跟里间没有隔开,里间的墙角处放着一张床,床上有个妇人看似正要艰难地下来。
香穗忙对着她施礼,“真是失礼了,眼看外面就要下雨,那些药材小娘子收不过来,一着急就失了礼数,大娘见谅。”
卢掌柜的娘,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好似有诸多无奈,她轻声说了句:“无碍的。”
就扶着床板整个人往后蹭了蹭,而后双手抬着一条腿,往床板上放。
原来她腿受伤了,难怪一直只闻其声不见人。
香穗乖乖地站去一旁不挡着九成跟绿竹都路,卢家的小娘子也将竹篮子放到了门后面,跑去了床边。
“婆婆别动,腿疼。”卢家小娘子过去乖巧地叮嘱她阿婆。
卢家阿婆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刚才还晴得极好的天儿,这会儿阴沉沉的,外面还有噼里啪啦的雨点儿打到其他东西上的声音。
她眉头轻蹙,满脸的担忧,她老头子跟儿子还在山上呢。
九成跟绿竹刚刚将几笸箩药材都抬进屋里来,天上聚集的雨水就哗啦啦泼了下来。
雨点子又急又密,狠狠地砸在地上又飞溅起来。
香穗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纠结的不行。
他们不好在人家屋里多待,可是外面的雨好大啊。
香穗犹犹豫豫,等了好一会儿雨还是没有变小的势头,她有些尴尬地看向卢掌柜的娘,微笑着说:“多有叨扰,雨小了我们就出去。”
这小娘子带着人刚帮他们将药材收回来,他们这些时日的辛苦才没有白费,为了挖药材,她还从山上滚下来摔着了腿。
无论如何也都不能让他们出去淋雨。
且小娘子看着也不大,于是,她开口道:“小娘子就在屋里避避雨吧,雨停了你们再走。”
香穗对着卢掌柜的娘又是一礼,笑着道谢:“多谢大娘。”
卢掌柜的娘闭上眼睛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卢掌柜的小女儿倒是对他们很友善,她原本站在里间的床榻旁,蹭啊蹭的,不一会儿就又来到了堂屋里。
堂屋里放满了装药材的大笸箩,九成跟绿竹站在东边,香穗站在西边靠近床榻的地方。
卢掌柜的小女儿拿了一张小竹凳子放到香穗身后,笑着说:“姐姐坐呀。”
小女娘穿着碎花对襟的细棉薄衫裤,头上绑了两个小小的丫髻,乖巧懂事地望着香穗笑。
香穗看到她,好似看到了五岁时的石头,那时候他们家不够吃的,吃不饱肚子,石头是不愿意说话的,他连床榻都极少下来。
而卢掌柜家的小女娘被养得很好,衣着干净,发髻整洁,脸儿白嫩有肉。
卢掌柜家之前也是富足的,才能将女儿养得这般好。
香穗在竹凳上坐下,对着小女娘笑了笑。
她坐下后扭头往里间的床上看了一眼,看到床上的妇人猛然间收回了视线。
香穗笑了笑,卢掌柜的娘不让卢掌柜回城,定然是被之前的事伤了心。
她这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盛夏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雨就停了,天空看起来更加的蓝,空气中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
香穗走出卢家的茅草房子,感觉外面潮乎乎的。
卢家的小娘子跟了出来,脆生生地问:“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香穗往屋里看了一眼,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对着小女娘悄悄摇了摇头。
小女娘弯起眉眼笑了笑。
香穗转身轻声吩咐绿竹他们两人,“九成,绿竹,你们去将马车上的东西拿过来。”
他们两人将东西拿过来,轻轻放到屋里的桌子上。
卢掌柜的娘闭着眼睛靠在墙上,香穗他们也没有回去屋里打扰她。
就跟着小女娘一直在外面待着等卢掌柜回来。小女娘悄悄告诉香穗,她爹跟她翁翁上山去了。
香穗想着这都下雨了,他们是不是该回来了?
雨后的阳光慢慢西移,他们几人站在篱笆小院的外面盯着上山的方向。
只等到夕阳西下,远处才有两个背着背篓的人,慢慢地往这边走。
卢家小女娘见了,指着远处的两人,兴奋地对香穗说:“我翁翁,我爹爹回来了。”
待两人走近,小女娘噔噔噔地跑了过去,她想往那中年人身上扑,中年男子一手抓住了她的小胳膊,笑着说:“翁翁身上湿着,等换了衣裳再抱妞妞。”
小女娘被中年男子拉着往回走,她边走边指着香穗说:“这个姐姐是来找爹爹的。””
两个背着背篓的男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不用猜,年轻的就是卢掌柜了,香穗快走几步,对着卢掌柜跟卢掌柜他爹行了一礼,“卢掌柜有礼,大伯有礼。”
卢掌柜身材修长,长相斯文,他笑着躬身回了香穗一礼。
卢掌柜的笑,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让人感觉很舒心,刚刚在卢掌柜的娘那里吃了瘪,如今再见这样的卢掌柜,香穗感觉自己稳了,她指定能请卢掌柜回城。
香穗向卢掌柜介绍了自己,在香穗介绍自己是穗泉酒坊的东家的时候,卢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惊讶也不过是一闪而逝,他就笑着请香穗进了屋。
卢掌柜跟他爹还一身湿漉,她站在门口,笑着说:“卢掌柜跟大伯先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吧。”
湿衣裳穿在身上都是不舒服,这样待客也很失礼,他们两个就去了竹屋仅有的东里间。
卢家小娘子去了灶房,她人也就比灶台高一点,掀开锅盖似是想要烧水。
香穗见了,嘱咐绿竹,“绿竹,你过去帮帮小娘子。”
绿竹过去帮着小娘子烧水,不一会儿,卢掌柜跟卢掌柜的爹就换好了衣裳。
卢掌柜请香穗就坐,卢掌柜的爹过去看卢掌柜的娘,随后他就过来收拾堂屋里放着的好几个笸箩。
香穗跟卢掌柜说了来意。
卢掌柜笑着回:“多谢东家抬爱,山里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才是我想过的。”
香穗本来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卢掌柜这么一句堪称直白的拒绝,就将她将要开口说的话给堵住了。
她瞅着卢掌柜,笑得有些勉强。卢掌柜眼睫闪动一下,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桌上放着她拿来的茶果子还有一坛子仙酿酒,她指着酒坛子转了话题,“卢掌柜尝尝这酒,这是用朱家的方子酿出来的,你尝一尝跟之前的口感是否一样?”
正当这个时候,卢家的小娘子也提着烧好的水进了堂屋。
卢掌柜站起来先给香穗倒了盏茶,才坐下拿了一个空茶盏倒了一点儿清酒出来。
他端起茶盏闻了闻,然后浅啜了一口,认认真真的品尝,然后放下茶盏,笑着说:“这酒酿得好,能喝出之前朱家酒的味道。”
香穗陪着笑了笑,“这酒喝完了,卢掌柜以后可以来穗泉酒坊尝尝其他酒。朱娘子跟朱阿婆对掌柜的赞誉颇多,小女子不免有些敬仰,贸然前来还望见谅。
强扭的瓜不甜,卢掌柜不愿意再回城,我也不勉强,若是掌柜的想通了,我们自当扫榻相迎。”
卢掌柜笑着点头,眼中好似有些对往昔的回忆。
“打扰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这便就告辞了。”香穗站起来,对着卢掌柜施了一礼。
卢掌柜的爹站了起来,她一一向卢掌柜的爹跟娘施礼然后才走出茅草屋。
卢掌柜一路走出来相送。
香穗上马车前,她又转身对卢掌柜说:“现在酒坊有朱阿婆在顾着,我还是想再等卢掌柜一些时日。若是掌柜的想通了,可带着家人一起过来临阳,酒坊会给掌柜的赁下要住的房子。”
香穗看了看那座只有一间茅草屋的篱笆小院,卢家以前的院子定然是比这要好。
卢家阿婆腿脚受伤了,香穗猜兴许是采药的时候受的伤。
他有更好的出路,能带着全家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她不知道卢掌柜有没有信心再赌一次。
因着被诬陷跟东家的闺女有染而被下大狱,家中娘子也因此跑了。
他们定然是受不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才躲到这山脚下的吧?
香穗之前一直住在村里,她多少能明白一些。
卢掌柜没有说什么,只笑着对香穗拱了拱手。
香穗上了马车,走前跟同样送出来的卢家小娘子狠狠挥了挥手。
一路上香穗沉默不语,绿竹从一旁摸出一包糕点。
“姑娘吃些绿豆糕吧,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
香穗拿了一块绿豆糕,食不知味地吃着。
绿竹捧着绿豆糕,轻声问香穗,“姑娘,这卢掌柜的会过来吗?”
香穗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是她年龄太小吧,她看不透一直恭谨有礼的卢掌柜。
想到这里,她眼睛猛然一亮,卢掌柜不愧是做掌柜的,他始终彬彬有礼,可是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这就该是掌柜啊。
真希望他能想通,过来穗泉酒坊做掌柜的。
香穗无功而返,谁也没有说什么。
她也没有急着找掌柜的,酒坊里还是朱阿婆跟袁婶子两个人在忙。
如此过了近一个月,卢掌柜来县城卖药材,顺道过来了穗泉酒坊。
朱阿婆引他入座,并请袁婶子回甜水巷喊香穗过来。
“朱掌柜,你看看,这都是小东家治下的,这些酒也都是小东家酿的。”朱阿婆说着还打出来一盏桂花酿给卢掌柜品尝。
“荷儿当初一直想酿的花酿,小东家也酿了出来,这是桂花酿,不多,放在铺子里给人品尝用的。”
卢掌柜来,朱阿婆显得很是高兴,张罗着想让他品尝铺子里的好酒。
这会儿铺子里没有客人,袁婶子也回去叫香穗去了。
朱阿婆坐到卢掌柜跟前说起了家常,她说香穗,说若是没有香穗,朱娘子虽然从监牢里出来了,不一定能活下来。
夸香穗人虽然小,可是很厚道。反正絮絮叨叨地夸了香穗一大堆。
卢掌柜不言不语,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
“当初连累你,我跟荷儿心中都存着愧疚,可是我们没有能力弥补你。这不小东家说要给酒坊找个掌柜的,荷儿她就推举了你。多少让我们弥补一些,心中少些愧疚。”
朱阿婆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卢掌柜将手中的酒盏放下,他摩挲着杯盏,说:“东家太太无需自责,万般都是命。”
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朱阿婆硬是挤出一丝笑意,“还叫什么东家太太,叫我阿婆吧,酒坊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卢掌柜拱手叫了声:“阿婆。”
朱阿婆掏出帕子揩了揩眼睛,认真地看向卢掌柜:“你这次过来,是过来看看?还是要应下小东家?”
话说那卢掌柜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应下香穗的盛情邀约。
自他从大牢里出来后,他都觉得在那山脚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日子甚是惬意与舒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前些时日,不知怎地竟有好几头凶猛无比的野猪从山上狂奔而下,直冲冲地撞上了他家院子的篱笆,瞬间便将其撞得稀巴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院里玩耍的小妞妞给吓坏了,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所幸啊,那天他和他爹恰好都在家里。倘若当时他们二人并不在家中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娘亲此前在上山采药时不慎摔伤了腿,至今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而小妞妞又尚且如此年幼。
野猪凶猛,茅草屋的竹子墙根本就挡不住那三头凶狠的野猪。
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的事后,一家人不得不重新考虑未来的生活,这山脚下太不安全。
这次,他娘没有像之前那般极力反对了,而他爹则嘱咐他到城里来探探究竟。
于是乎,他便背着些许自家采的药材来到了城中,卖了药材,找了许久才找到穗泉酒坊。
酒坊不大,铺子里的清酒却是品质上乘、口感醇厚。只要稍加用心经营推广一番,想必假以时日必定能够声名远扬、享誉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