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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冰by宁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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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众人闻言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那张铖至最是不想沾染这些个麻烦事,顺势问道:“会不会是那牛铁匠不愿赡养老母,一时气急,误杀了母亲,畏罪潜逃了呢?”
陈鸣横了张铖至一眼,这般愚蠢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的知府。
光凭溜须拍马吗?
那牛铁匠又不是个傻的,若他真错手杀了老母,定会处理尸首,让左邻右舍都以为他们是避灾离开了此处,而不是就这般留在屋内等人发现,给自己扣上嫌疑。
“绝无可能,大人。”庄氏道,“那牛铁匠有多孝顺他母亲,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且民妇那日大着胆子查看了牛婶的尸首,又在屋内看了一圈,想那牛婶应是眼睛不便,又着急牛铁匠久久不归,不意绊倒在地,头磕在了那桌角上……”
虽已无从考证,但庄氏一直心存愧疚,指不定牛婶这一磕并未立刻死去,若她当时进门去看看,牛婶就还能捡回一命。
也因着如此,听闻官府在查近日失踪之人,她这才赶来报案,想来牛婶死前最惦念的就是她那儿子,她做不了旁的,定得帮忙寻着牛铁匠,才好抚慰牛婶在天之灵。
坐于上首的李长晔始终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此事确有不同,毕竟先前那些失踪案里并未出现被人跟踪这一事,指不定除却壮年男子这一点,那些犯案之人并非全无目标地抓人。
铁匠……
李长晔思索片刻,骤然双眸微张,看向陈鸣,“若我记得不错,则余,期令,芜元这几县当也有铁匠失踪,你同岑仲一道去他们家中问问,那几位铁匠可也曾遇着被跟踪一事或失踪前有所蹊跷。”
陈鸣颔首领命,忙去寻另一位大理寺同僚。
李长晔又看向张铖至,“除上述几县,去查查旁的县可还有铁匠失踪。”
“是,殿……大人。”
张铖至慌忙改口,吓得不轻,太子此番来,明面上只称是陛下派来调查的钦差,他方才险些暴露了太子的身份。
他喊了十几个衙役,让他们照太子吩咐去做,又叫书吏起草文书,分派至各县,令县衙按命行事。
接着,他叫跪在底下的庄氏先行回去,道有消息或是还有问询的话,自会传她过来。
干完这些,末了,张铖至屁颠屁颠跟在太子后头,等着下一步吩咐。
可李长晔早已起了身,欲再去翻阅那些文书,看看自己是否有所遗漏。
然裴芸此刻就带着书砚躲在那公堂后头,打晨起听闻有人来报案,她就急忙往这厢赶来,她总觉得,疫疾之事或与太子查的这桩案子有关。
既她如今并无线索,就只能就此入手。
听得太子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与其被他发现,裴芸索性大大方方走出去,迎面拦住太子去路,想起外头人适才好像有意隐瞒太子身份,她福身罢,含笑脱口道。
“夫君,案子查得如何?”

第46章 他送来的人定更得太子欢心
裴芸的声儿婉柔动听,若涓涓流水,直淌进李长晔心里,尤是在听得她那声“夫君”后,李长晔眸光霎时温柔下来。
这是裴氏第一次这般叫他。
不同于人人可称呼的“殿下”,世上唯有她一人能唤他夫君。
而李长晔,很是喜欢这般独一无二。
一旁的张铖至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妇人打扮,二十上下的模样,可却生得目若悬珠,蛾眉皓齿,令人不由得双眸一亮。
好一个妍姿艳质的美人。
“大人,这位是……”张铖至试探着问道。
李长晔:“是我的夫人。”
张铖至稍一蹙眉,昨夜他的确听说有一女子入了太子住的宅院,竟是一夜都未曾出来。
想就是面前这位了。
可太子称呼其为“夫人”……
他思索片刻,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世上真能被称为太子夫人的只有远在京城那位,可这小夫人亦是夫人。
张铖至在心下冷哼一声。
也不知是周遭哪个想趁机攀附的特意送来的,倒是教他快了一步。
张铖至又悄然瞥了裴芸一眼,心叹原太子不是不喜女色,只是先头他送去的模样生得不够好罢了。
也是,这京城中什么模样的没有,就他寻的那几个,在这樾州倒还勉强称得上有几分姿色,可却实难入得了太子的眼。
不过,张铖至倒也不急。
这太子收了一个,就不怕他不收第二个。
他也就是迟些,但他送去的那个,想必才最能讨得太子欢心。
“案子一事,去后院说吧。”
裴芸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太子竟真打算告知于她。
她颔首,跟在太子后头,去了他所住院落的西厢房。
她坐在太子身侧,听他将案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
李长晔不仅仅是复述,复述的同时亦同样在思考,看看自己可有遗漏之处。
不过言罢,他悄然看了裴芸一眼。
其实他也有些小小的心思,便是希望裴氏知晓,他确实在认真查案,而非丢下她和孩子们,跑外头游山玩水来了。
裴芸自然没察觉太子所想,因也不在意,她秀眉微蹙,只觉这桩案子很是蹊跷。
可对裴芸来说,更蹊跷的是,这般失踪近百人的大案,缘何前世她几乎不曾听到什么风声,似乎也并不知晓最后究竟是怎么结案的。
裴芸了解太子,若此事没个结果,他断断不会回到京城。
难不成朝廷刻意瞒下了此案?
可为何要瞒。
还是说是因着紧接而来的疫疾才使得无人再关注这一桩事儿呢。
“此案,太子妃怎么看?”
裴芸苦思冥想之际,就听得太子蓦然问道。
她有些诧异,因得她从来不置喙朝堂之事,就算是这般案件,也断不是她能管的。
她原以为太子会反感她一个妇人插手此事,不想竟会主动问询于她。
既得太子问了,裴芸便也坦坦荡荡道出心中想法,“臣妾觉得,若那些人真的有意抓捕铁匠,那目的不言而喻,是为锻铁之用。可盐铁官营,寻常人要那么多铁匠做什么,再思及那些失踪的青壮男子,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私挖铁矿,锻制铁器。”
裴芸兀自说着,偶一抬首,便见太子定定看着自己,眸中含笑,满是赞许。
虽他不言,可裴芸明白,自己所想当是和他不谋而合。
不过……
裴芸垂眸,生出几分愁绪。
想来太子也想到了,那些人挖矿锻铁若只是用来贩卖倒还好些,怕的是恐并非如此……
接下来的十几日,不断地有衙役入太子院落来禀。
裴芸常借着替太子送汤的机会,进门去听,幸得太子也不会赶她,有时甚至会将她留在西厢,任她坐在一角的小榻上翻看闲书。
故而他们说的话,裴芸都能听见。
果如太子所料,除却先头已有铁匠失踪的三县,另有两县有铁匠失踪,其中一个铁匠因得本就不是当地人,又无亲无故,故而无人报案。
而另一个失踪的铁匠,听闻是个酒蒙子,一身气力光用来打妻子和孩子,他的妻儿苦不堪言,巴不得他消失,自是不会向官府报案。
除此之外,漳牯县还有一人,虽未失踪,但衙门盘查时,他说亦是在大半月前,他在回家的路上险些被人劫走,但因着漳牯县衙知晓近日不太平,已然提醒过县中百姓,故而那铁匠当日带了防身的匕首,狠狠捅向其中一贼人,这才得以脱身。
又因着心有余悸,之后一段时日就再不敢出门。
如此,若没有遗漏的,那那些人抓走和试图抓走的铁匠便足有七人。
太子神色凝重,命张铖至再派人手调查近几月可有什么来路不明的铁器在市面上流通。
然直到十月二十前后,仍什么都未查到,可铁器颇有份量,并非轻易就能运出城的。
若这些不是用来卖,那……恐怕就是他们猜想的那样。
裴芸晓得,太子弄得这般大张旗鼓,是有些震慑贼人的意思,至少太子抵达樾州后,再未出现那般莫名其妙的失踪案。
可,此事的坏处便是,恐那些贼人狗急跳墙,伤害那些失踪之人的性命。
故而太子心急如焚,打确认那些人在刻意抓捕铁匠后,裴芸便几乎见不着他,她猜想太子当在尝试带人进山,可樾州周遭群山环绕,哪是那么好寻的。
及至十月底,裴芸心下愈发不安,她来樾州是为了看看是否能解决疫疾之事,可而今莫说疫疾了,就是这失踪案她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拥有前世记忆又如何,终究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裴芸心下烦闷,便唤书砚替她换了身衣裳,又戴上幕篱,欲出门透透气。
才自后宅侧门而出,裴芸就见一挑货郎自眼前而过,那人身形健壮高挑,或是和平素那些被挑货担子压弯了肩背的货郎不同,令裴芸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然当她投去这一眼时,那人亦抬首看来,自宽大的斗笠下露出大半张脸来。
裴芸骤然定在原地,虽得刻意抹黑了些,但这张脸她识得。
前世最后四年,朝堂上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轻官僚,初为五品大理寺正,但几年内却一路擢升,与太子配合,大刀阔斧实行改革。
虽得罪了京城不少门阀士族,王侯权贵,但他似乎依然身不畏死,一往无前。
裴芸不会错认,前世她常在东宫见到此人,每回他都会立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施礼,唤她“太子妃”。
那时他已是太子手上最锋利的刃。
可杜珩舟怎会出现在这里呢,还是一副奇奇怪怪的货郎打扮。
裴芸对这位年轻的杜大人不甚了解,印象最深之事,当是她自尽的那一年,书墨为了哄她高兴,也学了书砚的样子,打听各种趣闻说予她听。
其中就有这位杜大人的,说是有人在京郊隆恩寺遇到了这位杜大人,甚至看见他在寺中供奉了一个无名牌位,在前头放置了一枝紫薇花。
他们都说,那许是杜大人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上人。
不过这只是题外话了,与此事无关,裴芸隐约记得,杜珩舟是在那场疫疾过后,才开始在京城官场上展露锋芒。
虽得几年前,这位杜大人高中榜眼,就曾在翰林院任职,但似乎是因为性子太强,得罪权贵被贬出京。
但裴芸不知,杜珩舟是被贬到了樾州。
那其后他在太子面前得脸,再被调回京,是否与此次案件有关呢。
是否有关,裴芸不知,但她认定,杜珩舟乔装来此,定有所目的。
她未坐上马车,而是转头看向书砚道:“那货郎的担上像是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你且将他叫来。”
书砚当即唤了一声,冲那货郎招了招手,货郎快步行至裴芸跟前,躬身问:“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这些都是小的自各处进来的货,皆是最好的,最时兴的……”
书砚跟着裴芸那么多年,早已习得了几分眼力,这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确实不差,可她家娘娘居于东宫,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这些个便多少有些难以入眼了。
“夫人。”书砚也不好随意贬低,只委婉道,”我瞧着里头似是没您用得上的。”
裴芸一双纤白的柔荑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上划过,却是笑:“我倒不觉得,反觉有意思得紧,里头还有好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呢,这可都是京城没有的,待随殿……三爷回去后,可都见不着了。”
听得裴芸那声不小心吐出的“殿”字,货郎眸光倏然一亮,登时殷勤道:“夫人若对这些个不满意,小人还有旁的货,可供您挑选。”
裴芸将手落在一盒胭脂上,打开瞧了一眼,问道:“这胭脂,可有颜色再浅淡雅致些的?”
“有,自然有。”货郎道,“不如过两日,小的便再登府,多拿几样供夫人您挑选?”
裴芸颔首,却又道:“两日太久了,明日早可否?”
“可,自然可。”
裴芸转头看向书砚,吩咐道:“那明日早,你领他进来吧。”
书砚虽一头雾水,不知她家娘娘放着那么多好的胭脂不用,怎瞧上了这些,但还是应声称“是”。
是日早,裴芸才起身,就听侍从来禀,道门外有个货郎求见,裴芸不想人来得这么早,忙命书砚去将他领进来。
那货郎仍是粗布麻衣,头戴斗笠,进来时,他暗暗打量着四下,然后至裴芸跟前施了礼,拿出准备好的几盒胭脂。
裴芸随意挑了一盒,抹在脸上,余光见那货郎紧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勾了勾,也不教他再绞尽脑汁费那个心思。
“三爷还在西厢吧?”裴芸问道。
书砚答:“还在呢,三爷打前夜回来,便愁眉不展,这会儿似是在与两位大人商议什么。”
“去将三爷叫来,便说我有些要事。”
书砚应声,往西厢去了。
那头,李长晔正与陈鸣、岑仲两位大理寺官员,研讨寻找山中矿脉一事,这半月来,他们已尝试进山三回,可每回都是无功而返。
定不能再这般漫无目的。
李长晔剑眉紧蹙间,就见书砚敲门而入,道夫人有事请他过去。
李长晔当即站起了身,阔步而出。
裴氏来这樾州已然大半个月,可他一直忙于查案,始终无暇顾及裴氏,裴氏也安安静静,并不曾烦扰于他,突然让他过去,那大抵是真有要紧之事。
裴芸不想太子来得如此之快,且神色略显紧张,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倒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她还是嫣然一笑,柔声对着太子道:“夫君,妾身新买了胭脂,您瞧瞧可好看?”
裴芸本以为她将百忙之中的太子请来,就为看她妆容,太子定觉她无理取闹,怕不是要生怒,不想太子闻言微怔了一下,像是松懈下来,眉目温柔,轻轻道了句“好看”。
恰在此时,那站在一旁的“货郎”摘了斗笠,蓦然冲太子跪了下来。
“微臣漳牯县县尉杜珩舟,见过太子殿下。”

第47章 我家姑娘听闻与爷的心上人有六七分像
李长晔几乎是下意识护住了身后的裴芸,他眯眼打量面前的男子,对这名字和容貌倒是隐隐有些印象,他当是在几年前的殿试上见过此人。
“杜大人既在漳牯任职,缘何会来此处,还是这般打扮……”
“微臣有要事要禀。”杜珩舟迟疑地看了裴芸和书砚一眼,低声道,“事关这几月来的失踪案……”
李长晔眸光一凛。
裴芸不想,竟真被她给猜中了,这位杜大人应就是破这桩棘手案件的关键。
她收起面上佯装出的震惊,极有眼色地站起身。
“今日天好,臣妾去外头透透气。”说罢,便带着书砚离开了主屋。
屋门闭合,杜珩舟迫不及待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予太子。
“此次案件,漳牯县亦有十余人失踪,微臣在漳牯周遭的山中搜寻,七日前,在一河边歇脚时,偶然捡到一密封的竹筒,里头便是此物。”
李长晔接过,展开一瞧,眸色骤然阴沉下来。
这是幅图纸,准确地说应是半幅,虽是残破,可通过上面的画,仍是能清晰辨认出,这是幅锻造图。
光是这半张图纸上,就画有长戟和斧两种武器。
翻至画纸背面,则有两个暗红的歪歪扭扭的大字——“救命”。
想也知定是用血写就。
李长晔神色凝重,他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有人私挖铁矿,锻造兵器,恐有谋反之心。
他看向杜珩舟,沉声问道:“既是七日前就知此事,缘何不立刻向樾州府衙汇报?”
“臣有罪。”杜珩舟又伏身施了一礼,“可此事非同小可,臣虽悄然上报失踪一事,知朝廷派了钦差,却不知这钦差究竟是谁,实是不敢轻易将此物证交予不可信之人……”
故而他才扮作货郎,徘徊在府衙周遭,不想始终未遇到那钦差,直到昨日,听得那位夫人错喊了声“殿”,又喊三爷,他周身的血似都沸腾起来。
当今陛下行三的皇子能是哪位,定是那位朝乾夕惕,守正不阿的太子殿下。
“此事是你上报的?”李长晔蹙眉,“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漳牯县尉,可知越级上报会面临什么惩处?”
“臣清楚。”杜珩舟面露苦涩,“可臣不得不为,臣尝试过几回,向樾州府上报失踪一案,可都是石沉大海。最后不得已,只能去信求助昔日京中好友,微臣那好友亦是胸怀正义之辈,便铤而走险替微臣将此事上奏给了陛下。”
李长晔坐在小榻上,指节在榻桌上扣了扣,眸光锐利如鹰。
但而今不是处置樾州那些饱食终日,碌碌无庸官员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尽快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那条河你可还记得具体位置?”李长晔问道。
既是在那河畔寻到的竹筒,那想必顺流而上,定能觅得些许踪迹。
杜珩舟重重点头,“微臣记得。”
“好,明日孤便带人随你一道前往。”
在外头等了许久,裴芸才见太子带着杜珩舟出来,转而去了西厢房,同留在那儿的陈鸣及岑仲二人闭门商讨。
直到夜半,裴芸躺在床榻上,半梦半醒间,觉一人自背后抱住了她,男人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廓。
太子或也察觉她没有睡着,低声道:“明日早,孤便要出门,或是得好几日才能回来。”
裴芸明白,当是那杜珩舟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她低低“嗯”了一声,翻身面向他,“殿下小心,定要安然回来。”
因着困意,她此时的声儿滞涩,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哽咽。
李长晔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先头在京城做了噩梦,因着担忧他才会来这樾州,而今他也不敢说他是去那山中犯险,唯恐她得知后彻夜难眠。
可裴氏向来心思细致,怕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埋首在她发间,安慰道:“不过是去四下几个县查寻可还有失踪之人,并无危险。”
裴芸窝在太子怀里,又低低“嗯”了一声,倒是不担心太子安危,上一世他也平安回来了,这一世应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过,这才过了两个月,就算是因着她的介入,让杜珩舟早一步见到了太子,但也不至于剩下两个月都在寻失踪之人。
这桩案子怕远非失踪案那么简单。
翌日一早,天未亮,李长晔便带着杜珩舟及大理寺两人赶往漳牯县。
张铖至在府衙大门前相送,他的伤臂已然痊愈,昨日本提出随太子一道去,却被太子沉冷的一句“这偌大的越州府,张大人便不管了”,吓得一下噤了声。
他点头哈腰目送太子翻身上马,然在看到杜珩舟时,笑容便着实有些绷不住了。
这位漳牯县县尉他哪能不知,打三年前来此,这也禀那也告,就没一日让他安生,难怪好好一个榜眼,被贬到了此处成了个小小的县尉,当真活该。
可不想,这个麻烦精阴差阳错,说是寻到了那些失踪之人的线索。
张铖至最是不喜坐以待毙,怎么着也不能让那杜珩舟占了所有功劳,讨了所有的好。
这太子是什么,那可是将来的皇帝,指不定错过了这次,他张铖至就再没有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直到太子一行再也看不见,张铖至收起笑脸,对着身侧侍从便劈头盖脸道:“废物,人呢,十几日前就说寻着了,怎的还没送到,再不送来,这大人都得回京了!”
“快了,就快了。”那侍从谄笑道,“听闻是因着马车坏了,那又是个娇气的,不肯将就坐差些的马车,这才耽误了两日。”
“蠢货!”张铖至骂道,“若能讨得那大人欢心,将来要什么没有,偏生纠结在一辆马车上,当真愚蠢至极。”
他骂骂咧咧往府衙内走,还不忘交代:“待人到了,立刻送去太子住的院落。”
“可……”侍从闻言,面露犹豫,“那儿不还有一个吗?那位大人看起来似乎很是宠她。”
张铖至不屑一顾,“那又如何。”
他便是觉得那女子有些过于嚣张了,唤她一声“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不成,在外竟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他偏是要将人送去,好杀一杀那女子的锐气。
太子去了足足六日,都还未有回来的迹象,裴芸想着,这次他们应当是顺利进了山,也不知能不能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那些人又是死还是活。
书砚将温阳补气的羊肉汤搁在桌案上,见裴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太子,“娘娘,殿下武艺高强,又有那么多人保护,定不会有事的……”
裴芸不好说她并非担忧太子安危,只能顺势应声道“你说得对”,作一副得了宽慰的样子。
“你算什么东西,缘何不能进去!”
屋外倏然嘈杂起来,书砚疑惑地朝外头看了一眼,道她出去看看。
裴芸点点头,端起那羊肉汤才喝了两口,就清楚地听得窗外有人嚷道:“我家姑娘可是张知府送来的,你们这些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拦我们。”
裴芸拿着汤匙的手一滞,眉稍微挑,心道这张铖至胆子可真大,分明晓得她就在此,竟还公然给太子送人来。
她放下碗,缓缓站起身,倒是好奇这张铖至送了个什么模样的来。
她步出主屋,就见常禄就站在那院门口拦人,余光瞥见她,登时面白如纸,慌忙解释道:“夫人,这定是张知府自作主张,并非三爷的意思啊。”
听得这声“夫人”,始终站在外头嚣张嚷嚷的婢女一声嗤笑,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裴芸,“你便是那个夫人,生得是美,可莫要别人叫你一句夫人,就不知轻重了,都是送来的人,自不分什么先来后到,能得到爷的宠幸才是真真的……”
书砚原也不知这几人怎么敢对着正头娘子这般叫嚣,此言一出,登时明了,她气得咬牙切齿,冲上去便要干仗,“什么送来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我家夫人可是……”
“书砚。”裴芸一把拉住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张铖至蠢笨如猪,竟以为她也是被送来伺候太子的,不过倒也是,谁能想到,她一个太子妃,会千里迢迢赶来此处呢。
她看向站在那婢子后头,用幕篱遮住面容的姑娘,轻笑道:“既得都是来伺候爷的,我也先一步得了爷的宠幸,不知姑娘哪里的底气,敢这般与我较劲?”
那女子不言,只一双柔荑抬起,缓缓掀起幕篱上的帘布,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
一瞬间的震惊后,裴芸的笑意凝滞在了脸上。
她看向常禄,见得常禄露出似见了鬼般的神情,心下便有了数。
那婢女还在喋喋不休,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我家姑娘,那可是樾州乃至周遭几个州府都挑不出第二个的大美人,听闻还与爷的心上人有六七分像,且你也不看看,你也该有二十了吧,再过几年便人老珠黄了,我家姑娘,今岁也不过十六,难道还能争不过你?”
“夫人,奴婢帮您将她们赶出去!”
书砚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转身就要去拿笤帚,却听得裴芸淡声吩咐道:“常禄,将人留下吧,就安排在东厢房。”
“东厢房?”那婢女似还不满,“我方才可是见你从主屋出来的,凭什么将我家姑娘安排在东厢房。”
书砚闻言,将手中笤帚狠狠扔出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想住主屋,这是想爬到主子头上吗。”
相比于书砚的怒气冲冲,裴芸始终风轻云淡。
“书砚,将我的物件都收拾到东厢房,将主屋留给这位姑娘。”
“夫人!”书砚不明白,只消说明真相,他们哪还有这般气焰。
裴芸没解释,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姑娘。
虽她始终不言不语,可下颌微抬,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傲慢。
寻常人家的姑娘定不会上赶着来给人做妾,这女子大抵出身风尘,才会透出一股子妖媚劲儿。
可妖媚又如何,最主要是她这张脸。
太子定然拒绝不了与沈宁葭长得这般相似的女子。
既得离沈宁朝长大还有好几年,那这一个差些的,暂用来给太子解渴也无不好。
上回她挑的人太子都看不上,那留下这一个,她该足够有眼力见了吧。
裴芸折身往东厢而去。
不过,她也不是没给自己留后路,这姑娘今日这么爬到她头上,待知晓真相,将来就算再得宠也无甚底气,毕竟太子骨子里最是循礼。
她今日越忍让,委屈受的越大,太子的愧疚便越深,这样,她往后就不必惧那女子作妖,在东宫的位置还能坐的稳稳当当。

第48章 她说的方便伺候竟是方便旁人伺候他
在杜珩舟的带领下,李长晔与陈鸣、岑仲及几位身手不凡的侍卫一道沿河而上,在三日后终于寻到了一处被藏在山间,已被挖得七零八落的矿脉。
可这处,极其安静,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陈鸣叹了口气,“殿下,看来我们来迟了,那些人已然转移走了。”
李长晔未言,只在四下打量,少顷,走向不远处用几个草席搭成的简易棚子,棚子下有用长凳和破木板凑成的勉强称为床的东西,上面横七竖八有几条薄被,却是又冷又硬,已入冬月,那些失踪的人若就住在这般地方,夜里根本无法取暖。
那些抓他们的人压根没把他们当成人看。
既如此,在逃跑之时,恐也不会带上那些个“累赘”。
李长晔剑眉紧蹙,转而将目光落在那矿洞上,“下去看看。”
打他说出这话,杜珩舟几人皆心有所感,神色沉重了许多。
岑仲用火折子燃了几个火把,行在最前头,陈鸣殿后,又留了两个人在矿洞外守着,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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