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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妄念by云中小雀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3-15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听见她的声音,和前两次情绪激烈的不同,这次的明显平静了许多,他松了口气,带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
“闭着的。”
她摸到了,他温热的、紧闭着的眼皮。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触碰到他,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球动了下。
头依旧在痛着,她在这样的触碰中,心底忽然涌上几分悲凉,为未知的未来。
她不知道自己日后还有没有这样能够光明正大触碰他的机会,夹杂着私心,指尖动了动,缓缓从他的鼻梁、眉心划过去,最后落在了另一边的眼睛上。
老一辈的人常说,要看一个人怎么样,就看那人的眼睛。
眼不正,则心不正。
她脑海里关于他眼睛的印象不多,或许是因为俱于直面那双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总习惯避开他的视线,只敢在他没留意自己的时候才敢悄悄去看他的眼睛。
现下,她看不见面前的一切,却很确定,顾衍绝对是个眼正心也正的人。
顾衍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岁宁也跟着轻轻笑了声,终于将蒙在自己眼前的被子拉下,挨着他的身体却未离开,脑袋就抵在他的颈窝。
方寸之下就是他的胸膛,属于顾衍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到她的耳边。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声,却是第一次,明明他近在咫尺,心口却疼得无以复加。
顾衍的手落在她的脑后,低声问她:“宁宁,身体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
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他和自己说了话,喃喃着回答:“头好痛……”
搭在她脑后的手顿了顿,又问:“还有吗?”
很多地方都很难受,可她不想让他知道。
即便到了此刻,即便她知道他应该已经发现她的不对劲了,可她还是想着能多瞒一时是一时。
或许,是可以扛过去的……
她如此天真地希望着。
只是沈岁宁没想到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自己甚至连这个夜晚都扛不过去。
后半夜,她在噩梦中再度醒来。这一次,心脏伴随着强烈的疼痛,她从床上坐起的那刻只觉心口像是全然被堵住,无论她如何深呼吸都涌不进半分的空气。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像是意识游离般目睹的,顾衍慌张地奔到她的床边,在她面前急切地张着唇……最后,他急匆匆地抱起她就往外跑。
十二月底的北城,凌晨的气温已下零度,医院里的冷意更甚。
医院等候区零星几个人坐着,大多神色疲倦,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
往里,急救室门外,长凳上的人仅着一件毛衣,脊背微弯,双手抵在下巴处,一双深邃的眼眸牢牢地盯着急救室的大门。
几乎是急救室的大灯暗下的同时,他整个人便从椅子上弹起,焦急地迎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
他的心还未来得及放松,却又被这最后的转折弄得高高悬起,“只是什么?”
“我们并未从病人身上查出任何器质性异常,建议您还是在病人清醒后带她去心理科查看一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医生顿了下,“病人曾经是否有过抑郁症之类的病史?”
第55章 攥紧
翌日, 沈岁宁醒来。
面前的一切,都让她像是瞬间回到了七岁那年。
她在坠楼后,从医院醒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 鼻端是始终萦绕着、不会消散的浓烈消毒水味。
那时,她混沌的大脑甚至分辨不出眼前的是医院,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时,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天堂, 怔怔地打量了对方很久。
直到对方开口询问她现在什么感受, 她才懵懵地转了下眼珠子,张了张嘴, 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经历,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失声了。即便她努力张大自己的嘴巴, 无比着急地试图说出些什么话来, 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即便已经过去十多年,沈岁宁始终记得那一刻的感觉, 惶恐、不安、急切、无助……最终归于麻木。
世界里什么声音都有,除了本该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自那之后,她对医院有了本能的恐惧, 总觉得一旦沾上, 又会是一场新的风暴。眼下从医院醒来, 不安几乎是瞬间便涌上了心间。
脑子尚未完全清醒,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着, 目光在触及到趴在病床边的身影时停了下来。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病房内, 有一缕就落在他的身上,沈岁宁看见他被太阳光照得金黄发亮的头发。
不算暖的室内,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清肩胛骨的轮廓,有些突出。
顾衍的身材一直都算不上是健壮的类型,只是再怎么样都有身高在那儿撑着,看起来也不会很瘦。但她这么看着,忽然就发现他好像瘦了许多。
是因为太久没见过了吗?
其实仔细算算,也不过一个星期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在沈岁宁想要起身喝点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只手在他手心里。大概是因为被攥久了,已经习惯了,醒来的时候竟没有立刻察觉到。
她不敢动了,害怕会吵醒他。
这是第一次,她清醒着,他却睡着了。她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感觉这短暂的时光像是上天的恩赐,让她可以正大光明、肆无忌惮地将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在有人来之前,在他醒来之前,这段时间都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只是这样的时光实在是短,趴在床上的人没一会儿便醒来,缓慢地抬起头来。
沈岁宁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衍,过往总是神采奕奕,眼睛里像是藏着熠熠星辰的人,此刻却满脸的疲倦,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过了一夜,他的下巴有新冒头的胡渣,看起来更显沧桑。
她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虽然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就到医院的了,但想也知道,因为自己,他昨天一定累坏了。
看见她睁着眼睛,顾衍很快坐直身子,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醒来了?”
她挤出个笑,冲他点了点头。
顾衍的眉头却忽的皱起,很快又松开,若无其事般问她:“饿不饿?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罢,他又抬手看了眼手表:“我让张妈煮了点粥,还有你最爱吃的鸡汤小馄饨,应该很快就会送过来了。”
他抬起的那只手刚好是攥着她的那只,掌心一空的时候,她心里也好似空了个角落,下意识地又追了过去。
直到重新碰到他的指尖,沈岁宁心下一跳,终于发觉自己这行为过分大胆了。
就在她试图收回自己手的时候,顾衍低头看过来,而后用掌心将她的手包住,蹭了蹭,说道:“怎么睡了这么久手还是这么冷?是不是暖气不够暖?”
沈岁宁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试图让她的手暖起来的他。
包裹她的那双手是温暖的、炙热的,一如从前无数次他牵着她手时的温度,沈岁宁忽然觉得鼻子很酸,想哭。
在他没醒来前,她其实设想过很多。她知道,自己一进医院,所有的事情就都瞒不住了,他会知道她的病,她怕他会问起,怕他会第一时间叫来医生。
但他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一般,什么都没问,只是像平常一样和她说着话:“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不想说?”
问完,他很快又笑着接了句:“不想说也没关系,想开口了再说,不着急。”
沈岁宁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哽咽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对不起,即使我这样糟糕,还是如此自私地想要靠近你。
顾衍捂住她的手一紧,抬眼看向她,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希望你开口,不是希望听到你说对不起的。”
沈岁宁将头撇过去,用自己空闲的那只手擦掉流下的眼泪,回过头时叫了他一声:“顾衍……”
“嗯。”
她又叫他:“哥哥。”
他在这瞬间终于记起,在器材室的时候,她也曾这么叫过自己。只是那时候太着急了,根本没留意到她竟然开口了。现在想来,她重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叫他。
他的心口因为这个认知有了沉重的撞击感,应了声:“嗯……我在。”
这次,沈岁宁小声笑了笑,很慢地重复刚才的话:“顾衍……哥哥……”
她的嗓音带着多年不曾说话的沙哑涩感,因为尽力想要说清楚,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一字一顿般,其实听起来有些怪。
但顾衍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这几年来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没多会儿,张妈拎着保温桶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王叔,一手拎着个袋子,里头装的都是沈岁宁的衣物和在医院会用到的日常用品。
沈岁宁胃口不佳,平时最爱吃的鸡汤小馄饨也只是吃了几口便觉得吃不下了。
顾衍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就没吃什么,只在将她接回家里后喝了几口水,眼下肚子空荡荡的。
沈岁宁见他胃口不错,索性将保温桶里剩下的小馄饨统统倒他碗里。
他看了眼她还满满当当的碗,眉心皱了下:“吃不下?”
她点点头。
知道她会没胃口的原因,顾衍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摸了下她的头:“没事,吃不下别勉强,喝点汤垫垫肚子。”
他们吃完没一会儿,病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岁宁以为是医生过来查房了,没成想抬眼的时候竟看见门外风尘仆仆、拉着行李箱的徐月。
徐月在昨晚接到顾衍的电话后就买了机票连夜飞回来,飞机落地一刻不敢停,直接就到医院来了,眼下看见病床上看起来蔫哒哒的沈岁宁,眼眶一下就红了。
顾衍见她回来,站起身走到门边,低声和她说了句:“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回家一趟。”
“嗯,知道了。”
顾衍离开后,徐月在床边坐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攥着沈岁宁的手,眼里的愧疚和心疼像是要溢出来。
沈岁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才会好受些,徐月一向对她很好,自从她住进顾家后,她就像是履行起了母亲的责任一样,细致周到地照顾她。甚至现在因为自己临时改变行程,从国外连夜飞回来。
要说愧疚,她才是那个应该愧疚的人,不止愧疚,还有很多的亏欠,多到这辈子好像都还不清了。
她拉过徐月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唤她:“阿姨……”
徐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很快便又哭又笑地应着:“嗯,阿姨在这儿……就在这儿陪着我们宁宁。”
顾衍推开家门,连鞋子都没换,就这么一路走到客厅,将自己扔进绵软的沙发里,靠着沙发背,疲倦地闭起眼睛。
他是真的累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没歇过多久,在公司忙了一天,临下班又接到王叔的电话,然后就一直因为沈岁宁的事情忙上忙下。
体力的消耗还不算什么,主要是精神上的消耗最磨人。
包括现在,他闭着眼睛,眼前都还满是沈岁宁的身影,在器材室里的、缩在床角的、晕倒在他身前的、躺在病床上的……
一幕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最后,他起身,到浴室去洗了个澡。
今天的会议已经全部推迟了,但是有些文件还是需要过目,他回来就是想拿一下电脑,顺便……腾出空间让她去做检查。
他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她不好的一面,所以尽可能的在他面前掩饰着,不论是昨夜亦是今天醒来后的表现。
昨晚和医生沟通过后,他在病房里查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资料,心里对她的情况已经大抵有了数,给徐月发去的消息也在她落地的时候有了回复,是肯定的回答。
面前的打开的文档变成密密麻麻不知所云的黑色小蝌蚪,他将放在手边的水一饮而尽,起身去昨晚她休息的房间。
昨晚离开得匆忙,根本顾不上处理房间,此刻地上还散落着一地的碎玻璃,撒出的水已经干了,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而她睡过的床,床单凌乱地散落在上头,皱成一团。
他想起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眼底一沉,心间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暴戾在此刻统统上涌,变得浓重。
与此同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划开屏幕,看见上头助理发来的视频和个人详细资料——
方靖,性别:男,年龄:18,家庭地址:XX路XX小区XX号……
第56章 无眠
顾衍再回到医院的时候, 徐月刚关上病房的门。
他将笔记本电脑在休息间的桌上放下,问她:“都检查完了吗?”
徐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在沙发上坐下:“检查完了, 刚才睡下。”
“嗯。”他应了声, 倒了杯水给徐月,而后安静地坐着。
还未开口, 徐月已经先出声:“昨晚是不是被吓到了?”
顾衍的视线向她看去,表情淡淡的:“还好。”
“怪我之前没和你说过, 也没想到会突然这样。”
他终于迟疑着问出:“所以宁宁她之前……也有过?为什么?”
“嗯……让我想想要怎么和你说。”徐月思索了会儿, 微微眯了下眼睛,“应该得从宁宁她们家的事情说起。”
“他们家的事情说复杂也不算复杂, 但也不简单。宁宁她爸妈是商业联姻在一起的,不过双方在结婚之前已经看对眼了, 所以也不算完全为了利益在一起的。婚后没多久, 宁宁就出生了。”
“宁宁她父亲一开始还是挺好的,对老婆女儿都很疼爱, 只不过新鲜感作祟,后面和公司里的下属搞在了一起。起初,宁宁她妈妈不知道这事儿, 是宁宁先看见的。”
徐月并未言明这些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但顾衍料想, 沈岁宁当时的年纪不会太大。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宁宁当时才六岁, 哪里会知道自己爸爸和别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啊?她就告诉她妈妈, 说爸爸带着别的女人回家了。那之后, 她爸爸出轨的事情才彻底东窗事发。”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外面撞见沈岁宁的那次。
那时候,他其实不太明白, 为什么她撞见自己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第一反应会是落荒而逃,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们。
现在想来,只怕是和她小时候的经历脱不开干系。
“你江阿姨日子顺风顺水地过了小半辈子,哪成想会栽在一个男人手里头。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又舍不得放手,就只能闹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顾衍:“阿衍……之前妈妈和蒋……”
顾衍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听到蒋森这个名字就有些生理不适,开口打断:“您不用担心我,早就过去了。”
徐月这才重新接上未说完的事:“大人吵起架来,就顾不上孩子了。我也是后来才听你江阿姨提起,说宁宁那时候性子就变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
他凝神听着。
“总之这事儿闹了挺久的。后来她妈妈一时想不开,冲动之下就抱着宁宁打算用跳楼要挟她爸爸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
顾衍垂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语气都染上急切:“真的跳了?”
“她妈妈本意只是想吓吓她爸爸的,谁成想,真就那么不小心……”
听到这里的时候,顾衍已经大致能理解了。
父母有事,遭殃的总是孩子。
只是……六岁……连最基本的自我认知都还未能建立起来的年纪。
“那之后,宁宁就不会说话了,也是在那之后得的抑郁症,中途还休过学。或许早就有征兆了吧,只不过坠楼之后才慢慢严重起来。”说到这儿的时候,徐月叹了口气,“她妈妈心里有愧,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起来,只好私下里和她父亲协商先不离婚,看看宁宁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只是这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
这场对话结束后,徐月就先回家去了。
她赶了一夜的飞机,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带着沈岁宁去检查,顾衍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色,将人赶了回去。
人一离开,诺大的套房霎时就静了下来,顾衍推开病房的门,在床前坐下。
沈岁宁安静地阖着双眼,午后的日光透过纱帘落在她的脸上,将那一小块皮肤照得雪白,又或者说是……苍白。
他莫名想起初见时她安静看着自己时的模样,那样瘦小的一个人儿,脸颊带着未褪去的点点婴儿肥,眼里像映着柔和的月光。
那时,他根本不会想到她不开口是因为不会说话。
正如现在,他根本想象不到她是如何在那么小的年纪做下与外界切断交流的决定,这么多年又是如何忍受着外界所有异样的眼光,活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顾衍想到自己。
在家庭生变,蒋森对他开始苛刻的时候,他已十岁出头,有了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现在想起蒋森仍觉得恨之入骨,对顾恒远也永远亲近不起来。而她那时才六岁,无人引导,只怕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是有多难过自责,才会这么多年都选择不开口?
顾衍没办法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当天傍晚,沈岁宁的检查报告出来。
对于结果,他早已有心理准备,因此拿到报告的时候也不算意外。
他没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也没问起,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吃过晚饭后,顾衍看着她将医生开的药吃完。
大把大把的药,沈岁宁吞咽的时候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种久违的药物从喉间摩擦而过,而后无论喝多少水都好像还梗在那里的感觉让她厌恶,放下杯子的时候,她的脸便垮了下来,缩进被窝,转身背对着顾衍。
身后有很细微的窸窣声,不知道是什么。
没一会儿,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唇边。
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顾衍细长的指尖,以及……抵在自己唇边的奶糖。
见她看着自己,顾衍笑了笑:“我特意从家里带的,想着你吃完药可能嘴里会苦,不吃吗?”
沈岁宁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又说:“之前看你吃过这个,现在不喜欢了吗?”
“没有。”她终于张唇,轻轻咬住糖块。奶糖在嘴里慢慢融化,明明应该是甜腻的,沈岁宁却无端尝出了苦涩的味道。
沈岁宁没在医院住太久,第二日的时候,徐月带着她去接受心理治疗。
结束后,她跟徐月说自己想回家。
她讨厌医院,讨厌睁开眼睛看见的永远是冷白色天花板,讨厌鼻端永远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讨厌每次醒来时都会想起七岁那年在医院经历的一切……
徐月自然遵循她的意见,办了出院手续后便带着她回了顾家。
不放心沈岁宁一个人待在密闭空间里,徐月差人在她房间装了道门帘,并叮嘱她睡觉的时候不要关门,怕她多想,又特意解释了一通。
沈岁宁应了下来。
她自然知道徐月的顾虑是什么,但其实没那么严重,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有轻生的念头。
而学校里,方靖已经被停课。校方的意思是对其记大过并全校通报批评,但因为事件还涉及到沈岁宁,因此在没有得到沈岁宁方明确的答复前,消息先被压了下来。
班主任联系了徐月好几次,说对方家长想要找她见一面,看能不能商量一下从轻处罚,毕竟孩子即将高考,档案记上这么一笔,等于前程尽毁。
顾衍问起的时候,徐月正纠结着要不要答应见一面。
他深知徐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只和她说这件事她先别管,他自由别的打算。
当天晚上,顾恒远从国外回来,人刚到家,便被顾衍叫去了书房。
第二日,校方宣布最终的处理结果:给予方靖记大过处分,并勒令退学。
班主任在班上说起这事的时候,班上的学生面面相觑,根本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班上就少了两个同学。
林桑这几天在手机上都联系不到沈岁宁,在课间的时候找到贺朝,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贺朝对这事也闭口不谈,她只得放弃。
毫不知情的除了班上的学生外,还有沈岁宁。
她只问过顾衍一次,到底是将她锁在器材室,顾衍当时只是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要再想这事,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至于处理结果如何,他并未在她面前提起,而她也无心去追究。
徐月给她请了长假,让她在家里休养,而她留在学校里的那些课本和资料,王叔也都帮她收拾回来了。她在状态比较好的时候会自己看看书,更多的时候都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看一会儿就会出神。
白天的时候,徐月怕她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会情绪更糟糕,时常拉着她到后花园去。
北城冬天的室外寒风冷冽,两人大部分时候都在花房,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罩子照在人的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沈岁宁的情况比徐月预估的要好一些,就是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差,容易走神,食欲也下降了许多,其他的看起来倒还好。
她并不知道沈岁宁真正的折磨大部分都在夜晚。
夜里,她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每当那时候,便会有许多消极的情绪开始冒头,即便睡着后,也总是伴随着噩梦,一个又一个深沉的梦境总是压得她难以呼吸。
这天夜里,沈岁宁再一次梦见过去的事。
梦里,她在沈家的房里醒来,四周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她靠着窗头坐了许久后犹豫着爬起身来,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走了出去。
脚步在主卧的门前停下,半开的房门,里头传出刻意压低的争吵声。争吵的内容和往常无异,只不过又新增了一项——到底是谁的过错,才会导致她无法开口。
她的名字被屡屡提及,沈蔚指责着江愉,认为是她的冲动害了她。江愉同样在指责着沈蔚,认为是因为他的不忠才会导致现如今的局面。
直到沈蔚发现站在门边的她,那些争执才戛然而止。
此后的无数个场景里,她无数次在他们争吵时出现,又无数次目睹他们惊慌失措地停下。
太过真实的梦境,沈岁宁挣扎着醒来的时候,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些画面。而她恍惚着想起,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并非只是梦。
她七岁那年从医院离开后,这样的戏码无数次在家中上演。或许是心中对她有愧,他们不再当着她的面争吵,每每发现被她看见的时候,就会像骤然被人按下暂停键一样,中断所有的争吵。
而他们的愧疚根源在于——她无法开口。
凌晨两点,顾衍终于关掉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书桌前起身。
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喉咙变得很干,而桌上的水杯已经空了。
无奈,他拿起水杯离开房间。
走廊的壁灯在夜里散发着淡黄色的光,厚重的地毯吸收掉了所有的脚步声,因而,某些微小的声音像是被成倍放大,不间断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的脚步在沈岁宁房门前停下,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拨开门帘,于淡淡光亮中看见窗前的朦胧身影。
沈岁宁身上穿着棉质的睡裙,薄薄的一条,因为抱膝的动作,布料紧贴着后背,甚至看见凸起的蝴蝶骨,深刻的,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碎掉。
顾衍将杯子放在她的桌上,走到窗台边,轻声叫她的名字:“宁宁?”
第57章 破洞
猝不及防听见他的声音, 沈岁宁还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等回过头看见昏暗光线里的高大身影时,恍惚着眨了下眼睛,在下一秒倏地又转过身去, 脸颊紧紧压在膝上, 背对着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不甚明亮, 但顾衍的视力很好,刚才一刹那的回头已经足够他看清沈岁宁的状况。更何况, 刚在在门边的时候, 他就是被那细微的抽泣声吸引进来的。
并非是第一次见她哭,可哭泣这种东西, 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让人觉得好受。
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手搭在她愈加单薄的后背, 轻轻地拍着。
沈岁宁却往前缩了缩, 环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更深地埋在膝上, 避开了他的手掌。
顾衍看着她带着抗拒的背影,收回自己的手臂,没再触碰她, 却也没离开, 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身上。
先前她不会说话时, 两人也时常这样安静地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因此,他并不会觉得不习惯。不习惯的……只是她对自己的抵触。
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 他明知晓她这样是因为在生病, 并非只是针对他一人, 但想起过往她依赖自己时的模样,却还是难以避免地为眼前的一切感到失落。
沈岁宁许久都没出声, 安静到他甚至以为她是不是就这样睡着了。下一秒,她却很突然地动了动,抬起一直深埋在膝上的脸颊,视线重新落回了窗外。
又不知过了许久,寂静的房内忽然响起她艰涩的嗓音,很轻很低,像是喃喃自语般:“我看见过。”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具体指向都没有,但他直觉,她是在说自己的父亲,并且会是旁人都不知晓的事情。
顾衍没出声,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沈岁宁蜷了蜷搭在小腿上的手指,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那些事被压在心底太久,想诉说从来都没把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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